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人才辈出,天下道门之幸。”姬方远感慨,道:“如有机会,老朽一定前往茅山,拜见各位茅山道友。”
“姬九爷言重了,拜见二字,实在不敢当。”丁二苗一笑,道:
“等到剿灭这里的鬼寇,杨勇刘然再无后顾之忧,姬九爷就可以带着徒弟,驾临茅山了。茅山虚云覌,扫榻以待。”
姬方远抱拳:“一言为定。”
万书高打了个哈欠,道:“姬九爷,你还是说说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吧。我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姬方远微微一笑,随手按下了一个开关。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阁楼顶上立刻射出四条光柱,分别指向马蹄镇的四个方向。
而且那光柱就像探照灯一样,还会移动,想必是阁楼顶上,还设置了小机关。
随后,姬方远走到香案前,点了香敬了师祖,从神龛上取出一把筷子。
每个香炉里,都插上了一根筷子,刚好八根。
再随后,姬方远又从神龛下面,拿出两枚小小的铜镜,放在八卦阵的鱼眼位置上,铜镜上面,又安放了两枚铮亮黝黑的铁球。
铁球光可鉴人,在铜镜的表面上,开始渐渐地旋转起来。
似乎,有磁场力在暗中催动。
铁球的速度渐渐加快,八卦方位上,香炉里插立的筷子,被映在铁球之中,看起来棍影飞舞,光怪陆离,亦幻亦真。
“这、这也没什么啊,看起来,就是一场小把戏,跟玩魔术一样啊。”万书高站在阵外,说道。
丁二苗捅了捅万书高,指着窗外说道:“你看外面!”
万书高的眼神,从阁楼的窗户里看出去,顿时张大了嘴巴!
只见窗户外面,探照灯照向的远方,光柱之中,无数条棍影在纷飞冲击,同时,隐隐然有风雷激荡之声,渐渐地传了过来。
漫天棍影,层层叠叠,声势惊人。
假设有人站在棍影之中,估计一秒钟就得趴下。
“好厉害的阵法!”丁二苗也是吃惊不小,道:“难怪黑竹沟鬼王攻不进马蹄镇,这漫天棍影,果然霸道。”
姬方远这才一笑,道:“楼顶上的探照灯,其实没用,只是晚上用来照明的。这个阵法一旦启动,马蹄镇四周,就是乱棍齐下。逐鬼而行,哪里鬼多,乱棍就会打向哪里……”
“卧槽,五郎八卦棍啊!”万书高一呆,道:“那黑白无常他们,不是又要倒霉了……”
“啊……!”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镇子里鬼哭狼嚎,黑无常的声音大叫道:“谁?谁在做法害我!”
果然这个万书高,有乌鸦嘴的天分,一语成谶!
“糟糕,又忘了他们!”姬方远一拍额头,慌忙抢上前去,从铜镜上拾起铁球,拔了筷子,撤了阵法。
随即,黑无常和牛头马面的鬼影飘了过来,在窗外怒气冲冲地问道:“姬九爷,你为什么老是跟我们过不去?”
姬方远的老脸一阵尴尬,正要说话,却被丁二苗拉在了身后。
“范八爷,是我启动阵法的,看看你们酒醒了没有。”丁二苗摸着下巴,懒洋洋地说道:“如果酒醒了,就去撒泡尿吧,尿了裤子可不好。”
“啊?鬼魂也会撒尿?”万书高不怀好意地垫了一句。
丁二苗一拍额头,道:“呃,是我记错了……”
黑无常和牛头马面哭笑不得,郁闷地退开了。白白地挨了一顿棍子,却无处发牢骚。
县官不如现管,丁二苗现在是主帅。
等到黑无常等老鬼走了,姬方远才松了一口气。
“姬九爷,这个阵法如此霸道,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布置的?”丁二苗觉得姬方远无法摆弄出这样高明的阵法,所以问道。
果然,姬方远缓缓说道:“这个阵法说来话长。一开始是别人布置的,后来,我师祖进行了完善,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哦,阵法还经过两人之手?”丁二苗微微有些意外。
姬方远微微点头,道:“这个阵法,其实不是我们仙翁派的东西,是我师祖夺过来的,进行了改造。这里面,也有一个故事,丁老弟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说说。”
丁二苗正好闲着无事,便道:“愿闻其详,顺便瞻仰一下前辈高人的风范。”
“好好好,两位楼下请,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姬方远急忙伸手相请。
三人重新回到楼下客厅,各自落座。
刘然伶俐,早已换上了三杯热茶。
第1054章 叶戏
茶烟袅袅,暗香浮动。
随着姬方远的叙述,一段陈年旧事,浮现在丁二苗的面前。
——八十年前,姬方远的师祖,仙翁派的掌门人叶戏,乘客船漂流在马蹄镇南边的沧渡河上。
正是春和景明的季节,沿河两边,鸟语花香。船上都是顺流东下的乘客,男女老少,约有七八十号人。
叶戏道长一身道服,负手站在船头,打量着四周的风景和山形地势,怡然自得。
忽然之间船身一震,停而不前。船上的乘客们猝不及防,都跌了一个人仰马翻,叫嚷声四起。
饶是叶戏道长功夫在身,也是一时没注意,脚下微微地一个踉跄。
叶戏正要来询问原因,船体却随之打横,在河面上转起了圈子。
“怎么回事?水下有妖怪?!”
“无风无浪,怎么船在乱转?”
“……”
一船的乘客都惊慌不已,更有胆小的妇女孩子,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叶戏道长眯起眼睛,盯着河面观风辩气,却见河面之上风平浪静,水下并无妖物作祟。
“不好了不好了!”船老大从船头跑了过来,惊慌失措,挥动双手叫道:
“我们船上的人,肯定有谁得罪了河神,所以河神不放我们过去。”
叶戏皱眉不语,在心里暗自思量,自己在船上,没听到谁说什么呀,怎么就得罪了河神?
想到此处,叶戏道长便问道:“船老大,究竟是谁得罪了河神,又是怎么得罪的?”
船老大的眼神在一干妇女身上扫来扫去,道:
“一定是哪一位大姐身上的月事没干净,所以触怒了河神!这条河,一旦有月事不干净的女人上了船,河神就会发怒啊!大姐们,你们自己身上的事,自己清楚,究竟是谁的葵水,还不干净?”
船上大约有二十来名中青年妇女,一听这话,立刻就有三五人脸上一红,低头不语,面带惶恐。
“大姐们呀,你们上船的时候,我家老婆都一个个地问了,谁要是谁的身子不干净,就不要上来。”
船老大急的直跺脚,道:“可是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好了,恐怕一船人的性命,都要被你们连累了!”
所有的乘客们都惊恐起来,纷纷指责那些身上不干净的大姐们。恨不得把这些女人,一个个地丢进河里。
唯有叶戏冷笑。
女子来了葵水,就不能上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船老大,现在抱怨也没用,这些大姐们也是无意,目前船到河心,不能把她们赶下水吧?”船上,一个老者比较镇定,道:“有没有其他的祈祷之法,可以让河神息怒,放我们一船人过去?”
船老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这条船,是走不了啦!就看河神老爷,能不能慈悲一点,允许我们祭拜烧香,然后放过我们了。”
说着,船老板又看着大家,大声地说道:“各位,现在河神发怒,恐怕要让大家破费一点了!”
老者一抱拳,道:“该怎么办,船老大你尽管说,大家照办就是了!”
“对对对,我们照办,只要能活着回去!”船上的乘客们,都纷纷大叫起来。
船只还在河面上打转,有些乘客已经被转的吐了起来。河面又宽,距离两岸都有十几丈远,想游水过去,几无可能。
所以,危急情势之下,大家都顾着保命,不作他想。
“那好,点一点船上一共有多少人,没人凑一块大洋,然后我们掉头靠岸,去找马蹄镇的法师郭道长,请郭道长开坛做法,帮我们通融河神。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大家商量商量吧。”
船老大看着大家,高声地说了一遍。
“一人一块大洋?这么多?”船上的乘客们议论起来。
那时候的一块大洋,购买力还是非常厉害的,可以换来一担米。据说在当时的京城,买一套四合院,也不过五十两白银。用大洋支付的话,大约是八十块。
所以听说要一块大洋,乘客们纷纷吃惊。
更有一些穷人和吝啬鬼,当场就哭了起来。穷人是因为身上没有一块大洋的家私,吝啬鬼是舍不得割肉。
“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各位,这一块大洋,我给了!”方才的老者,率先掏出一块大洋,举起空中给大家看了看,然后交到了船老大的手里。
叶戏的心里,又是一声冷笑,原来玄机就在这里!
料定这船老大,和那个郭道长有勾结。而这个看起来一派长者之风的老家伙,必定是个托儿。一伙人串通起来,装神弄鬼骗钱而已。
果然,叶戏眯起眼睛,看向北岸的马蹄镇,只见一线黑气,隐隐然射向船舱。料想船舱之中,必有设置,和北岸呼应,所以船行至此,才会盘旋不前。
在老者的带动之下,船上的客人们纷纷解囊。穷人们更是倾其所有,把所有的家当都交了出来。
没有给钱的,就只有叶戏了。
“这位道爷,还请你看在一船人的性命份上,解囊相助。”船老大走到叶戏的面前,伸出手来。
其实那时候的叶戏年纪不大,还没到三十岁。但是车船店脚牙,这一类做小生意的,都善使小意,知道奉承人。所以船老大对着叶戏,称一声道爷。
叶戏皱起眉头,道:“道爷我本来就是出家之人,脚踏四方嘴吃万家,哪里有钱施舍给你?”
“道爷,干系到一船人的性命,还请你慈悲为怀。”船老大也是没眼色,竟然死缠烂打,连一个道士也不放过。
当真是佛面刮金、针头削铁、雁过拔毛了。
“好吧,既然如此,道爷我少不得也要破费一点。”叶戏故作无奈,在口袋里摸索半天,终于摸出来一枚铜钱。
“就一个铜板?”船老大顿时变了脸色。
“哈哈……你休要小看了这一个铜板。只要我把铜板施舍出去,保管教你顺风顺水,一路平安!”叶戏的两指夹着铜钱,一脸冷笑。
船老大大约知道不妙,变色道:“道长,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看好了就是!”
叶戏一声冷笑,突然咬破舌尖,将铜钱在口中一抹,蘸了舌尖血,屈指弹出,砸向船舱!
“太清九鼎,三元归真,急急如律令,破……!”
第1055章 五斗米
姬方远的师祖回忆录。
船老大看见叶戏念咒并且挥出铜钱,便情知不妙,但是急切之中已经来不及阻拦。
“啊呀……!”
只见铜钱直射进船舱之中,蓬地一下有红光一闪,随后一声凄厉的鬼叫。
紧接着,一个鬼影从船舱里飘出,向着河水纵身跃下。
“原来是你这个东西在作怪!”
叶戏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水獭模样的鬼影。不用说,一定是水獭之魂魄,被那什么郭道长收养供奉,在此用鬼力控制了客船!
“太清九鼎,三元归真,急急如律令,破……!”
叶戏更不留情,又是一枚铜钱挥出,奔着水獭鬼影飞去。
砰……
阳光照耀之下,水獭的魂魄承受不住叶戏道长的深厚法力,终于惨叫一声,鬼影飘飘渺渺地化开,魂飞魄散。
脚下的客船一顿,终于停止了打旋。而北岸射来的一线黑气,也随之消散,无影无踪。
满船的客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齐刷刷地看着叶戏。
唯有船老大和做托儿的老者,又惊又怒又害怕,却又不敢发作,脸色就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
“哈哈哈,现在河神已经放过大家了,船老大,你还不把钱退还给大家,开船动身!”叶戏逼视着船老大,喝道。
船老大自然知道鬼把戏已经被拆穿,当下一言不发,把大家的钱退了回去,再次开船,向东行去。
船行平稳,再无古怪。
“这位道长好厉害,就这么一下子,船就能开走了……”
“是啊,好像刚才有小鬼在作祟,被道长消灭了。”
乘客们满脸敬佩地看着叶戏,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但是叶戏只是微微一笑,走上船头,当风而立。
没走多久,前方河道渐渐狭窄,船只到北岸,不过一丈左右。
叶戏选准了位置,从客船船舷上摘下救生圈抛出,随后纵身跳起,脚下在救生圈上一点,人已经落在了北岸。
船老大吃了一惊,随后隔河问道:“道爷,你要去哪里?”
“哼哼,我要去拜访一下这里的郭道长。”叶戏头也不回,道:
“我仙翁派收一个外门弟子,才赚得五斗米。郭道长这个妖人,随便使点坏,就要大家一人一担米,这心也太黑了点。”
百年以前,仙翁派广收门徒,每一个弟子,拜师之时,须缴纳五斗米作为学费。故而有一段时间,仙翁派又被称为五斗米教派。
这条客船和郭道长勾结,祸害来往乘客,想必不是一天了。所以叶戏打算找到郭道长,废去他的道行,斩草除根,为民除恶。
“你要去找郭道长?只怕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船老大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再说话。
却说叶戏从北岸下船,看准方向,直奔马蹄镇。
那郭道长既然住在马蹄镇,料想他是跑不掉的。一个镇上,能有几个道士?一问便知。
脚下匆匆,眼前马蹄镇在望。
叶戏自镇东而入,穿过道口两棵高大的白杨树。
谁知道就在此刻,忽然听见背后有呼呼风响,似乎有人抡棍棒向自己袭来。
叶戏大吃一惊,方才自己就注意了,路上并无一人,这偷袭者会是谁?
时间紧迫,叶戏来不及多想,急忙缩头抱颈向前一扑。但是砰砰两声闷响,后背已经挨了两记。
这两下闷棍,打得叶戏胸中气血翻腾。他就地一滚,斜眼来看,只见又是几条棍影凌空飞来,风声呼啸气势惊人!
有阵法!?
叶戏大吃一惊,慌乱之中,再一个就地十八滚,已然撕下了自己的道袍。不等起身,叶戏一口血雾喷出,将染血的道袍迎着棍影抛去。
然后一跃而起,口中念咒,手上掐诀,向着道袍疾点。
呜呜!
无数条棍影,裹挟着风声,抽向叶戏的道袍。
饶是叶戏的身手迅速,但是依旧又有两棍,落在他的左右肩上,痛彻骨髓,让叶戏龇牙咧嘴。
乱棍齐下,只见棍影不见人。叶戏退开几步,打量着这里的布置,便知道机关在道口的两棵杨树之上。
于是叶戏走到树前,解开裤子,冲着南侧的杨树尿了一泡,然后又走到北侧的树下,连吐了三口唾沫,念了几句咒语。
漫天棍影忽然之间撤退,无影无踪。
叶戏从地上拾起道袍来看,已经被这一番乱棍,抽的破烂不堪,丝丝缕缕……
“好一个恶毒的郭道长,谋财不成,竟然敢害命!”叶戏大怒,阔步向前,恨恨地骂道:“今番撞在道爷手里,饶不了你!”
怒气冲冲的叶戏走进镇子里,逢人便问郭道长住在哪里。
路人看见叶戏这么凶巴巴的模样,便知道是来寻仇的,所以不敢说,只说不知道。
没办法,叶戏只好沉住气来,换上笑脸,继续打听。
一番周折,终于骗得了郭道长的住址,叶戏心里一番冷笑,寻路而来。
拐进一条巷子,走不多远,便是郭道长的家。门头上,一块黑黝黝的铁八卦,也说明了这户人家的身份。
“郭道长在家里吗?出来一叙!”叶戏推门而入,大声问道。
可是前院里空无一人,没有人回答。
叶戏心里疑惑,正要再问,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这位大嫂,请问郭道长住在这里吗?”叶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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