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里曾是数百年来中原最神秘的民间宗教组织白莲教的遗址,也称作‘明教’或‘魔教’,其中不泛名家隐士,历朝都被斥为邪教而被官兵剿杀,但却始终灭不掉。新中国成立短短几十年,这些会道门便都烟消云散了。”老佘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那些随着时光渐渐被人遗忘的陈迹,禁不住的感叹起来。
“凡是反动的东西终将被历史所淘汰。”邢书记说道。
老佘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上攀去。
山势渐高,俯瞰峡谷内的古镇白茫茫一片,磁力仪的读书越来越高,众人加快了脚步。转过垭口,远远的望见了一座不大的庙宇,掩映在一片水青树林中。
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烟熏火燎的墙壁可以看出当年鼎盛的香火,走上石阶入内,一尊弥勒佛泥雕静静的端坐于须弥台,肥嘟嘟的大脸上挂满了蛛网灰尘,由于天长日久佛像泥胎已经破败皲裂。
东侧墙壁上题有诗句,字迹仍然清晰可辨,老佘驻足轻声念道:“《寄清源寺僧》,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邢书记也凑近前来观看。
“嗯,词风婉丽,情致含韵,语言工炼,格调清俊,不愧为花间词派的温八叉啊。”老佘赞叹道。
“什么‘温八叉’?”邢书记不解的问。
“就是唐代诗人温庭筠,与李商隐齐名,素有‘温李’之称。”
“这些封建文人就知道咬文嚼字,意思表达的不清不楚,群众百姓哪里看得懂?再看毛主席的诗词是何等的通俗和博大的胸怀,‘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不须放屁!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邢书记记不全,把两首主席的词弄混了。
老佘和小金在一旁哭笑不得,只有可儿敬佩的望着邢书记,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是才华横溢。
有良则在一旁寻思着,这座庙里有唐朝的诗词,孙思邈也是唐代人,会不会跟药王墓有关呢?
此刻,磁力仪上面的读数已经达到顶峰,小金捧着在寺外绕行,雌蝉的头部始终迂回向着这座小庙。
“雄蝉就在这寺庙之中。”老佘肯定道。
站在殿内,由于两只巫蝉过于接近,磁力仪读数已经停止在最高峰值,雌蝉的身体也不再转动,静静的躺在那里。
雄蝉会在哪里呢?老佘仔细的打量着大殿,吩咐大家四处搜寻。众人敲敲打打找了一整天仍是一无所获,眼瞅着天色已晚,殿内光线暗淡,无奈只好收队下山明日再来。
回到客栈,尽管没能找到雄蝉,大家却仍都情绪高涨,毕竟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相信第二天一定找得到。
吃晚饭时,有良问老佘:“山上的那座寺庙就是清源寺么?”
老佘摇了摇头,道:“这座寺庙不知叫什么名字,但肯定不是清源寺。过去考察蓝田玉时,我曾经仔细查过《蓝田县志》,上面记载蓝田县城南面八里有个地方叫辋川谷,景色秀丽,唐朝武则天时宋之问有处别业在此,后来被山水派大诗人王维买去做了别墅,旁边就是清源寺,地点在秦岭北麓。”
邢书记向客栈老板打听山上的寺庙。
“那是座无名寺,供奉着一尊大肚弥勒佛,听老人说起好像还是元朝白莲教兴起的时候建的呢。”老板对此也所知甚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有良嘴里叨咕着,问老佘说,“这个戴顒是个人名吧?”
“戴顒是东晋末南朝时期一位有名的雕刻家,字仲若,谯郡人,素以雕佛像见长。”老佘到底是老学究,什么都知道。
大家累了一天,饭后都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雄蝉既然在庙里,雌蝉可以还给我们了。”走廊上,有良厚着脸皮朝老佘讨要玉琀。
老佘淡淡的掏出雌蝉交给了他。
刚刚躺下不久,隔壁房里“嘿咻”声音又起,吊脚楼吱吱嘎嘎一阵乱响,二丫面红耳赤的尴尬一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闻钟后……”有良回忆着寺壁上的题诗,下面的记不住了。
“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二丫随口念道。
“你怎么都记得?”有良惊讶的说。
二丫微微一笑:“我从小记忆力就好,上学时的课本看过一遍就能背下来。”
有良闻言自愧不如,思索着说道:“俺在琢磨雄蝉在那座庙里,寺壁又有唐朝人的题诗,你祖先孙思邈也是唐代的,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二丫也说:“是啊,有良哥,还是你想得远,说不定这首《寄清源寺僧》真有什么秘密呢。”
“老佘说诗中的那个名叫戴顒的人是个雕刻佛像的工匠,会不会与那尊大肚弥勒佛有关?不对,这庙是元朝才有的。”有良胡思乱想道。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二丫自言自语说,“若是你要在庙里藏匿一件东西会在哪儿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佛心啦。”有良脱口而出,在风陵寺的几年,他听一渡法师说过,每建一尊佛像都要在佛心的位置上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如经书舍利之类的。
“雄蝉在佛像肚子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没错,应该就在弥勒佛的大肚子里,”有良兴奋的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他再也睡不着了,翻身下床。
二丫望了望窗外,为难的说:“现在是夜里,山上万一有野兽就完了。”
“你等在客栈,俺一个人去就行。”有良若是不去恐怕一宿难眠。
“那还是喊老佘他们起来一同去吧。”二丫不放心。
“不用了,俺叫上邢书记就可以了。”有良来到隔壁轻轻敲门。
邢书记与可儿刚刚行完房,意犹未尽都还没睡,听有良一说都来了情绪,连同可儿一道悄悄下楼,四个人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朝山上攀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无名寺,清凉的月光下,破庙四周静悄悄的,林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静谧之极。
最近,有良的左眼皮渐渐的下垂,已经开始萎缩了,而右面的阴眼却比原来好使了,甚至可以看到附身的可儿,那是一团影像不规则的暗色气体,在那具年轻女宿主身上若隐若现,就连邢书记体内的蠕头蛮也多少能瞧出点端倪来了。
可恨的柳十三,自己的左眼算是彻底的毁了,将来即使再见到妮子,又有什么脸面呢?有良忿忿的想着。
“有良哥,我们真的要敲破佛像肚子么?”二丫的问话令有良回过神儿来。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打破泥像。”有良答道。
“让我来,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邢书记呵呵笑道,他忘记了自己就是蠕头蛮。
“嘭”的一声,邢书记举起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泥塑的肚子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原来佛像的肚子是空的。
“咯咯咯”一连串爆响,邢书记的脖子伸长了,然后轻轻的探进了弥勒佛的肚子里。尽管里面漆黑一团,但蠕头蛮仍然看得很清楚,发现一只小木盒,于是他张开大嘴将木盒叼了出来。
“找到了。”可儿高兴的叫道。
有良紧张的托着那只小小的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一只同样大小的玉琀静静的躺在那儿。
“这就是雄蝉?”二丫颤抖着手轻轻拈起,眼睛湿润了。
有良从怀里掏出那只雌蝉撂在她的手掌上,真的是一对,大小颜色完全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两只玉琀相互吸引粘连到了一起,由于光线暗淡,二丫有意识的凑至眼前细瞧。在有良的阴眼中,他看见雄蝉玉琀体内逸出一股明黄色气与雌蝉释出的黑色气团融合到了一起,然后缓缓的钻入了二丫的鼻孔里……
她的表情似乎显得十分的陶醉,闭着双眼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良本来想发出警告,但见其满足的模样便没吭气,这对巫蝉本就属于孙家,或许蝉内封存千年的不明物质就等着药王后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二十一章梦喻
老佘出现在大殿门口,嘴里埋怨道:“你们怎么单独跑来了,夜里山中多野兽,非常不安全。”
“我们已经找到雄蝉了。”有良告诉他。
此刻有良的阴眼中已经瞧不见那两种颜色混合的气团,它们已经全部被二丫吸入了体内。
老佘惊讶道:“真的吗?在哪儿?”
二丫睁开了眼睛,把手一摊,掌中的两只巫蝉已然分开。
老佘欣喜的瞟了二丫一眼,抓过在手中凑在月光下细瞧,嘴里急忙喊道:“小金,磁力仪。”
小金递过磁力仪,揿动开关,将两只巫蝉摆放在上面,此刻的读数为零,见状不由得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老佘瞥了一眼二丫,没有作声。
二丫打了个哈欠,开口说:“这两只玉琀给你们拿去研究吧,折腾了大半夜实在是困了,有良哥,我们回去睡觉吧。”
邢书记闻言意味深长的望着有良,悄悄问道:“你们两个已经那个了?”
“什么那个?”有良诧异道。
“别不好意思了,就是同我们一样呗。”可儿咯咯的笑着。
有良脸一红,忙解释说:“没有的事儿。”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老佘领着大家下山回到了客栈。
回到房间刚刚躺下,隔壁又再次“嘿咻”声起,有良与二丫相视一笑,邢书记这只蠕头蛮真的是厉害。
二丫是否知道自己吸入了封存在雌雄巫蝉体内的不明气团呢?有良很想问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既然把玉琀送给了老佘,就说明她知道巫蝉已经废了,否则孙家祖传之物是绝不应该拱手送人的。二丫可能有什么事儿在瞒着自己,作为药王现今的唯一后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二丫早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老佘结了账,大家乘吉普车返回,一路上老佘心情显得十分愉悦,二丫则仿佛心事重重,坐在角落里兀自陷入了遐想。
回到西安,老佘与他们几个分手,然后带着那对玉琀走了。
“我们明天去清源寺吧。”二丫突然说道。
“清源寺?去干嘛?”邢书记不解的问。
果然她知道些事儿,有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疑惑的望着二丫。
“我昨晚梦见药王墓就在清源寺。”二丫迟疑的说道,语气似乎也不大肯定。
“你梦见了药王墓?”有良盯着追问。
“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未做过类似的梦,那些山川寺庙景象历历在目,都好像以前曾经见过似的。”
难道是巫蝉封存的气团只是一种遥远的记忆?有良仿佛明白是自己错怪二丫了,孙思邈生前将有关自己墓穴的情况封存在远古祝由巫蝉之中,唯有孙家后人吸入这些记忆之后在梦中得到启示,至于为什么雌雄玉琀分别在不同地方,或许是药王的一种防范手段吧。
“药王墓是在地底下吗?”可儿兴致盎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唯物主义观点来看,这只是大脑一部分细胞仍活跃所造成的假像,不足为凭。”邢书记解释说。
“不管梦中预示的可不可靠,都值得一试。”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赞许的瞥了有良一眼。
邢书记望着可儿,可儿怼了他一下,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相公,我们就去玩玩嘛。”
“好的,这两天也蛮辛苦的,我们先好好的去吃上一顿。”邢书记也同意了。
当晚在西安住了一宿,准备次日前往清源寺。
与此同时,旅社里的孙遗风接听了电话。
“他们会去蓝田辋川清源寺遗址,你们抓紧赶去辋川乡暗中监视,有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注意不要轻举妄动。”电话那头吩咐说。
“是,老白。”孙遗风应道。
“有消息了?”李林问。
“马上出发。”两人匆匆收拾妥当结账走出旅社,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蓝田县辋川乡,他俩没有留意到旅社大门口坐在地上的那个瞎眼老乞丐。
“辋川乡,他们去那儿做什么呢?”老瞎子柳十三心中疑惑,他走进街角的自动电话亭,给京城挂了电话。
“老板,李林在西安与孙遗风碰头了,两人连夜赶去了蓝田县的辋川乡。”柳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话音:“他俩在西安偷偷会面必然有所图谋,你依旧悄悄盯住他们,我会派人暗中协助你的。”
蓝田县城西南约五公里的崤山间,幽静的川道林木繁密,古时候这里有一个名叫“欹”的湖泊,汇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溪流河水,环辏蜿蜒,曲折沦连,川溪湖泊山脉沟峪构成一个大大的车轮辋状,因此得名“辋川”。此地风光旖旎,静谧幽深,历来是达官贵人以及文士骚客心醉神迷的胜地,素有“终南之秀钟蓝田,茁其英者为辋川”之誉。
盛唐时山水田园派大诗人王维在此地隐居期间,曾创作了着名的《辋川二十咏》和画作《辋川图》,参悟天地之道,看破尘世纷扰。其名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照松间,清泉石上流”更是脍炙人口,令辋川世人皆知。
第二天,邢书记四个人乘坐出租车走了二十多公里就到了蓝田县风光秀丽的辋川乡,车子停在了公路岔道口,再往里走就是小路了。
二丫疑惑的望着窗外,口中喃喃说道:“不是这里,一点都不像,司机师傅,清源寺在哪儿呢?”
“清源寺?没听过。”司机答道。
邢书记呵呵一笑,说:“二丫,这回你该承认了吧,梦见到的东西与现实有很大差距,甚至截然相反,所以唯心主义是要不得的。”
“我不信。”二丫拉开车门,向一个在公路下面草地上写生的老者跑去。
“老伯伯,请问这里是辋川吗?”她急迫的问道。
“不错,此地正是。”老者答道。
“那清源寺在哪儿,怎么看不见?”
老者惊讶的望着这个小姑娘:“你也知道清源寺?”
二丫一愣,随即欣喜的说:“是的,请告诉我在哪儿。”
老者面现困惑,迟疑道:“唐清源寺后来更名‘鹿苑寺’,1963年向阳公社在飞云山下建厂,把寺庙连同王维别墅都毁去了。”
邢书记等人也下车走过来,一面打着招呼,得知这位戴眼镜的老者是陕西美院的关教授,星期天专门来此地写生的。
“叫我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乐呵呵的说道。
“这位小姑娘的话让人吃惊,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唐代的清源寺了。”关教授说。
“二丫是睡觉时梦见的,结果与现实不符,这就是唯心主义主观臆想所产生的谬误。”邢书记批评道。
“梦见的?”关教授更加诧异了,“小姑娘,你以前来过辋川见到过清源寺的图片吗?”
二丫摇摇头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汉中。”
“嗯,那你梦中的清源寺又是什么样子的?”关教授饶有兴致的问道。
二丫描述着梦中所见清源寺的样子,关教授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越来越严肃了。
“你说的寺庙正是清源寺,等一下,”关教授转身从自己的书包中找出一本画册递给二丫,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梦到的?”
二丫翻动书页,指着其中的一幅画说:“就是这个,不过庙门的前面还有一座木牌楼,上面写着‘清源寺’。”
关教授缓缓说道:“那座木牌楼毁于唐末,只在县志中有所记载,邢书记,小姑娘的描述千真万确,她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得到如此详尽的资料。”
邢书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在他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