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受得住啊。”李夫人急了。
李飞瑶放缓语气,握住李夫人的手,眉色陡然柔和起来。“母亲,女儿已经长大了。”
李夫人红着眼看向李飞瑶,盯的久了,才恍惚发觉,自家女儿确实是已经长大了。
在新平郡时,李飞瑶的眼中满是张扬的傲气,可自来了皇城,那股子傲气被消磨收敛,剩下的是深掩在眸中的精明沉稳。
李夫人垂下眉眼,深沉叹息。
或许,确是她自作多情了。
“母亲,女儿是您教养出来的,您要相信女儿。”握着李夫人的手又紧了几分,李飞瑶道:“静南王这事,您就当没发生过。苏二姑娘那处,我会去请罪的。”
“怎么,还要请罪?”李夫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母亲,人家虽与咱们亲近,但毕竟身份摆在门面上,日后更是静南王妃。”
李夫人经李飞瑶一提醒,浑身一凛,冷汗涔涔。
她怎么忘了,人家,马上就是静南王妃了。
第46章
四月十八; 天霁; 风清。
理国公府内外高挂红绫、喜灯。院内槅扇尽除,户牖、窗绡上张贴大红“囍”字。一眼望去,喜气洋洋。
换了新衣的丫鬟、婆子们忙的脚不沾地; 恨不能生出第三双手脚来。
锦玺阁内; 苏锦萝一大早就被孙氏从被褥里挖了出来; 净面开脸; 洗漱打扮。
“萝萝; 这事呢,原本早就该告诉你的; 只是母亲这几日忙的头昏脑涨,将这顶顶重要的事给忘了。”
孙氏取出一个匣子递给苏锦萝; 拍了拍她的小手道:“洞房花烛之事你既已知晓; 那母亲就不多说了; 只是你年纪尚小; 还须细嫩着些。”
说到这里; 孙氏屏退左右; 压低声音道:“若是受不住; 便求饶几句,也是不妨事的。”
自上次苏锦萝脱口而出与陆迢晔已行过夫妻之事,孙氏便一直想着; 自家姑娘月事来的晚; 身子还没长好; 可不能尽着人的劣性胡来; 伤了身子事大。
苏锦萝羞红了脸,搂着匣子闷不吭声。
孙氏满以为她与陆迢晔已成事,可苏锦萝却根本就不知道何为成事。
但她也不敢当着孙氏的面问,如何才算成事,只含糊其辞的点头应付。
“来,拿个红鸡蛋,路上饿了,就垫垫肚子。”塞给苏锦萝一个红鸡蛋,孙氏眼瞧着刚刚回来的姑娘这就要嫁人了,心里一阵酸涩,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滚了出来。
“母亲。”苏锦萝拿着绣帕,细细的替孙氏擦拭眼泪。
“不妨事,不妨事,是母亲太高兴了。萝萝能嫁得如此良婿,可是上辈子积福了。”孙氏笑着握住苏锦萝的小手,软绵绵一团,凝脂似得。再看一身细嫩肌肤,养的娇花一般,怪不得能被陆迢晔看上。
苏锦萝垂着小脑袋,任由孙氏打量。她上辈子的福气都被人一剑斩断了,这辈子更是没丁点福气,眼看着就要跳进火坑了,但每个人都觉着她这是上天恩赐,乃高攀中的高攀。
“萝萝,静南王是顶顶好的一个人,你嫁过去以后,要听话,知道吗?”
“嗯。”
其实孙氏根本就不担心苏锦萝不听话,她这姑娘,最是个性子乖顺的。她担心的,另有其事。
外头都在传静南王二十八了,都未娶妻,乃不举,如今却突然要奉旨成亲了,风向一变,众说纷纭。自家姑娘已与其成事,这就意味着,那静南王根本就不是个不举的。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更何况是堂堂一个王爷。
“萝萝,你与王爷新婚,这事本不该与你说,只是母亲心里一直想着,生恐你因为这事,与王爷生了间隙。”
苏锦萝捏着手里的红鸡蛋,听着孙氏那哽咽的声音,点了点小脑袋。
“你瞧皇上,三宫六院;其他藩王,皆是妻妾无数。静南王虽素有美名,但日后保不齐……”
说到这里,孙氏止了话。
苏锦萝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孙氏的意思。“母亲放心,他要纳妾也随他。”
见苏锦萝似乎真是十分不在意的样子,孙氏又道:“前些日子,我听闻太后曾有意撮合城阳郡主和静南王。那城阳郡主身份不低,若不是不能生育,这静南王妃的位置,怕是轮不到萝萝你来坐了。”
一提起城阳郡主,苏锦萝立时便想起了梨花树下的那一对璧人。
扣着手里的红鸡蛋,苏锦萝一张瓷白小脸上显出一层阴霾。
纳谁都好,她就是不喜欢那城阳郡主。
苏锦萝活了两辈子,对将她一剑斩杀的陆迢晔都没那么讨厌,却独独对这个只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的城阳郡主十分不喜。
对此,苏锦萝觉得困惑,但后来觉得,大致是八字不合吧,所以瞧着便不喜。
“萝萝,我让元嬷嬷跟着你一道陪嫁过去。还有你那处的四个丫鬟,也一道去。”怕苏锦萝听不懂,孙氏便又道:“你平日里身子不适,却又推脱不得的时候,可以从那四个丫头里挑一个去伺候。”
苏锦萝愣了愣,然后点头,“是玉珠儿、雪雁、依彤和如青吗?”
苏锦萝惯常用玉珠儿和雪雁,对于依彤、如青并不算十分熟识。
“对,你初来乍到的,还是要多带几个自己人的。”静南王府里没有其余女子,比之其它地方干净不少,但毕竟是个王府,里头的丫鬟、婆子皆不是吃素的。
“母亲瞧着,玉珠儿和雪雁与你最是亲近,但玉珠儿相貌、性情皆不如雪雁。”
“哦。”苏锦萝点头。母亲的意思是,日后可以给雪雁开脸。
孙氏又絮叨许久,见苏锦萝一一应了,这才抹着眼泪珠子将丫鬟唤了进来,替她穿戴凤冠霞帔。
宫里头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嫁衣,自然是极好的。
虹裳霞帔,绛晕帔子,缨络垂旒,下面一条百花裥裙,一双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
“来,戴上凤冠。”
青丝如瀑,金步摇冠,钿璎累累,玉佩珊珊。苏锦萝带着妆面转身,盈盈立在那处,如斯华贵。
“萝萝真好看。”屋门口,苏清瑜喃喃开口,满眼惊艳。
“快,背出去。”孙氏催促道:“别误了吉时。”
苏锦萝被苏清瑜背到背上,穿着喜鞋的小脚颠颠的轻晃悠,一路穿过甬道至垂花门。
头上盖着喜帕,苏锦萝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荷包。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方才孙氏要给她戴新绣制的荷包时,她独独挑了这一个。
理国公府外,朱色大门开敞,陆迢晔一身大领对襟喜袍,骑着高头大马。玉带蟒袍,金冠银簪,俊美如斯。
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皆被陆迢晔的容貌气度所折服。
百闻不如一见,名满天下的静南王,果真是风姿耀朗,俊如神袛。
入轿,起轿,苏锦萝握着那个红鸡蛋,一颗心随着身下的八抬大轿上下颠簸。
唢呐声声,震耳欲聋。
静南王大婚,太后主婚,赐下宫娥、太监数百人。外加金银珠宝、古玩奇珍无数。
静南王府前,高挂红灯,悬双喜彩字绸。
“静南王、静南王妃到。”太监站在府前高唱,众宾客俱起身贺喜。
轿落下,苏锦萝感觉轿帘被人掀起,一只手伸了过来。修长如玉,白皙分明。
苏锦萝伸手,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却忘记了自己掌心还有一个红鸡蛋。
那只手一顿,将那颗红鸡蛋与软绵小手尽数握于掌中。
苏锦萝捂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被陆迢晔牵着出了喜轿。
“小心石阶。”
身旁传来男人的声音,清雅淡然,凝着冷梅香。
苏锦萝的身子下意识一凛,脚下一绊。
男人眼疾手快的拽住苏锦萝的细胳膊,直接就把人荡秋千似得拎了上去。
步摇淙淙,玉佩轻鸣。
一落地,苏锦萝就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门口那两座石狮子里。
真是丢脸……
宾客的声音远远近近,有一瞬停歇,似乎都瞧见了这幕。
“静南王与静南王妃真是恩爱呀。”
有人说话,众人立时附和,将苏锦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苏锦萝愈发羞赧,这些人说话,真是都不打草稿的。
繁忙冗长的一系列仪式过后,苏锦萝被送到了洞房。
陆迢晔并未在外头吃酒,而是随着苏锦萝一道进了洞房。
喜榻上,鸳鸯锦被,双喜红枕,桂圆、红枣等喜物尽数铺叠其下,磕的苏锦萝屁股疼。但她还不能动,只能硬着头皮坐的极其端正笔挺。
陆迢晔手持玉如意,身高腿长的站在苏锦萝面前。
喜帕被挑开一角,露出一张紧抿红菱小嘴,上着檀香色口脂,勾出唇形,中间缀着一颗小巧唇珠。渐往上,白玉小耳上缀着一对玉石耳坠,晃动时婀娜摇曳,衬出一截白皙脖颈。
“哗啦”一声步摇动,喜帕被彻底挑开,一张带着妆面的胭脂小脸霍然而显。梳高髻,戴凤冠,小心翼翼仰头时,菱唇紧抿,双眸清澈,黑乌乌的蒙着一层水雾。
苏锦萝看着面前一身大红喜袍的陆迢晔,有一瞬怔愣。
她一直知道,这个人长的好,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个人不是长的好,而是长得极好。
看着小姑娘的呆滞模样,陆迢晔轻勾唇,俊美面容之上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惹得一旁前来伺候的宫娥涨红了脸。
“王爷,王妃,该吃合卺酒了。”雪雁上前,笑着将手里的合卺酒分别递给陆迢晔和苏锦萝。
王爷与王妃,真是郎才女貌,终成眷属。
苏锦萝被玉珠儿搀着,从喜榻上站起,纤细身子穿着大红嫁衣,更显身形纤柔。捧着合卺酒,娇软软的立在那处,衬着陆迢晔高大挺拔的身形,万分惹人怜惜。
合卺酒入口,醇香甘甜,混着熏香味,迷惘了心神。
“我去待客,你先歇息。”
话罢,陆迢晔将手中酒杯递给苏锦萝,指尖若有似无的往那白腻腕子上一滑。
苏锦萝被撩的一哆嗦,双眸小鹿似得瞪大。
陆迢晔落下一阵笑,径直拢袖去了。
苏锦萝拿着两只酒杯怔怔站在原处片刻,回神后赶紧唤雪雁和玉珠儿帮她将凤冠取下来。
这顶凤冠打造的实打实,压了苏锦萝一路,直把她压的连脖子都转不动了。
打发了宫娥出去,只留下玉珠儿和雪雁两人。
“啊,轻点。”苏锦萝哀嚎出声。
雪雁小心翼翼的替苏锦萝捏着脖子,“王妃,这力道可还好?”
“嗯。”苏锦萝褪了凤冠,又换下了那层层叠叠的嫁衣,终于能舒坦会。她坐在垫着大红喜垫的绣墩上,就着玉珠儿的手咬了一口红鸡蛋,然后又吃了一口茶。
她从晨起到现在,连口茶都没用,就怕中途出岔子。
“王妃,先沐浴吧。”
嫁衣太厚,憋的苏锦萝身上都出汗了。未免过会子洞房花烛失礼,要先沐浴净身。
“嗯。”苏锦萝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红鸡蛋,然后又趁着空隙塞了几口糕点,这才领着玉珠儿和雪雁去喜房旁的净室里沐浴。
净室很大,里头早就备好了香汤,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香膏、皂角等物。
“王妃,不愧是静南王府,不说跟往常的李府比,就是跟理国公府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玉珠儿絮絮叨叨的跟苏锦萝说话。
苏锦萝趴在浴桶里,浑身被热水包裹着,舒服的直哼哼。
她不是头一次来静南王府,先前来时已被那巍峨雄伟所折服。如今因着这婚事,静南王府砸了后墙,又扩了一倍,其壮丽程度直看的人瞠目结舌。
“王妃,夫人临走前,交给奴婢这个,”雪雁红着脸,将手里的瓷瓶递给苏锦萝,“说是用在洞房花烛夜的。”
嗯?
苏锦萝接过,拨开瓷瓶塞子先嗅了嗅,没闻出什么味,又倒出来一点用指尖捻了捻。滑腻腻,呲溜溜的,像是给什么东西润滑的。
“这是什么?”苏锦萝奇怪道。
难道是喝的?
“王妃不知道吗?夫人说,是,是用在下头的。这样,这样跨凤乘龙时才不至于因男子鲁莽而受伤。”
雪雁面色愈红,到最后那声音支支吾吾的都听不真切。
苏锦萝听明白了,烫手山芋似得把那瓷瓶塞了回去。
她是真不知道这东西要往哪涂啊……
那头,玉珠儿捧了匣子来。“王妃,这匣子放到哪处呀?”
“拿来我瞧瞧。”认出是今日孙氏塞给她的那个匣子,苏锦萝轻咳一声,一张瓷白小脸被氤氲热气熏得通红,更显娇嫩。
“是。”玉珠儿上前,将匣子打开递给苏锦萝。
苏锦萝伸手取出一本画册子,慢吞吞的翻开,然后立时瞪大了一双眼,猛地一下把画册子扔了回去。
她的眼睛,好疼,这些都是什么呀……
第47章
烛光掩影; 缱绻罗帐。
苏锦萝劳累一日,已躺进锦绣被褥中安歇。
玉珠儿和雪雁守在锦帐边; 窃窃私语的打着手势。
户牖处; 站着一排宫女; 垂眸敛息; 神色沉静。
穿廊内,喜灯摇曳,行来一身穿喜服的男子,满身酒气,步履微乱。
“王爷回来了。”宫娥上前搀扶,陆迢晔抬手,挥开人,推开了面前的雕花格子门。
屋内; 熏香萦绕,喜烛滴泪。
锦帐内; 蜷缩着一个纤细身影; 睡得极其舒服; 小脸酣红; 似上了胭脂般好看。
“王爷,净室内香汤已备好。”雪雁上前提醒。
陆迢晔微颔首; 拨开锦帐,俯身往苏锦萝面前凑了凑。
苏锦萝并未睡熟; 隐约间闻到一股酒香; 嫌弃的把脸埋进了被褥里。
陆迢晔低笑; 隔着被褥,点了点那颗小脑袋。
竟还嫌弃起他来了。
褪下喜袍,陆迢晔转身进入净室。
有宫娥进去伺候,不消片刻就被轰了出来。陆迢晔的贴身小厮明远急急寻过来,从侧边入净室,伺候自家王爷沐浴洗身。
亥时三刻,天色已深。陆迢晔洗去一身疲累,翻身入账。
账内香软,小姑娘浑身香喷喷的蜷缩在里面,露出一双白嫩玉足,曲似新月,把在掌中,恰刚一掌。
一头青丝铺散开来,黑油绸缎般顺滑。
陆迢晔俯身,钻入被褥。
雪雁打下锦帐,领着玉珠儿退出去。
户牖处,一排宫女抻着脖子往里窥探,被雪雁瞪了回去。“聚在这处做什么?”
“红绫姑姑吩咐,要好生伺候。”
领头宫女上前,仰着脖子看向面前的雪雁。
雪雁敛眉,抿唇道:“这处有我跟玉珠儿在就够了。”
“雪雁姐姐,咱们的管事是红绫姑姑。”领头宫女呛道。
太后赐百来宫女,又送了红绫过来管事。
一旁耳房处,出来一人。穿一身青褂,眉目丰朗,身形颀长。是陆迢晔的贴身小厮,明远。
“王爷就寝时惯不喜人在外头守着,大家自散去吧。”明远笑呵呵道:“不然过会子王爷若怪罪下来,那咱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在陆迢晔面前,明远是奴才,但在这些宫女和雪雁等人面前,明远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在府内,小奴才们见明远还要恭恭敬敬的唤声,“大爷”。
宫女们面面相觑,率先转身去了。
雪雁和玉珠儿与明远见礼,然后径直也去了。
明远站在廊下,往前看去。穿廊处,女子身形纤柔,袅袅而行,纤腰削肩,青丝如瀑,在月色掩印下,透出一股氤氲美感。明远轻咳一声,掩袖回耳房。
屋内,锦帐重重,春色无边。
苏锦萝迷迷瞪瞪的睁眼,只觉身下一凉,亵裤已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