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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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帐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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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让菱姐儿自己做主。”李老太太惯疼李枝菱,比张氏还要舍不得,却依旧将选择权交到了李枝菱手上。
  李飞瑶气急咬牙,一甩袖直接就出了屋子。她才不信,明明是个颠颠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丫头,什么时候竟变成理国公府家的嫡生姐儿了。
  “雪雁,上香的事,菱姐儿怎么说?”张氏转头看向雪雁。
  雪雁上前蹲身行礼,“菱姐儿说身子乏累,这次就不陪大夫人一道去了。”
  “知道了。”张氏点头,心中有些不舒服。
  李飞瑶惯是个管不住的性子,只李枝菱贴心些,常常陪着张氏去上香。这次突然不去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因着李枝菱的身世刚刚揭开,张氏一联想,便有些不得劲。
  这头,小院内,李枝菱打发了玉珠儿,将自己牢牢裹在被褥里。
  上香坚决不能去,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条。
  唉,不行,想到那静南王她就想小解。
  ……
  苏清瑜已寄书信,八百里加急到理国公府。
  所有人都觉得,李枝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哦,不,人家本来就是只凤凰,这会子要重回凤凰窝。
  但没想到的是,李枝菱却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理国公府,只愿意呆在李家侍奉老祖宗。
  “萝萝……”苏清瑜一脸苦涩的灌下一碗热茶,“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道回去吗?”
  “……大哥。”李枝菱适应了一天,才磕磕绊绊的叫出这个称呼,虽然陌生,但却意外的让人感觉安心。
  “我在这里很好,大哥可以时常来瞧我,我有空也会去瞧公爷和夫人的。”十几年了,李枝菱已完全唤不出母亲与父亲,在她心中,李老爷与李夫人才是养她十一年的人。
  不愿再看苏清瑜那双浸着泪珠的桃花眼,李枝菱提裙而去,她怕她会心软。
  因为这事,静南王和苏清瑜回定都城的日子便延后了。
  入夜,月色惨白,满目望去皆是溯雪银霜。苏清瑜执酒壶靠坐在房廊的美人靠上,目光游离,已显醉态。
  陆迢晔缓步而来,静站在其身后。“菱姐儿心思单纯,孝心极佳,看起来被教养的很好。清瑜兄何故苦恼?”
  苏清瑜长叹一声,满身酒气的苦笑。“王爷莫要笑话我了,菱姐儿不愿与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
  “清瑜兄素来才智机敏,怎么这会子反倒愚钝了?”
  “王爷这是何意?”
  “菱姐儿虽是个性子好的,但这李府里头藏污纳垢,菱姐儿若再住下去,难免受到影响。小姑娘年纪轻,不懂分寸,你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为她着想。”
  苏清瑜沉静下来,脸上虽带酒气,但眸色却分外清明。“是我拘束了,多谢王爷指点。”
  ……
  “姑娘,苏公子又差元嬷嬷来送东西了。”元嬷嬷就是上次给李枝菱验烫伤的人,是苏清瑜的奶娘,即使是在理国公府内,也是上的了台面的半个主子。
  “放着吧。”李枝菱不感兴趣的摆了摆手。
  这几日,苏清瑜陆陆续续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几乎都要将她这个小小的院子填满了。
  “姑娘,瑶姐儿来了。”玉珠儿打开帘子,李飞瑶提裙进来,看到靠在榻上李枝菱,疾走几步就到了她面前。“听说你要走?”
  “我不走。”李枝菱抬眸瞧了李飞瑶一眼,歪着小脑袋神色无辜。
  “哼。”李飞瑶冷吭一声,“理国公府那般的富贵人家你都瞧不上眼,莫不是还想进宫当公主去?”
  李枝菱拉了拉身上的被褥,把怀里的手炉递给李飞瑶,声音软糯却清晰道:“便是当公主我也不去。除非你们赶我出去,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你偷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李飞瑶推开那手炉,拿过绿春手里的紫檀木盒子递给李枝菱,装作不在意的道:“喏,这是我今日出门顺手买的,真是难吃,就给你吃吧。”
  紫檀木盒子里装的是萧美人家的点心,整个新平郡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李枝菱和李飞瑶的月例都是定数,萧美人家的点心又贵,李枝菱即便贪嘴,一月内也只能吃上一两次。
  “多谢瑶姐姐。”
  “反正是我不要的。”李飞瑶看着李枝菱那与苏清瑜越来越像的眉眼,心中焦躁,赖了好几个时辰才被张氏唤了回去,说是知府大人一家子都来了,让去见客。
  按照现在李枝菱被苏清瑜抬高的身份,张氏不敢像往常般随意差遣她,只让婆子来问了一句。
  “姑娘,奴婢听说知府大人有意想让朱公子跟你提亲。”玉珠儿见李枝菱这一日日的懒在榻上,便搬了个绣墩过去与她说话。
  玉珠儿嘴里的朱公子是知府大人家的嫡长子朱阔龙,这朱阔龙是李飞瑶的爱慕者,平日里求而不得,天天变着法的讨李飞瑶欢喜,一夕之间竟因为李枝菱的身份要被知府大人强逼着跟她提亲,真是可怜。
  李枝菱依稀记得,那朱阔龙生的浓眉大眼的还算端正,但在被李飞瑶衬得黯淡无光的李枝菱面前却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而且家中通房侍妾无数,是个下流浪荡子。
  “姑娘,大夫人差人来问,今日晚宴要不要留您的位置。”婆子站在厚毡处轻唤,语气态度显出几分明显的谄媚。
  “不必了,不想去。”李枝菱打了个哈欠,蜷缩着身子躺进被褥里。
  像这样的溯雪寒风天,还有比躺在被褥里头小憩更舒服的事吗?
  ……
  李枝菱一觉睡醒,已近黄昏。玉珠儿急打帘子进来,面色煞白。“姑娘,不好了,听说咱们铺子里头出了人命官司,衙门将老爷关进了大牢里。”
  “什么?”李枝菱猛地一下起身,匆匆穿戴一番就出了院子,往老太太那处去。
  晚间夜更寒,更深露重,覆雪凝霜。天色暗沉沉的瞧不见一丝星光,满目皆是堆雪。李枝菱披着鹤氅一路疾走,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时,那双软底儿绣鞋早已湿透。
  穿过甬道进房廊,转过楹门,李枝菱方入正堂。房内,李老太太一脸忧心忡忡的靠在罗汉塌上,身旁坐着张氏和李飞瑶。
  李家人口简单,只李老爷一个独子,他除了张氏这个正妻外,还有两个通房,皆无子嗣。
  “老祖宗,怎么回事?”李枝菱进前,雪雁亲自搬了绣墩,又沏了热茶,将刚刚添好炭的铜制手炉递给李枝菱。
  “药堂出了些事,将给一个孕妇的药方子开错了,一尸两命,那孕妇的丈夫不依,闹上门来,被药房的活计失手打死了。”
  这是整整三条人命啊。
  李家虽然有钱,但还不到能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李老爷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那可怎么办?”李枝菱心急道:“方才朱知府不是来了吗?能不能让他想想法子?”
  一提到朱知府,堂内原本就闭塞的空气瞬时愈发凝重。雪雁上去挑了炭盆,又换了熏香,稍开朱窗,打开毡子,溯雪从细缝中卷进来,冷的人心寒。
  “朱知府说,这事要想翻案,太难。”李飞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艰涩,“除非……”
  李家全靠李老爷一人支撑,如今李老爷落难,李老太太腆着一张老脸上门去求人,平日里瞧着关系极好的人家连门都没让进。尤其是朱铮铮,趾高气扬的将李飞瑶狠骂了一顿,甚至还逼李飞瑶下跪。
  李飞瑶惯是个傲慢性子,但因为李老爷在朱知府手里,她虽没下跪,却硬生生忍着被朱铮铮羞辱了一番,只字未驳。
  “除非什么?”李枝菱也觉出不对劲。
  “朱大人想让瑶姐儿嫁给朱阔龙。”张氏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珠子,接过了李飞瑶的话。
  朱知府是个明白人,李枝菱他儿子肯定是娶不到了,能趁机娶到一个新平郡第一美人也不错,兴许还能跟理国公府搭上些关系。
  “这是在趁火打劫。”李枝菱蹙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菱姐儿啊,你瞧瞧,能不能去求求苏大公子?”张氏将希望放到李枝菱身上。“你虽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未曾短你吃喝,平日里老祖宗也待你极好。菱姐儿啊,就当母亲求你,帮帮老爷吧。”
  张氏扶着绣墩跪倒在李枝菱面前,哭的眼睛都红了。
  “母亲……”李枝菱面露难色。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李飞瑶霍然起身,强硬的将张氏从地上拽起来。“不就是嫁人嘛,我嫁。”
  “瑶姐姐,你不能意气用事。我现在就去瞧瞧大哥。”话罢,李枝菱提裙往外去,李飞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双眸泛红。
  “李枝菱。”
  “没关系的,大哥疼我,如若能帮忙,定然不会推辞。”
  李飞瑶眼睁睁的看着李枝菱推开自己的手,转身迈入屋外那片素色皑雪之中。李枝菱穿着那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纤细身影缓慢融入夜色之中。
  李飞瑶立在户牖处,头顶是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红纱笼灯。她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第5章 
  苏清瑜住在李府的一间三进院子里。
  李枝菱到的时候,院子里头灯火通明,就好像知道她要来一样。
  “大哥。”外头太冷,李枝菱走了一路,脚上的绣鞋被冻湿,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立在大堂门口。
  “萝萝?”听到声响,苏清瑜疾步出来,看到那一身风雪的人,赶紧急急牵了进去。
  “去端姜汤来,再加两个炭盆,还有昨日新送来的衣物都替我取来。打盆洗脚水,把那双缎面的棉鞋拿来。”
  丫鬟们有条不紊的端了东西来,李枝菱被苏清瑜按在软榻上,身后垫着一个石青缎面的靠枕,底下坐着厚实的绸被,怀里还被塞了一个手炉,照顾的就像是个婴孩般。
  “来,我瞧瞧,鞋袜都湿了。”苏清瑜蹲在地上,准备给李枝菱脱鞋袜。
  李枝菱红着脸往里一缩。“我,我不冷。”
  “萝萝是在害羞吗?你小时候,可都是我帮你洗的澡。”
  “现下大了。”李枝菱的脚躲在新换上的葱绿花绸小袄内,外头套着一件红小衣,在暖烘烘的大堂内一点都不冷。
  “就是洗个脚。”苏清瑜坚持,利落的把李枝菱的绣鞋和罗袜褪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脚盆里。
  红木脚盆里盛着温水,上头飘浮玫瑰花瓣,风干的玫瑰花吸饱了水渐渐舒缓开,粘在李枝菱凝脂般的肌肤上,更显玉色。
  “烫不烫?”苏清瑜一脸满足的仰头看向李枝菱。
  李枝菱抱着怀里的靠枕,轻摇了摇小脑袋,白生生的一张脸都埋了进去。
  虽然说是她的亲大哥,但这样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害羞啊……别人的亲大哥会帮妹子洗脚吗?
  细细替李枝菱洗完脚,苏清瑜用帕子帮她擦干,然后套上罗袜棉鞋,帮她垫了一个脚炉。
  “大哥,我来寻你,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是李老爷的事吧。”
  “大哥知道了?”李枝菱睁大一双眼,清凌凌的透着纯稚。
  苏清瑜抚了抚李枝菱的小脑袋,指尖滑过那头顺滑青丝,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用的是桂花香油吗?”
  “嗯。我觉得外头的桂花香油味道太重,又不纯,便自己做了一瓶,用着还好。”李枝菱不知道苏清瑜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大哥若是想要,我明日让玉珠儿给你送来。”
  “好。”苏清瑜眸色宠溺的看向李枝菱,“我的萝萝手真巧。”
  李枝菱不自禁又红了脸。他这大哥长了一双十分风情的桃花眼,这样专注瞧着她的时候,她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对了,方才萝萝问的是李老爷的事?”
  “是啊。”李枝菱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大哥能不能帮帮父亲?”
  听到李枝菱的称呼,苏清瑜动作一顿,片刻后眉目舒展。“我是个没实权的公子哥,这事说不大上话。”
  李枝菱蹙眉,小小的脸纠结在一起。“若,若大哥能帮父亲的话,我就随大哥回理国公府……”
  “萝萝以为我是这种乘人之危的人吗?”打断李枝菱的话,苏清瑜难得在她面前摆了脸色。
  “大哥。”李枝菱眨了眨眼,鸦羽色的睫毛轻垂下来,颤巍巍的露出几分可怜。
  “唉……”低叹一声,苏清瑜道:“我明日去问问静南王,看他能不能帮忙。还有刚才的话日后就别说了,我是你大哥,只要萝萝好,大哥就好。”
  “嗯。”李枝菱微红了眼眶,她将脸埋进靠枕里,湿润的泪珠子尽数被缎面的靠枕吸收。
  原来有个大哥,真的很好。
  “今日天晚了,萝萝就在大哥这边睡吧。”
  “可是我……”
  “就一晚,好不好?”苏清瑜握住李枝菱的手,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恳求。“明日我就要回定都城了。”
  祭祀大典在即,他跟静南王都不能再耽误了。
  “嗯。”李枝菱心生不忍,点了点头。
  苏清瑜立即展颜,那双桃花眼上翘,流光四溢的迸发出光彩。她这大哥,长的真是好看,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看呢?
  晚间,李枝菱睡的是苏清瑜的床。
  床铺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沾着熏香,李枝菱软绵绵的陷在里头,只觉浑身舒畅。为了招待好这个富贵闲人,李家可是花了血本的,单这些被褥床铺,就价值千金,平日里连李飞瑶都用不到。
  苏清瑜穿着长衫,抬手挥退守夜的丫鬟,踏着一室暖香,缓步走到床榻边。
  李枝菱散着青丝,纤细的身子陷在里头,更衬得整个人小巧了几分。
  苏清瑜蹲下身子,替李枝菱掖好被角。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人。从娟秀的眉毛到小巧的蜂鼻,再到粉嫩菱唇。
  他的萝萝真好看。那些劳什子第一第二美人,哪里比得上他家萝萝的一根头发丝。
  “公子。”身后有丫鬟捧了酒壶来,刚刚开口就被苏清瑜用眼神呵止住了。
  “今日不用了。”十几年来,苏清瑜晚间要借酒,才能入眠。但现在不用了,他的至宝已经回来了。
  苏清瑜俯身,在李枝菱的发顶落下一吻,脸上满是疼惜。
  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
  李老爷的事解决的十分顺利,李枝菱昨日晚上提的,今早上就听到消息说李老爷回来了。
  今日苏清瑜要启程回定都城,李枝菱没瞧见人,起身后便带着玉珠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李老爷只在牢里呆了一日,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
  “父亲。”
  “菱姐儿来了。”李老爷坐在太师椅上,双眸通红的看向李枝菱。
  从小养大的姑娘,虽说没怎么上心,但却突兀要走,心中还是不舍的。不过比起这些,他们李家有更需要的东西。
  商贾户,即便是捐了官职,遇到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只能任人宰割。
  李老爷想起昨晚在那阴森昏暗的牢房内,一袭白狐裘衣的静南王,心下便忍不住叹息。
  那人出身高贵,就算是站在牢房里,也掩不住浑身气势。
  “菱姐儿是理国公府的嫡生女,即便你们留得她一时,还能留得一世?不若换些有利的条件。仔细想想,理国公府能给的起的,必然不会吝啬。”
  然后,那静南王只与朱知府说了一句话,朱知府就毕恭毕敬的将他放了。绝口未提要娶瑶姐儿的事。
  李家上下托人,前后奔忙都做不来的事,到头来原来只是一句话的事。
  李老爷深刻意识到权势压人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也意识到了权势的美妙。
  “父亲?”李枝菱见李老爷神色怪异的盯着自己不说话,便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菱姐儿。”李老爷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回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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