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莹道:“璇玑山也是七大宗门之一;能是什么好人了?灭门了也不冤枉。好吧;我不杀他们;只要毁了其余六个也就是了。”
孟帅越发的莫名其妙;道:“你是真的疯了么?好端端的于嘛要跟他们过不去?你知道七大宗门有多少人么?你要发疯撒气;不如找个简单的对象;比如城东的斧头帮什么的。”
田景莹惨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但这样我的仇就不报了么?我唯有蛰伏潜修;等待时机;一天不行;我可以等一年;一年不行;我可以等十年。在这之前;我要先报一个小仇。”
孟帅道:“小仇?小仇是什么?”
田景莹眉毛一立;道:“就是你——”把手中峨眉刺往前一送。
嗤的一声;鲜血流出。
孟帅闷哼一声;也没有躲避。
这一下依旧只送出半寸;利刃严格的来说;只是颤动了一下。
田景莹喝道:“我说的就是你。你虽不是首恶;但也脱不了于系。今天在这里做个了结;要不然你就说个清楚;要不然我就杀了你……你……我……”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惊道;“我闻到血腥味儿了。”
孟帅嗯了一声;田景莹道:“怎么回事;你流血了么?”
孟帅确实挂彩了;却不是脖子;只是手指。在他进来之后;就发觉了田景莹手持利刃偷袭;但他也同时发现;田景莹并无杀意;他知道她会停下;因此并没特别躲避。
既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她才有安全感;那就随她去吧。无谓为这个和她争执。
只是;田景莹主观上并没有伤人的意思;架不住还有个意外呢?毕竟田景莹眼睛不方便;手下也不是很准;万一收不住;倒霉的可是孟帅。因此他将一根手指竖在刀口之前;这样万一她用过了劲儿;还有个缓冲。
刚刚田景莹送的那一下;就是孟帅收手不及;被她割伤了手指。
刀口很浅;鲜血也不多;对孟帅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听到田景莹惊呼;他心中一动;放低了嗓子;仿佛虚弱非常的样子;颤巍巍道:“我没事……没事。没有多少血……殿下无须自责……是我靠的太近了……”声音断断续续;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人。
田景莹听得心惊肉跳;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峨眉刺落地;伸出手去摸孟帅。
孟帅见她脸色煞白;神情惶恐;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倘若他是个旁观者;不免要毒舌道:“看这丫头刚刚还喊打喊杀;这时磕破了点儿皮就吓成这样;真是口是心非。”
可是身处其间;孟帅只觉得酸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见她手指不辨方向的伸过来;伸出手去接着;握住她的手;在托住她的手腕;道:“殿下;我没事的。”这时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不再用虚假的声音骗她。
田景莹道:“你果然没事?”用手指抓住他。
孟帅道:“殿下也累了;去那边坐着歇息歇息可好?”当下半掺半扶;将她送到旁边的椅子上。那利刃峨眉刺还扔在地下;孟帅不去捡;田景莹也不提;这一篇就过去了。
田景莹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道:“你刚刚骗我来着。”
孟帅一乐;从桌上拿过茶杯;倒了茶水给她;道:“殿下用茶吧。”
田景莹不接茶杯;反而伸手向外推去;道:“你别说这个;我不是跟你玩笑。你要不说清楚;咱们早晚还是反目成仇。”说到了反目成仇;声音上挑;显得很是激动;也不知是气氛还是伤心。
孟帅收起了笑意;道:“你有疑问;我可以为你说清楚。但我自己现在还一头雾水。你怎么就跟我寻仇了?我又怎么要为你皇兄的死负责了?莫名其妙;他死的时候;我压根就不在场好不好?”
田景莹呆住;道:“什么皇兄?皇兄怎么了?”
孟帅更觉不知所云;道:“不就是你那死鬼皇兄么?刚刚你一直要我为他的死负责来着;现在就不认账了?”
田景莹喝道:“胡说八道;我皇兄好端端的;什么死鬼不死鬼?你竟敢说皇帝是死鬼;简直大逆不道。你口出如此荒谬言语;难道是为了转移话题么?
孟帅举手道:“等等等等;我有点乱了。且停下等我捋顺了再说。先说一节;你皇兄是死是活?”
田景莹道:“当然是活。我虽不喜欢他;但毕竟也是我兄长;你不要在我面前咒他。”
孟帅眉头皱了起来;道:“你确定?”
田景莹道:“我自然确定。”
孟帅眉头舒展;兴奋劲儿上来了;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虽然有时不爱参和这些鬼事;但听到了惊天大料;还是忍不住兴奋;道:“哦?坊间都传闻陛下崩了;原来陛下还在世;真是可喜可贺。你怎么确定的;见过他真人么?”
田景莹道:“坊间传言如何能信?你也别说可喜可贺了;我知道你喜不到哪里去。我其实也好久没当面见过他;他现在隐蔽不出;谁也不见。但我知道他还活着。”
孟帅听得又不确定起来;倘若田景莹见过;或者说听过皇帝的真声音;那么皇帝还活着;无可置疑。可是她并没有;她既这么说;似乎是和皇帝保持联络;且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不虞被人假冒。但这个特殊的方式到底可不可靠;孟帅也没有把握。田景莹纵然聪慧;毕竟是一盲女;若被唐羽初查知了关节;冒充皇帝和她联络;她也未必能分辨。
孟帅忍不住问道:“既然他没死;于嘛躲起来?闹得流言纷纷;对他也不利吧?”
田景莹道:“皇兄当然有原因。你想知道?本来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也是相交一场……可你要是不说清楚;咱们是敌非友;我还要找你报仇;怎能把这件机密告诉你?”
孟帅无奈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本来咱们就没有仇怨;现在知道皇帝陛下没死;那不就更没事了么?你还揪着我说什么?”
说到这里;孟帅突然愣住了;道:“不对啊。刚刚我对你说节哀顺变;皇帝没死;你为什么要答应下来?你还有其他亲人死了么?”
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惊道:“莫不是……”
田景莹脸色冰寒;几乎能刮下一层冰霜来;对孟帅一字一句的道:“你在装傻么?我当然说的是龙木观里的老祖宗。”
二九四心之执;气之骄
孟帅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田景莹不提;他还忘了;还有这么一段仇怨呢。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一桩惊天的血案;若在外面;简直可算江湖一场大变
田氏积攒的精英;充作底牌的王者;在这一战被屠戮殆尽;多年积蓄的财宝;被人席卷一空。而且此事是人家打上门来;龙木观飞来横祸;无端被灭;不但凄惨;而且冤枉。
惨案是惨案;孟帅却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他跟龙木观本来就是敌对;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江湖这一套弱肉强食的法则。当先天大师这类站在食物链上游的人;想要对弱势的人发起攻击;是不容反抗的;也几乎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一套理论;水思归也曾跟他讲过;当时他暗笑自己这个老师三观不正;现在他渐渐也被污染了。
然而就算再冷漠;那也只是对旁人的惨事见怪不怪;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亲友身上;谁能不在意?譬如现在的田景莹。
田景莹双目虽然无神;却已经满含热泪;道:“老祖宗他们……生生死在你们手里;我好恨……好恨……老祖宗没了;我田家也要没了;都没了。”她突然拍案而起;抓住孟帅的袖子;道:“你当时在场;说说他们是如何被害的
孟帅道:“你问的是这件事?那又何必动手?我可以都告诉你。其实……我也没见到究竟是如何。我只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当下就把阴邪花胁迫他去骗龙木观的老者;将他扔给田攸;和田攸大战;最后打开封印放出洪水;自己沉到水底的经过说了。
这番话并没有假话;但也不尽不实;一些不能说的;譬如他和阴邪花的交易;他当然不说。而后面他不知道的;譬如他穿过封印到了对面水中以后发生的事情;因为本来就不清楚;也不用强行脑补;只照实说了便是。
田景莹听了;两行泪默默而下;道:“你不是好人;至少也是小恶。你和我究竟不是一路人。他们……他们是大恶。比我想的还要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大荒之中都是那样的人么?那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啊。”
孟帅顺着她的话道:“一定是个是非场。我实话实说;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眼睛又不方便;去那里颇为凶险。”
田景莹道:“那又如何?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立下大誓。不管前路如何荆棘;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报此大仇。今生今世;不杀灭六大派上下鸡犬;就不能报我田家满门的血海深仇。”
孟帅又奇道:“你怎么说得跟你田家已经灭门了似的?虽然你家老祖没了;毕竟你还有母亲;有哥哥;还有外面称王的那些亲戚;不用逼迫自己把一切都扛上;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何妨让其他田氏子弟替你分担一些;这样效率还高些。”
田景莹道:“没有灭亡么?我田家的气数真的尽了。本来皇兄是以龙木观为底牌;还想要退守京师;观天下龙虎斗;以图后来的。那虽然是垂死挣扎;但还有三分生机。但如今龙木观既灭;还有什么希望?纵然还有几年苟延残喘;但天数不可逆转;终究是不行的。到时候田氏子孙再多;多不过逆贼手中刀。能逃出几人继承香火已经幸运。说不定到时我就是田氏的最后一支血脉。”
孟帅苦笑道:“你这是不是有点想象过度了?事情还没到那么悲惨的地步;你先把自己吓丢了胆魄;那还怎么与天下英雄较量?”
田景莹烦躁道:“我有胆魄有什么用?天下大事不在我;皇兄……皇兄他自毁长城外面的敌人都杀过来了;他不思团结田氏;反而嫉贤妒能;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九弟的死和他脱不了于系还有中山王……中山王……”她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孟帅见她发愣;神色恍惚;怕她陷入障碍;插话问道:“你说你得到消息……你是怎么得到龙木观的消息的?”
田景莹神色不属;听到孟帅的问话;随口道:“你们数日不归;这边岂有不去探查之理?有黑泥卫的精英潜水下去;一路到了龙木观;发现了积水的洞穴;还有老祖宗们的遗体。”
孟帅“啊”了一声;心道:六大派的人也忽略了这一层了。他们只道在地下做的隐秘;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田家的地方;田家人怎么会不知道位置?也是他们人高人胆大;不把这些俗世的武者放在眼里;这才有这样的疏漏。
他又追问一句:“后来呢;后来他们追下去发现了什么?”
田景莹摇头道:“没有追下去;洞口被巨石堵住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的几位老祖的尸首都被发现了;想来是全军覆没了吧。后来他们把老祖的遗体收回;就发现了……”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深感后悔。
孟帅“嗯?”了一声;算是发问;见田景莹不说;也不再问。
田景莹站起身来;双手压住桌面;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一条路了;上璇玑山报仇也好;存身也罢;若不去璇玑山;我绝无后路;有死而已。绝对……绝对要成功谁要是跟我争斗;我便使出一切手段碾压过去。”
孟帅第一次在田景莹身上看见那种决绝无二的气质;一往无前;近乎霸道。可知她的誓言不是虚言;是真正的心誓。他被这种气场镇住;良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田景莹道:“能帮我一个忙么?”
孟帅道:“帮你取得斗印大会的胜利?”
田景莹摇头道:“那件事与你无关。我要取胜;也是凭借自己的本领;你想帮我我也不要。我想求你另一件事……可能是我最后一件未了的俗事了。”
从田景莹那里出来;孟帅心中有事;一路走一路沉吟;神思不属。
走出几步;就听有人道:“先生?”
孟帅回过头;就见张瑶卿站在廊下;向他微微一笑。比起当初;她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迎风而立;如芍药笼烟一般;风致楚楚;不可方物。
孟帅想起这两个女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中略有尴尬;且她看到自己从田景莹那边出来;不知会不会有什么联想。
但事已至此;孟帅还是走过去;张瑶卿退了一步;道:“先生一向可好?
孟帅哈哈道:“还算过得去。群玉堂好。”
张瑶卿侧过身子;似乎要让孟帅进屋;但随即站住;道:“先生你忙吧?
孟帅听她此语;不像是一般的问候语;道:“也不算忙。怎么了?”
张瑶卿道:“若是忙;我就不留您了。”
孟帅皱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瑶卿道:“没什么……小方他去找您了?”
孟帅道:“是啊。”突然一凛;心道: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啊;方轻衍之前还用的是化名;现在她叫出小方来;显然是知道真名了。这小子怕是认真了。
张瑶卿道:“他……有些冒失了;也有点多事。”
孟帅一怔;随即道:“你说的是……”
张瑶卿眉毛一挑;道:“他定然跟您说;我对比赛的事很是焦虑;没有信心;希望您来指导我。虽然他一片好心;但总是操心太过;好像我还是要人照顾的孩子一样。”
孟帅失笑道:“哦?这么说你反而信心十足了?”
张瑶卿目光中异彩闪过;璨如明星;道:“自然。固然我以前有不足之处;但只要是和同辈斗印;我又何曾让人?您挑选上我出赛;也不是因为我是个无用之人吧?若是事事依靠您的教导;那才能前进;我又如何履行和您的约定呢?您只管放眼看着。那边那位也称天才;但天才之间的成色也是不同的;到时候就叫他知道;谁是真天才;谁是伪天才。”
孟帅这才恍然;张瑶卿之所以不肯请孟帅进去坐;不是看到他从田景莹那里出来有所芥蒂;而是有一股傲气在。她不想孟帅看轻她;以为她要事事求人帮忙才能过关。她已打定主意要独自一人迎战。这时请孟帅进去;好似她信心不足似的。
虽然这个念头有点傲娇;但张瑶卿年纪轻轻又有才能;有这样的骄傲不足为奇;倒是刚才孟帅心思太多;反而显得小气了。孟帅也是微笑;道:“好;那我拭目以待。”
张瑶卿道:“定不负您所望。”说着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我新试验了一种封印;自信是前人没有的;就算有;也是早已湮没的;必能令人眼前一亮。后日我就拿这个做胜负手;若是这样还输;我就一头撞死。”
孟帅忙道:“慎言;什么死活的?比赛而已。你若有什么意外;罪孽可都在我身上。”
张瑶卿笑道:“我只是那么一说——因为我根本也不会输。”她突然道;“倒是您……我想知道;您现在想要我去璇玑山的心;还如当初一般坚定么?
孟帅呼吸一滞;立刻回忆起了刚刚田景莹的言语;然后;他又看到了张瑶卿的眼睛;璀璨如星光;不如田景莹霸道;但执着之意;并不少了半分。
蓦然;他心中已经明了——田景莹和张瑶卿;都是天纵之姿;一时之选;自己当初能推她们一把;那是天意;再往后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了。
于是他回答道:“当然。”
张瑶卿嘴角上挑;端正一礼;道:“既然如此;请您放心。”
二九五正中央;斗封印
十日;天气晴;飞龙在天;诸事皆宜。
升土大会的前哨战斗印大会终于在东宫隆重举行了。
本来封印师都是集中在西偏殿;不与其他人混同;但这样的大会;放在狭窄的西偏殿未免局促了;也显不出璇玑山七大派之首的气魄;因此就搬了出来
其实冼正真的意思;只要搬到东宫的正殿便可;但皇后听说此事;立刻出面鼓动;说此类难得一见的盛事定要大办;不但要朝野同贺;更要广邀嘉宾;权臣显贵不说;连武林中的耆老也要邀请;最好办出来一个千古罕见青史留名的大盛会。
冼正真却是拒绝了;他虽然也喜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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