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雪亮的剑光如天外飞来一般;从后面穿过田景珏的身子;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田景珏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还未站直的身子扑通一声;再次栽倒。
二三九萧墙祸;龙门恨
场中一片死寂。
田景珏倒下的太突兀;谁也不相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明王的修为何等高深;就算现在虚弱;身体反应速度变慢;但他的感觉还在;近在咫尺的攻击;根本瞒不过他的耳目。就算抵挡不了;也不会连躲开甚至躲开的动作都没有。
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别说这一剑来的如何突兀;就算从剑尖入肉;到穿胸而过;这个动作也是一闪而逝;明王倒下之前;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众人也是眼前一花;那刺客的剑立刻从明王身体中抽出;再次刺出——
这一回;目标是皇帝
皇帝站着的地方;离着田景珏不过咫尺之遥。和刺客之间;只隔着一个明王;明王倒下之后;便是首当其冲。
以皇帝那点粗浅武功;断无可能在这一剑下逃生。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姜期身子一撞;皇帝扑地而倒。马云非赶到;随手一拉;把皇帝身后的图太监拉上;只听嗤的一声;长剑再次见血;却是将图太监当胸刺穿;鲜血四溅。
就这么一晃眼的工夫;场面越发乱了起来;不止一个人向皇帝这边扑过来;即使那刺客也无法立刻寻机下手。等那刺客踹开身边的侍卫;再次抽剑下刺时;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两指捏起;把剑刃捏在手中。另一只手一提;提住那刺客后颈;把他提在空中;制住了经脉。
捏住剑尖的是妙太清;提住那刺客的;是叶孚星。
他们几个都是先天大师;修为远胜那刺客;但这次刺杀来的突兀;他们离得又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明王折戟。但这两三剑的功夫;也足够他们清醒过来了。
只要赶到;别管那刺客再快的剑;再犀利的刺杀术;也是毫无用处;被他们手到擒来。
饶是如此;几人都憋了一肚子火。皇帝怎么样;他们不管;但明王田景珏;却是他们一致看好的人才;竟被莫名其妙的刺杀在此;岂不令人窝火?
更何况;大齐王朝毕竟是大荒宗门认定的王朝;他们来此;也是借用官方的名义办升土大会;于情于理;也不能对齐帝见死不救。
虽然救下了皇帝;但明王还在生死一线;叶孚星也是极为恼火;随手把刺客的大经脉封住;再去查看田景珏。眼见田景珏是一剑穿心;便是大罗金仙在也难以救回;越发恼怒;回头狠狠盯住那刺客。
他刚刚从后面抓住那刺客;没留神那人相貌;这时再看时;一眼看见那人脸上十字形的恐怖伤痕;从额头一直拖到下巴;整张脸都扭曲的样子。
叶孚星心中一动;道:“这是咱们找来的选手吧?是那个谁……”
玉淙淙叹道:“是国京;小隐侠何苍云的弟子;说来他还是你挑的;你反而忘记了。”
叶孚星拍了拍脑袋;道:“是了;我糊涂了。国京——你是专业的刺客么?为什么行刺田氏兄弟?”
田景珏是被一剑穿心;这刺杀手段稳准狠;分明就是专业的;再看他暴起发难的时机;事先准备的站位;隐藏气息的隐蔽性;桩桩件件都不是外行。要不然田景珏这样的武功;怎会被他这么算死。
二流的刺客;经过周密的准备;可以轻易刺杀一流的高手。而这个国京的修为未必比不上田景珏;刺杀技术更是出众;因此能一招致命。
那国京冷笑道:“我不是专业的刺客;但我苦练过刺杀术;只为了今日。可惜死了的那个;不是我最想要杀的。”
玉淙淙道:“你最想要杀的是皇帝么?为什么?你是哪家派来的杀手么?
国京道:“不是;我田景国虽然不肖;还不至于为蝇头小利受人指使。田景玉——”他狠狠地盯着皇帝;“我是自己要杀你。”
皇帝已经在众人搀扶下站起身来;虽然脸色不好;却没有慌乱神色。他虽武功差劲;但不是长在深宫妇人之手的纨绔子弟;在登基之前;是很经过一些风浪的;再加上城府深沉;虽然险死还生;却立刻冷静下来;道:“你说你是谁?田景国?你是哪一家藩王之子?是为你父亲争位来了?”
众人心道:又是田家人田家倒真出了一些好手。
国京道:“你还记得我?我看你只从名字上知道我是田家人;至于我的来历;怕是早就忘光了吧?我若不告诉你;你就是死了;也只就做个糊涂鬼。”
皇帝果真是不记得他是谁了;皇室几百号人;同一辈的就上百;哪里能一一记得?只道:“但凡是姓田的;谁杀我就那么一点儿事儿;我有什么糊涂不糊涂的?朕倒怕你是猥琐小人;不敢报上自己家门;随意咬人顶罪;连你父祖的脸面都丢尽了。”
田景国哈哈大笑;道:“你不用逼我;我既然要杀你;就不怕把你的丑事掀出来。我父亲就是寿王;被你害死在归国的路上;你还记得么?”
皇帝恍然大悟;这倒还真不冤枉。寿王和惠王是他争帝位时最大的政敌;当时在京城有一番龙争虎斗。自己争赢了之后;二王仓促逃离归国;他已是九五之尊;至少京畿地区尽归掌握;那容得此二人逃脱?自然无声无息将他们做了。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皇位的失败者的下场本该如此。纵有人知道是他做的;也是无可指摘;因此根本没放在心上。哪知道这么一件“小事”倒牵出一段孽果来。
既然知道只是这种事;皇帝心中有底;不再追根究底;反而开始用这件事做文章;长叹道:“你父亲的事;旁人自有分明。当年他觊觎大宝;以致埋下祸根;你年幼无知;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朕可以谅解。但你为什么要迁怒九弟?九弟他和你一样;都是田氏的未来希望;你这一动手;就毁了我皇家一根栋梁;你是千古罪人;知道么?”
他这般痛心疾首的模样;但凡看出他刚刚对明王杀意的人心中都感恶寒;但谁也不敢挑理;只好看着他这么说。
田景国道:“我恨得不止是你;从你父亲那一辈篡夺我父亲的皇位就该死。我恨不得把你一家杀绝。当然我最恨的还是你。本来我想;先杀你;再杀其他人。但我没想到你家门有这样一个厉害人物;杀了你之后;他必定是新皇了。正好我找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杀他;我想;先杀你;他自然能逃跑;先杀他;你这个蠢货能飞到天上去?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小子的命太好了。”
皇帝得知了前因后果;心中越发笃定;长叹道:“你是我皇室中人;按理说要留你一条性命;可你杀了人;杀了同样的皇室中人;这是不赦之罪。我不能不忍痛……图德禄。”
他叫图太监;是为了传旨;那是他用惯了的传旨太监;但紧接着想起图太监刚刚替自己躺枪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来;比刚刚自己弟弟死的时候更恼怒十倍;淡淡道:“图德禄为主尽忠;很好。厚葬;赏赐他的家人。”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马云非和姜期;道:“两位爱卿也是忠勇之臣;此事之后;朕另有嘉奖。”
姜期和马云非都大礼谢恩;皇帝看了两个口不应心的节度使;心中一阵腻歪;脑中又想着怎么利用这个封赏挑起底下人的斗争。
之后;他转过头;看向田景国;道:“朕有心留你性命;可泉下的九弟不答应;来人;将逆臣田景国拿下;交给刑部治罪。”众侍卫答应一声;一拥而
就听一声怪笑;一道黑烟闪出头来;众侍卫与那黑烟一触;身子一晃;纷纷跌倒。
就见阴斜花挡在田景国身边;道:“怎么着;这里什么时候归你皇帝老儿说的算了?”
皇帝吃了一惊;倒退一步;道:“他刺杀于朕;乃是我皇家的叛徒……怎么……不归朕处置?”
阴斜花笑道:“说得好听。刚刚他刺杀的是你不错;可是难道是你抓住的吗?旁人的俘虏你要处置;你有这么大的脸?好比说我在外面挣钱做饭;你在这里张嘴就吃。你要是我儿子倒合适了——可你偏偏又不是。”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他到底是皇帝;就算众大臣心怀叵测;也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这阴斜花真是把他活活气煞;当下对其他几个大荒弟子道:“各位上使;难道是你们一致要保田景国么?”
叶孚星皱了皱眉头;道:“阴斜花;你要保他?什么意思?”
阴斜花道:“没什么意思。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看上的人;都是短命的死鬼;资质再好有什么用?我就看上了他;心狠手辣;剑术也不错;最关键是身有血仇;戾气缠身;最适合我们泣血谷。跟我泣血谷收徒这件事比起来;刺杀皇帝算什么屁事?这个人我要了;你们谁有意见?”
叶孚星几人对望了一眼;虽然不喜;但对他们来说;刺杀皇帝也确实是小事;唯一不肯松口;不过是看不惯阴斜花的嘴脸罢了。
玉淙淙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你看上的不是个短命的死鬼?”
阴斜花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看上了人;还要放他们去生死搏杀;死了算活该。我看上的人不会死;是因为他不找死……”
话音未落;田景国突然捂住胸口;满面痛苦的往下倒;从手指缝中;透出一道白光。
二四零临终怨;杀人光
国京的胸口;好像放了一个激光源一样;一道一道的光束往外释放。每一道都穿过了他的整个身体;却没有血流出来。
这似乎只是一个光的把戏;但国京痛苦的表情;却显示这每一道光都如刀子一般;切切实实切开了他的血肉。
他瞪着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表情却配合着光束;在演出一场无声的惨剧。
阴斜花吃了一惊;盯着国京;突然回头对玉淙淙叫道:“是你?你为了不让我说嘴;把他杀了?”
玉淙淙大怒;呸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你么?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阴斜花暴躁的跳脚道:“那是谁……”
沉默的牧之鹿开口道:“是罡气反噬。”
大荒众弟子同时哦了一声;心中恍然。
叶孚星道:“能造成罡气反噬的都是绝学罡气;这天王罡很不错。没想到田景珏的罡气源选在胸口膻中;他一剑穿过;罡气便顺着剑反噬;才有这样的恶果。这也算是田景珏替自己报仇了。因果循环;本是天道;谁也于预不得;只能说合该如此。”
阴斜花哼了一声;他对田景国当然毫无感情可言;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时见田景国必死无疑;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田景国倒在地上;眼神涣散;眼见就要毙命;突然抬头;一张口;一道白光向皇帝射去。
皇帝这时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刻;没料到一道光芒射来;大叫一声;下意识的用手一挥;白光打在衣袖上;呼啦一声;整个袖子燃烧起来;紧接着整个龙袍像浸了火油一般;疯狂的燃气大火。火焰之中;只听皇帝长声惨叫。
旁边的侍卫连忙拥上来扑打灭火;哪知道那火焰一直不灭;水浇也不灭;按压也不灭;扑打也不灭;不过片刻之间;已经越烧越热;皇帝便成了火炬一般。
叶孚星喝道:“尔等闪开——”伸手向前推出;登时狂风大作;剧烈的大风吹得人眼睛也睁不开;且风中带寒意;冻得人从心底里发抖。
那火焰在狂风之中刺啦一声扑灭;皇帝扑通一声倒下。众侍卫七手八脚的围了上去。
叶孚星在原地皱眉;刚刚那一掌;他在半空加了两次劲道。因为发现第一次劲道不足以扑灭大火;他是大荒来的高人;若是一掌不成功;还要第二次出手;那可就丢大人了。
正因为他亲自出手;才能感觉到那丛火焰里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几乎超出了先天境界可以达到的极限。
就算再了不起的绝学;也不大可能有这样的力量;除非是一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绝技。
没想到田景国临死之前还能发动这样的绝招;险些就取了皇帝的性命。
这是多么强大的怨念?
叶孚星回头看了一眼田景国——他已经倒在地上死了——有这样强大的执念;有什么事情做不成?他倒有些理解阴斜花想要把他收入门下的心思了。
可惜了。
火焰被扑灭之后;皇帝坐在一边调息;他全身被烧的焦黑;但到底还是皮肉之伤;叶孚星出手及时;掌风又冰寒;缓解了他的烧伤;虽然人还七荤八素;但无性命之忧。身边的侍卫早一叠声的宣太医;但毕竟路远;现在还没有太医来。只有姜期命慕容佩给皇帝处理伤口。也亏了皇帝现在意识不清;不然听说慕容佩是姜期的人;是绝不会允许她碰自己的。
叶孚星取出丹药;道:“给皇帝服下。他的身体想必接受不了这样的药力;把药掰一半儿用酒调和了给他;慢慢调养;把火毒拔出来;必然无碍。”
过了一会儿;皇后唐羽初带着太医赶到;将皇帝抬入琼岛最大的楼阁中休息;调养整治;倒也井井有条。
大荒来的几人见那边有了着落;自然退了出来;一起站在湖岸上。就见那小天真蹦蹦跳跳过来;笑嘻嘻道:“大师傅;我的对手没了;那比赛怎么样了
无止合十道:“善哉;小施主;是你赢了。”
小天真大喜;拍手道:“原来比赛很容易;赢起来好轻松。”说着愉快的走了。
玉淙淙目送小天真离开;道:“他倒是轻松;我们这里可就麻烦了。这比赛太邪乎;哪一场没有意外?我都有点不敢比了。正好皇帝也受了伤;这个御前比赛的名目也不好用了;要不然就趁机……”
阴斜花突然大笑;道:“趁机结束?是不是?妙哉;小淙淙;咱们心意相通;都等不及把这场无聊的比赛结束去拿宝贝了。你还说的这样委婉;就照直了说又怎么样?这里又没有外人。”
玉淙淙脸涨得通红;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谁和你心意相通?
阴斜花转头对叶孚星道:“叶师兄;现在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觉得今天真是幸运;虽然只比了三场比赛;可把我们需要的人数凑齐了。你算算现在场上还剩下几个活人?”
叶孚星默默计算;活着的人只剩下米预、何复(方轻衍)、孟帅、小天真、马月非、唐宁初、苏醒和陆苦。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也就是最初选手的一半;也可以说;正好经过了一轮淘汰赛。
这么看来;伤亡还真是巨大啊。
妙太清道:“虽然如此;但有些人是比过一场的;有些人没有比过;却可以直接晋级;这不免有失公平。”
阴斜花道:“什么公平不公平?我们是主持人;又是裁判;公平不公平;还不是自家说了算。就算你热爱公平;不能等一等吗?这又不是决赛;还有下一轮。就算没实力的这回侥幸晋级;下一轮自然会被淘汰。就算是一直幸运拿了冠军;难道我们会收他入门?现在当然是自家的事最要紧;根本不必较真。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他说的都是歪理;但让人无可辩驳——或者说;不想辩驳。总之;他们也是想要赶紧去弄点宝贝为先。
阴斜花见众人神情;就知道他们都想通了;无非不开口而已;道:“那咱们就进行下一步了?牧师兄;就麻烦你了?”
到底是大荒的灵药;皇帝吃了果然神志清明起来。这时太医已经用药外敷伤口;把皇帝裹得木乃伊一般。
皇帝从昏沉中醒来;猛然坐起;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唐羽初心疼的看着皇帝——到底她一身荣辱系在皇帝身上;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好在皇帝虽然烧了一身黑痂;毕竟人还在;她皇后的位子也还在;皇帝皮相什么的;倒也不必苛求;当下道:“陛下放心;那逆贼已经死了;再没人起反心了。”
皇帝暴喝道:“查;给朕查那逆贼肯定还有帮凶;要将他们一查到底;连根拔起。还有他家人;他的亲戚;他的师父;都要抓来处死;统统给朕凌迟碎剐;挫骨扬灰”
他发疯一样的叫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理智回潮;睁着模糊不清的眼睛往四周看;只看到太医和侍卫簇拥着自己;但自己身下的硬榻;并非寝宫的龙床;问道:“皇后;这里是哪里?还有谁在?”
唐羽初道:“这里还是琼岛。外面……您之前知道的人都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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