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里待过的人都知道,母猫发情“叫春”的声音极其怪异,以至于数里之内的公猫都会闻讯赶来。见邢书记受制于媚娘的妖术,有良心中焦急万分,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叫喊:“邢书记,你还像个共产党员么?”
被突如其来的一喝,邢书记猛然打了个激灵儿,脑袋顿时清醒了,不错,我是堂堂的县委书记,十余年党龄的老党员,惭愧啊,竟然差点着了一只肥胖老母猫的道儿。
“哈哈……”邢书记大笑数声,长长的脖子弯下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照着媚娘脑袋咬下。
媚娘也并非等闲之辈,反应也是极为敏捷,见状不对三条腿一蹬身子斜刺里跃起堪堪避开,纵使如此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得好。”有良赞道。
“哗啦”一声,窗户突然间爆碎,一道身影疾速扑向邢书记,白森森的利爪划向了蠕头蛮的脖颈,孙遗风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蠕头蛮的长脖子虽然动作灵活视线广阔,但猝不及防之下仍然难以躲闪,好在是正面来袭令他提前发觉了危险,脖颈一拧避过利爪,可还是被划破一道口子,差点就伤到动脉。
孙遗风落地狂笑两声:“今天老夫倒是长见识了,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邢书记蹬蹬蹬后退数步,脑袋在天花板上俯视着,此刻有良和二丫也都瞠目结舌,孙遗风颈后直立起猎猎黑色鬃毛,嘴角两边从皮下各伸出三根粗壮的猫须,双手指甲长有半尺锋利无比,发出白森森的光。
“猫妖……”有良口中喃喃说道。
“不错,老夫便是秦岭黑狸猫妖,”孙遗风嘿嘿冷笑道,“有良,想不到你竟然找来了帮手,不过他俩根本不是对手,纯粹是白费劲儿。”
“是你杀了我爷爷?”二丫恨恨道。
“哼,谁让这老东西口风这么紧,死都不肯说出孙家的遗物藏在哪儿。孙二丫,你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告诉老夫那只玉琀的下落,可免你一死。”
二丫忿忿说道:“那只玉琀不过是件玩物而已,有必要杀李家这么多人吗?”
“笑话,遗传了一千多年的玉琀只是个玩物?你当老夫是弱智啊?”
有良瞥了一眼邢书记,他的长脖子上仍旧往下滴着鲜血,看来蠕头蛮也打不过猫妖,可是为什么还不吐泡泡呢,当年在地脐里,李地火和郭老爷子可都是以大泡泡来御敌的呀。
“孙教授,我就不明白,你是个猫妖已经很厉害了,干嘛还要费力的寻找药王墓呢?”有良想吸引孙遗风的注意力,好让邢书记用泡泡来突袭他。
孙遗风目光盯在了有良的身上,说:“有良,你既然已经卷入此事死个明白也好,上次老夫说过药王墓中藏有‘噬磕针’,那是戕戮阴灵的神针。世间阴灵鬼魂无处不在,只是你们俗世的人瞧不见而已,汉代张道陵倒是个人物,竟然发明了‘鬼门十三针’来剿杀它们,一般的孤魂野鬼用普通的银针即可,但是对付不了魔魇,唯有远古巫咸的‘祝由神针’也就是‘噬磕针’才行。老夫取到神针杀鬼除魔,也是造福于天下苍生。”
有良闻言一阵嘿嘿冷笑。
“你笑什么?”孙遗风诧异说道。
“‘噬磕针’除了能杀鬼魂也能斩妖吧?”
孙遗风恶狠狠的盯着有良没吭声。
就在这时,邢书记吐出一个大泡泡悄悄的飘向了孙遗风,里面有好多蠕头蛮幼虫紧张的扒在透明的泡壁上盯着他。
“喵。”媚娘骤然发出了警报。
孙遗风闻风而动,身子极为灵活的闪到墙角,面对着来袭的大泡泡,猛然间“喵”的一声暴喝,身上的衣服纽扣全部挣脱“唰”的罩向了水泡,将其裹了起来。
此刻的孙教授双目赤红,赤裸的上身黑毛乍起如刺猬一样,“呼”一下瞬间扑在了邢书记长脖子上张开白森森的獠牙便咬,速度极快,防不胜防。
邢书记“咯咯咯”想要缩回脖颈也来不及了。
“喵呜……”洪钟似的一声嚎叫骤然响起,雄浑高亢犹如天外来音,吓得孙遗风一哆嗦,双手把持不住竟从邢书记光滑的脖子上出溜下来。
厨房门口,威风凛凛的站着一只巨大如猪的黑猫,正虎视眈眈的瞅着孙遗风。
第十七章博物馆
可儿欣喜的喊道:“大灵猫!”
大灵猫在地脐内尊“白虎”之位,已有四百岁了,一直在地脐内与郭儒昌、癞头鼋和鬼蝙蝠共同守护着风后冢,一般很少来到地面上,此刻见到了一窝猫妖甚感新奇,因此也不忙于发动攻击。
牠一会儿瞧瞧媚娘,一会儿看看孙遗风,似乎不理解他是人形为何身上生有黑毛和嘴角长着猫须。而那些黑猫崽见到如此巨大的同类更是敬仰的不得了,纷纷跑上前来亲昵的磨蹭牠的腿,连媚娘的呼唤也权当耳边风。
此时的孙遗风惊魂未定,秦岭黑狸猫妖虽然自恃道行不弱,但大灵猫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肃杀之气足以令他有些麻爪,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只巨猫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得机会则溜吧。
孙遗风脸上堆满了笑容,指着大灵猫脚下的黑猫崽儿尴尬说道:“不知前辈来此,失敬失敬,牠们都是老夫的子嗣,瞧瞧多可爱啊。”
大灵猫不为所动,目光瞥向可儿和邢书记,“喵呜”一声,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杀了他,还有这些恶猫。”郭可儿急切的说道。
媚娘一声唿哨,那些黑猫崽儿一拥而上紧紧的抱住大灵猫的四条腿死活不撒手。自己则和孙遗风意念相通,同时身子向后纵起从破损的窗户中窜出去了。
大灵猫此刻低头望着这些小猫崽儿,似乎不忍下手,随即“喵呜,呜呜……”对着可儿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啊,是爹爹死了。”可儿听懂了牠的意思。
邢书记亦是一愣“咯咯咯”将脖子缩回说道:“爷爷故去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可儿难过的对有良说:“爹爹去世我们要赶回地脐,你们想要一起来吗?”
如果大灵猫不在,孙遗风再杀回来就麻烦了,他目光望向了二丫。
二丫也是踌躇不定,说心里话实在不愿意再去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
“那你俩就在这儿等着,我们要把爹的遗体运出地脐葬在那具月光石棺内,然后再与你们会合,大灵猫就暂且留在这里防止猫妖回来。”
大灵猫“喵”的一声答应了,此刻那些黑猫崽儿则一哄而散,顺着墙下的流水洞钻跑了。
是夜,邢书记将郭儒昌的尸体背出地脐,回老宅取了锄头铁锨,与有良一道刨开后山树林中的那座石棺,把老爷子安葬下去。
回到郭家老宅后,大家商量起今后的打算,邢书记和可儿都愿意同有良一道去寻找药王墓。
“可是寻找药王墓从哪儿开始呢?”二丫犯愁道。
邢书记到底是当过官的人,见多识广,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分析说:“目前有关药王墓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块玉琀,我们虽然瞧不出它有什么不同,但可以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或是去博物馆请教这方面的专家,兴许就会找到答案。”
有良也认为邢书记的话很有道理,于是问道:“我们要去京城么?”
邢书记一摆手,疼的直龇牙,被抓伤的手臂已经包扎了,皮肉外伤并无大碍,他说:“不,还是去西安,古时候曾经有十二个王朝在此建都,绵延一千多年,研究古文化的资料和专家应该最多了。”
郭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对邢书记说道:“好啊,那就早点动身,奴家要去换一具年轻美貌的女尸,日后与相公同享鱼水之欢如何?”
邢书记闻言大为感动,望着郭二喜的秃癞痢头,这些年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有良,可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二丫有些犯愁。
“我去老宅屋子里搜搜,说不定那臭婆娘会藏有积蓄。”有良站起身来。
邢书记赶紧制止,严肃的说道:“不可偷盗,那是触犯国法的事情。”
“就算是他们霸占郭家老宅这些年的房租总可以吧?”有良心道这个邢书记也太迂腐了。
“嗯,那还差不多。”邢书记点点头,心下释然了。
在正房的床铺下面,有良找到了一沓纸币,足有好几千块钱。
“四个人去省城这些钱可以用上一阵子了。”有良松了口气。
“这只是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可儿翻动着纸币看那些精美的图案嘴里叨咕着,“难道就找不到银两么?”
“当今社会白银早就不流通了,这些纸币就是钱。”邢书记解释说。
可儿去找了两件郭有财的中山装换上,邢书记身材高大没有合适的,只有以后去商店里买了,在地脐几年,他俩的衣服都已破旧不堪。
当夜,几个人收拾停当便离开了风陵渡,天明时搭上头班汽车赶往省城西安。
可儿虽然有宿主郭二喜的躯壳,但终日不见天日,还是有点惧怕阳光,因此戴上一顶在老宅中翻到的草绿色军帽扣在了秃头上,倒也像模像样。
来到省城,他们先在大雁塔附近找了家旅社住下,然后就在周围的商店里给邢书记添置了中山服,他的思想较为正统对时下流行的西装不感兴趣。
大雁塔的西北侧,位于小寨东路上有一座唐代风格的建筑群,这里就是着名的陕西历史博物馆。
早上刚开馆,游人稀少,各展馆肃穆安静,从远古时代的简单石器到鸦片战争前的各类器物应有尽有,时间跨度达到一百多万年。展品中有商周青铜器,历代的陶俑,汉魏金银器皿以及唐墓壁画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
“瞧,这里有玉琀。”可儿指着橱窗内的一排玉器说道。
橱窗内柔和的灯光下,排列着玉鱼、短玉管、玉珠以及长方形的玉片,最边上静静的躺着几件蝉形玉琀,但蝉翅都是张开的,与孙家的那只不一样。
“同志,请问你们这儿有研究玉琀方面的专家吗?”邢书记问展馆的工作人员。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问有什么事儿。
邢书记告诉说自己也有块玉琀,想请专家给鉴定一下,不多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专家匆匆的赶了过来。
“我是博物馆一组的宋有田教授,你们这块玉琀从何而来?”老专家惊讶的问道。
“是我家祖传的。”
“嗯,这玉蝉线条简练,粗旷有力,刀刀见锋,表面平滑光亮,边沿棱角锋利翅尖几可刺手,是正宗的‘汉八刀’,属于汉代玉琀。蝉形玉琀在东晋以后几乎不见,宋代时仿古之风大盛,玉蝉又开始大量出现了。但这时的玉蝉作为配饰的功能日渐突出,就如橱窗里的那几件一样,纹饰日渐繁缛,有的翅膀竟像苍蝇似的张开,器物边缘和翅尖都磨成圆角,上面钻了孔便于佩戴,早失去了汉代玉蝉的神韵。”宋教授解释说。
“如此说来,这只玉琀是汉代之物。”邢书记问道。
“不错,就是那个时代的东西,十分的罕见,你们是想要出售么?”
“不,想请您看看这玉琀上是否还有什么隐藏其间的寓意。”
“寓意?”宋教授不解的望着邢书记。
邢书记踌躇着不知怎么明言才好。
此刻,有良上前开口胡编道:“这是二丫家里祖先遗留下来的,并说玉琀上藏有家族的秘密。”
“哦,是这样?你们跟我来工作室吧。”宋教授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屋子里,桌子上摆放有显微镜等仪器设备。
宋教授专心致志的在显微镜下看了看,又使用偏光折射仪器进行了检查,最后说道:“这块玉琀的硬度、密度都很正常,只是折射率有些反常,可能是里面含有某种杂质的缘故,其他就没有什么发现了,你们愿意将玉琀先留在博物馆吗?等我们组长回来再看一看。”
邢书记望了有良一眼,两人均摇了摇头。
宋教授取出照相机,打好灯光后将玉琀的正反面都拍了照片,热情的说道:“我们佘组长是国内古玩鉴定方面的权威权威,今早才去国家文物局开会,两三天后回来,若是能从照片上有什么发现,再通知你们好吗?”
“也好,我们住在这儿附近的大雁塔旅社201房间,找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告诉他说。
离开历史博物馆后,可儿和二丫要去逛商店,邢书记则与有良前去图书馆查阅资料。
一连两日,他俩在省图书馆里几乎翻遍了有关玉琀丧葬习俗方面的图书资料,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也许孙家遗留下来的只是块普通的玉琀,并没有特殊的含义,邢书记已经泄气了。
不,不是这样的,有良坚信,二丫奶奶口衔玉琀竟会尸身不朽,郭老爷子从中感受到了蕴藏在内的奇特老阴之气,这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琀。
第三天黄昏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大雁塔旅社201号的房门,一个面色红润和蔼的老学究走了进来。
“我是西安历史博物馆的研究员佘天庭,叫我老佘就可以了。宋教授的那两张照片已经看过了,它不是普通的玉琀,而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巫蝉’。”老学究睿智的目光望着他们平静的说道。
第十八章巫蝉
有良与邢书记都愣了,“巫蝉”又是什么东西。
“远古祝由术典籍中记载有‘巫蝉’,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用于巫术的蝉,照片当中的是一只巫蝉化石,可惜如此罕见之物竟然被不识货的汉代工匠给雕刻加工了,现在可以看一下实物么?”老佘迫不及待的说道。
有良去隔壁房间叫二丫过来,将玉琀交给老佘。
二丫一进屋,便与老佘慈祥亲切的目光相遇,她的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记忆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十倍放大镜卡在右眼上,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缓缓说道:“不错,这是一只雌性巫蝉,雄性腹部有发音器,雌性不发音但肚子下有听器,蝉属于不完全变态类昆虫,由卵、幼虫经过数次蜕皮无须经过蛹的阶段直接成虫,分十七年蝉和十三年蝉,都是质数年份,因此也叫做‘质数蝉’。巫蝉向来都是雌雄一对,另一只雄蝉在哪儿?”
“还有一只?”有良和二丫面面相觑,说,“祖上就传下来这一块玉琀啊。”
老佘疑惑的望了他们一眼,谨慎的问道:“听宋教授说,这只巫蝉身上隐藏有家族的秘密?”
二丫点点头。
“雌蝉为阴,雄为阳,两只合在一起才能看出端倪,即便是化石,也会发生某种感应。”
“化石的颜色和质地怎么会和玉石相同呢?”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老佘点点头,解释道:“通常是有很大分别的,但‘巫蝉’与普通昆虫的化石截然不同,因为它的体内蕴含着某种能量,死后就封存在了体内,这也正是我们目前研究的一个课题。”
“这只蝉内也有能量?”有良想起了郭老爷子说过的话。
“正是,”老佘点点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玉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雄蝉的下落?”
“不知道。”
“这只玉琀,你们愿意捐给国家吗?这对科学研究非常有帮助,当然也是要付给一定报酬的,而且还会颁发文物捐献证书。”
有良断然拒绝道:“不,祖传下来的要一直保留着。”
老佘看上去显然有些失望,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我们有一个课题组专门研究远古祝由图腾,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加入进来,我们一道利用这只雌巫蝉去设法找到雄蝉?”
有良望了望二丫和邢书记,大家都没有意见。
“怎么做才能找到雄蝉?”有良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老佘将玉琀交还给二丫,并叮嘱说明天就一同出发,然后告辞离去。
“竟然还有一只雄蝉。”邢书记啧啧称奇。
“说不定就在药王墓里。”有良突发奇想。
当天深夜,大雁塔旅社静悄悄的,可儿悄悄的溜出了房间,出门直奔大雁塔东南方向的三兆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