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衣青年道:“你是说……”他指了指里面的人。
郭宝莲道:“该放火放火,该杀人杀人。”
那黄衣青年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那里面的人岂不太冤?依我说正点子不在,实在没必要多事。何况这里也有若干好手,我们这么多弟子,要无师长带领,和他们硬拼难免有所伤亡。倘若真是为了师门大业还罢了,只是一个迷惑人的手段,要我这么多同门牺牲,我觉得不值的。”
郭宝莲道:“谁叫你硬拼了?你不是准备了火油么?你放火呀。”
那黄衣青年愕然,道:“我们那火油料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和震慑众人用的。可没打算真的放火。一旦真放了,死伤必大,惹下众怒对门派有什么好处?况且这火油烧的太快,我们离得近了,也有危险。”
郭宝莲冷着脸道:“只有放火,才能显出声势的好大,掩盖几位师叔师伯不曾到来的事实。至于惹众怒,你放心好了,一来郭家已经替我们了结了一半,凡是贵客都另行通知,今天没来。来的都是小鱼小虾,死了也没什么大害。二来本来我们的计划需要活口,现在不需要了,生死由他。你要怕伤亡,这就罢了,就把其他不要紧的弟子慢慢撤出去,留下充门面的人,最后一起放火。倘若里面的人冲出来了,你不要着意阻拦就是,这样就少了大半伤亡了。最后还有断后的……你选那些有伤亡也不心疼的人断后,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黄衣青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认真的?”
郭宝莲觑着他道:“你看我像是玩笑么?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的后果,我郭宝莲替你担了。”
那黄衣青年松了一口气,道:“有掌门弟子郭师姐这句话,我还有什么顾忌?”
两人并肩走向大厅。
等他们走了,孟帅和小鸿才从旮旯里伸出半个脑袋来,孟帅突然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小鸿不豫道:“你说什么?”
孟帅道:“你不觉得这女人很毒么?”
小鸿道:“确实不善。不过确实很果断。我们那里有两支的长辈很喜欢这样的人。倘若她要是在那里,一定有人抢着要。”
孟帅道:“你们……”要说你们什么破门派,但还想起了这么说不对,便住了口,道:“他们要放火,非得阻止不可。”
小鸿道:“那也不难。咱们都进来了,还怕不能打断么?只要在这里喊一嗓子,大叫走水了,里面的人一定警觉。”
孟帅道:“哪有那么容易,在这儿喊一嗓子,等着当活靶子吧。不过他们要放火,还要先撤走一大半人,那倒是我们的机会。一会儿这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小鸿笑嘻嘻道:“这个有趣。”她又摇头道,“不过咱们俩换了一个儿更加有趣。”
孟帅道:“不能。里面我得自己去,他们不认得你,怎么能听你的话?不过是我偷懒了,你在外面更要小心,远远的抛了,可千万别靠近了,留神他们抓住你。”
小鸿道:“他们若有本事,就来抓我好了。”
孟帅道:“你有防身之物没有?我这里有匕首,你可以先拿去用。”
小鸿笑道:“这话我还要问你呢。有什么防身之物,匕首不够吧?”
孟帅道:“匕首够了,其他的我都不会用。”其实这匕首还是姜期才给他的,他本身是没什么好东西,唯一一把手弩射昭王的时候给废了。“
小鸿道:“我匀一件给你。”伸手解开自己皮袍,露出里面的衣服。
就见她里面穿的一件素白的裙子,倒把孟帅吓了一跳,一来这时没人会穿这么素的裙子,白色太不吉利,总要绣点花才好穿。二来这形制和一般的衣服太不同了,有点像前世西方的连衣裙,上面立领,中间束腰,下边微微蓬松,轻薄的好像随风能舞,其他这时候的女孩儿没有这样的穿法。
不过孟帅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就是……这个妞太有钱了。
小鸿脖子上的项圈,挂的金锁,手上的手串,腰间的玉带,包括那件裙子,各个都泛出灰蒙蒙的光芒。
这代表什么?
“好多的……封印装备。”孟帅咽了口吐沫,把那句“土豪我们做朋友”给咽了下去。
小鸿讶然看着他,道:“你是封印师?尊师是哪位堂尊大人?”
孟帅道:“不是,现在还不是,我还没开始学呢。”
小鸿哦了一声,笑道:“那至少也是来日的封印师,年底的天幕你去不去?”
孟帅道:“什么天幕?”
小鸿道:“一会儿我下帖子给你,天幕半甲子才有一次,你一定要去看看。这个给你。”从手上剥下手串,拉过孟帅的手,给他戴上,道:“这个你留着防身。”
孟帅忙道:“我哪能收你的东西,我给你防身的东西还差不多。”
小鸿道:“倘若你比我东西多,我自然就要你的东西了。这手串有十八枚,能当下十八次攻击。来的路上我用了三次,还有十五次,你不用管他怎么用,到时候自会启动的。”
孟帅又是讶异,又有些感动,也不再推辞,道:“谢谢……”
正说到这里,就听背后有人道:“原来小鬼躲在这里!”
七十四破局点
朱强坐在椅子上,一张刻板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份笑容。
刚刚,他完成了一笔意料之外的交易,本来没想到能在此地买到大荒来的珍贵草药,这回算是捡漏了。
收拾好东西,朱强转身起来,正要回自己的桌前,就听背后有人叫道:“客官,你东西掉了。”
朱强一怔,往地下一瞟,就见地上一张叠的整齐的花版纸,他沉吟了一下,脚尖一挑,纸张轻飘飘的飞起。
别小看这么一挑,那纸张能有什么分量,分得用力精准到了极处,才能把纸如重物一般挑飞,又正好落在手里。
眼见周围没人注意,朱强手指一颤,纸张打开,上面写着一句话“有人要杀你,别紧张,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朱强吃了一惊,立刻将纸片合起来。他经验丰富,江湖老练,乍见这等惊心动魄的文字,一是不着急惊慌,二是不急着相信。
第一这纸笺不一定是给自己的,二来给自己的,也可能是危言耸听,甚至是内藏阴谋。
倘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此,他可能以静制动,只冷眼旁观,绝不先采取行动。但今天不行,他是护卫姜期出来的,有这信件,别管真假,说明会场中有大变,是决计不可轻忽的。
朱强立刻目光扫视,满屋人中,要一眼看见姜期,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正在逡巡,突然,他目光在后门处一停,就见后门挤着一圈人,虽然只有四五个,但已经成了一个焦点,后面更有其他人赶过去,从人堆里传来微微的骚动。
难道说……
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朱强一惊,回过头来,本以为是姜期到了,却见是另一个身长玉立的青年,目光示意一下,便转身往后走。
朱强在后面跟上,走进身边时,才道:“傅史……兄,原来你在这里,叫我们好找。见到少……了?”
傅金水点头道:“嗯。刚才见到二哥了。老朱,事情有点不对,咱们还是先集合的好。你看见那孩子了么?我刚刚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你,那小子不知道去哪里钻了。”
朱强道:“小孟?真没看到。想必是他年纪小,身子矮,不知道被谁挡住了。咦,傅兄也认得那孩子么?”
傅金水道:“还真就凑了巧了,我就认得这小子。”
两人绕过人群,走到后面桌子上,姜期正在桌旁安坐,一手据案,一手扶住腰间佩刀,目光炯炯,平视前方。
朱强见了姜期的状态,就知道他认真了。不自觉的叉手行礼,道:“少帅。”这时若有人听见,不免穿帮,但好在四周都乱糟糟的,他这声招呼也不大,没引起注意。
姜期道:“朱兄弟也到了。很好,虽然出了点乱象,人还是到齐了。”
朱强一怔,心道:孟帅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也是咱们这一边的吧,他不在,怎能算是到齐了?但他不敢开口反驳,看傅金水站在一边,也没有出声,自然更不能出声。
姜期道:“你收到了提醒了?“
朱强拿出那见到的纸张,道:“是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
姜期道:“我这里也有。”手指一动,将桌面上放着的一张纸往前推出,朱强扫了一眼就明白,分明和自己拿到的是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的字也一模一样。
到这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是假货,并没有人要来刺杀您。”
傅金水道:“当然没有。这纸张丢的满地都是。谁捡起来都是同一句话。一样的东西。不过就是那人的目的为何罢了。”
朱强费解道:“正是,目的为何?”
姜期道:“你们看。”一指后门方向。
就见后门已经不是刚刚三五个人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围上,渐渐有骚动的征兆。
大部分都是来宾带来的从人,毕竟此地的正宾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大可能亲自上去围攻,但手底下人也不少,一家出一个,也是不小的数量,渐渐堵塞了通路。
朱强皱眉道:“既然是约人出门,这些人不出去,堵在此地干嘛?”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尖叫道:“干嘛不让我们出去?这是监牢?”
接着轰的一声,各种吵闹声指责声爆炸开来,如沸水一般咕嘟嘟冒泡,也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听有人道:“这是规矩……”接着就被一片“狗屁规矩”的骂声淹没。
朱强也吃了一惊,道:“有人把后门封锁起来了?什么意思?这里是监牢么?”他随即反应起来,回身叉手道:“少帅,咱们被人困住了,属下保着你冲出去。”
姜期抬起手来,道:“别忙。”
正在这时,有人叫道:“前门也被堵了。好啊,咱们给人装进棺材里了。他娘的,郭家安得什么心?”立时又是一波混乱。
朱强心头一紧,刷的一声,抽出了随身的佩刀,挡在姜期身边,只听四周哐啷啷乱响,抽出兵刃的不是一个两个,乱象眼看就要升级。
傅金水略一沉吟,道:“是了。设局的人不是传信息的人,说不定传信的人反而是好意,有人要点破这个局。”
朱强略一思忖,便即明白,道:“不错。有人发现咱们被困在这里,要让大家都知道。这才到处撒纸。把大家都引向门口。他不说门口被人封堵,只说刺杀,让人出去,到时候大伙儿反正自己能发现其中关键,还不会怀疑写信的人。这计策用心了。”
既然想明白了,朱强将刃口转向外面,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姜期再次摇头,道:“你先别着急。有人做局,敢一次围那么多人,他们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视。谁要是先闯出去,就当了出头鸟。你没看这些人吵嚷的厉害,步步逼近,却没有人先出头么?都不是傻子,等着时机翻牌呢。”
傅金水道:“先看看破局的人的手段吧,他不行了我们再上。按理说,那人要是有点脑子,先用传书这招把人都聚集起来,然后就应该——”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闪现。
厅中央一张桌子燃烧起来,红色的火焰窜出几尺高,烟雾升腾,就听有人大叫道:“失火了!快逃啊!”
那些本来就围在门口的众人哪里还忍得住,顾不得带头不带头,一窝蜂的往外闯,原本拦在外面的八仙剑派弟子哪能和这么多疯狂的人群抗衡?被冲的七零八落,大厅的围困立刻打开了缺口。
傅金水一乐,道:“行。有意思了,咱们一起出去。”
朱强道:“要混在人群里出去方便,就怕踩踏,危及少帅。属下先开路吧。”
姜期一笑,道:“等等。等他们回来。”
朱强先是一愣,忙回过头,就见孟帅拉着一个没见过的白衣女孩子从人群缝中钻出来,叫道:“快跑啊。我洒了酒了,一会儿这边着起来了,大伙儿要一起做烤肉了。”
傅金水笑骂道:“我说是谁弄鬼,原来是这小子。咦,又勾搭上了小姑娘,这是哪家的?”
小鸿闻言目光一冷,偏过头去不理。
姜期见小鸿装饰甚是稀奇,心中纳罕,也不便细问,问傅金水道:“你既然敢大喇喇的跑过来挑事,应该备好后手了吧。外面可有人接应?”
傅金水道:“有是有的。不过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今天变数太多,我觉得他们未必赶得过来。”
姜期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不靠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做事太不周全!今天倘若没我们在这里,你要死在这儿么?”
傅金水咳嗽了一声,道:“要是没您在这儿,死我一个,损失也不算太大啊。”
姜期无奈道:“出去再说。”
孟帅在旁边道:“慕容姐姐在外面。刚刚我本来要与小鸿分头行事,遇到了慕容姐姐,她在外面替我盯着,我们就一起进来了。”
原来他刚刚在外面和小鸿商议这件事的时候,被人叫住,本道是敌人,却是逃了出来的慕容佳。三人一商量,慕容佳在外面接应,他就和小鸿一起进来了,两个人同时行动,效率也高一点。
傅金水合掌道:“那就好了。咱们走吧。”
大宅第之前,已经堆满了松脂浸透的木柴,一众系着彩绸带的大汉在柴堆上再覆盖稻草,堆起了一人来高,将中央大厅的前后门堵住。
郭宝莲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忙碌,眉头紧锁。另有一女弟子上来道:“师姐,他们开始撤退了。”
郭宝莲眉头一皱,哼道:“现在就撤?贪生怕死,也就这点出息了。”
女弟子道:“咱们要不要拦着点儿?不然咱们成了给他们断后的了。”
郭宝莲道:“拦着?你让我去跑到他们面前大吼大叫,不许他们走么?这可比断人财路还招人恨,直接就是断人生路,要惹众怒的。姓李的就盼着我这样呢。至于断后……你想去断后吗?”
那女弟子尴尬的摇了摇头,郭宝莲道:“我也不想。别人走了都没关系。他姓李的想走,却是没那么容易。你给我盯着他,他要想走派人来告诉我。他倒想撂挑子?今天我还非要叫这把火被他亲手放起来。”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后厅的大门摇晃了一下。
郭宝莲一怔之下,脸色刷的一下变了,立刻以袖掩面,倒退着走了。倒把那女弟子一个人剩在后面,莫名其妙。
只听又是轰的一声,比刚才还响亮十倍,大门轰然倒塌,一群人一窝蜂似的冲了出来。
七十五带路者
好好一个靠山镇,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被失火吓了一下子,冲出大门,也有失散的,也有受伤的。但终究是出来了。但当有人看到门口堆得火油松柴,登时大惊失色,不知道谁叫了一声:“真有人要放火烧死我们,我擦他郭家的十八代祖宗!”
一时间骂声四起。众人一边骂一边往外跑。因为大街上正在撤人,本来就乱。两旁乙、丙乃至前街的丁区还有人,听到这边混乱,连忙跑出来看究竟。原本每座店铺前,都有八仙剑派的弟子把守,奈何这时本就在交接,郭宝莲他们调度不灵,立刻看不住众人,混乱从最中心弥漫开来,向外扩散。
这本来就乱呢,突然轰的一声,一个火堆被点燃,那火堆上面又是稻草,又是松油,哪能烧的不快?火舌窜起丈来高,登时把房梁点着了。又不知道哪里起了一阵风,风借火势,火借风势,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住宅。
霎时间,小镇好像堕入地狱,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本来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黄昏的光线中,大宅如红莲降世,如怪物猛兽,吞噬着两条街道的人和物。众人拼命往外逃,只为了逃离这个火焰炼狱。
而在火焰之中,一道信号炮钻出火海,在高空炸开。
孟帅用袖子盖住脸,钻出火海,被人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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