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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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王冠- 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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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儿?”
  几位贵族代表擦拭着冷汗,互相看了一眼,有人被推出来,勉强地鼓起勇气,迎向引路的教士。
  可那推进的行列却丝毫不曾停止,缓缓向前,令那拦在前面的代表愣住了,脸色越来越白。
  直到最后,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高举旌旗的教士垂下眼睛,似是打量着他。
  在黯淡灯光的照耀下,那魁梧的教士投下了浓厚的黑影,覆盖在那一张惨白的脸上,令他忍不住吞了口吐沫,勉强地笑了一下:
  “在下是阿瓦隆首席……”
  “汝当俯首。”
  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在逆光的模糊轮廓中,似是有肃冷而漠然的目光投下,带着如铁的威严,压得他难以维持脸上的微笑,冷汗从额头上渗出。
  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一双眼瞳。
  教士收回视线,冷淡地宣告:
  “——敬畏神明。”
  在死寂的寒风中,唯有圣徽在旌旗之上猎猎作响。
  隐约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在所有人的凝视中,那一道消瘦的身影从昏暗中走出,踏着净化者们铺平的道路,走进的黯淡的灯光之下。
  死寂中,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隐约的脚步声回荡。
  钢铁摩擦的轰鸣中,装甲骑士们半跪在地,向着主宰者们低下头颅,而就在那教士们的拱卫中,消瘦的年轻人走下了战船,踏上港口,在寒风中向着掌心哈了口气,搓着双手,似是不习惯冬季的寒冷。
  青金纹饰的圣带从他的肩头垂落,落在祭衣之上。那不是大主教们最爱的深红,而是带着幽深色彩的紫。
  在摇曳的风灯照耀下,白发被风吹起,在宛如燃烧的水银。
  在寂静中,他站在岸上,凝视着这一座暌违已久的城市。明明只是四个月的短暂道别,可是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很多东西都被改变了。
  往昔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可它骨子里的东西却依旧未曾改变
  阿瓦隆……
  “终于回来了。”
  叶青玄轻声呢喃。
  在飘扬的赤红色圣徽之下,他俯瞰着人群,抬起手,一如当年驾临这里的皇帝,向着凡人宣告真理。
  “——神佑安格鲁。”
  于是,宛如海啸的欢呼声响起。
  人潮涌动,宛如沸腾。
  无数混乱的脚步踩得大地都震荡起来,尘埃飞起,在空中动荡着,在那无数人的呼喊中颤动。
  狂热的人群凝视着那一轮圣徽,和那年轻人的身影,挥舞着手臂,涌动着上前,一次次地试图越过禁区,不论外围的卫兵如何阻拦。
  无数人高举着手中的风灯,挥舞着手臂,向着叶青玄呼喊,用尽所有的辞藻赞美。
  随着叶青玄向前,那一轮圣徽之帜在烈风中高举,信徒们便越发的狂热,向着降临在面前的救赎拜倒。
  那些杂乱的呼喊渐渐地重叠在一起,变成了同一句话语,同一个声音。
  “神之手!”
  人群仰望着叶青玄的身影,狂热地赞颂:“神之手!”
  “神之手!!!”
  那无数人的呼喊汇聚在一处,便震动天地。
  这是这一座沉寂的城市所发出的低吟。
  就像是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恭谨地将一切都奉上,谦卑地恳请来者赐予救赎。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里,所有前面的人都面面相觑,脸色微微变化。
  明明努力维持镇定,却藏不住眼底涌现的惊骇和忌惮。
  他们并非不清楚叶青玄的身份和往昔,早在叶青玄归来的那一刻,他曾经的资料和过去便被摆在了无数人的面前。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经想要联合起来,将这一股强大的力量纳入掌中。后来,他们看到了力量,便急切地想要与这位归来的贵客交好。
  可现在,他们甚至没有留在这里,去自我介绍的勇气。
  那一瞬间,他们终于明白:来到这里的不是忠诚的士兵,不是天真的英雄,也不是可以去用利益和妥协去打动的政客。
  教士对他们说:汝当俯首,敬畏神明。
  在那一身深紫色的祭披和象征着公义的圣带之下的,并不是他们预想中那个年轻人,而是圣城所册封的大主教、再立宗教审判所的大审判者、带着铁和火到来的‘神之手’!
  所有沉醉在权力和欲望中的凡人,在他的眼中,宛如尘埃。
  “又是一个疯子啊……”
  有人低声呢喃。
  …
  “兰斯洛特,你还不明白么?
  梅菲斯特回头,看着失落的兰斯洛特:
  “阿瓦隆已经变了,老朋友,这个世界也已经变了。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你可以庇佑的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你改变不了他。”
  兰斯洛特的眼眸低垂,只是沉默。
  在人群的欢呼中,叶青玄走上前来,看着面前苍老的大主教,便露出笑容。
  “梅菲斯特大主教,看到您依旧平安,真好。”
  他习惯性地想要行礼,可手掌抬起,便被梅菲斯特拦下了。
  浑浊的盲眼抬起,宛如在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许久,便露出了感慨地笑容。
  “您已经是神明之手了,大主教阁下,无需向我行礼。”
  说着,梅菲斯特褪下了食指上代表权力的印戒,珍而重之地戴在了叶青玄的右手上,最后,弯下腰,捧起他的右手,令印戒轻触额头。
  “我已经老了。”
  他笑着,像是卸下了重担:“自此之后,安格鲁教区的一切事务,都由您一手而决。”
  叶青玄从未曾预料到,自己刚刚归来,梅菲斯特大主教竟然将守卫了数十年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和整个阿瓦隆结界都交给了自己。
  他虽然身兼大审判者,但在教职之中,与梅菲斯特依旧是平级,甚至作为地区主教,梅菲斯特可以根本不必理会叶青玄的任何意思。
  这是教团授予梅菲斯特的权利。
  但现在,他却将这一切都交付在自己的手中。
  “接下来您恐怕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我便不再打扰了。”
  梅菲斯特并没有等他拒绝,只是颔首道别:“我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为您的下属准备好了驻地,接下来的时间,我会那里等待您的到来。”
  说罢,便在随从的搀扶之下后退,离去了。
  只是在和史东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似是颔首行礼,但又微不可觉。
  直到最后,叶青玄叹息一声,视线看向前方。
  看着面前等候许久的兰斯洛特,张口欲言,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兰斯洛特却撑着手杖,推开了别人的搀扶,走上前来。
  凑近了,端详着他的面孔,像是在分辨往昔的轮廓,如同在看着久别归来的家人,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欣慰。
  “你回来了?”他轻声问。
  “恩。”
  叶青玄点头,然后愣在原地。
  因为兰斯洛特吃力地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拥抱,却孱弱地没有了力气。
  “回来就好。”
  他说,“回来了就好。”
  叶青玄沉默了许久,想要挣开,却犹豫着,没有拒绝。
  很快,兰斯洛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尴尬地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有些激动。这些年,我一直盼望着你能够回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撑着拐杖,拉着叶青玄踉跄向前:“走吧,我带你回去。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小叶子,很多话。”
  可叶青玄却站在原地,看着四周,眼神就变得困惑起来:“怎么就只有你们?麦克斯韦呢?那个老混蛋,不会还在装样子,连接风都不愿意吧?”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瞬,勉强地挂起笑容:“发生了一些事情,大家都始料未及。他暂时没有办法来这里。”
  “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兰斯洛特错开了视线,不再看他的眼睛:“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时间足够,你可以慢慢了解。”
  叶青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
  “好。”


第五百七十二章 泰晤士

  温热的水面上,浓厚的水汽飘荡着,缓缓升起,在瓷拼装饰的顶穹上舞动,凝结成水珠,最后落入池中。
  滴答。
  声音轻柔。
  叶青玄睁开眼睛,抬起手揉着脸。
  在温热的浴池中,在海风中吹僵硬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困倦浮现,浓厚的睡意浮现。
  他撑起身体,跨出浴池,扯下浴巾将自己擦干。
  门外面,仆人的声音响起。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
  叶青玄换好了衣服,推门而出。
  门口的仆人恭谨地低着头:“老爷在餐厅等您。”
  “恩。”
  叶青玄嗅着空气中萦绕的熏香,觉得鼻子有些发痒。
  兰斯洛特家作为开国元勋,在阿瓦隆的产业众多,哪怕是在曾经最为繁茂的中城区,寸土寸金的地段也有一栋大宅,还有宽阔的庭院和花园,隔绝了噪音,闹中取静。比罗拉家的偏僻鬼宅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以前在上代家主、叶青玄的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叶青玄也经常来这里,还记得这里的诸多装饰和摆设。外祖父还准备在他生日的时候,将这里转入他的名下,但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再一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十多年之后了。
  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
  物是人非的同时,他却依旧忍不住心中的排斥感。
  并没有让仆人引路,他穿过了走廊和阶梯,走向了餐厅。
  由于交通便利的缘故,兰斯洛特家的宴会经常在这里举行,在数百年的修缮和不断地增补中,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倾尽心力,打造得完美无缺。
  珍贵的藏品众多,甚至墙上一副看起来不起眼的挂毯,便是某位公爵所赠送的礼物,或者曾经在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珍奇。
  “果然是家大业大啊。”
  他扫了一眼悬挂在餐厅墙壁上的巨大油画,忍不住轻声感慨。
  出乎他的预料的是,在餐厅里只有兰斯洛特一个人,而他的女儿克里斯汀却并没有回来。
  和其他动辄亲生儿子女儿几十个,私生子数不清的贵族相比,同时传承着两具圆桌装甲的兰斯洛特家的世系堪称单薄。
  可以说历代单传,有好几次甚至险些断绝。
  正因如此,才对血脉如此珍视,哪怕是私生子也绝不会流落在外。
  上一代的家主的妻子竟然诞下了一儿一女,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而本代的兰斯洛特更是只有一个女儿,妻子而且早逝,旧疾缠身。
  如果不算叶青玄的话,兰斯洛特家恐怕也只有父女两个。
  纯粹以传承而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叶青玄入座之后,仆人端上了晚餐,简单的样式,量并不算大,但足够精致,恰恰可以填饱胃口。
  兰斯洛特没有说话,叶青玄也没有主动开口。
  沉默的晚餐很快就结束了。
  仆人撤下餐盘,端上了红茶。
  在略显昏暗的柔和灯光里,兰斯洛特就着另一杯热水,服下几颗药片之后,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隔着茶杯升腾起的袅袅水汽,兰斯洛特沉吟片刻,发出了声音。
  “我知道你很疑惑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这一场战争准备了百年的阿瓦隆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对此,我也无意对你隐瞒。
  毕竟,你为了拯救这个国家重新回到了这里,应当知晓这一切。”
  他凝视着叶青玄,看着他的眼神,表情就变得苦涩又复杂:“时间要从半个月之前说起,从利维坦即将迈入复苏阶段的那一夜开始……
  …
  …
  半个月之前
  黑暗的天穹上,暴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无穷尽的从天上落下,覆盖了海上的孤城,压得城市中的孱弱灯火飘摇欲熄。
  在阿瓦隆的最顶层,皇宫正对着远处死寂的海洋。
  在王座大厅的最高处,那沉重的王座上,隔着敞开的大门和暴雨,视线便能掠过宽阔的广场和遥远的距离,笔直地落在海上。
  “下雨了啊。”
  王座上困倦的皇帝从漫长的睡梦中惊醒了,抬起眼瞳,便看到海上的黑云与驰骋的雷电,于是,碧绿的眼瞳中,便浮现一丝释然。
  “终于,要到了么?”
  “正是。”
  王座之下,兰斯洛特颔首,他撑着拐杖,面无表情。在门外厚重的雨声中,只是凝望着被放置在大厅中央的圆台。
  在圆台之上,是一座四方的棱柱,宛如最好的玻璃匠人打造出的艺术品,那堪比钢铁的核心看上去清澈而透明,隔着它能够窥见摔碎在广场上的雨滴。
  可就在透明的棱柱之上,此刻却被丝丝缕缕的血管所覆盖。
  就像是活过来一般,那血管在搏动着,宛如活物呼吸。
  从数条主支上分出来的纤细血管在空中招展着,如同树木的根须,在轻盈的歌声中招展。
  “国王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
  我们拥有了力量,又应该流浪向何方?唷吼,千万双手,将帆高挂!拉呀,小偷和乞丐,我们将获得永生……”
  歌声从棱柱之中传来。
  那是破碎的血肉。
  那一块残破的血肉被封印的时候,只有一节尾指那么小,可现在,却已经侵蚀着钢铁,在封印中生长,壮大,化作了一张模糊的面孔。
  在几个月之前,那一张面孔只是血肉模糊,依稀酷似女人。
  可现在,那张面孔已经长成了,五官具足,微闭着双眼,嘴角翘起,像是沉睡在甜蜜的美梦。
  嘴唇微微开阖时,便唱出了幻觉一般的歌声。
  歌声是活的,宛如魂灵,穿透了层层的墙壁和暴雨,回荡在海天之间,呼唤着远方的妖魔们到来。
  那一张面孔如此的精致,带着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美,似是柔和,似是刚强,似是嗔怒,又似是微笑。
  每隔一个角度去观察,得到的结果便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充斥着非人的魔性。
  在那轻柔的吟唱中,女王从王座上起身,走进,凝视着水晶中的面孔,许久,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一定很寂寞吧?泰晤士亲王。”
  无人回应。
  于是,伊丽莎白伸手,想要将那水晶棱柱捧起。
  “陛下。”兰斯洛特踏前一步,看着她,摇头:“不可。”
  伊丽莎白笑了,手掌触碰在那棱柱上,如此轻柔,像是要抚摸那一张面孔。
  无数绒毛一般细碎的血管瞬间延伸而出,像是贪婪的树根,纠缠在她的双手上,想要生根发芽。可是赤红色的龙威从那纤细的躯壳中喷涌而出,明明是同源的力量,可是却暴戾的像是要毁掉世间的一切。
  只是凝视,便觉得刺痛。
  只是触碰,便会得到毁灭。
  血管在瞬间蒸发了,断绝,收缩回了水晶之中,那一张面孔抽搐着,眼皮颤动,像是即将从噩梦中苏醒。
  “真羡慕你,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老,美丽的一如往昔。”
  伊丽莎白捧起棱柱,端详着那张面孔,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悲凉:“一定很痛苦吧?代替我们受过,这么多年,眷恋尘世,又求死不能……”
  依旧无人回应。
  兰斯洛特单膝跪地,再度恳请:“陛下,利维坦将苏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再看看他。”
  伊丽莎白怀抱着那棱柱,端详着那一张沉睡的面孔:这是我的叔叔啊,兰斯洛特。
  这是上一代皇帝所制作的祭品,因这罪孽之血而牺牲的第十六个人……独一无二的泰晤士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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