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叶清玄轻声说:“布雨师见过我。我拿着乐器,他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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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清玄走出房间时,看到走廊尽头沉默地神父。神父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复杂。
叶清玄沉默地低下头,在从他身旁走过时,轻声说:“让您失望了,神父。我大概天生不是做神职人员的料子吧。”
神父沉默不语,任由他提着黑色地箱子推开教堂的大门离去。大黄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欢快地跟着他一块离去了。
很快,狼笛蹩脚地推着轮椅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是乐师的征召,我无从置喙,但有一点希望你明白。”
班恩神父忽然轻声说:“我以教团的代表人的名义告诉你,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而你还活着的话,你会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
“他会活着回来。”狼笛低声说:“哪怕我死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教堂门外的夜色,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蹩脚地推着轮椅走向预定地点。
只是他的脑中,却始终萦绕着少年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郑重又平和,而且带着就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笑?
那么一无反顾,像是飞蛾扑向火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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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黄昏时刻逃脱之后,叶清玄昏迷了一个小时,再回到街道上的时,已经是深夜了。
夜色浓厚,寂静地小镇上一片昏暗,再无行人。
叶清玄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听到背后大黄狗的轻快脚步声。老费跟在叶清玄地旁边,仰头看着他,眼神依旧不屑,搞不清他究竟要弄什么东西。
现在看到老费那么桀骜地眼神,叶清玄忽然有些轻松了。
这么多年了,自己来到这个远离了阿瓦隆的城市,物是人非,可它还陪着自己,而且不在乎这个‘小弟’又废柴又懒惰,还经常逮一些死老鼠来给自己吃。真是令人倍感欣慰和温暖。
“老费,回去吧。”
叶清玄蹲下头,摸了摸他的项圈,轻声说:“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老费歪着头看着他,像是听不懂,许久之后伸出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打了两下。又是这招牌性的鼓励动作,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汪~”
它叫了一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离开,在街道的尽头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走上了回家的路。
月光之下,叶清玄看着老费走远,低下头,解开黑箱上的银色绳索,撕下封条。
于是,冰冷的河水便从箱子的缝隙里露出来了,滴在地上,留下一路湿迹。狼笛亲手制作的以太之索封死了乐器的共鸣。可现在随着绳索的解开,它又一次地开始颤动了,发出呼唤主人前来的声音。
叶清玄静静等待,回忆起狼笛的声音。
“布雨师并非是万中难觅的颂唱者,也不是天赋卓绝的良才。他对符文的研究我不清楚有多深,但可以确定,他大部分能力都在乐器之上。
所以,你只要带着它,布雨师会投鼠忌器,不敢对你使用伤害性太强的手段。这是我们的可趁之机。但是你要小心,百目者往往会赋予他的侍从一些奇怪的能力和道具。”
狼笛抚摸着膝上的竖笛,眼神冷厉:“你的任务只是将他引出来,他一旦出现,就将乐器彻底毁掉,然后迅速离开。
我会在暗处跟着你,对付他的任务交给我。”
叶清玄沉默地回忆着,确保自己没有任何的遗漏。
在一片寂静里,他听见远处传来海潮的声音,像是心中的恐惧一样,它们鼓动着,在那个狭小的空腔中招摇震荡。
所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又混乱,又恐慌,震颤不安。
如果自己死了,神父会难过么?他是一个合格的抚养着。收养了自己,纵容自己的叛逆,这么多年来都……还有老费,还有维托。
他们将来都会好么?
叶清玄的思绪忽然顿住了,停止想象。
因为他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从远方而来,如此低沉,如此静寂。
“他来了。”
叶清玄转身凝望着声音的来处,自言自语,可是他忽然不再害怕。
明明肺腑之间全部都被惶恐和不安所填满,可心脏忽然平静了,血液在流淌,像是雪河流动在在冰川里,如此静谧,如此安宁。
——这大概就是自己吧?
“那就来吧。”
他轻声说。
乐师也好,怪物也好,命运也好。
我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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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之中,月光无声流淌。
在清辉之下,有人步履沉重地从黑暗中走来。
像是背负了什么千钧重物,又像是身负重伤,他的脚步蹒跚,拖着身体向前艰难挪动。
他走到月光之下,动作僵硬地抬头,看到叶清玄之后,嘴角露出笑容,拖曳在地上的斧头也高兴地迸射出火星来了。
他来了!
“不对。”
叶清玄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不对……”
那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影子穿着灰色的皮衣,面容笼罩在兜帽的一片漆黑中,可手中的斧头倒映着月光
沉重的伐斧在地上划过了一溜火花,然后被高举而起,像是要斩碎那一轮残月的光。紧接着,他冲过来了,速度飞快,癫狂地发出叫喊。
“不对!”叶清玄忽然醒悟。
可是已经晚了。
苍凉的笛声忽然响起,如同鹰隼冲上天空一样,拔高,拔高,拔高!
它带着飘摇的曲调回旋上升,然后又从天而降,席卷了大地,于是大地开始颤动。那种笛声宛如鬼魅一般的飘摇,发出呼唤。
于是尘埃飘扬而起,被月光包裹,颤动着,变得模糊,旋即又显现出了具象的形体……它行走在地上,银白的毛发飘扬在潮风,宛如月光奔流。
尖锐的长啸从它的口中迸发,它从大地之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显露出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庞大身形。那是一匹巨大的……胡狼?!
随着呼唤,数只和它同样的巨狼从屋檐和墙壁上跳下来。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道银色的轨迹在雾气中盘旋,只是一瞬,便已经来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咬碎了手中的尖锐斧头。
精铁打造的斧头在狼吻之下,宛如泥土一般变形了,断为两截,分崩离析!同时碎裂的还有他的双腿,狼群一扑而上,像是要将他彻底分尸,却在最后的瞬间戛然而止。
“狼笛,停下!”
叶清玄高喊:“他不是布雨师。”
狼群宛如凝固了一样,瞬间停止。它们紧盯着地上那个血泊中那个人,又回头看向他。一瞬间,数十只碧绿色的眼瞳注视而来,那种纯粹兽性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他压抑着绝大的恐惧,走进血泊里,用力扯下了血泊中的兜帽,然后愣住了。
来的人绝不可能是布雨师。
月光下,那一张丑陋又浮肿地面孔,他是认识的!
这个男人,分明是小镇的伐木人皮蓬!他长的很丑,是因为小的时候的一场重病。虽然他汹酒,总是喝到昏迷不醒。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救济过很多流浪的孩子。因为摸样被人恐惧,所以居住在镇边缘的木屋里,只有流浪猫陪伴着他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要对着自己举起武器?
就在错愕之间,他看到皮蓬的眼瞳骤然动了,在那一双翻白的眼瞳中,分明有一个黑点扩散开来。
皮蓬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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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雨魔乱舞 沸血吹息
瞬息之间,皮蓬从地上弹起了。
就像是令潜力从身体里爆裂开了,他浑身胀大了一圈。一瞬间,部分身体骨节便在蛮横地动作之下碎裂了,可动作却快到不可思议。
如同巨大的铁球擦着身体飞过,叶清玄眼前一花,便黑了。
在昏沉中,他感觉到自己被撞到墙上。
而在月光下,皮蓬的身体跃起在空中,抱紧了黑色地箱子,趁着转身的力量将它投入了黑暗中。
紧接着,暴怒地狼群从地上跃起,将他彻底撕裂成粉碎。可在骨节碎裂,血肉纷飞的残酷猎杀里,黑箱却翻滚着,跌跌撞撞地落下,最后滚落到街道的尽头,一个人的脚边。
一只庞大的银狼如影随形地追踪而来,可那个人看着银狼狰狞地面孔,却笑了,只是弯腰,伸手按在黑箱上。
——崩!
瞬息间,黑箱中掀起了震耳欲聋的爆鸣。
剧烈地声音中,无形的力量,像是铁锤,瞬间将银狼的头颅砸入脚下的青石板中,宛如水银一般地血液飞溅在黑箱上,染白了一角。
黑箱上,裂痕缓缓绽开,到最后彻底地化为粉末。精巧地单簧管落入了来者的手中,在刚刚一道爆鸣之后,不再震颤,宛如回到了本来应该回到的地方。
“真可惜啊,狼笛。”
来者摘下头上的长礼帽,露出白色地瞳孔:“不错的圈套,可惜对我不管用……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你后悔么?”
他似乎很老了,满脸皱纹,丝毫不像是狼笛所说的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可那一双白色的眼瞳中游移着寒光,比狼群要更加的冰冷。如果兽性给予人的是恐惧的话,那么那种近乎毫无道理的暴戾和冷酷能够让人的灵魂都为止冻结。
“抱歉,没有。”
在狼群地低吼和环伺中,传来狼笛的声音:“他被你用‘蠕虫’控制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就在皮蓬碎裂的头颅上,他的耳朵里,一只黑色的水蛭样生物从血水中游曳而出,它原本寄生在皮蓬的大脑中,现在它爬出来,在血泊中迅速地游动,拖着一条血线来到布雨师的脚下,最后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迅速硬化,变成了一枚奇怪的手镯。
布雨师低垂着眉毛,像是欣赏着手腕上的蠕虫手镯,轻声感叹:“你看,我用绝大的代价换取到了这个赏赐。它帮我度过了很多苦难,包括这一次。”
说着,他抬起头,环顾着四周的景色,神情诧异又钦佩:“真是难以想象啊,我追着你跑了这么远,没有想到,‘它’就被你们藏在这个可笑的小镇里。”
“有我在,你拿不走它。”
阴暗中传来声音,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
“那么可怕的东西我可不敢带在身上,我接到的命令只是毁掉它就可以了。”
布雨师忽然笑了:“同样的,我也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单簧管忽然抬起,炸响一声凄厉的声响:
“——毁掉你!”
宛如垂死尖啸一般地声爆炸响,当那凄啸声扩散开时,无数沸腾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海风骤然狂舞,潮声变得模糊不清。巨量的以太在这一声尖啸的调动之下苏醒了,汇聚成潮流,自四面八方而来,掠夺着一切水汽。
空气中骤然变得干燥无比,哪怕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气息,可紧接着,惨白的雾气从布雨师的脚下扩散开来了,浓厚到令人窒息的雾气在瞬息间扩散。
迷雾吞没了整个街道,令一切都陷入模糊之中。
紧接着,水珠凭空具现,宛如暴雨一般在雾气中冲撞起来,宛如箭矢。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掠夺了温度,凝结上了一层白霜。
顷刻间,迷雾笼罩之处,暴雨倾盆。
银狼们发出长啸,冲入了雾气,可却迷失了他的踪迹,找不到那个男人身在何方。
变化系的乐师最擅长的就是操纵物体性质的变化,挥洒暴风和冰霜,制作火焰和铁墙。在所有的乐师之中,他们最适合登上战场,因为绝大的破坏力!
现在,单簧管低啸,瞬息之间完成了一个小结的演奏,召唤来了厚重到令人窒息的雾气暴雨和足以令常人瞬间冻僵的严寒。
“啧,又藏进自己的龟壳里去了啊。”
狼笛吐了口吐沫,化作兽性竖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雾气和雨水。
——克罗默尔变奏曲。op74,其名为‘雨魔’。
但最危险的不是这个……远远不是这个……
所以,他需要全神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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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而在迷雾中,单簧管锵然奏响了。
宛如无数人在雨中哽咽地声音扩散开来,如泣如诉。正是在这一片凄清地声音中,却有仿佛铁蜂振翅的尖啸此起彼伏的响起,像是阴魂应召而来,徘徊在雾气中。
在雾气中,无止境的暴雨猛然攒动,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从其中诞生,轻而易举地在一只银狼的脖子上凿了一个大洞。
银狼的头颅断裂,挂在脖子上,翻滚在雨水中,被紧随其后的东西彻底切裂。
直到最后,那一只银狼消散了。原地只剩下深深穿刺进地底的细小坑洞。
在那些坑洞里,都有着一根根细长的铁片。
那些嵌入土石中的铁片还散发着灼热的光,可脱离了雾气之后,热意便消失了,就像是热量被雾气抽走,重新回到了源头中。
这就是‘雨魔’被人誉为杀戮乐谱的原因之一,通过数种不同的音符组合,它能够产生近乎无法抵御的破坏效果——‘爆铁’。
那一片雾气并不是死的,它是活物,之所以扩散严寒,是因为它无时不刻的在抽取着周围的光和热。所有的光热都被抽走了,然后随着那些铁片一样的‘媒介’在飞射时爆发出来。
不论是多么厚重的铠甲,还是墙壁,都无法阻挡这种力量的冲击。
如果是人被打到的话,恐怕一瞬间就会被打断吧?
只需要一声巨响中,上半身和下半身将彼此道别。
或者整个人变成一堆碎肉。
这才是布雨师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他最擅长的……是杀人。
乐声在继续,雨声越发密集,裹挟着极薄的铁片,向着四面八方飚射。铁片轻而易举地切断了银狼的脖颈和四爪,将它们击杀至溃散。
可是在狼笛越发苍凉的曲声中,胡狼们从大地之上前仆后继的涌现。
就像是完全没有极限一样,狼笛的召唤物源源不断地从虚空中冒出……这是近乎整个狼群一般的规模。
这些庞大到近乎有一人多高的巨狼们绝非正常生物,它们因以太而生,没有要害、没有血、也没有疲倦,也不知畏惧。
而且随着‘奈依’竖笛的吹奏,它们再度膨胀,显露出异样地冰蓝,可身体却越发的飘渺了,宛如要消融在雾气里。
“不要躲躲藏藏,尊敬的狼笛先生!”
在雨雾中,布雨师骤然低吼,一道闪光挥过,切裂了墙壁,令砖石坍塌,无数尘埃飞扬。就在飞扬地尘埃里,阴影中的狼笛终于显露出踪迹。
透墙而过的铁片擦着他的喉咙飞过,留下一条醒目地血痕。
“轮椅?”
布雨师大步向前:“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娘炮玩意?”
铁片随着尖啸飚射,宛如劲弩迸发的箭矢,密集地汇聚成一束暴雨,喷向前方。
狼笛身体猛然一倾,轮椅的两枚轮子在地上滑动,原地转了个圈之后,滑向了后方。铁雨和他擦肩而过,在墙壁上留下了宛如蜂窝一样的凹陷,碎石飞迸。
“哇喔,你还别说。”
狼笛夸张地挑了一下眉头,拍着扶手:“这东西上手简单,而且又方便我偷懒,简直超好用!我都有点爱上它了。”
“俏皮的情话留到和它一起下地狱之后再说吧。”
布雨师抬起枯萎的面孔,一片漆黑地眼球上,代表双瞳地惨白色收缩:
“——废话到此为止!”
在他手中,单簧管已经举至唇边,吹奏出尖锐的曲调。白色的雾气猛然一颤,翻滚沸腾起来,到最后变成如血一般的猩红。
血红色?!
“沸血吹息?”
狼笛裂开嘴,像是兽类一样摩擦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