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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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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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心里总也过不去的坎儿,时不常就要发作一下,她笑着否认,“三爷风华正茂,玉树临风,压根和老字不沾边!你这毛病怎么总也治不好,不过是差八岁罢了,叫你一说,好像是两辈儿人似的,往日的自信都到哪儿去了!”
    他也笑,回味着她的话,“老实说,我这人虽然不喜欢冲突,可也不怕事儿,从小到大没怵过什么人,就说上奉天殿面圣也没见多紧张。可是见了你,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打一开始就是。说出来也许好笑,你能喜欢上我,至今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所以你头回告诉我这话,我真是惊得不敢相信,总觉得你是一时冲动,没弄明白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感情……那会儿死活想不通,不肯答应,一则是为我有婚约,还有一则就是为这个了。”
    过去那么久了,他那份战战兢兢还是很真切,她捋着他的鬓角,满心疼痛,“可怜见儿的,我都这样了,差点还沦落风尘,早就不是当日你见的那个跋扈千金,没那么可望不可即。真要说配不上,也该是我高攀了你。”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转而看她,“别说这样的话,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嘴上这样讲,还是忍不住关切,“我不大敢问你这一年的经历,但也能想到必然吃了不少苦。当初是我想差了,以为放你自由,去完成师门交代的使命才算成全你。后来想想,才明白自己浪费了多少光阴,往事不可追,咱们千万要珍惜眼下,珍惜将来。”
    十指相扣,她用力的点点头,早就知道会被他的柔情蜜意浓浓包裹,一颗心软得根本提不起来,连那些仇和怨都被暂时抛到了爪哇国。
    她轻轻摆首,这一刻不想别的事。只专注看他,湖水般的双瞳脉脉流觞,就是让她立时溺毙其间,她也会觉得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一丝一缕,每一处都是紧实的,细腻的,青春飞扬,心头跌宕暗涌,直到指尖停驻在突起的疤痕上。
    她叹气,鼻尖发酸,“你不敢问我,可我不能不关心你,到底怎么弄伤的?我只想知道,不会给你惹乱子。”
    他身子轻轻颤了颤,知道瞒不过去,她是个有心人,早晚能打听出来。没法子只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尽量掩去方家人刻意的算计和下作。
    可她依然愤慨难当,“你就这么由着他们折腾?这会子你不是无权无势的一个人了,要说找人整治他们,也不在话下,何苦忍着,又做姑息养奸的事!”
    他好整以暇的笑着,“民不与官斗嘛,方家兄弟如今混得不错,我要避其锋芒也属正常。”
    她一点都不信,因为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你也忒清高了,就是懒得和他们计较,可我还是心里不服,一千一万个不服。”
    “我明白,都懂得!”他笑吟吟的,完全沉浸在她的关怀里,半晌才慢慢说道,“我和他们说过,这一剑就当是我还方巧珍的情,事过之后,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生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页就算翻过去了,就当是给我自己一个教训,以后为人处事不能太心软。”
    她其实不以为然,依着她的性子是必定要报复回去的,“你这人也太过宽宏,这么下去,将来早晚还得吃亏!”
    他仰面笑出来,“以前可能是,现在不是有你么?”顿了顿,到底还是认真说给她,“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要是有天你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能反过来追着疯狗满街跑,再咬还回去?”
    难得他一个厚道人,嘴里一向有分寸的,打出这么个比方,显见已是深切厌恶姓方的那一家子。
    要是搁在从前,她可能会暗自嘲笑他不够犀利,也会尽一切手段帮他报复回来。可现在,经历过一番游历,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她已不再像过去那样睚眦必报,而是隐隐的有了一些悲悯,更重要的,是她对顾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是她见过的人当中,风骨最清正,最符合谦谦君子四个字的,那些仁义,温雅,宽厚,初时让人惊艳,久而久之让人折服。她不无悸动的想着,她不仅是爱这个男人,还对他怀有更深的敬佩。
    禁不住靠在他身上,依偎着,真像是小鸟一样,手指一圈圈在他心口上划着,里头跳动的声音蓬蓬勃勃,越发热切起来。目光不经意向下扫过,蓦然发觉那一处又有了变化。
    惊呼一声,她已对上他的双眸,那片温柔的湖水泛起涟漪,湖底蕴藉着一道道暗流骇浪。
    “你们男人呐……”她仰天长叹,“怎么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想到这个似的……”
    他哑然失笑,身子动了动,“明明是你先撩拨我,我可没随时随地,向来只会对一个人,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候……”
    只是摸了一会胸膛,就算撩拨么?她语塞,脸上写满迷茫。
    他翻身,紧紧靠着她,收敛起眼里灿然夺目的光,有些怅然的问,“你到底快活么,还是从来都不觉得惬意?”
    她这么明快的一个人,听了这话,也不禁扭手扭脚起来,躲闪着他的目光,嚅嗫道,“也还罢了,总归是有点疼的……”
    长长的一叹,他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颓然起来,“是我不好,你……你终究还是太小了,是我过于急躁……”
    她不忍心看他失落,强打起精神反驳,“瞎说,马上就新年了,过了年,我就十六了!以前我家的丫头十五出去配人,隔年就怀上孩子,十六都够当娘的年纪了。”
    他蹙眉,犹自低迷着,良久摇摇头,“你不觉得快活,是我的责任,我……”
    这么个自责法她听不下去,心里忽生悍勇,用力抱住他的腰,“分明是尝试得太少,我还没来得及体会!是你说的,这种事,只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快活,我这么,这么的爱你……一定能感受得到的……”
    他被鼓舞了一通,双眸又亮了起来,扬唇笑着,将她置于身下。
    不同以往,他的爱意如春水般温柔,一浪接着一浪,她应接不暇却又不由自主的沉迷,细细体味,上一瞬是疼惜,这一刻是宠溺,之后是微微带着痛楚的快意。
    背上潮湿一片,却不觉得粘腻,年轻姣好的身体,如同绸缎般光滑细致的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她看见他胸口上闪烁着晶莹的汗滴,看见他额头正中青筋突起,有一种柔脆又刚劲的美。
    原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可以奋不顾身,可以浑然忘我,仿佛魂魄都在跟着一起震颤。
    不消说,他能感受得出她真的很快活!她沉浸许久,才慢慢抽离出来,嘟着嘴说,“可惜方才都白洗了,这会儿又得去打水……”
    他一笑,抚着她的肩,“我服侍你,你歇着就好。”
    说着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拉回来,恨不得半个身子都拥上来,牢牢的拽着他,“别去,陪我待会儿,我现在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情难自已。
    “怎么办,一想到你白天不在家,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她捂住脸,一声哀叹,“我一定是疯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他低低的笑声在她耳畔徘徊,充溢着欢愉满足,她更是羞涩难言,“你还嘲笑我,我被你迷惑成这样,我简直怀疑你是,是狐狸精!”
    愣了一下,他拍案,开怀大笑,笑得气喘,她只觉得臊得慌,一头扎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笑了半天儿,他到底轻柔的抚着她,低声安慰,“有什么好害臊的,你以为我不是么?我何尝想和你分开,不过这阵子太忙,年关底下,需要打点的地方多。开了春我一定好好陪你,你想出去散心也好,到处逛逛也好,我都依你。”
    她嗯了一声,小猫儿似的,“那你要是去铺子里,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一起?”
    他沉默片刻,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他不能指望自己把所有的事都瞒得滴水不漏,那就只好让她知道一些——眼下可以知道的部分。
    “好,不过要是有应酬,少不得还得去捧场,你就在家好好等着我。”他笑着宽慰,掌心相交,渐渐生出一层薄汗,“等忙过了腊月二十三,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咱们在那儿过新年。”

☆、第85章


    顾承身边忽然多了个俊美风流少年,引得药铺的一众伙计们揣测不已。
    说是三爷新找的跟班小厮,可看那架势分明是三爷照拂伺候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眼神一递一接间透着关怀;说是三爷的亲朋,素日又连影儿都没见过,忽而巴的就冒出这么个说弟弟不像弟弟,说挚友不像挚友的,实在是让人生疑。
    最主要的,是三爷年岁到了,却从没听说有要娶亲的意思,众人看在眼里,面面相觑,心里的腹稿却都打好了,原来三爷好的是南风!
    自然,这也算不得什么新文。大魏朝官场一向盛行此道,现如今这风气大有延续到生意场上的趋势,说起来,还是禁城里那位皇帝老爷带出的行市,只不过人家是男女通吃,哪头都不耽误就是。
    顾承在瑞安堂老店里待的时候有限,经常不过才点个卯,就被人请去别处谈事情赴宴。生意场上应酬不断,沈寰表示理解,虽然不舍,但总归还是深明大义,从不拖延阻碍他办正经事。
    她一个人闲极无聊,时不时去前店和伙计们聊天儿,除了柳玉清见了她就躲着走,其余人倒都很喜欢和她相处。更多时候,她会在后院里间给顾承整理账册,翻看他的医书。
    书架的角落里搁着厚厚一沓纸,她随手拿起,这才发现是过去一年朝廷刊发的邸报。
    虽然离开了官场,看来还是不脱文人习气,到底还是关心时局朝政。她笑笑,随手翻看着,看着看着,忽然间有些明白过来。
    几乎每一份都写有西北战事近况,要不就是和所谓匪患相关,这就不是巧合了,必定是一直以来,他有心在寻觅这样的消息。
    他在这一年里,始终都有关心她的动向,留意她所处的环境,这份用心良苦,直让她心头一阵发甜,又一阵发酸。
    当日杨轲以取她性命为由要挟他,又警告他迟早成为她的拖累,这才让他下决心说了那些狠话逼她离开。其实他心里有多苦,有多难,无人知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只怕也无人可倾诉,就这样默默忍着,捱着,守着,却也丝毫不见半点三心二意。
    她叹息,握着那些邸报,想着自己的狠心,相比于他的成全和牺牲,简直更加无地自容。
    镇静了一会儿,将那些旧报拾掇好,刚想放入架子上,一行文字映入眼,是关于皇帝唯一的兄弟,忠亲王奉旨入京的内容。
    大略看过,她陷入了沉思。毕竟出自官宦世家,她对权利政治有着天然的敏感和觉悟。忠王李烈虽为先帝次子,却极不受宠,生母本是低等宫嫔,因忤逆先帝被杖杀。李烈小小年纪就被寄养在无所出的张贵妃宫中,无论在内廷还是外廷都是个可有可无,没人问津的角色。
    这样一个藩王被破例召回京师,内中一定是有隐情,再联系皇帝二子陆续薨逝,她便多少猜度出了一些影儿。
    倘若她没猜错,李烈眼下在京城应该形同软禁,下这道令旨的人不会是一心向道的皇帝,多半还是那位另有图谋的常千岁。一个亲王受制与一个权宦,他心里的恨意该有多暗流汹涌!如果他也和自己一样,深恨常全义其人,那么或许可以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产生些交集。
    说不准,一旦日后李烈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故事,恐怕又会在新朝堂上上演。
    她笑笑,收好邸报,慢慢踱出屋子往外间去。堂上看病抓药的人依旧熙熙攘攘,伙计张贵和却在和一个长随打扮的中年人磨牙,那长随低声求恳,张贵和不为所动,只偶尔拿眼睛鄙夷的扫他几下。
    她听了一会,原来那人是方家的仆人,因二爷方济琛月前从马上摔下来,腰上的伤一直没好利索,瑞安堂一贯有治跌打损伤的好膏药,所以才上门来求一副。
    可惜方家和顾三爷那点掌故,瑞安堂的伙计们无人不知,大伙都鄙视方济琛的为人做派,愣是不愿意卖他膏药,别说原价了,就是加它二十两银子,也还是两个字,没货。
    顾承调理出来的人,办事说话倒是真向着他。沈寰很是欣慰,朝张贵和招了招手,等他到近前,问道,“这事儿三爷知道么?”
    张贵和说知道,“方家人都不止一次上门了,脸可真够大,没得恶心人,瞧见他们,一天儿的心情都不好。”
    小伙计说话气鼓鼓的,沈寰一笑,“那三爷什么意思呢?”
    “咳,三爷您还不知道,最是宅心仁厚的。”张贵和道,“爷没说不卖他们,只说生意嘛,人家又不是不给钱,做什么有钱不赚,还笑说,大不了卖贵点,撂下这一句也就不提了。可我们这心里过不去啊,这样的混账人不得点报应,那真是老天不开眼了!卖他们膏药是便宜恶人,多少钱都觉得不上算,要我说啊,他们家二爷的腰,就该从此以后再直不起来才好。”
    那也不难,她回头再让他落一次马也就差不多了。可是顾承不叫她报复方家,她也不想给他惹无谓的麻烦。不过今天是他们主动撞上门来的,那也就怪不得她使些整治人的手段了。
    “三爷说得不错,有买卖不做说不过去,他们家的钱那就更该赚了。”她伶俐的笑了笑,“我问你,那膏药贴在身上是个什么感觉?”
    张贵和回道,“不过是有些发热罢了。”
    “那就是了,既这么着,为他能好得快点,干脆就加点料,让那膏药再热点岂不是更妙?”她笑看小伙计,点他道,“可惜这会儿他的外伤好差不离了,不然就着点辣椒面儿,那才叫通身舒畅给劲儿。”
    张贵和眼睛一亮,陡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想那膏药抹上一层辣椒面,贴在身上的滋味可够销魂,“得嘞,沈爷这办法好,我这就上后头找点子辣椒去,给方二爷用料,必定是要给足分量!”
    “够机灵,一点就透。”她想想,还是叮嘱一句,“悠着点,手也别太黑,更别让三爷知道,横竖这事不和他相干。”
    她不信时至今日方家人还敢上门来找麻烦,左不过就是要让他们吃这个哑巴亏。嘱咐完这些,径自出门去了,她心情愉悦,想着该去买条鱼,给正在长身体的小虎改善改善伙食。
    年根底下事情多,顾承近来回家的时间经常很晚。他酒量不错,也极力避免喝得太多,但一晚上下来,身上难免沾染了乱七八糟的脂米分气和酒味儿。觉出自己一身污糟,他便不去打扰沈寰,只在自己屋子里安静歇下。
    还没等睡着,轻盈的脚步声已至,她推门而入,笑中带嗔,“回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害我等了一晚上。”
    他忙起身,却被她按下,自己利利索索的脱了外衣,躺在他身侧,不一会功夫就成了环抱他的姿势。
    温热的身体,像只小火炉,蹭着他的肩脊,难得有几分娇滴滴的味道,“你这么个忙法子,身子吃得消?我还备了醒酒汤和宵夜,估摸着你席上光顾着喝了,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真有贤妻的模样了,他心里说不尽的受用,翻个身将她拥紧些,感受岁月安好。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是拿金山银山换,他也一点不稀罕。
    摩挲着她,他温声应道,“也就这一阵子了,很快就好,席上吃了些东西的。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又禁不住叮咛,“以后我再回来晚,千万别等。熬夜伤人,况且我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她闷声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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