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宝最是兴奋,甚至直接扔了手里的工具,连蹦带跳地跑到南巧旁边,叫着:“师娘,你也来给我们送饭了!师父还说,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还来了。”
唐启宝的上身没有穿上衣,打着赤膊,胸膛袒。露,肌肉黝黑崭亮,甚至还有汗珠顺着往下淌。
他这副样子,又凑得这么近,南巧顿时就红了脸,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他,只小声敷衍道:“是,是。”
唐启宝跟南巧打了声招呼,就急着要吃饭,围着吴嫂子团团,还嘴里嚷嚷着:“嫂子,嫂子,有肉吗?我要吃大块肉!哪碗肉最多,哪个就给我!”
吴嫂子笑眯眯的,满口答应:“好好好,都给你,都给你!”
南巧站在旁边,却没有在这几个中看见苏满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她正想着的时候,唐启宝忽然朝着远处大叫起来,“师父,师父,我师娘来了!”
南巧下意识的转头,便看见不远处,苏满树从隔壁的棉花田里钻了出来。他跟唐启宝他们一样,打着赤膊,胸膛袒。露,棱角分明的肌肉整齐有序的排列着,甚至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肌肉块还一鼓一鼓的。她只瞥见一眼,顿时便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烧了起来似的,从内到外,火辣辣的热……
苏满树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南巧要来,看见她时也是一愣,随即迅速弯腰,从旁边捡起外衣,快速套上,把自己弄得衣冠整齐之后,才朝着南巧走了过来。
南巧的小脸红红的,有些不敢去看他,只好低着头,躲开他的视线。
苏满树走到她面前时,站定脚步,笑着问她:“怎么过来了?”
南巧实话实说:“我是跟吴嫂子一起,过来送饭的。”
她说话的时候,从篮子里掏出了一块软布,递到苏满树面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跟她说:“你擦擦汗。”
苏满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软布,没有犹豫,立即伸手,自然的接过去,然后就开始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动作粗犷随意,不拘小节。
南巧离他很近,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热气中夹带着他身上的味道,浓郁的男人气息十足,却并不难闻。
苏满树把自己的汗擦净之后,便转身朝着几个没过来吃饭,还在田里干活的什队兄弟大喊:“大家先歇一歇,别干了,快过来吃午饭了!”
那几个人十分听话的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过来,嘴上还不忘跟吴嫂子和南巧说:“辛苦两位嫂子跑这么一趟!”
南巧急忙摆手,然后跑到吴嫂子身边,蹲下跟吴嫂子一起给大家发饭。
他们的午饭很简单,是干面馍馍配菜,每人两张干面馍馍,一碗热菜,都是吴嫂子事先做好的,之前已经一份份的分出来了,只要从篮子里端出来就行。
她给什队里的人发饭时,苏满树也跟着她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顶大帽檐的草帽,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
南巧正忙着给什队里的人端菜碗,一时间也顾不上跟苏满树道谢,只朝他笑了笑。
苏满树给她带完草帽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她蹲着,他就随意的坐在她身边的地上,手里还捏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看起来悠闲又自在。他眼睛一直看着南巧,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碗递给别人,表情极其认真严肃,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巧发完篮子里的东西,一转头,就看见了正在笑着的苏满树。她把篮子里最后的一份碗筷端出来,递到他面前,小声开口:“这是你的。”
苏满树吐掉嘴里的草,伸手就接了过来,还不忘问她:“你吃了吗?”
南巧摇头,“没有,我等下跟吴嫂子回去再吃。”
苏满树点了点头,然后筷子伸进碗里,夹出来一块肉,递到南巧南巧嘴边,直接命令她:“张嘴。”
南巧愣了愣,还是乖乖的张了嘴,把那块肉含进了嘴里,一下一下的嚼了起来。肉是马肉,很柴,口感并不好,但是已经是他们能吃到的最好的肉了。
南巧吃了一块之后,苏满树竟然又夹出来一块,递到了南巧嘴边。南巧摇头想要拒绝,“你碗里一共也没几块,不要再给我了,我回去还能吃到呢。”
“陪我吃。”苏满树说话的语气极为轻柔,明显是在刻意哄她。
南巧眼睛盯着那块肉看了看,跟苏满树打商量:“最后一块?”
苏满树好声好气的答应:“好,你说的算。”
南巧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又吃了一块肉。
苏满树满意的收回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直到这时,南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她是……直接用苏满树的筷子吃的肉,那么……
她一想到这个,小脸就忍不住红了。她其实也并不想让自己的脸红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甚至整个人都跟着热了起来。为了不让苏满树发现,她只好别过头,假装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正看着远方的一大片棉花田出神时,听见苏满树在她身后叫她:“南巧。”
南巧转头,去看苏满树,他已经把吃完的碗放回篮子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一件衣服,叠好放在地上正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坐这里。”
南巧摸着头上的草帽,听话的朝他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小声的跟他说:“我、我没有那么娇气,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苏满树笑了笑:“地上凉,你们姑娘家怕凉,直接坐在地上不好。”
南巧愣了愣,随即脸又红了。苏满树这话,是说姑娘家的癸水的。她自从到西北边疆之后,可能是心绪忧虑所致,月事比较难熬,偶尔会腹痛的彻夜难眠。苏满树常年习武,耳聪目明,心思又细腻,每到那时,他都会给她准备好热水,甚至还帮她灌汤婆子,塞进她的被窝,帮她暖被子。
有一次,也不知道苏满树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他竟然带回来一袋干红枣,塞给她,让她没事当零食吃。
南巧不忍拒绝苏满树的好意,只能十分矫情的坐在衣服上,与整个棉花田都格格不入。
苏满树却不以为意,长臂一伸,直接把田埂上的几朵小花拽了下来,随手递到南巧手里,让她拿着玩。
南巧低着头,握着手里的小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甜蜜。
什队里的兄弟们都是军营出身,就算是在田里直接吃饭,也都是战斗型,速战速决,整个什队吃完饭,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南巧和吴嫂子收拾好碗筷、篮子,苏满树他们已经迅速的回田地继续干活去了。她很是惊讶,没想到苏满树他们竟然吃完就直接干活,一点都不休息。
吴嫂子见南巧还在愣神,叫了她一声,见她神情疑惑,笑着告诉她:“弟妹啊,满树他们跟普通的农户不一样,他们是屯田戍边的将士,除了要负责秋收,更主要的是要担当起军营将士的职责。如果时间都浪费在秋收上,万一此刻北夷蛮人来犯,他们岂不是抽不出身来。”
南巧恍然大悟,竟然是这么个原因。不过,她也发觉,作为军营将士出身的苏满树他们,比她在南巧家里看见的那些农户,干起农活来,要更加干脆利索,讲究快、很、准,颇有军营将士作风。
抢秋收,抢秋收,对于南巧来说,她真是切身体会到这个“抢”字。短短的几天功夫,整个什队百余亩棉花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让南巧更加惊讶的是,他们仅仅是十个人,就能干的这么快。
收割完毕,就要上交军营了。苏满树带着唐启宝、吴大哥和什队的几个兄弟,押着装好车的棉花,直接去了军营。
他们这么一走,就是带走了大部分人。顾以因为腿疾刚刚愈合的原因,被留了下来。
苏满树临走前交代南巧:“我会在军营里住上几日才能回来,这期间,你去跟吴嫂子住吧。”
南巧不解,“你们不就是送棉花吗?为什么不能当天回来?”
她记得,上一次她跟苏满树去取军需时,就是当天去当天回来的。
苏满树耐心的告诉她:“这次是跟上一次不一样的,上一次我们只是取军需,这一次我们是要点军需,需要耗上几天。你在家里莫要心急,除了吴嫂子,还有顾以他们几个在呢。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去找他们帮忙。”
南巧点了点头,向苏满树保证,自己肯定好好的,让他放心吧。
苏满树走的时候明显不放心,还特意跟吴嫂子打了个声招呼,让她帮忙给照顾南巧。
苏满树他们这么一走,什队里的人少了一大半。由于是秋收,留在家里的顾以他们,竟然也得到了休假,早上不用去演武场早训了。
这天一早,南巧准备去灶房做饭,就在门口遇到了顾以。
顾以朝着南巧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进了灶房,准备帮忙做早饭。
南巧急忙说:“顾以,我一个人能行的,你不用留在这里帮我。”
顾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依旧我行我素的继续去弄早饭。南巧却被他挤到了一边,一时半会儿的插不上手。
吴嫂子赶过来时,就看见南巧站在角落里,给正在做早饭的顾以打下手。
吴嫂子指着顾以,笑呵呵地告诉南巧:“你别看他一副书生气,做饭的手艺却是一绝,我们今天是有口福了。”
“嫂子谬赞。”顾以不仅整个人都是书生气,他连说话的方式都是书生的。南巧不由的感叹,这念过私塾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顾以的手艺果然很好,虽然只是简单的煮豆子汤,竟然也让他做的极香。南巧佩服不已,吃饭时就跟顾以商量,“你能教我做这道汤吗?”
她会做的菜不多,除了煮肉煮菜这种,只需要将食材扔进锅里直接加水的,其余的菜都要吴嫂子或者苏满树上手。她觉得这道黄豆汤看起来做法应该很简单,她或许很快就能学会。
听见南巧的请求,顾以立即点了头,直接道:“只要你想学,我一定会教会你的。”
他说这话时,抬起眼,望向南巧,眼眸中带着些许情绪。南巧欢天喜地的朝他道了谢,然后兴致勃勃的去找豆子了。她希望可以在苏满树不在的这几天,就学会这道菜,等他回来,她就可以做给他吃了。
吴嫂子大概也看出了南巧的心思,知道她是要为苏满树学做这道菜的,所以尤其的鼓励顾以现在就去教南巧。吴嫂子还抱着年陶,信誓旦旦的开口:“我和我儿子中午就等着这道菜了。”
南巧朝吴嫂子感激的笑了笑,她知道吴嫂子正是在帮她。要知道这黄豆汤虽然好,却也不宜每顿都吃。
收拾好早上的碗筷,南巧就正式的开始拜师学厨艺。她跟着顾以先是学了挑豆子,泡豆子,压豆子,最后熬汤,掌控火候。看似简单,其实工序也挺繁杂,南巧学的时候也有些焦头烂额。好在她毅力极强,中午的时候,一锅香喷喷的黄豆汤就做好了。
吴嫂子和年陶尝过之后,直夸南巧手艺好,吴嫂子还说:“顾以,你以后的厨艺将要有继承人了。”
这道菜做成功了,南巧自然高兴,这一天,心情都极好,就等着苏满树回来,她在他面前大显身手一番了。
收拾好造访之后,南巧为了谢谢顾以,特意跟他一路回家。反正顾以的家就在苏满树家的隔壁,极近,只有一墙之隔。
南巧跟着顾以并排走路,途中不忘向他道了谢。
顾以道:“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我不希望你跟我这么客气。”
他这话一说,南巧就有些愣了。她总觉得顾以跟她说话,和跟吴嫂子说话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她看了一眼顾以,然后转过头,没有再开口。反正她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索性就不去想了。
两个人一路沉默,眼瞧着就要到家时,顾以忽然开口,叫她:“南巧,你等一下。”
南巧转头,就看见顾以跳到土路旁边的田里,伸手摘了几朵小花,然后又急匆匆的跑回到她面前,邀功似的递给他。
南巧看着他手里的花,一时间有些发愣,没敢接。她不知道顾以为什么送她花,她只是本能的觉得,这花她说什么也不能接。
顾以见她不接,垂下头,低声道:“南巧,我跟你说过,我以后也会采花给你的,你收下吧。”
南巧愁眉不解,疑惑的问他:“你为什么要送我花啊?”
顾以双手捧着那几朵小野花,抬起头,眼睛看向南巧,一字一句的说:“南巧,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南巧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大声训斥他:“顾以,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嫂子!”
顾以看向南巧,眼神异常的坚定,他说:“南巧,我知道你跟苏大哥没有圆房,你们是假夫妻。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我还记得你亲自给我端药碗,你那么温柔善良,我对你动心,情不得已……”
南巧听见他的话,顿时就火冒三丈,气得不行,厉声反问他:“谁说,我和苏满树没有……没有圆房的?你不要胡乱猜测!”
顾以眼神清明,张开口有理有据的道:“南巧,你不用瞒着我的,我知道你和苏大哥是没有圆房的,你们之间一直是分床而睡,苏大哥是睡在屋子里的木床上的。而且,上次你落水的那件事,我也知道,是吴嫂子去你家帮你换的衣服,苏大哥特意避了出去。南巧,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婢子,眼界高,见识广,你看不上苏大哥那样粗糙汉子,那么我这样文静隽秀的书生,你喜欢吗?”
南巧被他的话顿时就弄出了一肚子火,什么叫做她看不上苏满树?苏满树怎么就是粗糙汉子了?他这话的意思是,苏满树还不如他顾以吗?
她怒气冲冲的瞪向顾以,板脸不悦道:“顾以,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我以后也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我已经成亲了,我的夫君是苏满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粗糙汉子也罢,山野莽夫也罢,他都是我的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己心甘情愿,不需要外人来评价质疑!还有,你根本不配合苏满树比!”
她说完之后,没有再去看顾以,转身就走,把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顾以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南巧走的太快,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也只好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自从这件事之后,南巧开始避开顾以。她不知道顾以怎么就会对她产生那样的心思?!可是,顾以是苏满树兄弟,他可是平日里一口一个苏大哥的叫着,背地里却有了这样龌龊的心思,做出了这种撬人墙角的事情,想起来就让南巧替苏满树委屈。可是,南巧也知道,真正让苏满树委屈的人,不是别人,其实是她。是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别人以为她是看不上苏满树的,以为她不是一个想要守着苏满树过日子的人。
其实,最对不起苏满树的人,是她,是她才对……
苏满树是第五天回,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南巧之前婉拒了吴嫂子的好意,并没有住在吴嫂子家,这几天都是睡在自己家里的。因为苏满树不在,她只能晚上只能就着热水,简单的洗漱一番。刚擦过脸,她就听到屋子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南巧从屏障后面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风尘仆仆而来的苏满树。
苏满树似乎并没有预料到家里有人,看到站在屏障之后的南巧,脸上先是一惊,随后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南巧,我回来了。”
南巧手里还捧着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