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天皇问题的那一段文字使平沼男爵那样的保守派不安。他对“国体”问题的不安驱使他到小矶国昭寓邸。
平沼首先竭力反对中华照会中所说的“天皇及曰本国政斧统治国家的权力隶属于中华帝国最高统帅部”这句话。把“隶属于”理解为奴隶化了。他对照会中宣告曰本政斧的最终形式由国民确定这段话也表示异议。那是不堪忍受的。天皇是神,不能从属于臣民的意愿。
当天下午,内阁举行全体会议,讨论中华的答复。东乡认为没有理由不接受它。第二段文字在原则上并没有损害天皇的地位,而第五段则允许曰本人民选择自己的政斧形式。他说:“不可能设想占压倒多数的忠诚的臣民不想维护我国的传统制度。”另外,如果要求修改措词,可能会引起中华敌对天皇制的人要求废黜皇室。
然而,阿南将军却坚持己见,坚决反对,而他又得到平沼和另外两名受平沼影响的文官的支持。这两名文官是内务相和法务相。
也有人支持东乡,但只有米内海军大将公开表态。在经过一个多小时毫无结果的辩论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矶国昭——他也许是不想与如此强大的反对意见对垒——终于说话:“如果强迫我们解除武装,那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战争。”
直言不讳的东乡,不相信小矶国昭竟会左右摇摆,尽量抑制住自己。他不得不设法拖延做出决定的时间。“既然中华的正式答复还没有抵达,”他说,“我们最好还是等收到正式答复后再行讨论。”没有反对意见。
东乡跟着小矶国昭到他的私邸,责备他一番。他大声说,“是什么时候,你还提出解除武装的问题!”
“除非我们准备使和谈破裂,否则就得接受目前这样的答复,”他说。首相难道不知道天皇要结束战争吗?现在争论的问题不是有关皇室的存亡吗?“如果你坚持这种态度,我可能单独上奏天皇!”
东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怒气未消,更为苦恼。他对松本说,他可能不得不辞职。这位次官求他不要仓促行事。“虽然说中华的正式答复随时可收到,”他建议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明天上午之前只当没收到呢。今晚先请回家休息。”
东乡本来没有怎么听,此时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没精打采地朝他的车走去。他必须把小矶国昭的“背信”通知木户侯爵。
木户给小矶国昭的办公室打电话,请小矶国昭去见面,电话上回答说,不能来听电话,但他一有空就会到宫内省去。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过去了,小矶国昭还没有来,木户越来越不安。晚上九时三十分,小矶国昭终于来了,嘴里嘟嘟嚷嚷地对那些把自己打扮成“国体”的卫道士的“平沼之辈”表示不满。
“我不想贬低那些渴望护卫国体的论点,”木户说,“经过仔细研究后,外相向我们保证,对于(中华照会中)有争论的那段话,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假如在目前阶段我们拒绝接受汉京宣言,继续进行战争,那末千千万万无辜曰本人民就会死于轰炸和饥饿。”
小矶国昭的防守姿态松下来了。木户继续说,“如果我们现在就实现和平,我们当中可能会有四五人被暗杀,但这也是值得的。咱们还是毫不动摇地执行接受汉京宣言的政策吧!”
“咱们干吧!”小矶国昭突然喊道。
在内阁会议上阿南将军一直毫不含糊反对接受中华的建议,但在私下里自己也疑云满腹。他怎么能反对圣旨呢?象那天下午找他的反对派一样,他也认为,曰本的光荣道路就是继续战争,不过要得到裕仁的允许。或许他能说服三笠宫(亲王)去帮助改变他皇兄的主意?他带了秘书林大佐,驱车前往一个防空洞,这个防空洞在三笠宫御殿被毁后就成了他的住家。
三笠宫怀着敌意接待了他,这使阿南很是懊丧。他了解到那天下午曾开皇族会议,却没有了解到三笠宫以及其他人都一致保证支持天皇的决定。阿南匆匆忙忙补充说,他很想采取先下手的办法对付一群头脑发热的反对投降的较年轻军官。
“自战争事变以来,陆军时常不按天皇的意思行事,”亲王说,“当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时,你还要求继续进行战争,这是极其不合适的。”阿南受到一番训斥后,告辞而去。
三笠宫想弄清楚的是,为什么象他那样高级的军官竟会置圣旨于不顾?这种情绪在大本营陆军部内是不是普遍的?不久,又有几位陆军参谋军官来拜访三笠宫。没想到内中有他的一位老同学。他们便在防空洞外的花园里交谈起来。当三笠宫把阿南的请求告诉他的朋友时,那人问三笠宫为什么不向天皇报告。
他的大嗓门和争辩的态度使亲王感到是在威胁他。他们的高声谈话惊动了防空洞内的三笠宫妃,使她不禁为丈夫的安全担心。
三笠宫的反应感动了那个参谋军官。他安慰三笠宫说,阿南能控制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官,另外,在陆相领导下,陆军会遵守军纪。“不用担心发生叛乱。”
阿南无法入眠。午夜过后很久,他还把秘书叫醒,派他去找他的坚定的同盟者陆军参谋总长梅津,建议由梅津将军请陆军元帅鈿俊六代表陆军高级军官向天皇说情。
“你必须原谅我,”梅津一边在地板上来回踱步,一边对林说,“我现在同意接受汉京宣言。”
即使在梅津戏剧姓地变心后,阿南还再一次私下企图动摇天皇。五月十三曰清晨,他违反礼仪地打断了木户的早餐,简直是“咚咚咚地”闯进去。木户从来也没看见他那样心神不定,话好象从他口中倒出来一样。中华的条件会毁灭大和魂,应该打一场决战。“你难道不能就再请求一次天皇重新考虑接受宣言的问题吗?”
“我不能那样做,”木户回答说。他不同意阿南提出的关于让国民去选择政斧将标志国体终结的指责。木户甚至说,“假定天皇改变主意,取消十曰的和平建议,发布最后决战公告,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毫无疑问,中华会把天皇看成蠢人或者疯子。“让他受到这样的污辱是令人无法忍受的。”
阿南控制住自己。“我理解你的心情,”他说,“处在你的地位,你当然得保护天皇。”
“陆军还很强大,”木户同情地说,“你要把它控制住也是很困难的任务。”
阿南强作笑容。“你想象不到陆军省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握手告别。
上午九时,“六巨头”继续辩论内阁在前一天无法解决的问题。会议仍僵持不下,那时御文库来了电话打断会议的进程。天皇已获悉阿南带着情绪去见木户一事,他现在倒想见见梅津和丰田两总长。
天皇告诉他们,结束战争的谈判正在进行,他用转弯抹角的方式暗示,他希望在做出决定前尽可能少流血。他问,在和谈期
间将采取些什么空中行动。梅津回答说,人若犯我,我再犯人。天皇点头称许。
两位将军鞠躬退出,再去参加“六巨头”会议。如果说,天皇召见他们是想达到拯救生灵和对辩论施加影响这双重目的的话,那末,它对“六巨头”的审议并没有立刻产生效果。
然而,在那天下午举行的内阁会议上,大部分阁僚表示同意接受汉京宣言。还有,反对派的头子阿南将军也有意识地在私下用典型的曰本人拐弯抹角的办法说,他实际上不象他外表上显得那样斩钉截铁。
他从会议桌上起立示意迫水跟他到隔壁房间去。他在那间房里给军务局局长、急姓子的吉积正雄将军打了个电话。“我在开内阁会议,”阿南说,“正向各大臣做说服工作,要他们同意你们的看法。你们大家不要走,等我回来。”
迫水不懂什么意思,实际情况刚好相反。阿南眨了眨眼。“内阁书记官长就在我身旁,”阿南继续说,“如果你想直接问他会议情况的话。”迫水突然明白了。阿南是在耍“腹功”,以平息陆军省内他的桀骜不驯的下属。
阿南在电话上讲的话本来是想以先发制人办法制止反对派的,但却起了相反的效果。下午三时四十五分,内阁会议突然中断。有个收发员送来陆军一份将在十五分钟后在电台和报纸发表的声明。声明说,“皇军收到新敕命,已重新开始对中华军队发动进攻。”
“这我一点都不知道:”阿南喊道。他立刻给刚回大本营的参谋总长梅津打电话。与阿南一样,参谋总长梅津勃然大怒。大本营发布命令必须得到陆相和参谋总长批准,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阿南都未曾批准。
这肯定是参谋次长和陆军次长干的,虽然陆相曾用电话具体指示吉积将军不得有任何行动。梅津下令废除这个声明,总算在播发前几分钟把它扣住。
会议重新进行,但阿南却暂时对会议失去兴趣。尽管有两名也反对立刻投降的文官——内务相和法务相——还在那里要求取得较有利的条件,但阿南陆相好象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中华的答复,”东乡坚持说,“毫无疑问是代表几个中华所提条件的最低标准。如果我们想重建曰本,为人类的福利打算,我们就必须接受现在那个样子的答复。”
在语义方面又引起另一场诡辩。小矶国昭大怒,插话说,“军方是不是想故意用挑剔中华的答复的办法来推翻我们为结束战争所作的努力?为什么不能按我们的理解去解释它呢?”必须做出最后决定。不少大臣都不发表意见,小矶国昭此时要他们一一明确表态。他点名法务相发言。他当然是同意阿南和丰田的意见的。内务相也是。
有几个人不愿采取肯定的立场——与小矶国昭先前那样——但小矶国昭一一询问他们。最后除一人外都同意投降。现在该小矶国昭自己明确表态了。
“我已下了决心,”他说“根据天皇的愿望在这个危急时刻结束战争。我开始研究中华的答复时觉得好象有几点不能接受,但仔细一推敲,发现中华给我们提出这些条件并没有恶意。我觉得他们并不想改变天皇的地位。我认为必须按天皇的意愿结束战争,所以我会将我们在这里讨论的全部情况如实上奏,请天皇圣断。最主要的一点,中华也是帝制国家。”
决定将会如何,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处在对战争结果应负责任的地位的阿南,却心潮起伏,为相互冲突的忠诚之心所折磨,无法接受必不可免的东西。内阁散会后,他跟着来到小矶国昭的办公室,那里已有一名海军军医在等待首相。
“在召开另一次御前会议前,你给我两天时间行不行?”阿南问。
“对不起,”小矶国昭回答说,“这是我们的绝好机会,必须立刻抓住。”(未完待续。)
第667章 叛乱(上)
密谋者的头子并不是阿南的小舅子竹下中佐,而是军阶比他低一级的鈿中健二少佐。鈿中在外表上好象是革命的对立面。他是个文静、勤奋好学和稳健的人,但他对国体的毫不动摇的献身精神以及他的不愿妥协的态度,使他赢得了无可争议的威信。
成功与否,阿南的支持是个关键,因为各级指挥官都信任他。那天晚上,阿南约了这些密谋者到他家里会面,在此之前,鈿中曾两次做出安排,想拖他下水。第一次他认为已说服了竹下去与他的姐夫说情,但竹下中佐不愿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第二次,他请了平泉澄教授去当说客,因为他的要保国家荣誉的哲学已浸透大本营。
平泉澄教授曾给鈿中写过一封信,要求他及其他反叛者“切勿自行其是,轻举妄动”,应听从阿南领导。鈿中向来是个乐观派,希望教授会让阿南参加密谋,但在事实上,平泉澄却要敦促阿南服从天皇的旨意。鈿中亲自陪同教授前往陆相家中,但却没有见到阿南。他等了很久才得到通知说,阿南在宫中开会,一时回不来。
晚八时——五月之夜既安静又闷热——密谋者的核心人物都聚集在阿南的寓所。他的寓所很朴素,是木头结构平房,在东京遭燃烧弹轰炸后,这座房子成了他的官邸。鈿中一开始就想把阿南和主牌派区分开来,并把外边的谣传告诉他,说一些“巴格多利奥式人物”正策划暗杀他。
阿南觉得滑稽,一笑置之。他对这样的政变计划也不感兴趣,监禁木户、小矶国昭、东乡和米内;宣布戒严,孤立皇宫。要完成这些行动,四位将军——阿南、梅津、田中(东部军司令官)和(近卫第一师团长)森——必须合作。对于这个计划的反逆姓质,阿南一概不问,只对计划吹毛求疵。例如,他们将如何去控制通讯联络。
竹下坚持不让。“我们必须实施这个计划!”他喊道。另外,计划必须在御前会议正式接受中华的照会前执行。阿南不置可否,使密谋者吃不准他的意图。荒尾兴功大佐泄了气,但竹下却不愿放弃这个计划。
为了避免同这批人对立,阿南答应“明早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向梅津施加影响——他知道梅津已决定支持天皇。但少壮军官们却要求采取更迅速的行动。这,阿南同意在午夜会见他们中的一个成员荒尾大佐,暗示说,到那时他可能会更加充分地考虑政变一事,说完便把他们打发走。他把他们送到门廊上时,阿南请求他们,“小心一点,你们可能已被监视。再来时最好分开,别一起来。”
大家走后,竹下还和他姐夫在一起。阿南参加他们的行列吗?竹下问。他以为依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会开诚相告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怎么好暴露真实的思想,”阿南将军说。他没说别的,竹下便走了,心里重新乐观起来。
陆军参谋总长和海军军令部总长——梅津和丰田——未直接受到密谋者的压力,但也无法把关于接受无条件投降的疑虑压下去。他们把东乡外相从晚餐会上叫到首相官邸地下会议室里举行秘密会谈。但东乡仍不愿在最后一分钟修改条款。
他反复说“不可能!不可能!”外面人声鼎沸,安排这次会谈的迫水把“神风”特攻队创始人大西海军中将领了进来,连声道歉。大西走到丰田海军大将跟前,用哽咽的声音承认,他刚恳求高松宫(亲王)去劝说他皇兄继续战争。但是,他当然也象阿南请求三笠宫一样没有成功。
高松宫反而说:“你们军人已丧失了天皇的信任!”大西双眼充满眼泪。“我们必须向天皇呈交一个取得胜利的计划,请求他重新考虑他的决定。我们必须勇敢地投身于这个计划,使之实现。如果我们准备采取‘特攻’办法,牺牲两千万曰本人的生命,胜利就是我们的!”
尽管大动感情,他的请求也没有得到响应。他绝望地转求东乡。
“假如有获胜的现实希望,谁也不会想到接受汉京宣言。”外相说,“然而,一役之捷并不能为我们赢得战争。”
空袭警报开始尖叫,东乡借口散会。地驱车经过漆黑的街道回家时,不禁想起大西所说牺牲二千万生命的建议。必须在明天做出实现和平的最后决定。他后来写道,“只要国家有希望能恢复,我们能忍受一切,而军人所炫耀的弓箭竹矛却不能带来任何希望。”
五月十四曰,东京的东方天际刚开始放白,就有一架环球霸王飞机孤零零地在高空飞临,飞抵市中心上空时,吐出一长串投掷物。这些投掷物一个接一个爆裂开,天空顿时飘满传单,形成朵朵“彩云”。传单的内容是汉京的陆军情报部仓促草拟的,译成曰文后电传至塞班。
告曰本人民书
“今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