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声的影响之下,所有人都变得疯狂了起来,遏制不住心中的狂躁和愤怒。有的人已经彻底失控……
可就在那尖锐刺耳的圣歌中,倏尔有一线轻柔的声音响起。
它不知从何而来,却徘徊扩散在地宫中。就像是漆黑污泥中骤然多了一个白点,无比刺眼,无比不谐。也无比的怪异。
密室中,赤眼皱起眉头,猛然调动圣歌的旋律,再次掀起了*,意图将那反抗的声音彻底压灭。
极尽疯狂的圣歌淹没了旋律,可当高峰过后,那清冷的旋律却重新显现,反而越发的壮大。
它在酝酿……
“这是什么?”
赤眼喃喃自语,睁开了独眼。在他的眼中,虚无的旋律在黑暗里焕发出了一缕光芒。
有光。
猛然之间。他抬起头,看向中央机关的方向。在那里,清冷的琴声渐渐高昂,像是漫长的酝酿终于结束、褪去的海潮卷起海浪,向着癫狂圣歌覆压而来!
那一瞬间,狂乱的节奏被打断了!在无数行尸的尖锐合唱中骤然出现了一个空档!
紧接着,黑暗里亮起了一道光芒。
“什么鬼东西?!”
赤眼低吼,感知顺着圣歌向着那个方向延伸而去,借着行尸的双眼看向了被层层淤泥覆盖的最终实验室。
他看到黑暗在如同沸腾一般的扰动着,翻滚,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黑暗之中酝酿,一次次的破坏着它的封锁,即将残忍的裂腹而出!
“福尔摩斯?他在干什么!”
他嘶哑地呢喃,意图调动更多的力量去进行封锁,可是瞬息间的变化却令他措手不及。
崩!
瞬息间,漆黑的淤泥炸裂了,终于显露出少年的身影,还有他手中震颤的琴弦。
以及,他背后缓缓升起的东西。
那是某种力量化为实质的摸样,它从黑暗中酝酿而出,却闪耀着令人心悸的无暇光芒。
如莲花,如清流,如镜、如心念幻影、如万古惆怅、如世间一切纯净的汇聚。
那是一轮纯白如玉的月光!
琴声骤然一变,从稀疏清冷的旋律化作了潮汐奔涌的浩荡。那种浩荡旋律汇聚在他身后,将那一轮虚无的圆月缓缓托起,升上空中。
于是,黑暗之中,有光芒万丈!
不炽烈、不严酷、不狂暴,只是清冷,只是照耀,只是无私地向这充满恶意的狂乱祭祀中播撒着无暇的辉光。
只是照耀,赤眼便觉得一阵刺痛,他所凭依的行尸双眼骤然爆裂,像是无法直视那至纯至净的光芒。
幻觉一般的月光穿透了墙壁和隧道,无远弗届的遍照了一切黑暗。
月光如潮,却无雷霆声威,所过之处,黑色淤泥开始震颤、沸腾和翻滚,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其中蒸发出来,便在月光的冲刷中消散无踪。
就像是一计又一计的大锤砸在了心口,赤眼的独目骤然一黑,若不是已经没有身体,现在恐怕已经疯狂地呕起血来。
他感觉得到。那些行尸、那些扭曲的人像正在接连不断的破裂、崩溃,被月光所吞没。
就连那些集结在一起,借着种种秘宝和乐谱隔离了黑泥的皇家乐师也沉浸在这月光一般的旋律之中。眼神剧烈的变化着,时而狰狞。时而狂乱。
那是意志本体对月光的抵抗,可此刻却如此无礼。
可到最后,他们却都失魂落魄的坐倒在地上,眼瞳中只剩下了一片静谧,脸上露出了迷醉的微笑。
沉浸在了这无孔不入的月光中。
啪!
赤眼面前,《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猛然一震,古旧的羊皮卷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上面血迹涂抹的字迹都黯淡了起来。
这一件刚刚以数十名乐师的性命炼成的重宝也遭受了重创。
可赤眼顾不上心疼。
他已经自顾不暇。
癫狂的圣歌之声再次狂乱起来。如同滔天海潮,全力对抗着那月光旋律。
它依旧占据了上风,依旧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却始终无法将那月光旋律所压灭。
不,更糟,月光反而……渗透进来了!
那一瞬间,在地宫之中,无数行尸的身体骤然颤抖,抽搐了起来。每一次颤抖,赤眼的理智就一阵动荡。几乎快要无法自己。
那是形骸和精神之间的震荡!
月光的轻柔旋律无孔不入地渗入了行尸的躯壳,回荡在那些早已经死去的脑中。
原本融为一体的形骸和意志之间骤然出现了一道裂隙。
早已经死去的形骸,来自赤眼的意志。原本就是两个物体,
彼此激荡,扩大着彼此之间的矛盾,要将它们彻底拆分开来!
作为原本不属于那些死者的意志,赤眼只感觉到每一次激荡,他的操作和控制就会艰难一分,每一个音符响起,都敲打在了他最艰难的地方,令他的神智不断的昏沉起来。
这一手简直恶毒。
福尔摩斯那个家伙,竟然直接想要伐断他的本源!
赤眼的破碎面目扭曲了。猛然一声嘶吼,竟然自己掐断了链接。放弃了绝大的优势。这种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交锋,最忌讳的就是纠缠不清,当断则断,好过叶青玄彻底掌握链接之后,倒过来通过行尸控制了自己。
到时候才是大麻烦呢!
他的面容抽搐着,额头分泌出了一层汗水,艰难喘息。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眼中有什么东西亮起。
他愣了一下,遍体生寒……是月光,那该死的月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它什么时候侵入了自己的意志,在自己的意志深处种下了这一棵致命的种子?!
他怒吼一声,面前的《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猛然破裂,无火自燃,在燃烧中,其中蕴藏的邪神之力涌入了他的残缺头颅中,转化成滔天凶意和疯狂,以他的意志为战场,低语着月光的冲刷。
可是月光如潮,淹没了那一片黑暗。
不论是滔天的恨意,狂乱的杀意,无法抑制的愤怒,都无法抵御那种来自精神深处的侵袭。
在月光的普照之下,恨意被抚平了,杀意消散,愤怒消散无踪,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一道月光同化。
甚至连恐惧都消失无踪。
月光如水,无孔不入的渗入了他的心神中,并不凶狠,反而如同神恩一般洗刷着他的脑中的黑暗记忆。
所有的绝望和灰暗都被洗涤,转化为恬淡与平和,一片纯净。
赤眼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他摆脱了邪神的控制,也摆脱了脑中的恶念和贪婪。
在他的眼中,赤色渐渐消散,恢复澄澈。
那一只澄澈的眼眸凝视着月光,流出了忏悔的眼泪。
“它真美啊。”
赤眼怔怔地呢喃,沉醉在这一片无暇的月光里。
就这样,他沐浴着月光,最后的呼吸断绝。
永远的安享降临在它的身上。
他死了。
“美?!”
知更鸟蜷缩在角落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他丝毫感觉不到美,他体内的邪神之血几乎燃烧起来了,戳刺着他的心脏,焚烧着他的意志,煎熬着他的灵魂。
令他感觉到不可遏制的愤怒,和……发自内心的恐惧!
“净化之月,这是净化之月啊!”他咬破了嘴唇,响起了那个流传在黑乐师之间的诡异传说。
还有那个像是死神一样的男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只是月光
医院之外的天空中,隐约的圣歌回荡着。本文由www。lwχs520。com首发
厚重的雨幕瞬间覆盖了世界,浇灭了下城区的火焰,掐灭了最后一线火光,让世界一片昏暗。
偶尔有狂乱的电光闪过,便照亮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狰狞侧影。
在暴雨的泼洒中,哲罗姆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医院,眼神阴沉。
在他的手里,以太球焕发着微弱的光亮,其中闪烁着数十个黯淡的光点,那是被黑暗吞没的皇家乐师们。
那些光点飘摇着,互相集结在同一处,抗衡着黑暗,如同风中残烛,已经有几个光点已经彻底熄灭。
哲罗姆的眉头缓缓皱起,手掌按住了身旁的皮箱。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者,他没有擅动。
如果在外面,他还能够随时侦测情况,必要的时候为自己的下属提供帮助,但如果他自己这时候也鲁莽地冲入了其中的话,恐怕一旦出了什么变化,就会全军尽殁。
可是,如果再过三分钟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那么他就会用皇室密令打开这个皮箱,取出其中封印的东西。
那是圣徒骸骨所制的乐器,一旦唤醒其中的力量,便可暂时获得权杖。
只是,所有使用它的人都会被那种至强的力量首先侵蚀,承受力较弱的人当场死亡。哪怕是自己,动用一次,恐怕也会被打落一个位阶。余生无望再进一步。
这一份代价,太过惨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涌动着,圣歌声越发的沙哑癫狂,他没有办法在等下去了,终于下定决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以太球骤然一变。
一瞬间,原本犹如风中残烛的光点抖动了一下。骤然熄灭了。所有光点都消失无踪。
如同被怪兽瞬间吞噬殆尽,他们的联系被彻底打断了,哪怕使用什么方法也无法重新接续。
哲罗姆愣在了那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紧接着,他的眼瞳被刺痛了,被以太球中骤然迸发的烈光照亮。
他看到,在那一片黑暗混沌中涌现出了一道庞大的以太潮汐,潮汐搅乱了所有的以太波动,将一切杂音都彻底盖过。在以太之海中掀起了诡异的万丈狂澜。
瞬息间,那种复杂的变化就超出了以太球的极限。
它变得过载,炽热,就连落在上面的雨水都被蒸发成水汽。飘散开来。哲罗姆面色一变,将以太球丢出。
在半空中,那一枚重金打造的以太球砰然爆裂成碎渣,可哲罗姆已经没心思去心疼那个东西了。
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他错愕的抬起头,仰望着沸腾的黑暗: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
“——!!!”
就在阿卡姆医院的上空,那些狂舞的黑暗此刻都僵硬住了。就像是剧痛的死蛇,痛苦抽搐,渐渐地膨胀起来。
圣歌戛然而止,变成了巨兽垂死的嘶鸣。
那种包含着绝望和疯狂的尖啸惊醒了梦境之中的城市,令饱含恐惧的人们从床上爬起,胆战心惊。
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凝视向了嘶鸣传来的地方。
他们看到黑暗如同活物一般的扭动着,发狂地挣扎,迅速地膨胀。直到最后,轰然碎裂!
它被杀死了。
从内而外的毁灭,哀鸣着消散无踪。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片黑暗中酝酿,突破了一层层的封锁,升上了天穹!
所过之处,一切黑暗都被祛灭逐退,癫狂的圣歌消散无踪,邪神的愤怒也无法将它压下,反而被它重新驱赶回了深渊。
那是一轮宛如明月的纯白辉光!
在所有人的仰望中,纯白之月从大地之上升起,向着天空。
光芒所至之处,倾盆暴雨戛然而止。月光所向之处,满天黑云为之退避。就连波澜不定的大海都安宁了起来。
月光普照。
一切喧嚣在此刻都化作了静谧,动荡和不安消散无踪,前所未有的,所有人的心神都安定下来了。
不再恐惧,也不再茫然,只是沉醉在着月光里,沉醉在这清澈而温柔的辉光之中。
月光照耀之下,哲罗姆早已经汗流浃背。
他抵抗着月光中的力量,可是脑中却一团乱麻。
“这究竟是谁的乐章?只是和大源的共鸣,就几乎在以太界中构建了权杖……”
他喃喃自语,竭力地回忆着这种似曾相识的力量。
记忆中有一个名字在不断的徘徊,可是他却不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明明应该是是第一次见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手掌却颤抖起来?!
那个人,那个人……
究竟是谁?!
“铮——!”
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那是拔剑的声响,剑刃和剑鞘摩擦,震颤了起来,鸣叫不休!
剑鸣之声如狮子吼,余韵渗入了他的脑中,将他从混乱中惊醒了!
噩梦终于结束了。
哲罗姆踉跄地后退,剧烈的喘息,竟然不敢再去看那一轮月光的清辉。在他身后,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哲罗姆回头,看到身披铁甲的消瘦骑士。
骑士的浑身都笼罩在了一副庞大的铠甲之中,面目难见。沉重的铠甲覆盖在他的身上,威严而沉重。
在月光下,铁甲的棱角狰狞,令人不敢直视。
就在骑士的另一只手掌,则握着一奇异的长剑,正是那一道剑鸣的声音将哲罗姆从混乱中惊醒。
那一把长剑的造型犹如巨大的十字。看起来像是两根铁条锻打而成,沉重又粗糙。可握在骑士的手中,便隐隐散发出了一种力量感。
看到了他,哲罗姆心神大定,不再慌乱。
崩!
在他的殷切注视中,骑士拔剑,踏着月光向前三步。手中的剑刃倒持。猛然钉进石板之中。
“——以骑士之名,咄绝一切邪魔外道恶念侵蚀!”
面甲之下,是凛然而威严的宣告之声,那声音分明来自于女子,可却丝毫不见柔媚,只令人觉得一片肃穆。
紧接着,一道宏大而厚重的钟声从远方响起,笼罩着整个阿瓦隆的庞大结界被唤醒了,无形的力量如洪流一般汇聚而来。
辉煌如烈日的光芒。从天而降!
光芒照耀在那一柄长剑之上,随着剑刃刺入了大地的黑暗之中。
那是阿瓦隆结界的共鸣,直接从威斯敏斯特宫的核心——‘伊丽莎白钟塔’上引来天赐之力。
任何来自结界以外的力量都会毫不留情的被驱散,哪怕是天灾和邪神!
那光芒落在剑刃上的瞬间。剑刃便迸发了赤龙咆哮的轰鸣。
轰鸣声回荡在月光里,将地宫之中所有佩戴着皇家乐师徽章的人都从迷醉之中惊醒。
那些呆滞的人重新恢复了理智。
他们汗流浃背,迷茫地互相注视着对方,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自己沉睡在一片安宁里,仿佛能够永久的沉睡下去。
很快,搜索再一次重新继续。
这一次。再没有了抵抗。
地宫之中的妖魔还沉浸在睡梦中,被一一杀死,血祭的力量已经被彻底驱散,再也构不成阻碍。
直到最后,他们砸碎了最终实验室的大门,寻找罪魁祸首。
可是门后的空间里却空无一物。
严阵以待的皇家乐师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教授,亦或者那幻觉一般的琴声……都已经消失无踪。
……
在天空中,那一轮纯白之月依旧高悬,散发出清冷的辉光,照亮了这个世界。
哪怕那种诡异的力量已经消散无踪,可它看起来却依旧如此的美丽,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话,它的力量就会被隔绝在阿瓦隆大结界之外了。
这种和大源共鸣的异象不可能存在太长时间,过一会就会消散了,无需再担心。”
圆桌骑士如是说,收剑入鞘,可哲罗姆却依旧心有余悸。
“加拉哈德骑士长,感谢相助。”
他向着骑士抚胸致礼。
“分内之事。”
被称为‘加拉哈德’的骑士回礼,“就算是我不动手,哲罗姆卿也不会惧怕这个吧。”
哲罗姆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他抬头看着那一轮美到惊心动魄的月亮,轻声问:“刚才那种月光的异状,您知道什是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