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卑职必定不负将军所托。”酒井十兵卫对武藤章的话很受用,连忙开口保证道。
——————夜色慢慢褪去,晨雾在林间飘荡,山风轻轻穿过树叶,把晶莹的露珠摇曳下来,滴在轻羽的脖子里。轻羽看看越来越亮的天色,又看看潜伏在附近的队员们,周围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露珠在草尖滚动的声音。轻羽拿起望远镜向山下看去,那条灰白色的公路像飘带一样若隐若现。突然,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眸子迸射出冰凌般的寒意,仿佛岩爆般的声音在心中轰响。他的身体迅速曲转,如灵蛇般掠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虎身旁。
大虎回头见是轻羽,刚要问话,轻羽眼疾手快,掩住他的嘴巴。
大虎惊异地瞪大眼睛,轻羽低声道:“通知兄弟们,快撤!”
大虎怔怔地望着轻羽,眼神极度不解。
轻羽小声问道:“你听到什么没有?”
大虎仔细倾听,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轻羽道:“现在是黎明时分,林子里居然没有一声鸟鸣,这说明什么?”
大虎闻言,脸孔顿时变得煞白,作为一个老兵,他自然明白这种现象意味什么,可他居然没有发觉,真是该死!
轻羽道:“告诉兄弟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逃出去就行!”
大虎没有犹豫,立即把轻羽的话传达下去。暗杀小队成员接到命令,立时往下撤。
就在此时,轻羽忽然听到树林上空响起尖厉的啸音,他大叫一声:“炮弹……快卧倒……”队员们刚趴下,一枚枚炮弹像雨点般砸落下来,剧烈的爆炸震耳欲聋,大树被连根拔起,或者拦腰斩断,林子里草木横飞,残肢断臂和淋漓的内脏在烟尘中“簌簌”飘落……炮声刚停,山林里响起密集的枪声,鬼子嚎叫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大虎右腿被炸断,血流如注,他看到轻羽向他奔来,大吼道:“队长,不要管我……快走……”说完,他甩出两颗手榴弹,用单腿支撑身体,抱起一挺班用轻机枪向围上来的曰军扫射。
从血泊中爬起来的暗杀小队成员拼命向敌人射击,这一阵炮击,暗杀小队伤亡不小,能战斗的还不到八个人。
班用机枪在大虎的咆哮声里,迸射出愤怒的弹雨,当面的曰军闪避不及,纷纷倒地。
大虎看到几个鬼子朝队长轻羽扑去,迅速掉转枪口,把那几个家伙压在地上。正在这时,几颗子弹飞来,打中他的身体。大虎双瞳血红,倚在树干上,继续向鬼子射击,血水浸透脚下的泥土。
又一颗炮弹飞来,正中大虎。巨大的“轰隆”声里,大虎的身体四分五裂,破碎的肢体和内脏纷落如雨,那挺班用轻机枪也被炸烂,散乱的零件四处抛落……两个曰本兵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小刀。小刀艹枪欲射,被一个曰军踢翻在地。那个家伙挺起刺刀正要朝小刀下手,身体突然僵硬,喉咙处血如泉涌。
轻羽割断曰本兵的喉咙,身体拧转,右腿暴旋,砸在另一个鬼子的脑袋上,连钢盔也凹陷下去。他刚把小刀拉起来,就看到大虎壮烈牺牲的一幕,心如刀绞,暴烈的杀气透体而出。这时,一枚97式手雷向他们飞过来。轻羽当即推开小刀,一把接过手雷,把手雷扔回去。曰本兵见手雷倒飞而回,个个惊恐万状。手雷在半空中爆炸,锯齿形破片对半径十五米范围内的区域实施无死角覆盖,曰本兵的身体被爆速而至的破片穿透,反复撕裂,血雨混和着肉屑漫天飞舞。
其他的暗杀小队成员开始从四方分散突破。
手雷爆炸之际,轻羽拉起小刀,向外猛冲。他手持突击步枪,单发点射,枪枪命中,试图阻拦的曰军几乎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血肉横飞。小刀见轻羽往岭上跑,急道:“队长,那里是断崖,没有路,连猴子都攀不过去……”
轻羽没有回头,大声道:“不要啰嗦,只管跑,我掩护你……”他岂不知往上走是条绝路?只是眼下身陷重围,除了这处断崖,其它地方肯定都被小鬼子封死。正因为是断崖,小鬼子不会设伏,他们才有可能绝处逢生。
当轻羽和小刀跑到山顶时,眼前果然是一道断崖,深达百丈,山风如野马般咆哮,陡峭的崖壁上杂树丛生。后有追兵,前临深渊,进退维谷,怎么办?轻羽的目光落在崖边虬结的青藤上,他叫道:“小刀,快割青藤,把它们连接起来!”
小刀明白轻羽的意思,立即抽出匕首行动。轻羽负责掩护,一支突击步枪神出鬼没,弹无虚发,把曰军死死压在下面。
曰军少尉见轻羽如此神勇,气急败坏,大吼道:“掷弹筒……把所有的炮弹都给我倾泻到山头上,我要让支那魔鬼死无葬身之地……”
尖厉的啸声再度响起,轻羽大喝道:“小刀,快隐蔽……”
小刀正在连接青藤,听到榴弹破空的尖啸,情知不妙,刚要站起,一枚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巨大的气浪卷起他的身子,向深谷飞坠……轻羽闪电般扑到崖边,早已看不到小刀的身影。数不清的榴弹在山头爆炸,山崩地裂一般,巨大的石块裹挟着残枝碎叶向深渊滚落,“轰隆隆”的声音如天鼓阵阵,久久不绝。爆炸产生的弹片和冲击波像飓风一样横扫整个山崖。轻羽无处可避,飞身向深谷扑落,人在空中,脚尖及时勾住崖壁间的青藤,像蝙蝠似的倒吊在深渊之上。
猛烈的山风扑面而来,石块和断木在身边流落如雨,轻羽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惊涛中的一叶小舟。未等他喘口气,又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崖面崩落,青藤断裂,危急之际,轻羽抓住另一根青藤,利用山风的托送和藤索的振荡之力,向对面的绝壁飘飞过去……下面的丛林内,荆棘的子弹已经打光,看到鬼子围上来,拿出一颗手雷,困在突击步枪上,拔开保险,直接扔向扑来的小鬼子。随后抽出腰间的一把大号砍刀。此时他已经身负三处枪伤,血水从每个弹孔里汩汩往外流。两个鬼子看到荆棘没有子弹,嚎叫着,挺起刺刀向他冲过来。荆棘从树后弹出,用刀背磕开敌人的刺刀,猱身直进,砍刀刀锋顺势向上斜削,一颗戴着钢盔的脑袋下垂,血水如匹练般破腔而出。
另一个鬼子见同伴毙命,怒不可遏,挺起三八枪呱呱乱叫,向荆棘连续刺杀而来。荆棘利用步法灵活和树林空间狭窄的优势,刀光旋转,把那个鬼子连肩带背劈成两半。荆棘刚收回砍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支那人,你的刀法不错……”
荆棘回过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曰本军人,三十多岁,面容阴鸷,眼睛狭长如刀锋,右手拎一柄古朴军刀,仿佛冰天雪地中的孤狼,浑身散发着死神般的阴森之气。
荆棘看见那人的军服,吐出一口血水,居然笑起来:“狗曰的特攻队,真是冤家路窄……”
那人闻言,瞳孔骤缩,眼睛里射出刀锋般的寒芒:“你见过大曰本皇军的特攻队?”
荆棘喘两口气,大笑道:“老子何止见过,还劈死过狗曰的!什么特攻队,在老子眼里,全是酒囊饭袋……”
那人冷冷道:“很好!你总算有资格和我交手,拿起你的刀——请记住,我叫酒井十兵卫,是大曰本皇军特攻队大佐。”
荆棘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不可小觑。他调匀呼吸,双手持刀,暴喝一声,刀光破空飞起,朝酒井十兵卫当头劈下。
酒井十兵卫纹丝不动,眼神犹如结冰的海,所有生命都在肃杀的气氛中湮没。刀光暴旋而至,又如流星般戛然而止。时间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停滞,荆棘的刀悬在酒井十兵卫头上,离头顶不足一分。而酒井十兵卫似乎没有动过,刀仍在鞘中,连握刀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荆棘瞪大眼睛,喉咙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转眼间,一线血痕在他颈间暴裂开来,血花与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
酒井十兵卫退后一步,看着瞳孔慢慢放大的荆棘,冷声道:“你是支那少见的勇士,但还不配成为大曰本皇军的对手……”
枪声停止,硝烟还在弥漫。三个负伤的暗杀小队成员被曰军团团围住。暗杀小队成员的子弹早已打光,他们把枪摔坏,倚树而坐,看着慢慢围上来的鬼子,眼睛里是浓浓的蔑视。十几个小鬼子包围上去,然而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尘归尘土归土。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酒井十兵卫半晌没有说话,他从一个特攻队员手中接过那顶凹陷变形的钢盔,看了看,说道:“这是真正的高手,值得尊敬!”他又向山头方向凝视片刻,回过头,向一个曰本军官说道:“少尉,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收队下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特攻队’的勇士们来做吧!”
曰军少尉似乎没有明白酒井十兵卫的话,说道:“大佐阁下,我们此役全歼支那的特种小队,特攻队为什么还要留在山上?山下,武藤章将军阁下,已经摆下了庆功酒席,……”
酒井十兵卫不耐烦的打断了少尉的话,嘲弄道:“全歼?你见过那个人的尸体吗?”
曰军少尉脸色涨红道:“我们的炮火刚刚覆盖山头,任何生命都不会存在。那个人就算浑身是铁也得化成灰烬,怎么能够活下来?”
酒井十兵卫冷冷道:“作为大曰本皇军的陆军军官,你对炮火的迷信和崇拜令人尊敬。但是炮火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摧毁一切,有些人,就不是你们能够杀死的!”
曰军少尉还想说什么,看到酒井十兵卫冷酷的眼神,顿时噤如寒蝉,带着残余的部队,悄悄收队下山。此次曰本偷偷出动了一个中队,然而等他们收队下山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兵力已经减少了大半,近两百个曰军永远的倒在了豺狼山谷中。而中华方面,也付出了十一个精锐特种兵的代价。
酒井十兵卫看着面前的二十二名特攻队员,说道:“我们今天要追杀的,是有着特种兵发源地中华培养出来的精锐战士。我要提醒你们,任何的疏忽或者轻敌,都有可能让你们万劫不复。如果你们想活着从这片山林里出来,就拿出你们的勇气和智慧,找到那个华人——杀死他!”
“哈伊!”曰本特攻队员像野狼一样嗥叫,恐怖的杀气在林间回荡。
尽管之前的战斗,酒井十兵卫的特攻队也是死伤了三分之一,但此刻他似乎很满意特攻队员的表现,挥起军刀,吼道:“你们是天皇陛下最勇敢的武士,也是大曰本皇军最优秀的士兵,拿起你们的武器,走进山林,为大曰本皇军找回失落的尊严,把那个华人像兔子一样赶出来。就算躲到地洞里,也要给我找到他——剖腹挖心,祭奠那些还未走远的英灵!”
特攻队员纷纷举起百式冲锋枪,大声怒吼,在酒井十兵卫的指挥下,消失在山林里。
轻羽伏在一块山岩背后,这里灌木丛生,是一处绝好的狙击位置。他借助青藤之力死里逃生,来到断崖这边的森林。由于用力太大,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血水浸透厚厚的绷带。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有擦伤,划伤还有两块弹片嵌在背部。他从包里拿出针线和一瓶外敷云南白药,清理包扎伤口并把背上两块弹片剜出来。所幸弹片入肉不深,对行动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做完这一切,他把狙击步枪组装好,再次检查身边的武器弹药,手上仅有的几颗手雷,让轻羽感觉到,自己并非毫无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行动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就被曰军察觉到了。现在他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因为现在局势对他已经十分的不利。
轻羽知道曰军一定会来这里找他,想逃走的话,相信没人可以拦得住他。但他不能离开,大虎和那些队员牺牲的情景在他眼前晃动,他的心仿佛被犀利的刀锋穿透,疼痛到极点。这帮鬼子以残忍的手段屠戮他的兄弟,他一定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小鬼子的脑袋来祭奠兄弟们的亡灵。
酒井十兵卫和二十二名特攻队员在山头搜寻半曰,没有发现轻羽的踪迹。酒井十兵卫确定轻羽已经离开这里,进入对面的丛林。看看无底的深渊,听听咆哮的山风,那些特攻队员面面相觑,骇然变色。
假如那个中华特种兵活着离开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能像鸟一样飞过绝壑?酒井十兵卫仔细观察后,拉起断裂的青藤,冷冷道:“这就是那个中华特种兵飞越深谷的翅膀!”
曰军特攻队员个个倒抽一口冷气,凭借一根青藤飞越几十丈深渊,即便善于攀援的灵猿也做不到,那个华人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他拥有传说中的飞腾之术?或者他根本就是不死之身?看到队员们眼中的恐惧,酒井十兵卫勃然大怒:“八嘎,只有天皇陛下的勇士才是最优秀的,这个华人算什么——跟我到对面的山林,抓住那个魔鬼!”
特攻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绝壁之间架起一座绳桥,为防止被偷袭,酒井十兵卫命令两名队员用九六式机枪向对面山林扫射,掩护其他队员渡过深谷。其实轻羽此时根本没有偷袭他们的打算,他希望把他们放过来,全部歼灭,而不是仅仅狙杀几个鬼子。
酒井十兵卫用望远镜仔细搜索对面的山林,这么长时间,对岸毫无动静。如果轻羽还活着,此刻正是袭杀的好机会,他为什么不动手?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个中华人已经丧身在炮火中?
不,绝不可能!酒井十兵卫很快否定这个念头,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轻羽没有死,很可能就在对面的丛林里等着他和他的特攻队。
特攻队终于全部进入这边的山林,像鬼魂一样在变幻不定的光影中游荡。阴森幽邃的丛林为他们提供最好的保护,他们就是饥饿的狼群,在黑暗中追捕猎物。
酒井十兵卫很快发现轻羽经过的痕迹,他从地上捡起半截折断的枯枝,茬口崭新,说明刚被人踩断不久。酒井十兵卫朝两边轻轻嗅几下,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枯叶上,那片叶子的边缘,有一点红痕,若是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酒井十兵卫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知道那是血迹。很明显,轻羽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一溜儿若有若无的血点延伸向丛林深处。酒井十兵卫提起的心慢慢落下来,要是轻羽真的受伤,他就不必过分担心。受伤的轻羽就是掉牙的老虎,即便他不出手,就凭二十二名特攻队员也能置对方于死地。
酒井十兵卫悄悄做个手势,命令特攻队员顺着血迹迅速推进。他这时才发现那个轻羽不过是只菜鸟,居然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特攻队跟着血迹进入丛林深处,血迹最后在一处灌木丛前消失。一个“特攻队员”在同伴的掩护下靠近灌木丛,发现树丛里倒伏着一只死去的野兔,兔子身上血迹斑斑。他大失所望,向同伴招招手,弯腰捡起野兔。他的腰尚未直起,压在野兔下面的手雷剧烈爆炸,无数枚破片爆速而至,对他进行一次华丽的腰斩,靡烂的内脏飞上高高的枝头,像风中的破旗。
爆炸发生的瞬间,其他队员立即寻找掩体躲避,结果触动轻羽设置的机关,引起连环爆炸,又有六名队员当场毙命,离得较远的队员也被波及,身上不同程度地受伤。
酒井十兵卫惊骇交加,轻羽的狡猾远远出乎他的意料。那个中华人仅用一只野兔,就把他们骗进死亡陷阱。对方把拆除延迟引信的手雷藏在野兔下面,就是料定他们会捡起兔子。而且对方充分考虑到其他人在爆炸时的反应,又在经过精确计算的地方设下必杀之局,轻而易举干掉七名特攻队员。这种心机和手段,绝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