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不会出千了啊。”
在昏沉地感觉中,叶清玄终于扛不住睡魔的侵蚀,一片昏沉中趴在了桌子上。在大睡一场之前,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便轻声笑起来:
“——但是我会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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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麻烦你陪我送货啦。”
“反正我又不认识路。”
翌日,还撑着拐杖的叶清玄已经可以走路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旁边挨他一头的白汐抱着怀里的箱子,漫不经心地走路,东张西望。
似乎厌恶自己的白发会惹人注目,她将头发塞进自己的软呢帽子里,她还穿着叶清玄以前的衣服,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野小孩儿了。
“不过,塞顿大叔竟然能够做成一单生意,真是不容易啊。”
“你想的太多了,这好像是委托老板从勃艮第王国寄过来的工艺时钟而已,我们只负责送货。”白汐撇了撇嘴:“要不是人家发信过来问,估计塞顿早就把它丢进垃圾堆里了。”
“好吧,这店我觉得早晚被大叔弄到关张大吉啊。”叶清玄忧心忡忡。
“你叹什么气啊,又不关你的事。”白汐白了他一眼,眼瞳忽然轱辘轱辘转了两下,又打起不好的主意来:“喂,表哥呀,你看这盒子里的时钟大概值多少钱?”
“这虽然不是古董,但看签名应该是勃艮第王国一个很有名的工匠作品,市价很难估计,但光里面的最新式表芯和黄金、白银的用量就不便宜了,如果按照黑市里折价到三分之一的规矩……大概能卖六万左右吧。”
叶清玄板着指头算了算,最后点头:“如果碰上懂行的人,能够卖十万左右呢。”
白汐一脸错愕,不止是为这个价码,也因为叶清玄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店里的书架上全都是书,你就不会看看么?”叶清玄扭头撇她一眼,随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别动歪脑筋,塞顿说惹了麻烦就把人送进医院可不是空话。”
“喂,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叫我表哥的时候就没好事儿,而且你刚才绝对是想要抱着这个玩意跑掉了吧?”
“……哼。”
白汐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但明显贼心不死。
“我来这里第三天有人在店里偷东西,塞顿什么话都没说。当天下午的时候就有人把小偷的手打断,连带这赃物一起送回店里了。塞顿的肌肉可不是白练的,你不会因为他每天在读书就以为他真的人畜无害了吧?”
叶清玄在旁边泼冷水,一直讲到小姑娘的脖子根都发毛了之后才满意地停下来——今天第四次阻止白汐踏入犯罪的深渊,真是可喜可贺……个屁啊!
一天第四次想要犯罪,这姑娘完全就没救了吧!除了老费的狗粮她不敢下手之外,叶清玄就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她不敢偷的。
就像是现在一样,白汐一脸好奇地挤进人群里,像是倾听着街头艺人的演奏。
皮肤黝黑地艺人盘腿坐在自己地破摊子上,卖力地演奏着手中的羌笛,这种罕见的乐器相当少见。优美地音色令路过的行人不时点头,然后将硬币丢进他面前的盒子里……
白汐低头看着盒子里快要堆满的铜子儿,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幸好,就在叶清玄过去阻止她之前,有另一件事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在远方,高亢的铜号声忽然响起。
人声的喧嚣从远处传来。
第三十八章 太一
最先响起的是十六支铜号的高亢声音。
身着鲜红礼服的依仗队在城墙之上,撑起了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铜号,鼓起胸膛,用力地吹响了这代表贵宾到来的号角声。
中城区第六环带的城墙之外,一支浩荡地长队开入了这一座庞大城池之中。
在金色的阳光里,只有在皇帝驾临时才会开启的主教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城门发出低沉的声响,压下了周围一切人群的喧嚣。
紧接着,身披金甲的魁梧军士们手持礼仪大戟、青铜长戈,结成队列,踏入了异国地城池中。
首先是持戟的卫士、紧接着是手捧各色礼器的礼官,然后是漫长的车队,需要四匹骏马六个轮子才能够拉动的大车中载满了绸缎、香料和来自东方的精致瓷器。
黑发宫髻的女官们向着大道上泼洒着净水和花瓣,高挺的发髻宛如飞仙,来自东方的姣好面容上带着符合完美标准地笑容,为身后地金色车架开道。
八匹纯白地骏马拉扯着宛如黄金铸就的车舆前进在道路上,车上的四角装饰着神兽外形的铜炉,铜炉中投入了沉香、乳药、龙脑,散发出浓厚地香气。令人心醉地浓厚香气乘着微风,扩散向四面八方,将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奢侈的梦境。
喧嚣地人群围拢在道路地两侧,兴奋地欢呼和呐喊,向着那一辆庞大的金色马车挥手,仰起头想要从层层的薄绸中看清楚那个纤细消瘦的侧影。
在修正了七日之后,来自东方的云楼氏公主终于入城了。传说中仅仅十六岁便被称为国色的公主端坐在自己的庞大车舆之上。
轻纱和薄绸的环绕中,仅仅是一个简单地侧影便令移不开眼睛。
在道路的两侧,万千路人为止欢呼和呐喊。可她依旧不动,冷淡地应对着这来自异国的欢呼声,像是充耳不闻。
可所有人却越发的好奇,想要知道究竟是多么令人迷醉的美人才配得上如此华丽的仪仗。
庞大的车队沿着皇家大道一路前行,踏着不缓不慢地节奏,一路穿过了层层城门和道路,向着城池最顶端的皇宫而去。
五道城门,第次洞开。将这位异国的公主迎入阿瓦隆的怀中。
就在第三环带,闻讯赶来的人潮几乎快要将叶清玄吞没了。他撑着拐杖缩在街道的角落里,旁边是一脸茫然地白汐。
“就是一个公主,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吧?”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远处的持戟金甲卫士昂首挺胸地走过,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向了这一座山城的巅峰。
“三百人随侍,二十辆车架,这还算是少的呢。”
白汐在旁边撇嘴,看着这个土包子:“在东方,皇帝巡行时,会有万人相随,百乘千骑护卫,提前三日封街洒水,黄绸铺路。皇帝经过的时候,道旁要燃火堆,投入各种香料共计百斤,届时满城馨香,宛如仙境……”
学了那么多公式,叶清玄试着换算了一下整个过程需要多少钱,然后发现脑子有点不够用。
最后只能感叹:“东方人真有钱。”
就在此时,金色的车驾终于来到了他的前方。在炽热的阳光里,车上的薄绸舞动,金色的车身仿佛要融入进光芒中去了,折射着绮丽的色彩,令人睁不开眼睛。
叶清玄眯起眼睛,凝视着远处的华丽车队。在海上,微风吹来,刺着百鸟的薄绸和轻纱便飘起来,绮丽地像是幻梦。
而被层层遮挡的车舆,也终于显露出一线空袭。
在车架中,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背影。
身着华服地白发少女像是昂着头凝视天空,像是察觉到人群的炽热视线,便投来了一瞥,稍纵即逝。
可那种一闪而逝的眼神像是雾气,有种不可捉摸地美。
人潮宛如沸腾一般地鼓荡起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向前挤,高喊着公主,想要再看清楚她的脸。可她已经收回视线了,不再回头。
”快看,快看。”
叶清玄拉着白汐:“美女诶!”
白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对啊,人家从祖上八辈起就是美女了,血统优良,再长不美,岂不是白瞎了祖宗的苦心?”
“你怎么肯定?”
“废话,我要有钱有有权,我也肯定捡着漂亮的娶啊。成打的往回娶。”白汐挥着小拇指头比划着:“——就要那种连鼻屎都要抠的优雅端庄的那种!”
“好恶俗!”
“嗯?”女孩儿斜眼看过来。
“呃,我是说理想远大,值得鼓励。”
叶清玄摇头,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
在庄重典雅的乐声中,人潮拥簇着车架,抛洒着鲜花,高声欢呼。
可沉默地少女跪坐在薄纱里,像是在娴静地微笑,鲜花锦簇,丝绸万匹。有宝玉和金银的映衬,极尽了世间一切的华丽和美好,只是……
“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轻声呢喃。
“嗯?”白汐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
叶清玄笑了笑:“走了走了。”
话音未落,他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在昏沉之中,他忽然听见了低沉的声音,像是热水沸腾一般声音响起来了,在人群之中,在这个庞大的街道上。
那种声音像是宛如水流注入了器皿,空荡的回响中带着爆裂的声音。
再一次的,他体会到了那种烦闷欲呕的痛苦……就像是又一次的回到了狼笛和布雨师对决的那个晚上!
人群的欢呼戛然而止了,他们都踉跄地后退,无法站稳。有的人茫然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在街角上,那个衣着褴褛的卖艺人依旧恬淡,埋着头,轻轻地吹着自己的羌笛。
笛声悠扬。
“不对,不对。”
叶清玄强撑墙壁站起来,将茫然地白汐挡在自己怀中,终于明白了什么:“白汐,快跑!这是……”
这是,早有预谋的袭击啊!
轰!
-
话音未落,空中有水闸爆裂的声音。
因为羌笛声骤然尖锐,如钢丝刺入了天上。
在城墙和两侧高墙上,十六座石质的滴水兽的口中传来漩涡的回响。紧接着,十六只滴水兽头颅炸裂。碎石纷飞,海量的青光如其中喷出,如瀑布席卷。
青光如水,汇聚在空中,反射着阳光,便亮起斑驳虹彩。可是刺鼻气息却在弥漫,盖过了铜炉中扩散的香。
可那哪里是水呢?那是无以穷尽的钢铁之砂啊!
六棱铁砂飞在空中,闪烁着青色的光,棱角锋锐!
铁砂之潮沿着下水道,一路逆袭而来,泉涌而出。它们如此湍急的流淌,可是看上去却一片静谧,宛如扩展开来的空中湖泊。
青光如镜,映着鲜花锦簇,所有人惊恐的面孔。
紧接着,爆裂的音符敲打在铁砂之湖上。于是它碎裂了,数不清地铁砂飞散、变形。
刺目的阳光在它平滑的表面上流转,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在无数人痛苦地倒地和哀鸣中,角落中的卖艺人起身了。他赤裸着双脚,踏在这繁华地街道上,踏着节拍,昂然吹笛。
笛声肃杀,操纵着铁砂在天空中变化,令它们终于显现出形体。百声凄厉地长啸划破天空,千双羽翼展开,倒映烈阳!
那是数不清的——铁鹤!
无数铁砂中所孕育出的青鹤在羌笛的声音中尖啸!
像是无数刀剑在震颤,令铁器都为之共鸣。
此刻,铁鹤之潮坠落了。
它们从潮中分裂而来,却在此刻重新汇聚成潮。
成千上万的鹤群汇聚在同一处,前仆后继地俯冲向大地,当彼此羽翼摩擦时,便迸射出炽热的火花;当它们俯冲时,长啸便是死神发出的声音。
狂风阻挡不了它们,反而成为了它们的前驱。就在风中,刺着华丽图纹的帐幔被掀起来,撕裂了,白色的碎絮如片片蝴蝶,在风中零落。
狂风扫落了公主头顶的宝冠,令那一头流银一般的白发挣脱了束缚,飞舞在空中。她华丽的长袍被掀起了,像是消散的雾气。
稍纵即逝中,有一种不可直视的美丽。可这美丽是要被摧毁的,因为燃烧的鹤群已经袭来了,前仆后继,扑向了孤身一人的少女。
像是徒劳反抗,她抬起莹白如玉地皓腕,如同要伸手阻挡鹤潮的冲击,可笑地像是螳臂当车。可是在那一瞬间,叶清玄听到了怀中白汐的错愕呢喃:
“‘太一’?”
白汐惊恐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双耳:“不要听。”
叶清玄听不到了。
因为那一瞬间,像是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分明看到,云楼公主抬起的手掌并没有展开,而是拇指和食指相扣,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弹指。
紧接着,震荡席卷而来。
如同玉杵敲在金罄之上,于是,万物都放出轰鸣。
——**。
可怕的涟漪她指尖的前方扩散开来。它们汇聚成一束,向着空中穿出!
在这粉碎的涟漪之前,铁鹤的羽翼折断,爪牙破碎。原本它们坚硬如钢铁,可此刻钢铁却被放在万吨水压之下,首先是变形、紧接着扭曲,最后彻底变粉碎!
千万只铁鹤,就有千万声破碎的声音响起。
它们重叠在这一瞬,像碎了无数琉璃。
细碎的铁砂也无法在这高压之下保持完整了,它们在一瞬间被融化,蒸发……升上了天空,被随之而来的狂暴飓风吹进了海洋的深处。
那种震荡像是钻进身体里扭动了五脏六腑一样,令人在瞬间被击垮了,口鼻中渗出鲜血——包括卖艺人。
羌笛在风中化作了粉碎,紧接着寸寸断裂地是他的双手,他跪倒在地上,被身披金甲的卫士们所镇压,束缚。
“妖女!!你合该万死!”
他抬起头,充血地双眼中流出血泪,疯狂地想要撕咬那个车架中的静默少女。
“今日虽不能杀你,然我等之血不绝!云楼残裔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终有一日,逆贼云楼庆舒和你都会受到报应的!报应!!!”
他嘶吼着,一遍遍地呐喊着报应,最后身体一僵,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这是乐师的心音应用,他从内部破坏了自己的内脏和大脑,不愿意落入敌人的手中。
随着他的倒毙,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终于结束。
在一片混乱中,叶清玄终于恢复清醒。艰难喘息,汗如雨下。
有了白汐遮住耳朵,他好过了一些,可怀中的女孩儿却面色苍白。
叶清玄感觉到白汐在颤抖,摇摇欲坠。她的体质本来就弱,在那种震荡中,就算有叶清玄的保护,也已经站不稳了。
“我们走吧。”她低着头,轻声呢喃:“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叶清玄点头,撑起拐杖,带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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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茫然地奔走着,逃散。
原本盛大的欢迎仪式,此刻却变得一片狼藉。
可是至始至终,云楼公主都端坐自己华丽的车架上,那里依旧花团锦簇,依旧华丽,像是和外界是两个世界一样,一切的干扰都影响不到她。
刚才的刺杀如同尘埃落在身上,尘埃被拂去了,就再没有什么好关心。可就在纷乱的人群中,她似是无意,凝视着人群中白发的少年,和他怀中的少女。
第三十九章 龙脉之血
这是一个寂静的黄昏,夕阳的光令人昏昏欲睡。
阿瓦隆码头,一艘轮船停靠在港口,却罕见有旅客从上面走下来。
就在空空荡荡的码头前面,有一个魁梧到如同怪兽的男人蹲在长椅上,认真苦读着手中皱巴巴的小册子。
嘭!
一个足足有半人高的庞大行李箱被来者丢在了他的面前,低沉的撞击声里,掀起一片尘埃。那个和沉重的巨大行礼丝毫不相配的来客抬起头,环顾四周。
少年穿着纯白色的礼服,面如却更加的白皙,宛如女子一般,但却俊朗而稚嫩。他披着齐腰的金色长发,长发以华丽的发箍束在了身后。
在阳光下,银质的发饰和流金一般的长发交相辉映,优雅又华贵。
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刺青一样,纹饰着双蛇纠缠的纹章,看起来怪异又典雅。
“还是老样子啊,这个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