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妖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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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妖异志-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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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唐朝妖异志
作者:夏也


☆、月下僵尸…1

  李瑾见到那诡异情景之时,正是槐月之末。
  槐月,也就是阳历四月,已经是开春将近清明的时候了。黄白色的可爱槐花还如瀑布一般挂满在枝头,恼人了一整个冬季的凌冽寒风终于离去。朱雀大街两旁的垂柳也开始冒出新芽,正是春机盎然的时刻。
  长安城宵禁鼓声响起的时候,李瑾正窝在平康坊有名的郑都知那里喝酒吟诗。原本同行的还有几个同僚,大家正玩到兴头上,忽然听见暮色黄昏中,第一声宵禁鼓声响起。“要是不及时回家的话就糟糕了。”到底是武卫,没有文人讲话那么转弯抹角,说出这样毫无风情的话来,大大咧咧得让李瑾觉得有些划不开面子。
  “走吧走吧,你们这些个怕母老虎的。”李瑾笑哈哈的仰头讲酒喝尽,一伸手,把准备起身送客的郑都知揽在怀里,“美人在怀,哪里还要什么其他的……”刻意压抑声音的情话吹进郑都知耳朵里,引得对方脸上一阵绯红,佯装薄怒娇声嗔怪道:“李先生真是的,讨人厌。”话虽如此,却眉目开怀,掩嘴笑起来。
  一番调情,把准备离去的几个人看得分外眼红,却无可奈何,只得瞪眼苦脸离开。
  “再过一会儿,宵禁鼓声就要停了,李先生没关系吗?”郑都知一边帮李瑾添上酒一边关切的问道。
  长安城有宵禁的制度。每当宵禁鼓声响起,在外办事的人就要尽快赶回家中了。否则鼓声一停,大大小小坊间的门关闭,便回不去了。宵禁之后,不可随意行走于大街之上,轻则杖打,重则入狱。
  “管那些做什么,美酒当前,美人在怀,及时行乐才是正事。”李瑾言语温柔,望着郑都知的眼神仿佛深情得可以滴出水来。他接过邓都知递过来的酒杯,举到唇边慢慢缀饮。此刻他漫不尽心地饮酒,柔情带笑的眼神却停在郑都知身上没有离开。李瑾个子颇高,身形颀长,相貌很是俊朗,如果换做别人,用这么直勾勾的目光盯着人大概会让人感觉不快,但是李瑾却不会让人有不快的感觉。
  郑都知名叫郑举举,都知是一个名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花魁的意思。邓举举住在平康坊中曲,就算是在名妓聚集的地方也还是相当出色。来找她的有不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看惯场面,一向举止得宜的她,竟然在李瑾坦然柔情的目光中低垂下头,露出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暖色的夕阳从窗棂斜照进来,地面上映着被拉长的窗户的影子。屋子有些昏暗不明。
  “李先生,奴去点灯。”郑举举说着,准备站起身。
  “不用了。”李瑾慢慢喝完酒,啪嗒一声,轻轻地把酒杯放在桌上,“反正等下也是要灭灯的,何必这么麻烦。”
  郑举举明白了李瑾的意思,重新依偎着李瑾在他身边坐下来。“李先生,让奴家服侍您吧。”静默了一会,郑举举柔声询问。李瑾点点头,执着郑举举柔荑一般的手,走向铺着彩锦的睡榻。
  华灯初上,李瑾在郑举举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踏出了房门,“李郎好走。”郑举举倚在房门口,举目相送,李瑾又回头温情一笑。出了郑举举的住处,李瑾看了看周围,虽然都是朴素的白墙灰瓦,但灯火长久不熄,酒楼里也喧嚣不断。平康坊是长安城名妓和酒楼的聚集地,文人墨客、达官贵族、异国旅人,都喜欢到这里寻欢作乐,通宵作乐到天明也是常见之事。
  李瑾慢慢悠悠行走在平康坊间,一直朝着北门而去。到了距离北门不远的地方,他一个转弯,拐进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李瑾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裹,解开。包裹里是一套衣服,深青色,胸口绣着辟邪。那是朝廷金吾卫的官服。
  李瑾把衣服抖开,借着其他地方照射过来的微弱灯光,把官服套在身上穿的衣服外面。他换衣服的动作不慌不忙,十分熟练,看起来像是练习过很多次一样。套上之后,他又抚平褶皱,整理了一番。随后,才勾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从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墙而出,到了长安城大街上。
  李瑾朝着左手边走去,拐过平康坊,是一条直道,直道一直延伸向远处,尽头是启厦门。今晚,他要代替友人在这一条直道上巡逻。长安皇城的宵禁制度,一般平民自然不能随意从各内坊间走出。夜晚能在各主要大街上行走的,只有那些负责巡逻的金吾卫。金吾卫隶属于南衙十二卫之一,与李瑾所在的北衙是不同的两个部门。不过李瑾为人大方,向来交友甚广,偶尔为了寻欢方便代替友人作宵禁巡逻的工作也就被默许了。
  启夏门在长安城以南,那里多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到了夜晚,灯火熄灭,寂寂无声。一路往南而行,过了宣阳坊,在靠近长兴坊的时候,各种人声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月光。四月的夜风,徐徐轻拂过面庞,看到地上照映着的清晰的青白色影子,李瑾愣了一下,随后才带着微醺的醉意仰起头颅,望向夜空。一轮圆盘似的明月静静挂在空中,周围飘着轻纱似的薄云,薄云被月光照耀散发出模糊的光晕。稍远一点的夜空中,能分辨出一两点星光,再远处的地方,深青近乎于黑的夜幕上繁星闪烁。
  “快要十五了啊。”李瑾喃喃而语,呼吸着风中携带而至的草木清香,只觉得心情舒畅。
  接着,他又继续脚步悠闲的朝着启夏门走去,与其说是在警戒巡逻,倒不如说是沐浴着月光散步。
  临近启厦门的时候,忽然有一阵音乐隐约的飘进李瑾耳朵里。
  “恩?”李瑾从微醺醉意的享受中稍微清醒了一点,斜睨着朝着四周巡望了一下,大街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难道是错觉?李瑾摇摇脑袋,继续朝前走。
  那阵音乐又响了起来,变得清晰了一点。正要抬起的脚步顿住了,李瑾收回脚步,驻足聆听了一会。一开始他只以为那是哪户寻常人家在弹奏乐器,但是仔细听了一会,便渐渐凝起了眉头。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非常奇怪的音乐,像是琵琶声,可是细细分辨起来又仿佛是西域传来的胡琴声,而其中又夹杂着叮铃叮铃难以述说的细微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那种音乐细游若丝,钻进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就引得头皮阵阵发麻。
  李瑾若有所思的朝着前方看过去,声音似乎是从晋昌坊那边传来的。
  周围仿佛变得暗淡了一些,他抬头,发觉月亮被云遮挡,只剩下模糊的一点光晕。前方的拐角处显得有些幽暗不明,仿佛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跑出来。李瑾并没有犹豫,朝着那边直接走过去。
  月光彻底消失了,周围黑漆漆一片,李瑾从怀里摸出火折点上,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他脚边一步远的地方,连离手边不远处的墙壁都照不到,夜色浓重。
  铮,叮。古怪的音乐持续的从黑暗中传来,像是从头顶上方直接飘荡而来。
  音乐声渐渐变得清晰了,应该就在前方的拐弯处没错。
  “谁?!”李瑾喝了一声,沿着墙壁拐过身去。夜色浓重,本该什么也看不清。然而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虚空中闪烁着光芒。散发着幽蓝色的两点微芒,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李瑾朝着那微芒跨步而去。身后渐渐亮起来,月亮重新从云层中显现出来,清冷的月光追随着李瑾的脚步往前,随后超越过去,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一个灰白的身影,出现在本该空空荡荡的街上。远远的能看出那人的轮廓,头顶盘着时下流行的高高的发髻,应该是个女子没错。她穿着轻薄的衣裳,月光从衣裳间透过,显露出那玲珑妙曼的身姿。
  女子正随着古怪的音乐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每次抬手垂首弯腰,都会停顿片刻,仿佛是寻常舞姬放慢的版本,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僵硬感觉,仿佛是木头人在跳舞。只见她慢慢向上抬起双手,做出捧月的姿势,轻薄的衣袖滑落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手臂。月光下的皮肤,反射着青色的光芒。而李瑾方才在黑暗中看见的那两点幽蓝的光,来自女子的眼睛。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肤色和眼睛,就算看见了对方,李瑾也不能感受到对方活人的气息。
  铮,叮。古怪的音乐仍旧在耳边飘荡,女人在月光下跳着毫无生气的舞蹈,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场景。
  李瑾定了定神,才厉声叱问道:“你是何人,深夜上街,是何目的?!〃
  叮。音乐声倏然而止,夜风穿堂而过,月色泛着冷白的光芒,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着捧月的姿势,女子仿佛被定身一般停住了。
  就在这时,黑暗重新笼罩了上来,女子迅速与夜色融为一体,连两点幽蓝的暗芒,都消失了。
  李瑾停在原地,警戒四周。待到月亮再次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面前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除了那冷冷的月光,音乐、舞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瑾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眨眨眼,只觉得酒意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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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僵尸…2

  第二天过了晌午,李瑾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他回忆着昨夜自己似乎遇见什么事情来着。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拍拍脑袋,对了,那在月光下泛着青光的皮肤,还有古怪的音乐。
  如果不是自己做梦,那就是遇到了不寻常的事情啊。李瑾摸着下巴,浮现出略微兴奋的神色。
  先去永乐坊的茶肆里喝茶。不过与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去探听消息。李瑾坐在临窗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转着茶杯,佯装漫不尽心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实则竖起耳朵听着别人的交谈。
  如果真有怪事,那么碰见的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在茶馆酒楼这样的地方,探听这样的逸闻最合适不过。听了半响,尽是些哪家的寡居娘子出落的貌美,总被好色的邻居调戏,奈何家中无男人撑腰只得忍气吞声;哪里来了个参加科举的秀才,科举没开考,倒是沉迷在那新出的名妓温柔乡,最后人财两空,灰溜溜的离京而去;哪户人家的女娃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值出嫁的年纪,被媒人踏破门槛这样的市井长短,又或是西市胡商又带来些没见过的好东西,开出天价倒也有人购买;从遥远的异国而来的使节浩浩荡荡穿过朱雀街,往皇城而去,来的都是些黄头发蓝眼睛的人,引得好多人围观……
  尽管也是些有趣的见闻,但关于李瑾昨夜遇到的怪事,却没有听到零星半点消息。
  难不成……真是自己做梦么?李瑾有些失望,一不留神把手中的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霎时间,姜的辣,盐的咸,果汁的甜,加上茶叶本身的涩苦,一起在舌头上蔓延开,变成难以形容的味道。
  ”咳……“李瑾反射性的就想将茶水吐掉,顿了顿,又皱着眉勉强喝了下去。随后嫌恶般的把茶杯推出去好远,招呼店家端来一壶白开水,喝上几口冲淡嘴里的味道,眉头才算松开了。
  自从蜀中传来茶叶,也不知谁想出的吃法,在水里放些葱姜盐果汁混着茶叶一起煮,美其名曰是冲淡其茶叶本身的苦涩味道。看周围吃茶的那些人,还挺津津有味的。不过对于李瑾而言,那味道就不敢恭维了,自从第一次吃过茶以后,他就一直不能习惯。与其吃茶,倒不如饮酒。
  听闻有人尝过茶水之后,反应激烈到摔了茶杯,大骂只有畜生才喜欢那鬼玩意的味道。言语固然偏激了点,但也能看出其茶的味道多么不能让人接受了。
  看来,在茶肆里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李瑾付过茶钱,拎过手边的包袱,晃悠晃悠朝着十二卫的方向去了。
  借他衣服的友人并不在,庭院里三三两两聚着几撮人,或聊天或睡觉,看起来倒是十分悠闲。李瑾转了一圈,就打算回去,忽然瞥见聚在屋檐的两三个人总是抬头频频望向他,见他看过去,又迅速扭头装作淡定的样子。
  李瑾凑过去,好奇道:“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几个人并没有立刻搭腔,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之后,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你昨天替刘真值班了?”
  李瑾一愣,没想到代替值班的事情会被其他人知道,便说:“他家里有事,我便替他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哼,他家才没事,”那人哼了一声,接着又压着声音说,“我看啊,他是因为害怕才叫你替他班的。”
  “哦?”李瑾挑眉,笑道:“不会吧。”
  “你昨晚是在启夏门那一带巡逻吧,那有没有——”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碰到了。”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几人都同时盯着李瑾,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吓人,表情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什么事?”他们同时问道。
  李瑾慢慢勾起嘴角笑了,慢吞吞的说:“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音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是谁弹的。”他说完,几人都没有讲话,似乎在等着下文。半天之后,发觉李瑾光是笑,并没有再继续讲的意思,才带着失望的问:“就这样?”
  “恩。”李瑾点点头,“就这样。”
  “看来没有遇到啊……”几人舒了一口气,遗憾地望着他。
  “遇到什么?难道还有比只闻音乐不见人更加奇怪的事情吗”李瑾浮现出一副不解的神色问。
  “有的。”其中一人便开始讲述下面的事情。
  *****
  挂在夜空的月亮仿佛是被咬掉了一小口般呈现着残缺,风从各坊间的道路上吹过,深夜寂静。朱雀大街上,已经冒出嫩芽的垂柳,在月光的照射下静静投射着柔软的身姿。
  “咚——咚、咚、咚。”从临墙的坊间,传出了一慢三快敲击竹梆子的声音,“小心火烛……”浑厚的打更人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尤其让人感觉安心。
  四个穿着铠甲的金吾卫正途径大业坊由北往南朝着昌乐坊的方向而去,越过旁边低矮的坊墙,可以看见晋昌坊中寺庙在黑暗中静静耸立的庄严暗影。周围静悄悄一片。
  走在前方的其中一个金吾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即又振作精神挺直了腰板。
  “四更天啦。再过一更天,等到了五更天就可以回家睡觉喽。”走在旁边的另外一人说道。
  “哎,真是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啦。”走在后面的一人说道。
  “平时巡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困过,肯定是白天的时候在美人那里流连过度了吧。”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打趣道。
  “嘿嘿,你别说,那西域来的胡姬感觉可不一样,又热情又奔放,腰肢软得就如那柳枝一般。哪像我们这里的女人,不干不脆,还要先文绉绉的吟诗作对,光是那你说一句我接一句的诗,就能浪费个把时辰,这还不算,要是那些有名的都知,还能以你的诗不好为理由轰你走。真是太过麻烦。”
  “就说你是个粗人,用文人的话说,吟诗那是雅兴,他们讲究的是情调,哪像你啊,见着女人就要急哄哄的往床上带,粗俗。”
  “我一个巡逻的武卫,要的是我的本领,哪里学得来文人酸溜溜的那一套。”那人嗤之以鼻。
  “这你说的,那北衙的李瑾郎君,不就听说在名妓中间很受好评吗?他不也是个武卫?”
  “咱哪能和他比,人家那是家底好,出身就比我们这些人高出一段,会些墨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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