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转过身,突然听水思归道:“很好,你合格了。”
孟帅愕然回头,但见水思归转过身,笑眯眯道:“走吧,去香堂拜师。”
孟帅道:“可是……”
水思归笑吟吟道:“天道无情不无情,那且不说。教你武功的是我。你以为我会留一个有心欺师灭祖的人在身边,那我不是傻了么?”说着一身轻快地回到了前院。
孟帅的眉梢眼角都在抽搐,道:“好……好吧。”
水思归在香堂前站定,道:“拜师之前,我门的名号你要知晓。我们门派,叫做龟门。”
孟帅一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忙道:“哪个归?归去来兮的归?”
水思归将盒盖猛地提起,露出一物,道:“就是这个龟。”
但见一块红绸上,一个花背乌龟赫然在目,八块龟背正正方方,宛如八卦。
孟帅愕然,水思归喝道:“跪下,给祖师爷磕头。”
孟帅道:“这是……我们祖师爷?”心道:那我以后在水塘里,岂不是天天能看到祖师爷?见水思归瞪着自己,只得跪下磕头,水思归上了三柱香,又让孟帅向自己叩首行礼,勉励一番,这才结束。
其实孟帅不知道,如此简易的拜师典礼,在外界已经近乎儿戏。在外界正经的门派拜一次师,往往大办典礼,邀请同道亲朋,作为见证,再热闹上好几日才罢,这样江湖人才会认这一支弟子。孟帅这样简便的拜师,已经少了许多程序。
水思归道:“我门的门规很简单,一法二戒。这二戒,是戒贪,戒懒。许多门派几大戒,多少小戒,若能将这两个字戒了,天下没有歪路。”
孟帅道:“弟子记住了。”
水思归继续道:“这一法,是‘龟法自然’,也是我门中第一要旨。现在跟你用言语解释,也是繁琐,将来你就有体会了。”
孟帅心道:我只听过道法自然,原来龟也法自然,看来这个自然也很好法。
倘若水思归听到孟帅的心声,只怕大脚一踹,就把这个龟门的新晋弟子踹出门去。
水思归收了香堂,先不教导,道:“你的身手我看得出来,但不知你跟你兄长学了些什么,我先要知道你的程度,方能因材施教。”
孟帅道:“自当据实禀告。”
水思归道:“先问你武功的基本。武人八德是什么?”
孟帅答道:“忠、义、仁、孝、信、用、智、强。”
水思归问道:“武人四基呢?”
孟帅回答:“根骨、悟性、心志、造化。”
水思归点头,又问道:“武人六艺是什么?”
孟帅道:“心法、拳脚、兵刃、轻身、骑射、书礼。”
水思归道:“很好。现在一项一项问你。心法不必说,拳脚学过什么?到什么地步了?”
孟帅道:“只学过一门长命拳,已有千日功。”
一般说武功的熟练,大多用初学,百日功,千日功,十年功,竟全功来分明。这个百日,千日自然是在这门武功上浸淫的长短。只是人人悟性不同,不一定说百日功的程度正好需要一百日。像千日功,一般要到熟能生巧的地步,有些人一年就可以达到,比旁人省下两年光阴,也可说是千日功。
孟帅的前身和他自己,在悟性和根骨上,并未超人一等,因此这长命拳的千日功,是实实在在三年苦练来的。若论毅力,他的前身确实值得一提。
水思归点头道:“兵刃呢?”
孟帅道:“长兵刃没学,大哥跟我说,到举重境界再学。匕首会耍两手,没有特别的什么名目。暗青子学过甩手箭,在练铁莲子。”
水思归摇头道:“铁莲子这等难学难精的暗器,也不知你怎么选的,孩子年纪小,就应该从飞镖这等寻常暗器开始学起。轻身功夫呢?”
孟帅道:“梅花桩步算不算?”
水思归道:“身法基础么?算。骑射功夫怎么样?”
孟帅道:“能骑马,能射箭,连珠箭的话,最多六枝。”
水思归略感惊讶,道:“你哥哥倒是下了功夫。他还教过你知书达理么?”
孟帅道:“认字是很小的时候教的,书的话,学的六经。”
水思归沉吟了一会儿,道:“除了这些,你还学过什么?”
孟帅道:“穴位和经脉能认全。没学过点穴的手法,但是推宫过血没问题。其他的没什么了。”
水思归道:“你学武一共三年时间?很不错,基础按部就班,打得很扎实。你兄长是很好的蒙师。即使是那些大宗门,也不可能给你更好的基础指导了。”
孟帅点头道:“兄长待我恩重如山。”
水思归道:“很好。那就不必特意再给你打基础了,咱们稳步提升就是。在你想来,在我龟门,你最想学的是什么?”
孟帅毫不犹豫道:“当然是龟派气功。”
十六章起始
水思归听了,点头道:“很好。正是这个。”
孟帅大喜道:“真有?”双手比了一个莲花瓣的姿势。
水思归哪知道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皱眉道:“什么真有?你都练了五年了。”
孟帅囧了一下,道:“什么气功?就是那个……心法么?”
水思归肃容道:“正是。气功,也就是心法,是一个门派的传承之本。每一个门派,别管外门功夫如何变化,心法总是唯一的那么一套,无非是衍生成几部或者前后拆成上下部,渐渐精深而已。我龟门的心法,是神州以上第一神功。叫做《太上龟息功》。”
孟帅心道:这名字……不是很威风啊。
水思归道:“我龟息功有十六重,每一重都是新一重天,威力比之前一重天壤之别。与一般外界划分的境界对照,大概是一重对照两个小境界。你现在是第二重,小成境界大概是外面外家的行拳或者内家接引层次,到了大成,就相当于走马或者搬运境界。”
略一解说,水思归露出一丝傲色,道:“我门的气功练成之后,功力精纯深厚,自然不是别派内功可以比的。更有一处神奇,就是每突破一重境界,能获得一种特殊能力,这更是别的功法不能想象的。其中神奇之处,远超你所在的层次。你现在第一重大圆满,已经初步探入第二层,应该已经获得一门敛息术。”
孟帅道:“敛息术是什么?”心道:是不是把自己的外在境界降下来,扮猪吃老虎专用的那门法术?久仰了。
水思归道:“就是假死。呼吸,心跳都降至几乎为零,就算是靠近查看,也分辨不出来。不过这门功夫有些危险,其实若当时我有记忆,断不该让你私自练到圆满。因为这敛息术若无师父在旁监看指导,很容易一睡不醒,真正的死过去。好在现在没有问题了,也是你得天佑,无惊无险过了这一关。”
孟帅听得汗毛竖立,心中砰砰乱跳,暗道:有这坑爹的说法你早说啊。好家伙,原来我这前身钟二,是练这功夫练死的。亏了我比他运气好,福大命大,不然也一发练死,还不知道这个身体由谁来接管。
水思归兀自不知自己欠了一条人命,道:“这门功夫是保命的技艺,对于初学者来说十分珍贵。等你练到第二重大圆满,也就是搬运境界,就能获得第二门功夫了。”
孟帅擦了擦汗,水思归道:“太上龟息功是你练熟的功夫,循序渐进即可,咱们要新练的是外功。你联系过心法,应当知道,天底下只有我门中的内功,是可以与睡眠完美结合的。因此内功的修行不花时间,重要的是外功。自我门中祖师爷以降,全都是内外兼修。你自然也不例外。”
站起身来,水思归道:“练功之前,我再送你个小礼物。”伸手从随身的盆景之中摘下一片肥厚的叶子,递给他道:“快吃了。”
孟帅接过,将那片绿油油的叶子倒悬在眼前,道:“就这么吃了么?”
水思归道:“自然是这么吃。我门中龟法自然的律条你忘记了?自然的法条之中,其中有一条就是吃草不吃丹药。往后你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服用药石,尤其是增长功力的丹药。”
孟帅道:“那这么吃……不会腹泻么?”
水思归道:“腹泻才是正常的。这灵珠草就是用来伐骨洗髓的,吃了之后要将杂质泻出身体。不然还有什么洗髓的作用?能在这等荒寂之所,得到一株灵珠草,实在是你的造化。旁人花费万金想求一片干叶子,也是妄想,你竟能得到一整株。”他指了指那盆盆景,道,“这些全是你的。每月服食一片叶子,胜过旁人培元药浴一缸。这灵珠草还会生长,源源不绝,够你用好几年。”
孟帅看着绿油油的茁壮肥厚的叶子,心中一点没觉得高兴。
水思归道:“当然,也不是所有草木都能直接服用的。我龟门既然号称吃草不吃丹,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法门。将来我会传你一套心法,将草木灵气在体内提炼,化去杂质。增加服食草药的功效。”
孟帅道:“就是以身体为丹炉,直接在体内炼丹?”
水思归道:“这个说法倒也合适,大体是这个原理。但我龟门的功法怎是那些粗制滥造的炼丹术可以比的?更别说烟火气这等伤根基的东西,更是要一并摒除,碰也不能碰。就是不用什么炼丹术,我们吃一株草药,功效也是他们的数倍。而且有了这个法门,你就永远不会中草木之毒了。所有的毒素你尽可当做杂质,用功化去便是。”
孟帅大喜,道:“这个好,百毒不侵最给力了。”
水思归继续道:“还有一件神奇之处,有的草药一株效力太大,对身体不利,我门心法还可以在泥丸宫开一灵窍,将药力储存,徐徐放出,滋养身体。这等功效,更非丹药所能及。”说着在孟帅眉心一点。
孟帅突然想起一事——自己的泥丸宫,好像已经有住客了,黑土世界就在里面,还能再住新人么?
不管怎么说,这灵珠草确实很有效,孟帅上吐下泻了一整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折腾了一宿之后,他觉得自家有些身轻如燕,焕然一新,当然也可能只是他一夜拉虚脱了,体重确实轻了。
水思归丝毫没有体恤他一夜辛苦的意思,直接把他抓到练武场中继续练功。
龟门的练功生涯,就从这一日开始。
水思归先教授了一套“八八六十四式连环八卦掌配九宫步”,并且说明,这一套掌法相当于龟门版的长命拳。就为了练功,并非对敌之选。但若非要以之对敌,比起傻大黑粗的长命拳,自然是云泥之别,甚至已经不输给一些武馆甚至小门派的看家武功。
不同于长命拳的古朴,八卦掌变化繁复至极。名虽六十四式,若论变化,怕有几百种,其中反复变换连接,更是数不胜数。
水思归评价道:“倘若说长命拳是罗列拳法中最基本的形势,这连环八卦掌就是铺陈拳招之中所有的变化。当然,若想穷尽天下变数,那未免痴人说梦,但精研此道,对拳法变理有个基本的掌握总是没错的。”
因为这套拳法变化实在太过繁复,未免失之轻浮,因此需要师长斟酌。遇上悟性者要酌情简单传授,若是性格太跳脱,更要加意控制引导,不要被各种变化迷花了本性。当然龟门本来也不收悟性太差的。
孟帅别管如何胡思乱想,面上表现的比一般孩子沉稳,记忆力也不俗,因此在水老的指导下,按部就班的学习这门武功。
水老安排的进度是每日教授八招,第二天复习一日,隔日再传授,一直教授十六日,才将六十四招教完。若要继续深究变化,三五个月也学不完。孟帅每日勤练四个时辰,晚上睡觉联系内功四个时辰,其他休息、饮食乃至忙里偷闲的玩耍,都在剩余四个时辰之内,风雨无阻。
到了第十六日的时候,六十四招教授完毕,水老检查了一下孟帅的进度,也没称赞,也没批评,只道:“倒还用功。”
孟帅正要回去休息,水老问道:“那姓百里的小子怎么样了?”
孟帅道:“昨天有要清醒的迹象了。今天应该差不多了。”
水老道:“很好,你去看看他,他若好了,就带他来见我。”
十七章百里
百里晓睁开眼睛,呼了口气。
这几日他断断续续清醒过几次,但神志一直不能完全恢复,而且精力不济,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也一直让自己陷入沉睡。今日他终于从昏迷中完全苏醒。
之前的事他只断断续续记得,似乎是和那个该死的铁无敌斗了一场,自己中了暗算,这才昏了过去。如今好好躺在床上,看来是被人救下。
是谁救了自己呢?
在昏迷之前,他记得有一艘船突然插了进来,上面似乎是一老一小,说不定就是他们救了自己。也不知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目光在房中一转,百里晓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这屋中的陈设摆设,还算是殷实人家,小康以上,富裕却还不到。只是陈设明显偏新,显然是新购置的。
看来救自己的人换了新家了。
百里晓略一沉吟,暗道:看来这两人并非本地人,却要在此地定居。
如此,他们的身份倒难猜了。
百里晓万事通之名并非虚言,每到一处都会把当地上至庙堂,下至江湖的情形摸个清楚。凉州本地有名的人士,他敢说知道十之**。那一老一少既然敢冲到两人的战局中,必是武林中人,倘若是本地人,他多见几次定能推出来历。
但若只是路过,那么就很难单纯的猜测。
正这时,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进来。
百里晓轻咳了一声,坐正了身子,作为一个成名人物的矜持,让他神色变得肃穆。
孟帅见百里晓醒来,笑道:“这位前辈,你感觉如何?”
百里晓点点头,和颜悦色道:“小兄弟,不要害怕,是你伸手搭救我么?”
孟帅心道:你哪里看出我害怕了?笑道:“不是我,是我师父。”
百里晓点头道:“不管是谁,救了百里晓,我必有厚报。”略带傲意的说完这一句,又问道:“不知尊师的名讳是?”
孟帅道:“你能走么?若是能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见我师父吧。”
百里晓对于孟帅把他从床上带下来,去见另外一个人心中不悦,因为这代表对方自高身份,让自己前去“拜见”。
让一个病人下床去拜见健康的人,已经于理不合,让他这么个高手去拜见其他人,更是少有。
他成名已经二十年,武功固然不低,更重要的是见多识广,耳聪目明,就算比他武功高一筹的人物,也难免有求于他,因此最受人追捧。这些年来,他还没专程拜见过谁,今日被一个小童引去见不知名姓的人,心中难免不爽。
但无论如何,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忍耐一时吧。
百里晓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对记忆中那肆无忌惮冲上前来的小船镇住,以至于不敢违抗这种事的。
见到水思归的时候,百里晓更生气了。倘若自己前来拜见的,是个耄耋老者,那还罢了,就当自己拜见前辈了,可眼前竟然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分明是个晚辈,还摆这么大的谱,岂不令人气愤?
他脸色刚变,水思归已经道:“你叫百里晓。”
当他开口说话时,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百里晓竟觉得一股凉意从头而降,竟无法起半丝杂念,老老实实回答道:“是。”
水思归道:“听说你在江湖上贩卖消息为生?”
百里晓忍不住不悦,道:“我家自有良田千顷,何须买卖为生?倒是因为我知道得多一点,有些人向我探听消息,他们为此付些报酬,难道我还不要么?”
水思归道:“我看你所学庞杂,至少会几十门武功,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百里晓脸色微变,这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若世上有白手起家的寒门子弟,那百里晓可算是其中典范。他出身寒微,幼年在乡下武馆半工半读。那武馆教头十分势利,因他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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