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人的尸首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般人的血流着流着就渐渐稀少;最后凝固;鲜血从他伤口里越流越多;最后整个身体开始往外冒出血迹;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尸身从血肉之躯化为一堆鲜血;渗入了土地中。
到了最后;连血痕也往下渗去;红色渐渐淡去;从外面几乎看不出血迹;只剩下一片完整的泥土。
血影走了过去;在老掌柜躺得地方抓了一把土;然后缓缓松开;看着沙土从指间漏下;落回原地;叹道:“身不离土;虽死犹生。老吕;我不如你。”
抬起头来;血影望着眼前众人;缓缓道:“老吕是我的老朋友;他为了隐瞒我的行踪;尚且不惜身死;你们这些人;活的意义在哪里?”
众人本来见到血影;恐惧之中还带有几分兴奋;但听到这句话之后;都如同迎头浇了一头冷水;全身冰冷。
难道他要……
即使他真要屠杀;也不是不可能。血影的大名可不只是因为他神出鬼没;更因为他造下了无数杀孽。
这时;即使是再崇拜血影;譬如封十六的那种;也开始胆寒。
按理说;这里还有一百来号人;要是集合起来;也能形成一股力量;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拼一拼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真的如此么?
想起了当时那一幕幕诡异的杀人场景;众人都觉得脖子一凉;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这就是第二个无法抗拒的理由——人心散;这里面每个人都恨不得拿别人当垫脚石;好让自己先跑;哪还能团结一心呢?
正在这时;血影突然叹了口气;道:“算了。今天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留在这里三个时辰;然后就自行散去吧。若是那群乌龟查问;就只管说这里的情形;还有;替我送他们一句话——乾坤的血脉;是杀不绝的。”
说完这句话;人影一闪;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三二三未曾出师先有名
高高的山崖上;一座八角形的城池毅然矗立着;城墙高逾百丈;覆盖千里
这就是乾坤四宗门的第四门;乾坤云中城。它虽然是中州大地乾坤四门中人数最少的一门;对外征伐的实力也忝居末座;却是地盘最稳固的一门。毕竟当初乾坤万象宗分裂的时候;最神秘的一群天才;带着乾坤门中最神秘的一股势力修建了这座城池。他们就是阵法家。
阵法家广义脱胎于封印;但阵法家们却不屑于封印。封印再强;不过能敌一人、十人甚或上百人;但阵法一途;却可以力敌百万;让一个幼弱的婴儿;在群狼环饲中屹立不倒。
这绝非夸张大言。
自云中城建立以来;四面受敌;曾受过征伐不下百次;动员十万之数以上的大战役也不下十次。毕竟在另外三门看来;核心弟子区区万人的云中城;根本不配与他们并肩立宗;只是等待吞并的金饵;连一些小势力也曾蠢蠢欲动。但连年的征伐;这座云中城却始终没有陷落——别说陷落;连边角也不曾移动分毫。
甚至;除了初期立足未稳;云中城只图自保以外;以后的战役;云中城的连环阵法;就如一个黑洞;来多少敌人;吃进多少;有进无出;风卷残云。连其他三门的征伐大军也险些全军覆没;这才有了中州大地四足鼎立的稳定格局
现在;云中城虽然仍然人数最少;却不再是四大宗门中薄弱的一环。因为云中城笼络住了本来在乾坤万象宗阴影下生存的二等宗门和世家;构成了一个相对松散却井然有序的联盟;有广阔的人脉;有丰富的资源;还有云中城如太阳一样岿然不动;引得众星环绕;这就是四宗门中强力的一极。
云中城;不落之城
也是最接近完美的天衣之城。
如果不是出了些小小的意外;这接近完美的接近二字;本可以取消的。
“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伸手拍在了面前的几案上。他就是云中城的城主;城内天机阵法师的首领云中子。
阵法师讲究的是以不变应万变;每一位出色的阵法师都有深厚的养气功夫;云中子的城府更是已臻化境;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
但今天;他却是失态了。
他周围还有七张椅子;连着他这八张椅子形成太极八卦的方位;与云中城的八个角方位完全契合;这是云中城的中枢。
现在椅子上做了三个人;加上云中子;一共四个。云中子的怒火;就冲着剩下的三个人发。
“怎么回事?这还是云中城么?这是筛子;这是漏勺;这他么是野地里的茅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云中子怒吼着;瞪着剩下的人;“啊?谁来说说怎么回事?血影呢?漫天遍野的找血影;连他的尾毛都抓不住;让他从从容容现一回身;没事人一样的走了。再让你们找;还是找不到;是不是等着他再自己走出来才知道他在哪儿啊?”
旁边那三个人有两个也不年轻了;胡子也是雪白;看来比云中子也小不了几岁。唯有一个头发还乌黑;虽然留了长须;却是明显比其他人年轻一辈。
等到云中子消了气;那黑胡子才道:“老城主;您消消气。这回咱们云中城确实有些疏漏;但是那是一时不小心所致。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云中子本来消下来的火气腾地一下子上来;喝道:“什么一时的疏忽?十年了……堂堂云中城;被那小贼来去自如已经十年了这还亡羊补牢;十年时间;就是草棚也早该修成堡垒了吧?还犹未晚也……你等着还有多少羊走失才晚啊?是不是连着我们这几只老羊也被人掏了去还不晚呢?”
那黑胡子咳嗽两声;道:“这个……前几年咱们不是忙于正面对抗其他三宗;让人捡了便宜么?如今咱们脱开手;还能让他再逞刚强?”
云中子道:“哦;你说咱们马上就能抓住他了?”
那黑胡子咽了口吐沫;道:“那也……不尽然。他不是……有点特殊情况么……”
云中子冷笑道:“他特殊?特殊在哪儿?”
那黑胡子道:“他对咱们的阵法……那个有点熟悉……”
这句话出口;不但云中子目中精光大盛;其他两个白胡子也双目圆睁;狠狠地盯向他;那黑胡子被看得怕了;道:“我……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但是……这也是事实啊。”
其中一个老头呵斥道:“广生子;不可胡说”
云中子却是横眉竖目;喝道:“你还有脸提;这都怪你们没用”
这个你们;却是有横扫开炮的意思;剩下那两个老头不解;有些不满的看着云中子。
云中子却是毫不在意;对着桌子啪啪的拍着;道:“都怪你们不争气。是;那小子是熟悉乾坤万象宗所有的阵法。可我们不是乾坤万象宗;我们是云中城立宗门三十年;研究阵法三十年;所有的阵法还脱不开万象宗的影子;被人家轻易化解;你们还有脸立在这里;说自己是天下第一流的阵法师?你们的脸呢?那小子每次来这里;都是在你们脸上糊狗屎;但凡你们有口气;也早就该有点突破了吧?”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如土色;三人都垂下头去;广生子不敢当面顶撞;心中暗道:你光说我们;你自己难道就强了?还不是数十年如一日;打不开桎梏?还是首席阵法师呢;但凡有点脸;也该退位让贤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云中子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骂累了;还是没词了;便道:“城主放心;咱们这几位长老现在不都是带人去搜查了么?我再带着人手去搜他;一定把他堵在这里。”
“现在?”云中子诧异的看着他;冷笑道:“现在还有个屁用;他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说不定都流窜到那三家里去找麻烦了。你白费功夫”
广生子悻悻道:“我倒觉得;他说不定还在这里。”
“哦?”云中子奇道:“你怎么能肯定?”
广生子道:“那血影每次破阵;必有血光相随;自从他从集市消失;现在天空还没有血色笼罩;这不是说明他还没走吗?”
云中子愣了一阵;突然笑了;却是被他气笑了;道:“事到如今;你还信什么血影一出;血光相随的蠢话?那小子大模大样在茶馆里喝茶的时候;天上不照样血光乱飞吗?这压根就是他的障眼法;你还真等他再放出血光再追他?等瞎了你的心吧。”
广生子被他说得脸红脖子粗;低下头去;暗中不忿。
云中子转头又道:“不过也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那小子嚣张自傲;滞留不去呢?你们给我搜——搜到了留不下他不要紧;把另外一个给我留下来。”
广生子一怔;道:“另外一个?”
旁边的一个老者道:“师兄说的是;那个有乾坤血脉的小子?”
云中子道:“正是——给我传令下去;找到血影;围剿他是其次;首先是要把那小子给我留下——留不下来也要格杀;决不许他跑出云中城去”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神色又开始狰狞起来。
广生子莫名其妙;道:“这……有必要兴师动众?那小子血统很纯;当然是那个……的直系血脉;也许当年流落在外;被血影找到了;也许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可是毕竟也只是个小娃娃。我已经问出来了;修为不过尔尔;这个岁数也才不到先天;比血影当初差远了;他绝不会成为下一个血影;怕他何来?
云中子道:“你懂个屁他血统纯不纯;关我屁事?再纯能纯的过血影?至于他的实力;就算比血影强;又能强到哪里去?问题是他的血脉来自何方?
旁边的老者道:“师兄;你莫非猜想……”
云中子低声道:“嗯。他要是和血影一支血脉;那无所谓;但他若是来自另外一支;乾坤血脉共生……”
两个白胡子老者同时惊道:“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中子道:“正是。我们辛辛苦苦;花费了百年以上时光;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怎能让这种意外发生?”
他站起身来;在椅子中间踱步;突然转过头来道:“两件事——第一是继续搜查乾坤血脉。云中城里每一个人都要搜查;无论是外围还是内部。别管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还是嫡传弟子;只要发现血脉;一律格杀。”
广生子啊了一声;道:“嫡系弟子也要杀?他们都是筛选过多遍;信得过的人啊?当年乾坤血脉分布太广;有那么一丝半丝;不足为奇……”
云中子喝道:“一律格杀。嫡系弟子有的是;乾坤血脉一丝也不能留。我要叫这种血脉永远消失——还有;给我追杀那小孩儿;画影图形;四方通缉。再派个人;给另外三家也打招呼;就说四大宗门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叫他们一起出力。要让五方世界都知道;谁袒护那小孩儿;就是跟整个中州作对”
三二四劈开一线见青天德国冠。。。
头顶的青天;渐渐变色了。
大片大片的云朵;不知从什么地方生发出来;混混沌沌遮蔽了天空。街上的人抬头看去;却见头上一片乳白色的海洋;再看不见半点蓝色的影子。
孟帅看着那白白的云朵;心中也是打鼓。
他比谁都紧张;因为他比谁都离那云海更近。
因为他现在正被人提在手里;往云海飞去。
提着他的当然是血影;从野地无人处出来之后;血影就一直在天上飞着。眼见着头顶青天从蓝色变成白色;云层越积越厚;乃至到了现在这种风云不透的局面。
别说;血影的飞行还是非常平稳的;并没有孟帅想象的那么迅疾;只是腾挪自如;如鸟儿一样;仿佛天生就在天空翱翔。
孟帅也见过那些先天弟子飞行;说是飞行;怕是滑行还更准确。像血影这样的飞翔;孟帅只见过水思归一个人。
但这都掩盖不了孟帅的疑问。
毕竟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云层合拢的;即使是他这么一知半解的人;也能看出头上的云层不是善茬;很可能是一种防御阵法的表现。
孟帅就搞不明白;这个血影在磨蹭什么?
刚刚他从野地里逃脱的时候;天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白云;也没有其他人。那时候要逃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然而血影却不走;反而漫无目的的在天上乱飞;等到云层集结;眼看大兵压境了反而要走;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他自己不走;非要以身犯险;那也罢了;问题是孟帅也被他提在手里;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可也在玩孟帅的命。
但孟帅空有满腹的牢骚;却不能问出来。血影似乎对他没有敌意;但更没什么亲密关系;孟帅哪能轻易问出口?
眼见云层越积越厚;血影终于停止了漫无目的的乱飞;悬在空中;纵声长啸。
啸声响彻四方;直冲云霄。与此同时;在他身边;四道血色的光柱升起;贯通天地;插入云层中。
这惊天动地的阵势摆下;血影凝立在空中不动;昂头负手;睥睨天地。
孟帅心中暗骂道:你装逼成瘾么?这是不把狼招来誓不罢休么?难不成你就为了显示你卓尔不群的武力;就要把人招过来风风光光杀出去?
虽然孟帅神烦这种表现型人格;但不得不说;这血影当真是——很帅
血影在平时看来;已经仪表非凡;玉树临风;这时负手而立;傲气凌于眉宇;气势逼人;通天彻地的气派;血光围绕;如修罗降临;不可一世。
孟帅也不由得暗自拜服;这才是天生的巨星;前世好莱坞的巨星;站在大荧幕中;在是最炫的背景、最燃的音乐衬托下;也未必有他这样的气势。
如果他真是为了引人瞩目;那么很快就成功了。
只听云端上传来几声呼喝;道:“贼子大胆”
云层漏开几个小孔;霞光从中泻下;几人乘霞飞来;从四个方向将血影团团围住;喝道:“大胆贼子;你竟敢在这里放肆?”
血影淡笑道:“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么?说这种蠢话。”
那几人无不大怒;喝道:“贼子尔敢”同时从霞光中取出令旗;一招之下;云层再次涌动起来。
本来盘踞在天上的云雾如银河落地一般倾泻而下;以四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住的往中心卷去。
云卷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快过了风;冲击力的猛烈也不逊于海啸;几乎可以说;这就是一次以云为材质的龙卷风。
血影就在漩涡中心;漩涡来的极快;眨眼间就将他淹没在云层中。再也看不清人影。
众人虽把他困住;但都是眉头紧皱;显然并不满意;似乎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应对异变。
刷——
血色冲天
一道血红色的光柱从漩涡中心冲出;如穿过一团面团的一根筷子;质地的坚硬;胜过云气十倍。
紧接着;四道血色光柱同时穿过云层;在四方矗立。云中四人同时退出几丈;摇晃令旗;以云气往血色柱子上卷去。
五根柱子同时受到了云气的缠磨;云层分为五团;五个漩涡不住的撞击着中心的光柱。然而任凭这云气如何搅动;那五根柱子却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定海神针一般;不动分毫。
云中四人脸色越发难看;挥舞令旗的手摇动更加频繁;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然而云的搅动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渐渐地;云层汹涌的流动减缓;如同湍流冲出峡谷;流入平原;虽然还是流动不休;终究少了那种奔涌澎湃的气势。而血光柱却依旧矗立不动。
突然;云层中传来一声呼啸;五道血柱同时移动;向中间靠拢。最终啪的一声;同时撞上;合而为一。
一道粗壮的光柱从中央升起;同时升起的;还有血影本人。他随着血色光芒冉冉升起;如同举霞飞升;又如同海中升起的海神。
血影的形象;与刚才没有丝毫改变;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了一根;只是目光在其他几人面上扫过;淡淡道:“又是这一套?你们不腻;我也腻了。”
余下几人脸色通红;正如血影所说;这围困的阵法已经排演过千百次;使用过数十次;没有一次凑效的。纵然每次多加许多变化在内;也被摧枯拉朽一般破掉。
只是……要改变这种云中阵法;却不是那么容易;那不但是他们最擅长的阵法;也是最安全的阵法。
改变;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也意味着更多风险。
现在这样;让血影闹一闹就离开;大家无事;不也挺好的么?虽然云中城任人进出;会丢一点脸;可是这么多年脸都丢尽了;也不差一回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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