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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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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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帅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露齿一笑。

傅金水虽没看懂,但也看出他颇为自信,点点头进了胡同。

慢慢走近幽深胡同,但见胡同尽头,放着一面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

石碑上,凿凿的金石字体已经半剥落,只能看清小半,另有无数风霜凋零的痕迹,证明它见证了无数风雨岁月。

真是一件古物。

傅金水见了石碑,呆呆出神,双目中含着一丝雾气。

某一刻,他似乎想要伸出手去,抚摸那石碑,但终究没动,只站在碑前,双手合十,似乎在顶礼膜拜。

慢慢的,他低下头,欠身行礼,雾气渐渐凝成水珠,在眼中滚动,却始终没能滚落。

“唉……”

他长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

孟帅在后面看着,就听傅金水道:“你也跟着,给昌爷爷行礼。”

孟帅上前行了一礼,清了清嗓子,按照剧本念台词道:“二叔,昌爷爷是你常说的那位爷爷么?”

傅金水本来要让孟帅叫自己做“爹”,是孟帅严词拒绝,这才改叫二叔。

傅金水叹道:“正是他。这里是他的一处手书。如今昌爷爷去了,我不知他埋骨何方,只知道他有一处遗迹在此。因此来凭吊一番。”

孟帅奇道:“二叔,你不是说那位爷爷活得好好的么?还说将来见到他,要拜他做先生,学他的学问,怎么好好的就去了?”

傅金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但依常理推想,他想必是去了。今上是他亲自教授,今上半途驾崩,他一番心血化为流水,又是那样忠烈的个性,哪还能独活?自然跟着一起去了。国丧传到西凉,早已过了月余,昌先生哪能还有命在?可惜我不能当面吊唁,在这里寄托哀思而已。”

孟帅点头道:“我明白了。”再次跟上一礼。

傅金水转过身道:“走吧。咱们今天来这里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了么?”

孟帅点点头,跟着他缓缓走出,心道:这就完了?不对,是他的戏份完了,之后怎么样,恐怕就要看运气了。

他绷住了脸,低着头一步步跟着傅金水往巷子口走。

还差十丈……八丈……五丈……

只要走出这个巷子,应该就算失败了吧?

还有三丈……

“这位兄台,请留步。”

声音突兀响起。

孟帅吃了一惊,没想到不是后面有人,是前面!

巷子口,被一个瘦长汉子堵住,看他的样子,几成关门打狗之势。

傅金水适时地停下,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走上几步,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傅金水淡淡道:“我姓金。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两人对话的时候,孟帅清晰地感觉到,两旁的巷子里,高墙后面,有不少人移动过来,不过片刻功夫,这里从普通的小巷,变成了十面埋伏的沙场。

这番来错了!

孟帅心中后悔,干嘛好奇的跟这傅金水过来看看?要是两边的人杀出来,地形狭窄,回旋余地有限,还不知怎么脱身?

不过,这时候应该还在试探中,比起动武,还是演技优先吧。孟帅临场发挥,抓住傅金水的手,怯怯的看着四周。

那瘦长汉子笑道:“原来是金兄,幸会。至于鄙人么,兄台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傅金水冷笑道:“你来吊唁昌先生?看你一身绸布衣衫,满脸嬉皮笑脸,哪里是吊唁的样子?昌先生有你这样的亲朋,真是倒运。”

那瘦长汉子拍了拍衣衫,道:“你看我穿这个碍眼么?我还觉得你可笑。荣昌先生活得好好的,你哭丧也哭得太早了。”

傅金水喝道:“你休要诋毁先生的人格。先生何等高风亮节,虽退隐林下,无时无刻不担忧庙堂,他岂能背主独活?”

那瘦长汉子冷笑道:“你也是愚蠢,荣昌先生倘若是自由身,当然可能殉主,但他现在身陷囹圄,连国丧都不知道,怎能去世?”

傅金水愕然,道:“普天之下,谁敢动荣昌先生?他老人家是帝师!”

那瘦长汉子道:“如今这世道,帝师算什么?皇帝也是白给。抓了荣昌先生的不就是寿王或者惠王那些觊觎……”

傅金水面上变色,抱起孟帅,用手堵住他的耳朵,道:“走——”低头就往外走。

那瘦长汉子喝道:“哪儿去?”

当啷一声,长刀出鞘,拦住傅金水的去路。

雪亮的刀光,照的孟帅眼前一花。

他心中一凛,暗道:擦,这就动家伙了。这是计划内,还是玩儿脱了?

傅金水脸色发寒,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在沙陀口也是有身份的人。你们敢对我动粗,可知道后果么?”

那瘦长汉子笑道:“您在沙陀口有什么身份,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您来的忒不巧。倘若是其他时候,像您这样的人物,算是我们半个同道中人,就算不好好招待,也不会为敌。可是谁知道今天就这么巧,这里有件很是为难的事情。倘若把您放走,出了事情谁也负不了责任。”

傅金水冷着脸道:“你待怎样?”

那瘦长汉子道:“您运气好,倘若刚刚不是提及了荣昌先生,现在早已尸横就地。不过既然您是半个自己人,那就好了。来,您先跟我去歇歇吧。”

他也不管傅金水,走到巷子的墙壁上,不知在哪里踢了一脚,忽的一声,一面墙壁滑开,露出一道门户来。

他用刀指点,道:“这位,进去吧,抱好你的孩子,别叫我们为难。”

这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孟帅只想翻白眼。

他之所以答应来看看,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金银,一是他好奇,二来那傅金水也保证了,只是半个时辰就能解决的事。

孟帅心想也差不多。

这家伙明显就是一时起意,根本没做什么计划,不然不会连身边的儿童群众演员都是从街边上现雇佣的。

以孟帅浅浅的江湖经验,和前世丰富的观影经验,从前面那傅金水种种作态,包括给孟帅安排好的台词,无非就是表现和那什么荣昌先生关系好么。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想要钓什么人。

以这次看来,傅金水并没准备什么猛料,不过就是惺惺作态,又哭又叹,只为加深人的印象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就是再傻,也不过派人出来闲聊两句,心思细密一点的,最多远远地看一眼,还能有什么进一步交流?

至于一见之下,立刻引为自己人,请人进核心详谈——对方要是这种智商,那不用钓了,直接被灭了多少次了。

所以孟帅估计,今天也就是露个面,为以后进一步布局做个铺垫吧?或者傅金水还有其他的打算,但总之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到时候演完这一幕戏,傅金水自己进行下一步,孟帅早就拿钱回家走人,该干嘛干嘛了。

所以……现在绝对是玩脱了!

不知怎么的,对方大模大样蹦出来不说,还直接用强,把两人绑票了。

太扯淡了。

孟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竟不知怎么应对。

他衷心希望,傅金水还埋伏有后手,有如果演砸了的备案,最好一个响指,两方刀斧手齐出,将对方砍杀。

但好像不可能。

不然他就不会临时雇用孟帅了。

那么至少希望他武功高强。

或者再退一步,只要不是猪队友就行。

因为孟帅完全没有江湖经验,武功说高不高,就是个三流,所以他也是一般意义上的猪队友,如果两个猪队友组队,那别玩了。

进了暗门,两人立刻被好几个人围上。

那些人有老有少,老的五六十岁,年轻的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倒也就一般人模样,其中甚至有人不似武人。

只是这年头武风太盛,就是一般人也会练几手拳脚,这几个人没有一个瘦弱的,就是老头子也精神矍铄。

那瘦长汉子喝道:“先搜他们。”

立刻有几只手搜过来,孟帅身上没什么要紧东西,他有个黑土空间,正经的东西都放在里面,随身只有一把匕首,几两银钱,还有傅金水给的一把金瓜子。

傅金水身边多了些金银,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大红的帖子。

那瘦长汉子见了帖子打开细看,转头递给最老的那人,道:“七老爷子,您看看,这是那个不是?”

那七老爷打开帖子,稍微惊讶了一下,道:“这是你的,你叫金不疑?”

傅金水微微仰头,虽然没有回答,但显然是默认。

孟帅暗道:他倒准备的齐全,还有身份证明,这是早就准备了被俘了?

倘若是这样,那还不错,至少说明这是计划内,那么安全系数增大了一点。

那七老爷笑道:“不错了,这是郭家的帖子,郭家药材交易会,发给铁汉帮的金先生。郭家的帖子从来不轻易发放,看来这位金先生的身份是确定无疑了。”

傅金水道:“那不是给我的,是给我们帮中的,全帮上下就这么一份,赶紧还给我。”

那七老爷和瘦高汉子对视一眼,把帖子揣在自己兜里,道:“抱歉了,这东西我们要了。”

三十八一日游

没收了傅金水的请帖,倒把金银送回,那七老爷上前封住傅金水的穴道,让那高瘦汉子将两人带进里面。

因为孟帅分明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不健壮,一直怯生生的,倒没引人注意,落得个自由身。

往里面走,但见里面的院子比孟帅住的小院大了何止十倍,层层叠叠的屋宇,曲曲折折的回廊,好似迷宫一般。

只是不知是否深秋的原因,院子中的树木大多枯黄,地上的落叶也没有扫过的痕迹,显出几分萧瑟。似乎这座大院已经是废弃了许多年的,少了几分人气。

绕了许久,孟帅两人被带到一间偏房,那瘦长汉子将两人往里面一推,道:“两位暂且歇歇,过三天两日的,咱们事成了,就放你们出去。”

想了想,他又吩咐身后的一个大汉道:“给他们拿点水。”

那大汉答应了,不多时提了一桶水进来,看来就是刚从水井里面打上来的,往地下一搁,两人锁门出去了。

孟帅等他们出去了,张口要问什么,傅金水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孟帅一抬眼,就见窗户纸上依稀可见晃动的人影,就知道监视扔在,当即闭口不言。

傅金水见他如此伶俐,深为满意,比了一个手势。

孟帅一怔,这个手势他在之前也做过,就是个“搞定”的手势。

孟帅被雷了——都被人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欢乐的?

目光在水桶上一瞥,孟帅用手沾着水,在桌上写道:“没问题么?”

傅金水回着写道:“不但任务完成,还有意外收获。”

孟帅抬起头,见傅金水原本带着几分冷峻的面容竟是带着几分满意的笑意,登时心头火起,就想一拳打下去。

你倒是收获了,把老子坑苦了你造吗?

傅金水突然出声道:“依我看来,此间主人并非恶人,暂且忍耐一时,定能平安回家。”

孟帅也道:“是么?”

傅金水道:“是啊。看他们也是荣昌先生的亲友。先生高风亮节,身边定无匪类。”一面说,一面在桌上划下几个字——

“养精蓄锐,晚上不放,我带你出去。”

孟帅这才稍稍安心,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哪知道他只要一闭眼,立刻进入内功修行的状态,自然而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居然睡的黑甜,直到几个时辰之后,开门声将他惊醒。

睁开眼睛,只觉得光芒耀眼,原来是大门洞开,夕阳的光线穿过屋子,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阳光中,那瘦长汉子进了门,道:“金兄。”声音倒还平和,不似有什么恶意。

傅金水本也在桌边假寐,这时立刻起身道:“怎么?要放我出去么?”

那瘦长汉子摇头,反问道:“听说你是铁汉帮的首领?”

傅金水道:“不敢,铁汉帮一小卒耳。”

那瘦长汉子道:“别谦虚,看你的样子,至少也是第一流的人物。我们那位客人到了,要谈上一笔大生意,还请兄弟做个见证。来,跟我到前面请吧。”

傅金水略一沉吟,道:“事到如今……也罢。”就要拉住孟帅。

那瘦长汉子伸手一拦,道:“金兄,咱们要去的地方,那是正经严肃的地方,怎么能带小孩子去呢?让这小兄弟在这里留着,还能跑了不成?”

傅金水眉头一皱,道:“跑了?”

那瘦长汉子笑眯眯道:“我说错了,是丢了。金兄,只要你这次出面,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自家人了,我还能不好好爱护这小哥么?金兄你跟我们越亲近,这孩子就过得越好。”

他虽说的亲近,但言辞之中,恐吓之意也是明明白白。

孟帅心中暗道:坏了。他哪里知道,我是被临时拉过来凑数的,和姓傅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拿我来牵制傅金水,能有什么作用?有事傅金水跑了,老子还得在这里顶缸。

但事到如今,他再分辨自己不是傅金水的侄子,就是笑谈了,不但没人相信,还得罪傅金水,只得闭口不言。

那瘦长汉子道:“小末,你过来看顾这孩子。”

从他背后转出一个少女,十四五岁年纪,梳着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目灿星辰,笑靥如花,道:“好。”

傅金水叹道:“既然如此,你多听话吧。”拉住孟帅的手,将一枚圆珠子扣在他手中。

孟帅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拳头,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几人走了,那少女小末道:“咱们走吧。”

孟帅道:“哪里去?”

小末道:“这里多小啊,呆着多不舒服啊?去我房间吧,我拿糖果给你吃。”

突然受到了这么亲切的待遇,孟帅有点不好接受,道:“这好么?我……那个二叔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小末掩口笑道:“啊哟,说得好像你叔叔才是小孩子一样。放心吧,他那么大的人,走不丢的。”说着主动牵住孟帅的手。

孟帅连忙把手收回来,他手中还握着傅金水给的珠子呢,胡乱的塞在腰带里,道:“那我跟着姐姐。”

小末带他出门,从另一边廊道里走出去。

孟帅跟在她后面,目光不时扫过她的脚跟。

这少女走路脚尖点地,脚跟丝毫不沾泥土,脚步更轻若猫步,显然有轻功在身。

除此之外,小末的呼吸长而有韵律,肺活量超过常人,显然是培过气力的。手臂上的肌肉拢在袖子里,不好观察,但手指和虎口上有薄茧,显然是握过兵刃的——如果按照规矩,练习兵刃应该是在举重境界以后,但那都是孟帅这样衣食无忧,一心想着前途的正统传人才能这么循规蹈矩,一般江湖儿女,都是练拳有基础之后,直接上兵刃的。

从她的脚步和行动来看,她的轻功应当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女孩子大多长于轻功而短于力量,孟帅自己至今没学过单独的轻功,只在螣蛇实意法和猛兽转圆法中有涉及身法的内容,轻功绝非所长,因此他还是觉得,若论实力,自己应该更胜一筹。

不是孟帅自夸,他这个年纪,跨入举重境界,成了江湖三流好手,真心不容易,何况还是内外双修,就是放在名门大派,也是一等一的佳弟子。

这当然不是他天资过人,他虽然算得努力,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这些年牢固的基础和几个月来水思归的教导。

尤其是水思归,不但传授绝顶的功法,还给他用了极其珍贵的草药伐骨洗髓,无论是灵珠草也好,深潭药浴也好,那都是旁人听都没听过的珍贵草药,孟帅这么直接灌下去,就是石头人也该打通几条经脉了。

因此孟帅不论是本身实力,还是手上功夫,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就是现在出去闯荡,勉强也能得个少侠的身份。

那少女也才十四五岁,要想在这个年纪和孟帅持平,至少要出身一流门派。

其实不大可能。

只看那少女周围的人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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