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御山河- 第409部分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看一看。建立一座城池、并且繁衍到现在的程度，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摧毁只需要一瞬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会建立一个个皇朝和帝国。”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纪蓦然惊醒，从窗外大街上收回目光。一转身就看着王泰大袖飘飘，端着一杯白瓷玉盏泡的龙井茶走了过来。空气中有股涩涩的香味。

王泰虽然是武将，但是平素都喜欢穿素服，一副儒雅的风度。不过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非常的忙累，神情看着有些憔悴。

“大人。”

杨纪连忙回身深深一礼。进入琅琊城后，向城主府的护卫亮出“都尉行走令牌”，然后在大管家的引领进入了这间房间，杨纪终于见到了王泰。

王泰并没有在将军府办公，因为将军府平常只有杨玄览才能进入。如果杨玄览离开，而朝廷新任的琅琊将军也还没来，于是便那么空着。

——王泰虽然有时候非常便通，便有时候又非常的刻板，甚至于迂腐。

不过这并不妨碍杨纪对这位老将军的尊敬。这件冥界灾劫如果不是他坐镇指挥，还真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

至少，要比现在损失惨重的多。

“坐下吧。”

王泰右掌托着茶杯，一只左掌按在杨纪肩膀上把他按回了座位，然后信步踱到了窗前：

“杨纪，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中有太多可以威胁到我们的东西了。邪神、蛮族、妖族、异度空间文明、冥界……，我们武者可以逃跑。但是那些普通人该怎么办？”

王泰看着窗外，神色有些伤感：

“你看外面人好像很多，好像没什么影响。但其实灾劫发生前，街上的人比现在要多得多。户部派谴官员的统计已经下来了。这次至少死了四分之一的人口。这还是我们已经很努力并且提前撤散人口的情况下。有很多人注定是回不来了。”

杨纪心中微震，这才注意到王泰敞开的袖子里还塞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依稀墨迹未干。

杨纪暗暗震动，顿时知道王泰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感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王泰的期望

“王大人，其实你已经尽力了。”

杨纪安慰道。

“是啊。我们已经尽力了。尽力了都已经这样，更别说没有尽力会是什么情况。琅琊郡是个大郡啊，这些人居然也这么大的胆子！”

王泰望着窗外，眼中迸射出阵阵杀机，他的五指握着茶杯，那茶杯都快被他挤爆了。这么巨大的时空旋涡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在仕途多年，王泰的感知远比许多想像的敏锐的多：

“杨纪，你知不知道我们大汉皇朝每年要死多少人？被邪神杀的，被冥界生物杀的，被邪道中人杀的，被蛮族人杀的，被妖族杀的，被邪教杀的，被绿林盗匪杀死的……。一遍又一遍，不管朝廷怎么样都无法禁止。”

“西部的边陲，那些蛮族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不断的攻破到城里来。不管朝廷派多少人马，派多少甲士都没有用。经年累月的消耗人口。而那些荒僻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邪教、妖祠层出不穷，愚弄百姓，炼血炼骨，血祭邪灵，这些东西太多太多了。”

“而在这些事情中，死伤最多最大的，往往都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人力终究是有限的，就算老夫再有雄心，也不可能处处照顾得到。所以那个时候起，我便立誓，今生要尽最大的努力一处一处的消灭我们大汉皇朝的隐患，照顾这些普通的百姓。”

杨纪心中微微颤动。他虽然读过王泰的《武略》，但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泰自剖心声。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来。

杨纪突然之间明白为什么王泰对于和蛮族之间的边畔一直耿耿于怀，不管的建议朝廷采取高压政策消灭蛮族。

“杨纪，你在武科举中的策论中提到了西北边陲，提到了苍墟城。我问你，如果我让你去经略西北。镇压苍墟。你有把握用你在策论中的方法，帮助朝廷平定蛮族吗？”

王泰反手托着茶杯，背着双手，道出了他召见杨纪的真正目的。

杨纪眼中光芒闪动，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掠过无数的念头。武科举文式部分的策论是杨纪应付武科举，为了在武科举中胜出而写出的作品。

这种东西属于特定环境的产物。并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虚实难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胡编乱造，至少在理论上是完全行得通的。

只是杨纪没想到，王泰居然这么快就想把自己在纸面上的理论实践出来。而且还提出推荐自己去西北。

这实在是出乎杨纪的预料！实在太快了点！

杨纪没有说话，眼中露出思考的神色。西北原始森林中的蛮族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朝廷发动数次大规模的围剿，无数强横、睿智的将军前仆后继都没有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杨纪哪里敢轻易的承诺说自己就能解决得了。

不过，没试过不等于就做不到。没有解决不等于就解决不了。

“属下从没有去过苍墟城，不知道那里的详细地形和局势，不敢妄言。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东西，还需要到苍墟城实地堪查过后再说。不过，虽然如此，但从理论上来说，学生还是极有信心。”

“至于平定蛮族。这就不是学生一人能够做到的了。这需要集合整个朝廷以及民间的力量，大家齐心协力才有可能解决。这一点。学生在策论中也提到过。”

杨纪站起身来，双手垂下，深深一礼后诚声道。

“哈哈哈，好！”

听到杨纪的回答，王泰骤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眸不但没有嗔怪。反而颇有赞赏之意：

“你能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这就足够的。西北边陲形式复杂，有些东西就算在朝廷的邸报中都难以说清楚。而苍墟城的情况就更是如此。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睿智过人，不失冷静，并不是那种狂妄自大之辈。仅凭这一点。就值得老夫保举你一翻。”

“西北边陲也不需要你一人克定。只要你能克定苍墟城就足够了。你在文试策论中提到以农桑取胜，我问你，你在农桑方面有经验吗？”

王泰双目如炬，深深的看着杨纪道。

“这，学生并无经验。”

杨纪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杨氏一族毕竟是大族，杨纪虽然接触过一些农桑的东西，但却也没有做过那些农桑的活。

“呵呵。”

王泰笑了起来，衣袖一拂，在杨纪旁边的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没有农桑的经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学的。这次户部官员来的时候，我替你向他们要了一块农桑司的牌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在我离开之后，以农桑司丞的名义，代我镇守三个月的琅琊城。”

“三个月的时间，做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即便把你调动苍墟城，也用不着你下水插秧。你只需要熟悉怎么管理操作就行了。只要你用心去做，我一定会替你在兵部活动，只待时机成熟，立即推荐你去经略苍墟城。”

王泰说着把一个两指宽，表面微微发黑的木牌子从桌面上推到了杨纪面前。

“军部的实职武将非常难得。只要你能够在苍墟城打开局面。日后步步高升，对你以后的仕途必然大有帮助！”

杨纪一脸的意外。农桑司丞是郡级才有官职。相当于从城主剥离出来的职务，掌管全郡的农桑、水利。虽然是个文职，当官职也很大。

甚至官品上比易先天给自己的“都尉行走”还要大些，因为这是实权的官职，而且主管整个郡县。

文武有别，王泰是武将，而且还是朝廷派来临时巡查武科举的，事情结束就要回京叙职。按道理是插手不进这种地方上实权官员的任命的。

他确插手这种事情，看起来能量确实很大。

“看来王弦说的没错。王泰在军方内的人脉确实很广。”

杨纪心中暗道。同样是将军，王泰和其他将军比如秦炎之流明显不同。

“让学生考虑一下可以吗？”

杨纪迟疑着道。

“当然可以。”

王泰笑了笑。放在农桑司丞木牌上的手掌收了回来。这种事情一定要是杨纪自己愿意的，强迫毫无效果。

杨纪低着头，眉头皱起，思忖不语。按照杨纪原本的计划，见过王泰之后，准备一段时间就要立即动身前往洲府的。

王泰的这个要求打乱了杨纪原本计划和步骤。是杨纪抵达琅琊城之前所没有想到的。但是王泰说的也有道理。

越是这种艰难的地方越是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越能让朝廷重视。如果王泰真的能够举荐自己，把自己安插进去。一旦自己真的能够解决苍墟城的问题，那对自己必然是极有帮助。

这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做得好，比自己在武科举中胜出恐怕还要好！

至于时间的问题，往后调一调就可以了。

“大人，学生倒是愿意前往试上一试。但是学生一无军衔在身，二则功名不够。而且苍墟城战略地位重要。要镇守这种城池，至少得是朝廷的武将。学生恐怕差得很远啊。”

杨纪迟疑道。

尽管对于在洲府中的武科举中胜出很有信心。但是尘埃落定之前谁又能说得定。杨纪也不想把话说死了，到时候徒增笑柄。

而且考取武举人的名头，还仅仅只是获得册封武将的资料。天下间没有册封的武举人多了去了。

从武举人到武将，还需要经历层层的考验。至少现在的杨纪距离王泰所说的经营苍墟城的要求还差得很远。

“哈哈哈……”

听到杨纪的话，王泰捋须笑了起来：

“这次郡县中的武科举，连白巨鹿都被你打败。如果我没有料错，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你应该就会前往洲府。参加十一月的武举人选拔吧。”

“大人明鉴。”

杨纪心悦诚服道。他准备连续参加武科举的事情，只透露给了寥寥几个人。王泰能够一语道破。还是让他有些佩服。

“呵呵呵。”

王泰看着杨纪笑道：

“苍墟城确实战略地位重要。要镇守这种城池，必须得是武将级别。不过，你也要看什么情况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苍墟城情况特殊，并不一定非得要武将级别才能镇守。”

“你现在的情况，距离经营苍墟城的资格确实差得很远。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代将军的说法吧？”

王泰道。

杨纪目光一亮，心中大喜：“大人是想让学生以代将军的名义接手苍墟城？”

王泰的这个提法确实让杨纪心中一亮。朝廷里确实会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让其他一些本来不具备这种资格的人代行他职务、能力以外的事情。

比如沙场征伐，将军战死，就会让下面的都尉接手。暂行将军职务。这就是代将军，是属于低级别的接触高级别的职务。

还有一种情况是平行的，比如这次的冥界灾劫，王泰本来只是武科举的巡视官，但却接过整个郡县的大权，主持局面。

如果王泰能让自己以代将军的名义去经营苍墟城。确实能够让自己不必经过武科举，以及朝廷考核册封，直接跳过重重繁琐的程度掌握苍墟城。

虽然说是代将军，但只要解决苍墟城的问题，其实就是将军。而且比其他实权将军的份量要重得多。

以武秀才的名义直接跨入实权将军的地位，这实在是千载难缝的机会。

。。。

第三百二十八章领取奖励

“哈哈，你倒是聪明。”

王泰笑了起来。对于这个琅琊郡发掘的学生他是越来越赞赏了：

“不过有一点你不要弄错了。以我的能力还没有办法提拔你做武将，即便是代将军也是如此。能提拔你的，还另有人在。”

王泰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顶道。

杨纪心中大喜。王泰的这一根手指，令他心中的疑惑骤然迎刃而解。原来王泰上面居然还有人。

西北密林中的蛮族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几次大规模的征伐下来，全部失败。仔细想来，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经略。

怪不得王泰的《武略》能够直达圣听，怪不得王泰身边能够纠集一大批人，怪不得王泰不怎么怕杨玄览，怪不得王泰说要提陈他去苍墟城经营！……

这一刻杨纪简直像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摆在自己眼前的一个千载难缝的机会。

“不过，杨纪，你也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苍墟城的问题困难重重，如果你能够解决了那自然最好不过。平步青云，直达圣听都不在话下。如果没有能够解决，那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就算你以后考中了武举人，恐怕也不会为朝廷所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准备好了再回答。这可不是小事。”

王泰看着杨纪道，神色一脸的郑重。

“大人，不用多想了。学生愿意试上一试。”

杨纪毫不犹豫道。

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出人投地，做出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一直是杨纪心中的梦想。如今机会送上门来，杨纪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苍墟城的风险虽然很大。但那是必须承担的代价。杨纪怎么可能退缩。而且苍墟城的问题存在多年，朝廷也没有限定要在什么时间解决。

也就是说，杨纪还拥有足够时间去补完、经略自己的计划。

“好！”

王泰大喜，托着杨纪的肩膀，激动的把他扶起来：

“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杨纪，你回去放心准备。我一回去。就会立即着手处理这件事。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另外，武科举的奖励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直接去后殿，自然有人带你去领取奖励！”

“学生明白。”

杨纪告退而去。

等杨纪离去之后，王泰站在窗前，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仰起头，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哎！”

王泰的脸上满是忧虑的神色。就在几天前，他收到朝廷最新的消息。这次人事变动。刚刚提拔不久，升任将军调任苍墟城的一位勋贵子弟，在抵达苍墟城后十天不到，就死在了那里，头颅不翼而飞。

一个，两个，三个……，苍墟城就像一个噬人的机器一样。正在不停的吞噬朝廷一个个武将的生命。

现在朝廷里已经在谈论放弃苍墟城了。但是放弃苍墟城蛮族就不会攻击其他城池吗？

一旦让蛮族知道他们的攻击策略产生了效果，那接下来恐怕将是大规模的入侵。而有了一次放弃。就会有第二次。

苍墟城不仅仅是座城池，更凸出的地形位置更代表着朝廷在蛮族问题上的进攻策略。一旦退后，就意味着朝廷正式由攻转守。

整个西部的防线将会不断的向内收缩，边患问题将会愈演愈烈。只可惜，这个问题虽然有一部分已经认识到了，但并非所有人都意识到。

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解决掉苍墟城的问题。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个问题就会提上议程，苍墟城存在不了多久了。

“希望这个杨纪，真的能够解决苍墟城的问题！”

王泰转身望着窗外，心中长长叹息道。

杨纪并不知道王泰的想法。从房间出去，杨纪心情轻松，绕过一座回廊。杨纪就见到了进来时接待自己的那名管家。在这名管家的带领，杨纪跨进一间大殿，见到了一名全身披挂的黑脸高阶都尉。这名高阶都尉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壮实的身体仿佛铁塔一样。

他站在大殿中央，两根红漆的柱子之间，旁边放着三个大铁箱子，一只手掌按在腰间，扶着刀柄，给人一种威风凛凛，难以匹敌的感觉。

“杨纪，王泰已经告诉我了。这次的武科举按照规矩，你是头名。必须等挑过之后，其他两个人才能挑选他们想要的东西。三个箱子都在这里。你随便挑选吧！”

黑脸高阶都尉面无表情的说完，脚步跨开，微微侧身，示意杨纪尽情挑选。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