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飞低头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大概有五十出头,穿着整齐的西装,打着领带,一副普通上班族的样子,看来是刚回家。」
我嗯了一声,「而且刚进门的时候我有看到旅行箱,估计是才出差回来。你看,这人会不会就是孙晓雪的老爸?」
「很有可能。这男人死亡的时候毫无防备,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
「果然,很有可能是孙晓雪出于某种原因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只是,里边恐怕还有些诡异的内情才对。」我抬起头向他望去,「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和我想的会不会一样。」
杨俊飞看了一眼仍旧躺在沙发上昏迷过去的孙晓雪,微微笑起来,「像你这么犯贱的臭小子,怎么可能不用那种犯贱的方法!嘿,在你关大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大家分工合作,我来处理现场,你把这小妮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累。」我的视线扫过整个客厅,「干得干净俐落一点。不要给我的表哥留下线索,不要看他平时很木讷,但是办起案子可是丝丝入扣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和你这臭小子居然那么有默契。怎么样,高中毕业后干脆不要读书了,要不要考虑到我这来和我一起工作?又有趣,又有钱途。」
「没兴趣。」我扶起孙晓雪,匆匆结束了这一段完全没营养的对话。
事情果然在恶性循环。所有谜题的钥匙就在这个女大学生身上,不管怎样,都要骗她吐出真相,否则,不光是我,恐怕雨滢也没办法逃掉!
第二章 DATE:5月26日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巴纳姆效应
有人说,男人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法定当兵年龄是十七岁,这说明女人比敌人还难对付。
我不知道孙晓雪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女性,毕竟,她现在还静静地躺在我家郊外的一栋别墅的沙发上。
我坐在她的对面,跷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等着杨俊飞回来。
那家伙足足用了快四个小时,才慢悠悠地按响别墅的门铃。
我将门打开,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搞定了?」
「非常完美!」他在冰柜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舒服的喝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不要大意,虽然没有搞清楚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毕竟真的有人死了。
「她老爸没去上班,不久后便会被人察觉,然后打电话到家里去询问。恐怕,到时候会有有心人发现那家人的女儿也失踪了,肯定会报警的。
「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们头上来,毕竟电梯公寓里完全不缺乏的就是监控系统。」
「这种小问题你都想得到,我怎么可能遗漏掉!嘿,放心,我已经完全处理好了。」杨俊飞嘿嘿一笑,一口将手中的啤酒喝个干净,「对了,你知道我在这位女大学生的房间里找到了什么吗?」
「有意思,可以让你提起的,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向他摊开手。
那家伙从兜里掏出一样不大的东西,向我扔了过来。我接住,仔细一看,不由得惊讶地差点叫出声音。
「青铜人头像!」我死死地打量着这个人头像,果然,和前段时间在青山疗养院中偶然发现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类东西。
「有什么想法?」杨俊飞望向我。
「不清楚,但是我一直都有个疑虑。我怀疑许宛欣和钱墉的死,和他们带回去的这种人头像有关,只是完全没有证据。」
我将人头像慢慢抛起来,又接住,「但是孙晓雪周围的人也是不断死去,死亡的状态也很诡异,而且她手中也有同样的青铜人头像。你说,这真的是巧合吗?」
「谁知道?不过,感觉越来越有趣了。」杨俊飞点燃一支烟。
「靠!老男人,你这混蛋果然没人性,现在我可是在谈许多条人命。」
我愤慨地骂道。
「得了吧,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老实话,你真的又在乎过那些人的死活了吗?」
我默然,岔开了话题:「既然你感兴趣,还大言不惭地申明稍微调查过,那么说说你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钥匙就躺在那里熟睡着,弄醒她问清楚情况就好了。」他笑得很犯贱,走过去粗鲁地冲孙晓雪躺着的沙发狠狠踢了几脚。
沙发剧烈震动了起来,将那个女大学生摇醒了。
她迷惑地睁开眼睛,不解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我和杨俊飞。原本混沌的大脑清醒得很快,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警觉。
这个女生绝对不简单,从惊惶失措到平静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有没有被捆绑住,自己的衣物是不是完好,有没有被侵犯过等等行动,居然只花了二十五秒钟。
「请问,我是不是被你们绑架了?」她平静地坐起身体,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俩。
顿时,我和杨俊飞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该大笑。
「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杨俊飞撇了撇嘴,用低沉的声音问。
「当然记得,我刚刚还在家里做着什么事情,然后脖子一痛就晕了过去!」孙晓雪揉着自己的脖子右侧。
「既然会莫名其妙地来到陌生的地方,当然是有人打晕我后带来的。
其中的原因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法律上的定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这样的行为确实称呼为绑架吧。」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向我俩望来。
「那你还记不记得,被人打昏以前你在干嘛?」
我和杨俊飞对视一眼,稍微有些惊讶。
这女孩,究竟是因为大脑打击太大,选择性失忆了,还是在装傻?如果真的在装傻,那就麻烦了。
「刚刚都说过了,我本来在家里做着什么事,然后脖子一痛就晕了过去!」孙晓雪用手指抵住下巴走出努力思考的模样,「说起来,那时候我究竟在干嘛?奇怪,怎么老是想不起来。」
说完这番话,她似乎也放弃了回忆,又向我俩望过来,「对喔,不知道两位绑匪先生究竟想要小女子干嘛?先声明,本人可是单亲家庭,老妈很早以前就死翘翘了。老爸是个单纯的小职员,根本没多少钱的。」
她打量了下四周,「至少这栋别墅的主人,都要比我家有钱至少一百倍!」
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是比敌人更难对付。我不动声色地笑着,瞬间为自己和杨俊飞的立场定了位置。
「晓雪姐姐,对了,我能叫您晓雪姐姐吗?其实什么称呼都无所谓。
把姐姐请到这里来,纯粹是因为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问题。」
「感觉似乎挺复杂的。」她撇了撇嘴,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这么麻烦的女人以前虽然不是没见过,但是,却实在没遇到过这么难以琢磨的。
「一点都不复杂。」我暗中示意杨俊飞不要出声,决定将事情都摊开,「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第二中学的普通高三生,平凡的小市民,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些十分诡异的事情。
「自从不久前和朋友一起跑到附近的青山疗养院玩过后,周围的人开始古怪地死亡,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对了。」我指了指身旁的老男人,「这位是杨俊飞,国际知名的大侦探。我雇佣了他调查最近发生的事情。而他也真的不负所望,找到了这件事情的一些微妙的共同点。」
「你的意思是,那个共同点在我的身上?」孙晓雪的脸上略微浮现出些许惊讶。
「不错。你想一想,姐姐周围似乎也不断发生着难以理解的死亡事件吧?你的好朋友、你的恋人。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你的男友和其余的两个朋友,曾经几个月前出现在青山疗养院中,而且三人中有位叫做张诃的男孩更是自杀了,死亡的状态十分难以理解。」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这位女大学生不置可否,神色有点呆滞,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死去的男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我微微一笑,「不过有一点我不敢苟同。你恐怕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三生,更不是平凡的市民。而且事情似乎也没你提到的那么轻松简单。」
「纯粹是您的错觉,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呵呵,小弟弟,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她重重地躺回沙发上,叹了口气:「我有一个朋友,有一次他问我世界上什么事最难?
我说挣钱最难,他摇头。我又说是哥德巴赫猜想,他又摇头,最后我放弃了。
「他这才神秘兮兮地说是认识你自己。然后我仔细想了想,也对,那些富于思想的哲学家们不是也都这么说过!」
杨俊飞皱了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她古怪地笑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些问题从古希腊开始,人们就开始问自己,然而都没有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然而即便如此,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自我的追寻。
「正因为如此,人常常迷失在自我当中,很容易受到周围资讯的暗示,并把他人的言行作为自己行动的参照,从众心理便是典型的证明。
「其实,人在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受到他人的影响和暗示。比如,在公共汽车上,你会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一个人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他周围会有几个人也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有些人不打哈欠是因为他们受暗示性不强,而哪些人受暗示性强呢?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测试检查出来。
「让一个人水平伸出双手,掌心朝上,闭上双眼。告诉他现在他的左手上系了一个氢气球,并且不断向上飘;他的右手上绑了一块大石头,向下坠。三分钟以后,看他双手之间的差距,距离越大,则暗示性越强。
「认识自己,心理学上叫自我知觉,是个人了解自己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更容易受到来自外界资讯的暗示,从而出现自我知觉的偏差。
「在日常生活中,人既不可能每时每刻去反省自己,也不可能总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地位来观察自己。正因为如此,个人便借助外界资讯来认识自己。
「个人在认识自我时,很容易受外界资讯的暗示,从而常常不能正确地知觉自己。」
我望向她:「巴纳姆效应?」
孙晓雪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笑容中略微有点苦涩,「人其实很奇怪。
心理学的研究揭示,人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别适合的解释,即使这种描述十分空洞,他仍然认为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
「曾经有心理学家用一段笼统的、几乎适用于任何人的话,让大学生判断是否适合自己,结果绝大多数的大学生认为这段话将自己刻画得细致入微、准确至极。下面一段话是心理学家使用的材料,你觉得是否也适合你呢?
「你很需要别人喜欢并尊重你,你有自我批判的倾向。你有许多可以成为你优势的能力没有发挥出来,同时你也有一些缺点,不过你一般可以克服它们。
「你与异性交往有些困难,尽管外表上显得很从容,其实你内心焦急不安。你有时怀疑自己所做的决定或所做的事是否正确。
「你喜欢生活有些变化,厌恶被人限制。你以自己能独立思考而自豪,别人的建议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你不会接受。
「你认为在别人面前过于坦率地表露自己是不明智的。你有时外向、亲切、好交际,而有时则内向、谨慎、沉默。你的有些抱负往往很不现实。
「这其实是一顶套在谁头上都合适的帽子。
「一位名叫肖曼.巴纳姆的著名杂技师在评价自己的表演时说,他之所以很受欢迎,是因为节目中包含了每个人都喜欢的成分,所以他使得『每一分钟都有人上当受骗』。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
「有位心理学家给一群人做完明尼苏达多相人格检查表(MMPI)
后,拿出两份结果,让参加者判断哪一份是自己的结果。事实上,一份是参加者自己的结果,另一份是多数人的回答平均起来的结果。参加者竟然认为后者更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人格特征。
「巴纳姆效应在生活中十分普遍。拿算命来说,很多人请教过算命先生后,都认为算命先生说得『很准』。其实那些求助算命的人本身,就有易受暗示的特点。
「当人的情绪处于低落、失意的时候,对生活失去控制感,于是安全感也受到影响。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心理的依赖性也大大增强,受暗示性就比平时更强了。
「加上算命先生善于揣摩人的内心感受,稍微能够理解求助者的感受,求助者立刻会感到一种精神安慰。算命先生接下来再说一段一般的、无关痛痒的话,便会使求助者深信不疑。
「说实在,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头脑很乱,也找不到任何头绪。
「从前自己本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我常常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一个人带着怨恨死去的话,是不是真的会不得安息,然后化为厉鬼回到这个尘世来讨债。
「哈,我很傻吧。我的男友是个很优秀的人,真的很优秀。人聪明,
长得又帅,而且他还向我求婚了。他说他去救一个朋友,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回来,他说谎。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全身冰冷地躺在停尸房里。
「我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有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正在解某个很难以理解的方程式。真的,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体温有些低,低得我整个心脏都变得冰冷起来……
「最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在何伊的房间里自杀的。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自杀。根本就不可能!他一直都是个信守诺言的男人,他说过娶我的!他居然……骗了我……」
孙晓雪的语气很平缓,好听的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流淌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没有开灯的别墅里到处都充斥着她的悲伤。有时候,平静的悲伤比撕心裂肺的尖叫更加痛苦,我和杨俊飞默默听着,没有打断她。
这个坚强聪明难以琢磨的女孩,讲着讲着,眼泪开始流了下来。
许久的压抑以及痛苦都一个人承担了下来,还有每晚都必会经历的怪异到真实的噩梦。就算心智再坚韧的人,恐怕都难以忍受吧。发泄的堤坝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发疯的洪水立刻找到了疏导的方向。
她一直这样讲述着,流着泪,却始终没有哭出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自个儿将泪水擦干,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缓慢地道:「谢谢你们听我这个无聊人的无聊唠叨。总之,你们也算颇有良心的绑匪吧。那,究竟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老天,解释了半天,这家伙对我们的定义居然还是滞留在绑匪上。可恶,刚才的口水算是白流了!
见对方已经要合作了,我没有再啰嗦什么,将兜里的青铜人头像向她扔了过去。
孙晓雪接住,看了一眼,迷惑地望着我,「这是我的东西吧,有什么问题?」
「问题,恐怕是有一些。」
我注视着她的双眼,「我和几个朋友在青山疗养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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