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震颤,愤怒地快要从胸腔中跳出。于是鲜血在他的体内膨胀,令他青筋从脸颊上浮起,血管快要炸裂。
所有的力量汇聚在胸臆中,如熔岩一般用灼烧着他的心脏,像是要穿透层层阻隔,去触碰禁忌的领域……
于是,他听见手背上传来清脆地声音。
——像是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叹息。
他错愕地低下头,看到指尖银丝盘绕的戒指放出了亮光,悠长地龙吟声在虚无中迸发,无形的震荡从手指上传来,撕裂了一片白雾。
在他的指尖,白雾被扰动了,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了漩涡。在漩涡里,分明不应存在于此处地烈日喷薄而出,遍照一切黑暗。
那是幻觉。
可幻觉却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能够让他再一次的感应到了以太。那种力量充斥了天空,填满了大地。它们随风而来,飘散在雾气里,荡漾起层层的涟漪。
一瞬过后,幻觉就随着那一声叹息而消散了。
可是,层层盘绕而来的铁枝荆棘停滞住了,像是找不到目标了,陷入困惑。它们茫然地在扭动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短暂,令人来不及细细思索。
叶清玄只来得及抱住老费,掏出囚笼,在地上狼狈翻滚。
紧接着,难以抗拒的昏沉和黑暗袭来,那一瞬间的幻觉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就像是整个人在瞬间被挖空了,难以呼吸。
“叶子!叶子!”
像是有人在高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用力摇晃着他。
在最后的意识消散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指了一个方向。
“从那里走,去教堂……”
他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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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分钟之后,黑暗地密林中走出一个消瘦地身影。
在浓厚地夜色中,他似乎不靠眼睛便能够辨认地形和道路,一路畅通无阻。
到最后,他停在某处,他冷冷地环顾着遍地残骸。在钢铁荆棘地穿刺中,一无所有……那些该死地小偷已经逃走了。
比起愤怒,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刚才‘雾魔’失控了一瞬?
在无数钢铁的荆棘中,他冷冷地凝视着那些小偷逃离的方向,可忽然之间,阴冷的神情却僵硬住了——乐器和他之间的共鸣,消失了?!
他顺着最后残留的痕迹疾奔,到最后,停在了一条河流的旁边。他凝视着面前湍急地河流,发出愤怒地咆哮。
在河边湿润地淤泥中,依旧残留着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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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小镇地另一端,教堂的后门被敲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神父将后门推开,然后愣在原地。
在门口,湿淋淋地少年背着自己的同伴,旁边还有一条湿淋淋地狗。那一条老狗地嘴里还叼着一个灌满水的黑色箱子。而在少年地后背上,那个晕厥地白发少年已经快要没有呼吸。
“叶子快要不行了。”
被冻到嘴唇发紫的维托:“神父,救救他,他让我来找一个叫做狼笛的人。”
“进来。”班恩让开了路,在他们全部进入之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他从维托地背后接过了白发的少年,在走廊中急行,最后近乎暴力地踹开了房间地大门。
在门后,叼着烟斗翻小说的狼笛险些被他吓得滚下床来,错愕地看着冲进自己房间的神父。很快,就看到他手中,那个白天还和自己谈笑的东方少年。
他浑身湿透,已经晕厥,呼吸若有若无。
“喂,不会这么刚烈吧?”
他呆滞地看着晕厥的叶清玄:“当不了乐师也没必要跳河自杀啊。”
“别废话了。”
班恩扯开了少年的上衣,指着少年鲜血淋漓地心口:“心音,心跳复苏,救他。”
“真是要命啊。”狼笛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刚刚弥合地伤口,快哭出来了。
这一刻,狼笛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赎完。
第十章 诱饵
第八章
当叶清玄漫长地晕厥中苏醒时,忍不住发出痛苦地**。
“偷走了一个乐师的乐器,从‘雾魔’和‘植铁’中逃脱,护着两个同伴在乐师的追踪手中全身而退,最后为了隔绝对方的锁定,跳进逼近零度的雪水里,一路游回了小镇到里……”
在旁边,一个虚弱地声音感叹:“叶,你还真是做了相当了不得的事情啊。”
“狼笛先生?”
叶清玄错愕地看着轮椅上那个面色苍白,像是快要死掉的男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勉强体力使用心音催发,做了一次心脏复苏……只不过是伤口又崩裂了,失血几百cc的程度而已,哦,你不知道cc是什么,就理解为差不多半盆就行了。”
狼笛一脸轻描淡写,说完之后感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当不了乐师投河自杀了呢。”
叶清玄沉默许久,轻声说:“谢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狼笛摇头:“要不是你的同伴偷走了布雨师的乐器,否则昨晚他就杀上门来,把我干掉了。”
“嗯?”叶清玄一愣。
“被你们偷走乐器的人是我的敌人,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受伤……”狼笛说起这件事儿有些尴尬:“其实是我大意了,我比他厉害的多,真的,你别不相信。”
“哈哈,其实我都看不懂的。”
叶清玄尴尬地挠了挠头,却觉得浑身无力。
“你刚刚从失温休克里被抢救回来,还是先躺着吧。”狼笛将他按在床上,忽然说:“叶,有一个问题我想要你回答我。”
“嗯?”
“虽然从你的朋友口中,具体的过程我已经了解,但你是如何挣脱雾魔的呢?那种东西绝不是一个小孩子依靠力量能够睁开的。”
叶清玄也一头雾水:“你是说雾气里的那些手?”
“没错,那是一个名叫‘鹅之母’的邪教徒所作的曲目:《阿瓦隆大桥倒塌了》。只有两节流传下来,分别能够制造出自带腐臭毒雾的‘雾魔’,还有操纵铁从植物和土中生长的‘植铁’。
虽然顾忌乐器在你们手中,他不敢太强出力,但雾魔的拘束能力却是同类中最强的,想要挣脱的话,哪怕是乐师也要脱层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叶清玄苦笑:“如果有原因的话,那么可能就是这个了。”
他褪下手上的指环,将它重新拆开。指环拆开之后,是一根修长又富有弹性的弦。被弯曲了这么多年,当舒展开来的时候它依旧笔直坚韧,翻着黯淡的银光。
“这是什么的弦?抱歉,我认不出它的出处。如果是吉他的弦太长,提琴的弦又太硬,不过……”
狼笛接过端详了片刻,啧啧称奇:“这可真是相当罕见的材料呢。”
“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叶清玄眼神亮起。
“没错,这应该是某个学派的制造技术,这种材质是经过炼金术萃取的青金,还有经过培植和异化的以太,那种合金材料,只有相当厉害的乐器才会用到。能感觉到……它上面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以太。可惜,它本来应该是某个乐器的一部分的,拆分成一根弦之后,也算是废掉了。”
“废掉了?”
“以太的调动自有其顺序,如同不按照顺序来,只会搞到一团糟……乐器的存在在于帮助乐师驾驭海量的以太,实现精准控制。这种控制是靠着无数部件的和声与配合实现,绝不是任何一个单独的部件能够做到的。
帮助你**束缚大概是上面积蓄了这么多年的以太,但以后恐怕没有可能了。”
狼笛想了想,将琴弦还给他:“收好它吧,不管是谁留给你的,这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叶清玄沉默地接过,重新将它盘在食指上。
“叶子,你醒了?”
门被推开了,等待许久地维托冲进来,在再三确认他没事儿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老费就淡定了许多,慢悠悠地走进来,依旧带着国王地气度和‘你们这些凡人’的不屑眼神,跳上床闻了闻叶清玄的味道之后,放心地一屁股坐在他胸膛上,然后畅快地用尾巴抽打起他来。
打的不痛,就是很没面子。
“这是你养的狗?看上去很厉害啊。”
狼笛凑上来,较有兴趣地和老费对视着,口中啧啧有声,时而汪汪两声,对着老费比划着什么奇怪地手势。
老费一脸冷淡地看着他,不为所动,淡定地浑似班恩神父的亲戚。
哪怕对面的人是一位乐师,这条狗的眼神依旧矜持又不屑,带着贵族俯瞰奴隶地怜悯。这份胆量,令叶清玄也为之汗颜。
“诶?好奇怪啊,它没有回应我。”
狼笛不以为忤,反而动作和声音反而更加奇怪了,令叶清玄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呃,我在跟它说话……我觉得它不像是一条简单的狗,但不知道听不听得懂狼的音律。”
狼笛举起双手在头顶比划成耳朵的样子,朝着老费低声地哼着什么,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肯定也会疯狂地晃起来。
老费斜眼看着他,似乎不耐烦了,终于慢悠悠地抬起了一支前爪,在狼笛面前晃了晃……然后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然后顺手按了一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地爪印。
叶清玄愣住了,维托愣住了,狼笛也愣住了。
漫长的寂静。
又是漫长的寂静。
“咳咳。”
狼笛尴尬地挪开,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那个啥……你的宠物真有个性。”
“你见过这么拽的宠物么……”
叶清玄残念。
他其实从来没敢拿老费当宠物看。
确实,自从叶清玄认识老费开始,老费就作为一条单身贵族狗活在这个世界上。
五年了,老费一直都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性格桀骜不驯,打架强力无边,而且宁当狗头,不为人尾,谁敢当它的老大他就咬死谁,简直是犬中强梁,狗中吕布。
当它的主人,自己哪里够格啊。
其实是它一直当我是小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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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闲话不多说了,既然人已经凑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说正事儿吧。”
狼笛擦掉脸上的爪印,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环顾着在场的两人一狗:“我为了救叶,自己本身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所以,班恩神父答应了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知道。最起码,你们要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看到两人神情郑重,狼笛满意地点点头:
“先说说‘布雨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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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雨师,也就是被维托盗走乐器的乐师。
‘布雨师’本身自然不叫这个名字,就像是‘狼笛’的本名也不是狼笛一样。这是他们进阶共鸣级之后,圣城在综合他们的履历、事迹和所擅长的音乐,所作出的评价。
曾经的布雨师一直默默无闻,被认为会像是大部分没有才能的人一样,在学徒级卡一辈子。
后来他在一次探索中忽然崛起,后来顺利成为乐师,而且因为本身的天赋被圣城授予了‘布雨师’的称号,一路顺风顺水,被人当做厚积薄发。直到六年前,有人发现他屠杀了一整个村庄向‘百目者’进行献祭。
从那个时候他就消失了,变成名列通缉的黑乐师。
“献祭?”
“没错,借助邪神的力量,为了向着大源的更深处探索,代价是以生命和血作为祭品。不过,既然别人的命也可以,那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近些年,堕入邪道的乐师真是屡见不鲜。”
狼笛眼中常有的笑没有了,满是寒意:“所有‘静默机关’的‘律令乐师’都将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直到他的头颅被悬挂在亵渎者之墙上,公义得到彰显为止。
不论他是否袭击了我,既然找到了他,那么在他造成更大的伤亡之前,他都必须死在这里。”
叶清玄沉默地听他说完,可是心中却渐渐升起了不祥地预感、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说这些呢?而且为什么他说话的时候在看着维托?
“诱饵?”
忽然之间,他心中一动,抬头看他:“你需要一个诱饵!”
在他的凝视中,狼笛眼神也愣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叹气:“聪明小孩子真是不讨人喜欢啊,叶。”
“你受的伤,也是来自于他?”
“没错,一次偷袭。”
狼笛坦言:“他比我更擅长遭遇战。仓促之间,我差点死了。”
“然后他追着你到了这里……”
叶清玄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你在养伤,但不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因为谁都没有料到维托会去偷包,也没有人知道我会将这个消息带给你。
所以,他现在还以为我们躲藏在镇子里。如果没有乐器,他就没有杀死你的把握,所以他将自己藏在暗处里。但是只要能取回乐器,他就再没有什么顾忌。”
叶清玄摩挲着手指上的弦戒,终于摸到了迷雾中的脉络,眼神渐渐亮起:“所以你要赢的话,就需要一个机会,让他乖乖走进陷阱里……”
第十一章 扑火
“我们不能毁掉乐器么?”
“乐器和乐师之间的共鸣联系甚至比夫妻、比血缘之间更加密切。如果他感应到乐器损坏的话,我们将丧失主动。因为他不论是逃走,还是就地进行大规模的献祭,强行硬攻,我们都无能为力。”
叶清玄心中一动:“我们只要……”
“不可能的。”狼笛洞彻了他心中的侥幸:“你没有亲眼见到过献祭,所以你不懂。只要黑乐师只要吹奏和吟唱邪神礼赞,就足以引来邪神的目光。
礼赞的声音会覆盖整个小镇,到时候所有人都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血从皮肤下面渗出,在地上汇聚成河。所有的生命都会被来自深渊的手掌掠走。这个过程甚至可以长达三个小时,因为乐师的演奏只是基调,祭品的哀鸣才是礼赞的主题。
这才是邪教徒最令人讨厌的一点:哪怕杀死他很容易,但却很难阻挡他玉石俱焚的反击。
不过,百目者也并非是慷慨的神,献祭对于乐师本身也是一个极强的折磨。除非代价大到他无法承受。否则他不会使用的这么轻易。”
听到狼笛说完,叶清玄眼中的侥幸一点一点的熄灭了,到最后,陷入沉默。
“所以,必须,必须这样做么?”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狼笛说:“叶,很抱歉,但我也无能为力。”
“小镇的戍卫队呢?不是还有……”
“对于乐师来说,常人的数量没有意义,哪怕叫上他们,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狼笛的眼神肃冷:“抱歉,是我将他带到这里,所以我不能任由他的破坏继续下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必须继续,如果无法完成,死的人将比这个小镇要多出数十倍,甚至百倍。”
在寂静里,他扭过头,凝视着维托。
维托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
“抱歉,虽然我不认识你,但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你。这不是以乐师法案所进行的强行征召,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伸手按向维托的肩膀:“这是我个人的请求,拜……”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手掌并没有按落,而是被旁边伸出地手掌钳住,动弹不得。
他从未想到这个东方少年的手臂有这么强的力量,像是铁钳一样。
维托愣住了,狼笛错愕地扭头,看到低头地少年。
“叶,现在不……”
狼笛想说什么,却看到少年抬起头来了,他的白发在烛火里带着金属一样的银光,可眼瞳是漆黑的。
“我去。”
叶清玄轻声说:“布雨师见过我。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