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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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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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脑袋一晕,好像明蓁姑姑说的话忽然一股脑灌进了脑壳,“恪哥哥,你不……不碰我?”
  容恪起身,将一截长发撂到身后,淡声温笑:“时日还长。”
  冉烟浓赧然道:“咱们新婚,我是愿意的,我以为,你很喜欢浓浓呢。”
  那回他轻巧地对刺客一剑封喉,她就明白了,容恪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对敌人尚且三分笑,对她的好意和温柔,几分真几分假她都不知道。
  她原本以为,娶她是一桩联姻,有了冉将军这个倚靠,必然更是能让如今声势壮大的陈留如日中天,那么即便他心有不甘,或者另有心上人,也不会与她闹得很难看,她就没把那句“恨她”挂在心上,但是新婚之夜,他竟不肯与她有肌肤之亲,冉烟浓就没法不多想了。
  “恪哥哥你有心上人没有?”
  容恪取了药膏止血,身影微微停顿,“有。”
  冉烟浓乖乖地闭了嘴巴。
  原来,原来真是政治联姻啊。
  北疆这边,有容恪坐镇,虽然夷族不敢轻易南下,但他们可汗自从兵败给容恪之后便一直不服,大动静没有,小摩擦是肯定的,皇帝舅舅日日殚精竭虑要守卫北疆,又怕容恪这个行事诡谲的年轻人有了异动,她嫁过来,其实是被寄予厚望来笼络容恪的。
  但冉烟浓还是觉得,如果嫁过来的是灵犀,好像更能服众一点。
  她问,“能让你动心,肯定也是个美人罢,很温柔很温柔的美人。”
  容恪一声低笑,“还行。”
  又是这个“还行”,他这个人很谦逊,想必是真的很美了。
  也是,以他这种容貌、权势和地位,愿意与他共结连理的女人多了去了,能被他另眼青睐,不是美人难道还生得丑不成!
  但不知道为什么,冉烟浓却有些哀怨。也许是哀怨自己今后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万一哪天他将她的心上人找来,不说做平妻,即便是做个小妾,她也是不欢喜的。
  依大魏风俗,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她家也不过是母亲大人是皇亲国戚,仗着身份,外人不敢说道,父亲大人又心里只有母亲,这才仅有一妻。
  “恪哥哥想娶她么?”
  容恪回眸,温润地扬唇微笑,“想。”
  然后他便看见,冉烟浓丧气地垂下了眼睑。
  待要再说话,忽听外头门房急匆匆跑来扣门,大喜之夜按理说不该有人惊扰,容恪蹙眉,疾步上前拉开了门,冉烟浓惊异地一看,那门房是个浑身湛蓝衣衫的老人,鹤发鸡皮,且不会说话的。
  老人用手匆忙地比划着,容恪背着身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老人飞舞的双手打着哑语,然后容恪沉声道:“我知道了。”
  门房老人便点点头,安静地往后退下了回廊。
  容恪回身去,将方才染血的喜帕扔进了火钵里,冉烟浓不大懂,只见火苗顷刻间吞噬了那条帕子,她却只紧盯着他受伤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看着,容恪回身,“父侯病发,事态严重,夫人容谅,来日再行大礼。”
  他走得匆忙,冉烟浓也没想到这一晚容桀忽生旧病,直至容恪掩门而去,她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寝房里,无聊赖地托着下颌想事情。
  怎奈这几年,被母亲逼着学了女红,对陈留这边的局势都留意得不够多,后来她是为了了解容恪,才问了刀哥些话。
  留侯容桀身子骨好像是从雪山之后便不大好了,刀哥说是偏瘫,那这就事态严重了,怪不得陈留军政大权如今全被拿在容恪手里。刀哥也曾经以为,当年容恪在雪山上不知使了个什么诡计,一石三鸟,玩死了两个哥哥,玩坏了一个老父亲,这才得以荣膺世子位,刀哥虽不认为容恪是个阴险狡诈的阴邪之辈,但确实曾这么怀疑过。
  而这个可能也很大,想必不光他,陈留这些人个个心底也有杆秤。
  但是容恪走得这么急,应当不至于对留侯是全然不顾死活的……
  冉烟浓想了想,没想到个道道儿来,夜色深了,烛火将熄,这个时辰,兼之留侯重病复发,她实不好出去走动,便自个儿吹灭了烛火,在婚房温软的喜床上躺了半宿。
  翌日是明蓁姑姑叫醒她的,冉烟浓终得脱下了制式繁琐的红裳,换上了一身藕荷烟绡的对襟长襦裙,如烟似的蓬发,被明蓁姑姑梳了一个风流别致的发髻。
  昔年长宁出嫁前,明蓁就跟着她侍奉了,如今手艺生疏,但还是梳得好看,冉烟浓托着她的盘发坐在菱花镜前左瞄右瞧,心满意足地绽出了笑靥。
  明蓁道:“今日照礼说本该奉茶,但侯爷重突发病,眼下还未脱险,所以一切从简了,何况世子爷也想必不愿你去给徐夫人奉茶的。”
  冉烟浓挑眉,“这是为何?”
  明蓁挨着她坐过来,“姑娘,世子在府上虽说行三,却也是正经嫡出。留侯有个原配,你知道么?”
  关于容恪的家事,她一知半解,原配的事,她不知道,刀哥他们也从来不曾说过。
  明蓁握住了她的手,昨夜里同人打听的这会终是可以全告诉她了,“那原配是月满的一个公主,为了和亲嫁到大魏的,生得一双漂亮的蓝色瞳子,极是惹眼。可是因为这个异邦女子,留侯处处受人诟病,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原本对月满公主有几分真心的,也渐渐地又淡了,加上她数年无所出,留侯便又娶了一房贵妾。”
  那个贵妾便是徐氏,是个会生养的,一进门便三年给留侯生了俩。
  后来公主也怀孕了,可惜她先天身子弱,生了孩子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那小妾惯会使手段讨好谄媚容桀,不久之后被扶成正妻,在侯府主持中馈。
  明蓁道:“世子从小不得侯爷喜欢,这陈留的人大多生得魁梧,以健硕为美,世子却像个南国人,细皮白肉,听闻幼年时,侯爷将他一个人留在沙漠里待了三天三夜,人是晒黑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养了个把月,又白回来了。侯爷便知道,这是血统,改不了的。”
  还有这等事。
  冉烟浓啧啧长叹,“那我想,容恪真的是好脾气了。”
  跟着数名婢女前来,替她整理了婚床,换了蜡烛和红帐。
  这是侯府的新房,是容恪为了娶妻另扩建的几进院落,很是僻静,与侯爷和徐氏那边离得远,若要过来,得穿过好几道花廊,好几道拱门,好几道石桥。
  冉烟浓与明蓁一出门,便撞见了院墙后头如霞似霭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而北疆的桃花,正始盛开。
  冉烟浓惊讶地合不拢下巴,只见那曙色熹微里,灼灼繁花挨挨挤挤,怒放着,起伏如涛浪。
  明蓁道:“世子爱养花。听说这是四年前从上京回来后便种下的,这些桃花在北地长得慢,世子精心培育了几年,到了今年才开第一次花。”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始盛开,美人初嫁了。
来来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恪哥哥的花园~

☆、恪郎

  不单是青灰院墙外灼灼的桃花,视线低了下去,冉烟浓就看到脚下一路都是繁花,错落有致、风韵各异的奇花异卉,绕阶砌台地绵延了开去。
  粉黛一片,缭乱人眼。
  冉烟浓惊呆了,这是来自各国的奇花,甚至有西域来的,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没想到坐拥陈留、统帅十万兵马的世子,他平时是这么闲的?
  明蓁姑姑昨夜从墙里墙外看了很久,总算将这独辟出来的几间院落走完了,不得不说世子爷真是有心,她们家姑娘是最爱花草的人了,不说冉烟浓了,将这里外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很难不令人想起上京繁华,看着便舒心。
  冉烟浓扭头,身后的婢女们一个一个地鱼贯而出,将寝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看了一眼,挑了一个称心的,“你叫什么?”
  湖绿衣衫的少女垂眸道:“奴婢锦云。”
  冉烟浓笑着露出了八颗贝齿,“那好,以后你是这里的总管。锦云,好名字。”
  她又问:“你们陈留的人都这么有诗意?”
  锦云看着还小,一团孩子气,脸颊上鼓着两团婴儿肥,她腼腆地轻笑,“不是,这里的奴婢都是有主人家赐名的,奴婢也是夫人给赐的名字。”
  原来是徐氏。听说徐氏与容恪水火不容,说到这儿,冉烟浓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关怀她昨儿晚上突发旧病的公公了,“侯爷身子不爽利,昨晚世子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问候,如今如何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只得将新晋的总管推出去,锦云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侯爷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晚也是事出突然,眼下已没事了,世子爷带着人出去安排了些事,说是晚间会回来陪世子妃。”
  冉烟浓摸了摸下巴,“可有叮嘱?”
  “只有一句叮嘱。”锦云悄声道,“世子有命,倘若夫人今日传人来一律不许接待,世子妃也请不要随意与芝兰院的人接洽。”
  冉烟浓想到,原来传闻之中的不和,不止存在于传闻中,他们是真的不和。
  也是,听完容恪的遭遇,倘若易地而处,她只怕要使些不光彩的手段教徐氏好看。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容恪对他两个兄长不利,何必如今留着徐氏,竖这么个劲敌?
  她这个夫君,看着温文和煦,一动,却是陈留的疾风骤雨,这般的人,要说他只会对敌人敬而远之,也不大对。这个徐氏想必也有几分手段。
  回房了,明蓁姑姑照着容恪的吩咐,给她引鉴了一个美人,不单是美人,而是是个厉害的拳脚过硬的女将军,听说在容家军里当值,是一个校尉,凭着百战黄沙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姓曲,名红绡,而且听说和江秋白是一对儿,才成婚没多久的。
  曲红绡生得英气勃勃,眉宇斜飞入鬓,巾帼气概不输须眉,只唯独她的右臂受过伤,因而提剑握刀都是用的左手,连吃饭这种小事,也大多是左手代劳的。
  曲红绡在暗处当值,藏匿在瓦砾之间,监视着附近的一举一动。
  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护卫,冉烟浓一面放心,一面又存了疑惑,“看来这个徐氏在容家是无孔不入,连容恪都需这么防着她。”
  她扭头,将刚剥好的虾仁孝敬了明蓁姑姑,“你说恪哥哥是不是很在意我,很紧张我?”
  明蓁笑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这不是否认,只是她觉得二姑娘有口无心,迄今而止,能让她挂在心上的,只有世子爷的美色。
  她说过一遍又一遍,不要只顾着男人的容貌,要多注意内在,可惜他们家的姑娘都是一个赛一个地看脸,否则大姑娘不至于在东宫受尽委屈。
  冉烟浓矫揉地拧了脸,“不在意啊。”
  明蓁笑道:“在意在意。就是姑娘你啊……倘若世子喜欢你,你喜欢他么?”
  冉烟浓眨眼,“喜欢啊。”
  她清波飐滟的眼眸里冒着一股狡黠的光。
  二姑娘自幼与公子厮混一处,为人有几分狡猾无赖处,这是学的外头的坏东西,明蓁虽然想帮她改过来,但也不是一时半刻,这一路上她处处在问容恪,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不得而知,世子却一清二楚,昨夜看似走得匆忙,但其实早已布置妥当,即便侯爷不出事,他也不会和二姑娘洞房的。
  世子孤傲得很,二姑娘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也不会勉强。
  用完晚膳,冉烟浓在摆满花草的院落里散步消食,容恪是个有心人,来陈留吃的第一顿饭便是家乡菜肴,极其地道的上京小吃,她吃圆了肚子,于是眯着眼睛出门溜达。
  墙角有一盆墨兰,色彩如绘,是深的靛蓝色,枝条纤细优雅,慵懒地在檐角躲避春雨,享受春风,冉烟浓俯身,手指碰了碰花叶,它竟像含羞草一样羞答答地往里头缩了一下。
  真够奇怪,冉烟浓惊喜地让明蓁姑姑也来看,手胡乱往身后一抓,却抓到另一只手,她一下呆了,当然这只手跟她牵了一路了,她不会认不出,连茧子的位置她都摸得一清二楚的,于是讪讪地僵直了脊背。
  一回眸,只见本该站在她身后的明蓁退回了房檐下,而她抓着的是容恪。“容……恪哥哥?”
  又换称呼了。
  容恪敛唇微笑,一身淡白的素纱白裳,绣着朵朵牡丹花般的纹理,以金线勾勒成图,腰间也绑着一条金丝攒花珍珠蟒带,墨发半披,风流倜傥而温柔,宛如皎皎玉树一般,秋水出姿。
  冉烟浓怔忡莫名,不懂容恪怎么会悄无声息陡然出现在她身后,来不及计较明蓁姑姑胳膊肘往外拐,但既然被他握住了手,那就不能抽走了,她嘤咛一声,埋怨道:“恪哥哥怎么现在才回来?人家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了一天。”
  容恪拉住她的手,将她从矮墙下养花的灰泥里牵出来,看了眼她弄脏的裙摆,“去换身衣裳罢。”
  冉烟浓也低头,“嗯?怎么了?”
  只是弄脏了些,到了傍晚了,可以沐浴了,也不用现在换的。
  容恪道:“烦劳明姑姑去收拾下。”
  那头明蓁恭恭敬敬地地应了声儿,便转头走入了屋里。
  锦云她们本来捧着花锄和香囊在一旁时候,这会儿也得了容恪眼色,便识趣地都下去了。
  冉烟浓有点奇怪,“咱们这是要出门么?”
  容恪道:“家中近来有邪物作祟,你才入门,带你出去躲几天。”
  冉烟浓巧笑倩兮地问道:“恪哥哥怕鬼?”
  容恪松开了她的柔荑,微笑道:“真鬼倒不怕,只怕有人装神弄鬼。”
  冉烟浓的食指点了点红唇,方才碰过那一叶兰花,残留的馨香兀自萦绕指尖,她轻曳开笑靥,“恪哥哥说的,是徐氏?”
  她这一句话便直截了当地站队容恪了,不过让容恪有些讶异的是,她比他想象之中要聪明,“徐氏不想你和冉家结亲,所以在路上找人使坏?还有,昨晚公公那病也是假的罢,徐氏放出的风声,不许你和我洞房?”
  容恪扬唇而笑,“我现在相信,冉将军那双‘火眼金睛’,不是以讹传讹的虚名了。”
  夸了她,顺带夸了她阿爹,冉烟浓很得意,“怎么样恪哥哥,我们上京的女人是不是都很聪明?”
  容恪道:“你们上京的女人不止聪明,还不懂得收敛。记着这些话,不许说出去。”
  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不许”这两个字,虽然语调口吻轻飘飘的,但竟有十二万分的沉重,冉烟浓不清楚他和徐氏针锋相对的形势如何,但容恪竟能为之后退让步,要么是徐氏手中握着容恪的把柄,要么便是徐氏另有权势和手段。
  “不过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恪哥哥要带我出去,那我什么时候能见着婆婆?”
  她又不说“徐氏”了,看起来像是很听话。
  容恪凤眸微扬,白衣长袖下,手指微微一曲,露出一截纤毫毕现的青筋,她认真地看了他良久,容恪也在与她对视,不知道是考量,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脸上的笑意不曾散过。
  “等父侯何时病好了,自然能得见。”
  容桀病重,他不侍奉榻下,固然可以说陈留军务在身,可带着夫人出去游山玩水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冉烟浓发现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容恪了。不过这样更好玩。
  还从来没有谁给她这种新鲜的刺激,冉烟浓也不再拿乔,也不虚张声势了,“好啊,一切听恪郎安排。”
  又换了一种称呼。
  与夫人说话,容恪也觉得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浓浓:我还有一大把哦,恪哥哥你喜欢哪个?

☆、游猎

  原来容恪说的“出去暂住”其实是去露营。
  陈留北面隔群山与夷族相望,两年前一场恶战,夷族丢盔弃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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