方士天书- 第117部分

他们忘了之前自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调。

反正道德，不过是为多数人自我辩解用的东西。

王三不为所动。那些不断生长移动的空间裂痕，仿佛魔王的触手，将生命不断卷入，不断收割。

一个人影沉默着，反身冲向了那些裂痕。在所有人都在后退的时候，他的行为异常醒目。

然而也仅仅只是醒目。

飞蛾扑火。

碎裂而逝。

陈彬命殒。

冲到那些空间裂缝之前，他左手放出的术法，右手猛然砸下的砍刀，都似乎儿戏。

一切攻击，在这些空间裂痕之前，都是儿戏。

无法反抗。

远远看去，此处密密麻麻的裂痕生长之后，所有细线一样的痕迹，突然坍缩，仿佛向内爆炸一般。紧接着，无数水桶般粗细的雷电落下，元气猛烈波动。

天空之中墨一般漆黑的乌云几乎快压到地面之上，久久不散。直至将夜。

方圆千米的范围之内，地面仿佛被犁过一般，比四周竟要低矮一米以上。其上什么都没有，连石块都没有，地面之上铺满的不是沙土，而是粉尘。偶尔见到这些粉尘之上有一些焦黑的痕迹，则是这片土地之上唯一的色彩。

王三颓然坐在地面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出的气体中，血腥味极其明显。看着周围这些荒芜至极的景象，王三心有余悸地道：“这些都是我干出来的？”

云多多除了精神有些不振，没有任何异常，道：“应该是。三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王三苦笑：“先回帝国吧，不过这一战全军覆没啊。我这个领队，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多多道：“可是这一次帝国人也死了好多，有不是白白覆没的……”说这话云多多明显底气不足。这种全军覆没，不是在战场上拼掉的，而是因为她，被王三无差别地群杀而死。理亏。

“这么大的阵势，也就是在天劫的时候能用上，不然我一个七条经脉修为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杀掉几千人的队伍？说出去有人会信？没事，走吧。会帝国。”

尘缘不得各成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批斗大会

王三坐在马车中，身边没有云多多。

代替云多多的，是马车中如临大敌的几名近卫营士兵和几名成德招揽的修行者。任王三如何嬉笑怒骂插科打诨，车内的几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久而久之，王三已经放弃了挣扎。

虽然身上没有镣铐，可是这种待遇，已经和囚犯没有什么差别。

其实也确实是囚犯。

王三和云多多到底还是回到了巨蟒关。走的时候浩浩荡荡几百人，回来只有这么两个人。王三清晰地记得，描述整个过程之时，成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是说到孙一的时候，成德的双手突然一缩。

针对一系列战斗的问题，成德竟然丝毫没有问，只是让王三详细说了一遍，由书记官记录之后送至远山关和帝都源天观，以及皇城。

本来，提心吊胆的王三以为成德不发火，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是没安生几天，发往远山关的信件被退回！

退回的理由是，远山将军涉嫌消极备战，不服圣旨，即日起革除一切职务，等待调查！

王三看着被退回的战报，看着新来的要把他和云多多押回陪都远山将军府的通知，心中倍感荒谬。这是哪跟哪啊！

消极备战？开玩笑？

一切的起因就是远山将军出人意料地把虎牙关整个一线全部放弃。本来天子的怒火好像已经平息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一夜之间，天子毫无征兆的再次大发雷霆，不与任何大臣商量，一夜连发十一道圣旨，把远山将军彻底架空，令其等待调查。

第二日早朝之时，整个议事殿吵翻了天！

将军府一系的官员，还有一些自认为是自由无帮派的官员，不断怀疑这个圣旨的正确性，甚至有人直接和天子当殿对质，语言不逊直接呵斥！

而在朝中经营多年的郭奇士终于开始放开了手脚。文官一系，军部一系，加上早就安插进将军府一系的眼线官员，在此刻全部发力，坚决拥护姜克雄的决定，与将军府一系的官员唇枪舌剑，毫不留情地对轰。

将军府一系，不过是帝国七星将的亲信力量。他们掌握着帝国绝大多数的权力，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兵权，拳头是极硬的。

可是，这一系毕竟只是和七位将军相关，多数都跟着几位将军在外征战，朝堂之上能有多少？

于是，结果便是，铁算将军一个人带着七八名官员，与围上来的接近百名文武官员争论！

帝国的大殿简朴，没有什么多余浮夸的修饰，但绝对够大。特别是议事殿，乃是文武官员每日齐聚讨论国策之地，更是大得显得有些荒凉。十几根百年古木主干修成的支柱，将整个议事殿的天棚顶起，仿佛一道人工的天穹。理石的地砖已经被百年间无数官员的行走跪地而磨损得毫不光滑，一些石头上已经磨损得稍稍凹陷，告诉上朝的官员，你就是应该站在着，如同帝国几百年来无数文武官员做的一样。汉白玉的围栏是整个议事殿中唯一精美的物品，然而本来洁白无瑕的白玉如今竟发黄得厉害。再加上极其明显的帝国初年的工艺，历史感极其厚重。

说起来够多，可是整个议事殿，也就只有支柱，地砖和汉白玉围栏这几样东西。

再上面是铜灯，再上面是屋顶。这些都没有任何花饰。

配上议事殿大广场一样的面积，人处在当中，显得极其渺小。

而这也是帝国开国皇帝，乃至后续多少代皇帝有意为之的结果。

不要觉得官大，官再大，进了这么一个大殿，也不过是个小玩意。

不要觉得有利拿，天子的议事殿尚且如此，你的家中比这更豪华精致，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不要贪得太多，东西多了就如同这大殿，那么多地方这辈子都不一定走得到，贪图那么多的物质做什么用？

姜克雄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下方文武百官的剧烈争吵，就连那些要和自己对质的声音他都没有注意，心思都放在了这见过无数次的大殿之上。

穆小鱼趁所有人不注意，悄声地来到天子的身边，耳语几句，递上一张奏折。

“好了好了，吵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累不累？先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继续。朕亲自给你们说一个战报让你们听听！”

姜克雄假装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威严，假装自己是个平常人，掺着些许假声道：“先前被派往荒泽一带帮成德守巨蟒关的修行者如今有了下落。巨蟒关总共派出近卫营半数将士共计八十七人，源天教外派修行者约一半共计九十三人，军中挑选的纪律严明素养过硬的普通士兵整四百人，共计五百六十人组成联合编队，深入荒泽之后的南蛮领地，干扰敌军，练习修行者与常规部队协作的新战法。效果显著，连番战斗之下，斩敌七千以上。”

惊人战绩！听到这个消息，丞相带领的文官一派气势骤减。

“不过……”姜克雄故意拖了一下，“五百六十人，除了一人逃回巨蟒关，其余无一幸免。”

大哗！

那样的队伍不用消说，自然都是精英。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小将军成德的近卫营意味着什么，那些从各地精选过去的修行者又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队伍，竟然只逃回来一个人？！之前的战绩，在这样的精英损失数面前，丧失了所有意义！

姜克雄很满意下面的反应，笑道：“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啊！那个唯一逃出来的人叫王三，是远山将军府二位公子的跟班。”

刻意点名了远山将军府，意味深长的微笑，刻意为之的两次停顿，再加上姜克雄晚上连发七道圣旨的雷厉，在场的人若再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就可以直接拉出去问斩了。

都是人精。

眼观鼻鼻观口的，除了几名纯粹自由派的官员，便只有不闻朝政的国师莫高知。莫高知从来都参加早朝，从来都无精打采地来打瞌睡，从来都不发表甚至不听任何意见。可只要一宣布退朝，这老家伙就如同上了弦一样突然还了魂，屁颠屁颠地凑到天子身前贡献自己想出来的新玩法。

所有人都习惯了，甘为纯粹的宠臣，大家也佩服。可是今天，姜克雄*根本不想让这老顽童继续做他的宠臣。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态度的变与未变

“国师，源天教损失惨重，你也得表个态啊！这都是我帝国人才，都是好儿郎，可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个王三，是算成远山将军府的杂役，是算成军部的参将，还是算成源天教的供奉呢？”

姜克雄的话半开玩笑一般讲出，可是所有听到这一句话的人，背后不禁不住地冒冷汗！

这是在强迫莫高知挑选立场！

可是，这种不同的选择有什么意义？若是算将军府的人，源天教可有管理不善，信任将军府，与之沆瀣一气私拉朋党之罪；若是算军部的人，源天教可有挑拨军方关系，将军方刻意分成两派，外加辅战不利之罪；若是算源天教的人，他们就有治军不利陷害我军之罪！、

选什么都好像有理，选什么又都好像不对！一切只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若是不选？

留你何用？

姜克雄一句仿佛无心之语，让整个议事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莫高知茫然道：“都是啊！七品参将，我教供奉，这都是陛下批准过的啊！至于是不是远山将军府的杂役，那要看他们府里的安排。”

装傻打太极。官场必备的功夫。

听到莫高知这种把皮球重新踢给天子的回答，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无奈地笑。真不知道这个老顽童是聪明还是痴傻，虽说官场上踢皮球是必须学会的常用手段，可别人都是把皮球踢给其他官员，哪有像莫高知一样直接踢给天子的？这也太胆大了吧！

【“文】姜克雄饶有兴致地道：“哦？你不选是不是？”

【“人】表情有些天真，可是言语中透出来无尽的阴狠。

【“书】“不是不选啊！他都是啊！都是怎么选？”

【“屋】看着莫高知满脸无辜不解的样子，满场的文武官员心里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整日插科打诨不做正事也不干扰正事的老头。

官场第二重要的手段，装傻充愣，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他手里简直出神入化。到了这个地步，天子的话都说到这了，傻子都能明白天子心情不好在逼宫，可这老货竟然还敢继续不知道！除了装，没有任何其他合理的解释！

“哦，也是。”姜克雄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这样吧，你扔几文钱，正面朝上的钱币数除三余几你就选哪个身份，这样好不好？”

众人闻言，心都凉透了。逼迫大臣站队，不站不可。这是要清算斗争，彻底清洗一脉的意思？

“行啊！你看你们那么严肃，要不咱们押些什么吧，刺激，好玩！”说到这个话题，莫高知再次上弦。

冷血帝王，傻缺国师。一对活宝！

敢这么想，却没人敢这么说。站队这种问题，一旦被强迫，那么便是世上最危险最恐怖的行为。

姜克雄道：“国师若是没有什么主意，那就请丞相和慕容将军帮国师选一个吧。议事殿重地，还是不能赌博的。”

说罢，姜克雄又靠在椅背上休息，不闻下方动静。

一百多人面面相觑，算上莫高知的几位修行者更是不知怎么回事，毫无焦点地看着满场的文武官员。

片刻，更大的争吵声骤然爆发！

姜克雄闭着眼睛安然想到，吵吧吵吧，都吵起来，都吵起来，都别闲着！

于是，王三的性质定不下来，谁都不敢说他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因此押送也只能按照不知是否有罪来安排。几十个人时刻盯着，同时又不给他带镣铐。

另外一辆车上，云多多也被几名妇女看住，有民妇，也有一名女修行者。只是，王三那辆满是男人的车上，大家不过是看押和被看押的关系，而云多多所在的满是女人的车上，只有敌视和被敌视的关系。

也就是说，只有敌视。

女人之间的关系简单，就是因为只有敌视和不敌视两种关系。而女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就是因为敌视和不敌视两种关系转换得毫无征兆。

杨海若此时恨死了云多多！

远山将军被原地革职，不得妄动，原地等待后续处理。这种事说着简单，但是影响的范围太大了！

本来远山将军府在陪都就算是超然的存在，甚至绝大多数在陪都生活的人都不知道远山将军的两位公子长成什么样。而如今，这种超然变成了躲避。不仅仅是常人躲避，官员躲避，这世间的一切人与物，都开始躲避着远山将军府。

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王三！

虎牙关丢掉，是因为王三去了。骚扰蛮人的队伍全军覆没，是因为王三去了。从王三进入远山将军府，一切不好的事总能归结到王三身上、

结果云多多，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好姐妹的小姑娘，竟然就被这么一个只知道惹事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就骗走了！甚至离家之时没有任何支会，直接就走了！

这怎么能让杨海若不生气！

李素端了一杯花茶，笑着：“大小姐，喝杯茶吧，夫人会惦记的。”

杨海若愤怒地抬起头看了李素一眼：“你到底是谁派回来的！”

李素依然保持着招牌式的迷人微笑，丝毫不乱，温文尔雅道：“自然是将军派回来的。攘外必先安内，我正是回来做府上的杂事，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我问你，你安了什么内！王三是谁招进来的！”

说是少爷招的？开玩笑？李素不由自主地笑：“不才。”

看着李素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杨海若毫无由来的心里阵阵厌恶：“你还好意思笑！府里出的这些事，都是因为进来了一个王三！这责任你来扛？你扛得起吗？”

杨海若算是才女，算是通情达理辨明是非。可是毕竟是女人，由情绪感官判断事物是弊端，她根本绕不过。李素自然知道不能和女人讲道理，认错：“属下疏忽，请大小姐海涵。”

“疏忽？疏忽就完了？你要做什么补救措施？”

补救措施？李素对形势了解得比杨海若多的太多。他手中的情报资源渠道暗线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所有恶意揣测他这个一线下来的年轻管家的人都以为李素是回来为杨远山培养家族武力培养私军的，可是绝对没有人有办法知道，这一个李素，仅仅这一个李素，才是整个将军府一系的核心情报终端！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府三人

帝国七星将经营多年的情报线索，全部掌握在了李素一个人的手中，再加上这几年李素独辟蹊径地用许多手段扩展了自己的情报线，将军府一系的触角几乎已经伸到了天下的每个角落。而所有情报都要在第一时间抄送李素一份，可以说，李素所掌握的信息，几乎是七星将各人所掌握情报的总和！

外人看上去，李素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每日处理十几二十封信件，工作量甚至算是极少。可是就在这十几二十封信件当中，巨大的信息量透过隐藏在其中的绝密加密技术，悉数传达到了李素这里。

当然，李素手中也有一个健全的情报处理部门。但这个情报处理部门的存在不是为了减少李素的工作强度，而是防止李素殒命之后，没人可以迅速地接手整个巨量的数据处理工作。

这样的李素，怎么可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至于补救……

李素可不认为自己补救得了。虎牙关前线的放弃，巨蟒关一战数百人的损失，这些都是既定事实，情报部门再万能也不可能将这些事实掩盖。虽然他在暗中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但代价太大。

没什么能说的，李素只得沉默。

房间外是小花园。小花园中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