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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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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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云开点头,“对。拜托他做一件事,去吓唬吓唬于有石。”
    明月睁大了眼,“为什么?”
    “我怀疑于有石就是凶手。”
    “理由。”
    苏云开并不急着解答,只是说道,“凶手杀人那晚,应该是在玩骰子,猜大小。”
    明月无奈地重复那三个字,“为什么?”
    “赌坊里一共有八个赌摊,每个赌摊前经营的赌法都不一样。但无论是牌九还是马吊,手都要碰牌,没空也脏。唯有猜大小时两只手才能完全松开,只需要在每轮结束后放钱押大小,手一直都会得空。而且为钱而杀人的人,多半都是输到走投无路的人了。”
    明月若有所思,“他卖田卖房,连自己的妻子都卖了,的确像是会为了钱铤而走险杀人夺财。只是仇杀的话,也不会在走的时候把古董分出个贵贱来偷走,为了钱更合理。”
    “对,而且他的家境以前不错,能分得出古董好坏也在理。如果是一般的赌徒,却未必能分得出来。”
    “那你找庄家是为了问清楚他的事?”
    无论是从他消失赌坊的时间还是杀人夺财的动机,都很吻合。苏云开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唯有推理,“不是,我请庄家去让他还当晚打碎酒坛碗筷的钱。”
    明月突然大悟,双眸睁大,“你是想,如果于有石是凶手,在他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东西可以卖的情况下,被赌坊的人一吓唬,可能就会拿着从百宝珍偷来的东西去典当把钱还了?”
    “对,凶手一直不出现在当铺黑市里,那或许是因为他想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卖钱,可他能等,我们不能,死者和死者家属都不能……于有石连妻子都卖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不是凶手,拜托赌坊的人去一趟,让他受受惊吓,也好。”
    明月也深以为然,运气好的话,明天他们就不用再去赌坊了,一连待了几天,都觉身上都是酒味,洗都洗不干净。她又想,十六那晚于有石因为钱和庄家起了争执,打架的途中还打翻了酒水碗筷,衣服要是沾上那些,那完全有可能就是留在柳佩珍脸上的东西。她打了个冷噤,又因好像离凶手近了一些而兴奋。
    这一想她才想起来,“你这几天都是故意赢钱的吧,等他们放松警惕,今晚就故意输钱?”
    “对。”不等她问,苏云开就笑看她,“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在输钱赢钱上能控制自如?”
    明月笑了笑,她的确是想知道。
    “很简单,在赌摊上,总有人运气好有人运气背到家。找个总是运气不好输钱的,我要想赢就跟他反着买,我要想输就跟着他买。”
    “……”明月水灵双眼又睁大了些,“真的?”
    苏云开见她两眼有光,只觉她还想继续往赌坊跑,去找个倒霉蛋对着赌赚钱,满眼的财迷,失声笑笑,“假的。”
    明月也自嘲一笑,才发现自己一瞬间就财迷心窍了,“我还以为找到发家致富的法子了呢。”
    苏云开笑道,“毕竟这么倒霉的人很难找。”
    “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开始或许真是手气好,赢了点小钱。后来到了摇骰子那,看出点窍门来。在那里没有人赢大钱,但凡是赌注大的,都是庄家吃。所以我怀疑庄家能控制点数,但是因为他总让那些赌徒赢小钱,偶尔输一些,可一晚下来总能赚不少,赌徒却因为有输有赢所以浑然不觉,因此我确定庄家能操控点数。你还记不记得我今晚进去后说了什么?”
    明月细想半晌,说道,“你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南乐县了。”
    苏云开淡笑,“在我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我们就已经是砧板上的肥鱼,该宰了。庄家自然会好好赚我们的钱,所以无论我押什么,都是输的多。毕竟明天我就走了,他不会放过我这头肥羊。”
    明月这才明白过来,觉得可气又可悲。气的是庄家无良,悲的是赌徒不醒。
    苏云开见她气恼,安慰道,“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请白捕头来一回,肃清下这赌坊风气吧。”
    “嗯。”明月见他提起白水,趁机道,“白哥哥他是个好捕头,对吧。”
    “的确是难得的好捕头。”
    得到他的肯定,明月也安了心,这样的话在他离开南乐县的时候,白水又多了几分机会跟他一起走,虽然去的不是开封,但也离开封更近了一些。
    她这才意识到,白水可以以捕头的身份随他走,那她呢?
    月色不明,连她眼中光泽都黯了两分。

  ☆、第13章 古董铺子(十三)

第十三章古董铺子(十三)
    葛送是凶手的传言不过几天就传遍了南乐县,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听说风声是衙门传出来的,但现在衙门还没开审定案,还是有几人存疑。不过葛送的妻子要进去探监,牢头非但不阻止还许她带好酒好菜去,颇有时日不多特地放行的意味,又更验证了百姓猜想。
    但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还是没有引出凶手出现在当铺,白水等得已经急了,总不能明知道葛送是清白的还一直将他关在牢里,而且柳氏娘家人闹得厉害,要将她入土为安,来衙门闹了好几回。
    这日又将他们拦住一次,白水终于坐不住了,办完差事也顾不得已是大晚上,就跑去客栈找苏云开。这才刚上楼梯,一个左拐就瞧见个举着笼子逗鸟的公子哥。
    秦放听声偏头,一瞧是他,当日被他掌着脑袋就将他往尸体脸上凑的噩梦又塞满脑袋,叫了一声就跑进屋子砰砰关上门,连连鸟笼也不要了。
    白水紧绷着脸走过,瞧了一眼鸟笼,走了两步还是折回来拾起,去敲隔壁的门:“苏公子,苏公子?”
    里头不闻人应答,倒是隔壁答道:“我姐夫不在,跟明月姑娘去外头了。”
    “去哪了?”
    “赌坊。天天跑赌坊,我怀疑他俩已经成赌鬼了。”
    话落,楼道那已经传来答声:“赌鬼?你倒好意思说。”
    苏云开和明月刚从赌坊回来,一前一后走在廊道上,这几日日夜颠倒,两人气色都不太好,但眼底的精神气却不减半分。
    门“嚯”地打开,秦放探头瞧去:“姐夫,你也知道我每日待在这有多无趣,却不肯带我去。”
    苏云开似笑非笑:“只能怪你太惹眼了。”
    秦放不满道:“我哪里惹眼了?”
    明月插话道:“生得太过耀眼,哪里都惹眼呀。”
    秦放一听,立即不追问不纠结了,高兴不已地将门全打开,迎他们进来还亲自下楼去找小二上菜。看得苏云开叹服,竟是一句话就将人哄服帖了,他以前还觉得秦放这心性无人能挡,现在看来,是自己没有对症下药。
    没了秦放在耳边聒噪,这会就安静多了。
    外头已是半月高挂,眼见又快到亥时。再过一个时辰,距离百宝珍命案就过了八天。白水见两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没听出来,说道:“这几日你们都在忙什么?”
    明月说道:“帮你找犯人。”
    “那你找到了没?”
    “白哥哥再等等吧。”
    白水瞪眼:“还等,你们知不知道柳氏的娘家人都快要将衙门的门槛踩碎了,还扬言再不将尸体交还他们,他们就去拦钦差的轿子。”
    苏云开浅饮一口茶,才道:“这个时候不会有钦差出巡,他们拦不到。”
    本是无意说的一句话,白水还是好奇道:“为什么?钦差不都是神出鬼没的么?”
    苏云开笑道:“钦差是奉圣旨出巡的,但是依据我朝惯例,过年休沐,得到元宵才上朝办公。半个月的公文压了满桌,别说圣上没空派人出巡,就连官员自己也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最快,也要等二月才会有钦差去民间走动。”
    “有道理。”白水又道,“那就是说没有大官会路过这了吧,秦大人都要急死了,生怕他们真拦下个大官。”
    苏云开笑道:“不,有是有,但秦大人也不会认得。”
    “比如?”
    “年底多官员调任,但一般都是过完年才会陆续上任。所以这个时候很有可能碰上从老家启程去外地赴任的官员,然后……恰好路过这里。”
    他说这话时不动声色,明月和白水也把话塞进左耳又快速从右耳推出,倒是秦放回来听见,啧啧了两声,被苏云开瞥了一眼就蔫得不敢说话了,呼呼喝喝着“吃饭吃饭”,四人就拿了筷子吃饭,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
    翌日,薄光穿透云层,洒了满地光辉,又是一日好天气。
    白水从家里出来,又看看隔壁,想着明月这几天奔波劳累,昼夜混乱,这会也没过去喊她,让她再睡会,自己往衙门去了。人还没走到衙门,就看见门口挤满了人,只瞧见他们穿的孝衣就知道又是柳家人。他顿觉脑袋大了一圈,想了想干脆绕了条小路,从衙门后墙翻了进去。
    进了衙门,果然听见外头有人喊声“还我女儿”“入土为安”。他还没进公堂,就见秦大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急道:“白捕头你怎么这么晚来,你看看外面那些刁民,我不是说了我在办案,他们嚷什么嚷。凶手还没抓到,那柳氏的尸体还不能交还,他们还想不想破案抓到真凶了!”
    “我明白,但也明白他们。”白水神情寡淡,声调更淡,“他们急着要把柳氏带回去,不是为了让柳氏入土为安,只是不想再让事情扩大,影响柳家声誉罢了。”
    ——否则他们就不会在凶手还没落网的情况下,就急着将人拉走。在衙门外面喊的,也不会是“入土为安”,真的要让死者入土为安,那喊的就该是“抓到凶手”。
    在衙门看得多了,好像心也跟着通透冷漠起来。
    白水摇摇头,这个习惯一点也不好,可偏偏总会碰上这种事。
    “只是那苏云开现在还没个准信?我怎么听说他天天带着小阿月跑赌坊?要是明盛回来听见这事,也会怪你没替他看好他那宝贝孙女吧?”
    白水答道:“昨晚见过了,他托我转达一些话给大人,这会正要说,凶手可能……”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衙役跑进来,说道:“外头有个妇人击鼓,说昨晚她的邻居被一群人揍了,还把他住的地方给砸塌了,连累得那妇人的家都塌了半边,让我们过去瞧瞧。”
    秦大人本就心急,这会差点气得跳起来:“是谁胆大妄为敢在南乐县闹事,还让不让我好好走了。”
    白水问道:“那被打的人伤势很重?”
    “按那妇人说不重,能走能跳的,就是房子遭了秧。”
    “这就奇怪了,那为何被打的人不亲自来报案?”
    “我也觉得奇怪,听那妇人说隔壁被打的是个烂赌之人,打人的是赌坊的,可能是欠债不还所以被催债了,理亏,不敢来吧。”
    白水突然想起来,立即问道:“那被打的人叫什么?”
    衙役想了想:“于有石。”
    于有石……白水蓦地冷笑一声,又觉诧异,那苏云开真是料事如神,神仙么……
    他抬了抬白净的下巴,说道:“你去告诉那妇人,衙门近日忙,暂时不得空,先让她和于有石协商,我们过几日会派人去。”
    “是。”
    等他走了,秦大人才发作:“连你也敢自作主张替我决断了,放肆。”
    白水冷冷瞥他一眼,秦大人轻咳:“其实白捕头办案本官一向是放心的,也知道白捕头一心为民,绝不会……”
    “大人该去办公了。”
    “……哦。”
    爱唠叨的秦大人走了,门外柳家人还在喊着交还尸体,白水屏蔽耳外,进里头去领差事办公。
    快到申时,夕阳斜照,那早上来击鼓的妇人又来了,说那赌坊又来寻人,闹得邻里不安。白水恰好外出,被再三叮嘱不许派人前去的秦大人只好一直听那老妇念叨。说得耳朵都要生茧,一见县丞进来,急忙将人丢给她,自己跑了。
    老妇见自己成了绣花球,愤而离去。到了家中,赌坊的人已经走了,隔壁那于有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心想许是藏起来了,这才没再去衙门。快到夜里,三丈外都黑得瞧不清了,她外出倒潲水,却见隔壁家好像有人躬身外出,看模样像于有石,暗暗骂了一声灾星。正要进去,却见又有一条黑影跟了上去,速度之快,恍如鬼影。她打了个冷噤,急忙回屋关紧大门。
    外出的的确是于有石。
    他不过三十,身形魁梧,但背却有些佝偻,怀中不知揣了什么,微微弯身护着,远远看去像是古稀老头。
    他从家中小巷出来,左拐右拐,游走小路,时而往后面看去。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从各种捷径中走出,又进了一条并不算宽敞,比之大街显得很是冷清的街道。又往里走了三十余步,这才停下,抬头看向那挂在墙上的招牌,唯有一个大大的“当”字。
    于有石又往身后瞧看,手捂肚子,迟疑一会才迈上台阶进了里面,将怀中一只巴掌心大小的白玉碗取出,递到柜面上,压低了声音道:“当东西。”
    一会里面有手伸来拿走,掌柜在里头细瞧片刻,说道:“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
    掌柜还来不及答话,于有石就听见后面大门“砰”地紧关,他愣了愣,猛地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白面捕头伸手一把揪住自己的领子,面色冷冷:“于有石,跟我走一趟衙门吧。”
    于有石瞬间面露骇然,末了怒道:“我犯了什么法,凭什么抓我?”
    白水冷笑,他从早上就开始蹲守在于家附近,好不容易熬到于有石出门,一路尾随跟来当铺,拿出的那东西,赫然就是百宝珍所丢失的古董之一。
    “我怀疑,你就是杀害百宝珍女掌柜的凶手!”

  ☆、第14章 古董铺子(十四)

第十四章古董铺子(十四)
    百宝珍女掌柜被杀一案又半夜升堂,听说葛送不是凶手,新抓的这个才是。此时正好是用晚饭的时辰,百姓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跑去瞧看,就是不如前两次挤得积极,没进到里面的也不在外面待,一哄而散了——反正呀,八成又是抓错人了。
    秦大人晚饭未吃,这会坐在公堂上有些憋气,瞧着堂下跪着的六尺大汉,又看看在一旁站得笔直的白水,问道,“白捕头,堂下何人?”
    白水抱了抱拳,“禀大人,此人叫于有石,将百宝珍古董拿到当铺换钱,卑职心中有疑,于是将他抓了回来,交给大人审问。”
    一听是百宝珍的案子,他这才往堂下旁边瞧,果然看见了苏云开和明月,连那柳家人也在。一时全部视线集中看来,顿感压力,收了收心思一敲惊堂木,“于有石,你为何会有柳佩珍古董铺子里的东西?”
    于有石高声答道,“草民不知什么古董,只知道这东西是前两日草民外出回家,在水沟里捡来的。要是大人不信,草民可以带您和这位白捕头前去看看。”
    秦大人冷笑,“既然你不懂什么古董,那为什么还捡,还拿去当铺,而不是直接扔了?”
    于有石说道,“草民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东西贵贱还是分得清楚的,这一个白玉碗看起来通透,草民猜想应该值点钱,就拿去当铺试一试。没想到竟然是死人的东西,要是草民知道,一定不碰。”
    “不知道于公子是什么时候路过那水沟的?”
    苏云开在师爷身边忽然开口,于有石迅速往他看去,见是个俊俏书生,细细打量他两眼,才道,“前天晚上,我去赌坊赌了两把,回家的时候看见的。”
    “你去的是哪个赌坊?”
    “当然是南乐县最大的来来赌坊。”
    话落,却见眼前人嘴角勾起嘲讽笑意,看得于有石睁大了眼,紧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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