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往少年容恪的眼睛里凝视去,缓慢笑道:“小郎君,其实你笑起来时要好看许多。”
容恪不自然地抽开了手,“胡说八道。”
小少年不禁玩笑,才一下耳朵就红了,冉烟浓摸了摸下巴,小心翼翼地将头往下一点,“我见过你笑的。连着两晚都在梦里见着你了。”
容恪:“……”
“冉二姑娘就是为了来同我说这个?”
“当然不止是这个。”冉烟浓披着披风绕到他跟前,“三郎,你愿不愿意在上京多留几日,我想带着你到处玩。没有留侯,也没有你两个哥哥,就只有你和我,倘若你愿意,那就晚几天再走,我让人将你平安送回陈留。好不好?”
容恪抿了抿唇,似有些挣扎,没立即答应。
冉烟浓笑着,食指戳他的胸口,不着痕迹地将他那点旖旎的隐私戳开来,吐气如兰地靠近他,“我知道,你也梦到我了,是不是?”
“……”
她笑靥如花,眼里满满写着喜欢,容恪有点不敢对视,她的眼眸里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炙热和……情浓,不像是小姑娘过家家,而是很认真地,再聊和他的“大事”。
容恪在这种事上完全被动,没有主见,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也无法接受,冉烟浓只好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恪哥哥……”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像着了道儿似的,微讶地垂眸,冉烟浓就势在他的薄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不轻不重,容恪差点羞愤地将她从望江楼推下去,冉烟浓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笑吟吟地道:“好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回头我就找皇帝舅舅说说,让你留下来。我太开心了……”
容恪的手缓缓抬起来,莫名其妙,停在半空,“你方才,叫我什么?”
“恪哥哥啊。”冉烟浓有点好笑,她现在实际年龄比他大多了,于是换了一个,“三郎?三哥哥?容郎?你喜欢哪个告诉我。”
少年脸红起来,一个都不喜欢。
(三)
齐野也是真疼冉烟浓,又或是对容恪有几分兴致,没二话,便撺掇着容桀等人回陈留,单单将容恪留下来了,冉烟浓很兴奋,又让刀哥以自己名义给容恪下了好几个帖子。
约他到君山游玩、戏水,约他垂钓,约他在外烤雁子,刀哥不近不远地跟着,眼看着两人踏上小舟,冉烟浓撑着竹竿将船滑远了,任是冉横刀在岸上怎么叫喊,她们都不肯回头,气馁地一脚踢出一块石头,“没心肝的浓浓!”
终于将聒噪的刀哥甩在耳根后头了,冉烟浓笑着拍了拍手掌,将竹篙搁在这头,见容恪脸色冰凉地坐在船里,坐姿颇有几分乖巧,等人垂怜的意味,她忍俊不禁地撑着手,将脸颊轻轻凑上去,“三郎,咬我一口好不好?”
她嘟了嘟自己的唇。
容恪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泛起挣扎,他皱眉道:“二姑娘才十二岁,容某不会占你便宜。”
“那要是我及笄了呢?你咬不咬?”
她就开心这么逗他,可好玩了,少年郎一点一点红了耳朵,冉烟浓就穷追不舍,“你昨晚,到底有没有梦见我?”
“……嗯。”
“梦见了?”冉烟浓扶着船舷大喜,差点没翻船,“梦到我什么了?”
容恪不说话,耳朵红得要滴血。
尽管他还是这么副稍嫌清傲冰冷的姿容,可正是这样,才脸红得可爱。要不是她确实太小,她真想压着人在这里办了,简单粗暴,顺理成章地将人扣押在魏都,再也不还给容桀了。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冉烟浓给他一个“万事尽在老娘预料”的眼神,看得容恪差点从船上跳进河里。
游山玩水,几日过得却快,除了冉烟浓占用他的时间,皇帝不时传召容恪入宫,但大多没什么事,一转眼,分别在即,冉烟浓不舍得让他回家,容允不知道会用什么把戏玩弄他,一想想她都难受。
那天她让婢女假扮自己在屋里躺着,自己独行到郊外送别容恪,皇帝亲自备军,此时他们已摩拳擦掌准备要走了,冉烟浓却还不舍,轻轻拽了拽容恪的衣袖,他低下眼眸,只见眼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眼眸如秋水般清澈,两腮粉红,颜如丹朱,他心弦一动,忍不住唤了一声“浓浓”。
她惊讶地抬起头,容恪清咳一声,不自然地要抽开手,“我该上路了。”
冉烟浓攥着不放手,“那你、那你还回来么?”
他沉默了。
冉烟浓急急地扯住他的衣袖,“不行,你要回来,要娶我。”
容恪似没想到那个姑娘胆儿这么大,当着这么多男人敢如此说话,但冉烟浓无所顾忌,梦中一切都是虚幻的,就算死了,也最多醒过来,她就不怕威胁他,“不能嫁给你,我就……死了把尸首给你。”
周围人不寒而栗,瑟瑟缩缩地将围巾拉上脸。
一层风雪里,容恪披着的狐裘软氅被吹开,他无奈且震惊地看着冉烟浓,竟不知该说什么。
“三郎……娶我好不好?”
她摇着他的手臂,可怜地噙着泪水,不眨眼地盯着他。
容恪抿了抿唇。
好半晌之后,风雪又是一阵凄紧,他陡然握着女孩的纤腰,俯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
冉烟浓被一阵濡湿弄醒了,一睁开眼,正好是他夫君趁她睡着了在亲她。
想到梦里的少年容恪,不觉好笑,真就欢喜地笑出了声,容恪没想到睡到一半人醒了,以往她都睡得很沉的,眼眸里掠过一抹懊恼,正好教她瞧见了,轻轻翻过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恪哥哥。”
容恪看着她潋滟开的笑容,明媚而丰润,不觉弯唇,“做了个美梦?”
“对。”冉烟浓啄啄他的嘴唇,将梦里的一切都同他说了。
容恪听了,失笑道:“我有那么不知事么。”
冉烟浓若有其事地颔首,“你有啊,还……很不解风情呢,我可是对你各种诱惑,才终于上钩了。”
容恪伸手盖住了额头,有点无力解释。
梦境和现实到底是有偏差的,他很清楚,从她在那个雨夜里将手绢塞给他,他就跌入了留着少女香的温柔乡里,怎么可能……拒绝。
冉烟浓又翻过了身,拉上被子合上眼睛。
容恪悄然抱住了她的腰,“浓浓?还睡?”
薄薄的窗纸泄出一线暗光,天已快亮了。
冉烟浓弯了弯嘴角,“再睡一会儿,说不准能把梦接上呢。”
容恪笑而不言,目光缠绵地看着冉烟浓,似一团火焰……
……
冉烟浓这个梦还真就接上了。
神奇的是,这回已经是四年过去,容恪早回了陈留。她一觉醒来时,公主长宁正守在她床榻前,冉烟浓一下床榻就四处找镜子,古铜的菱花镜里,映着一张少女面孔,肌肤白嫩姣柔,如花树堆雪。
“娘,我十六岁了?”
“……对啊。”长宁还怕女儿生了一场病,人都病糊涂了,上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怪异地喃喃,“不是已经退烧了么。”
冉烟浓激动地差点飞出院落,还是长宁非要攥着她,冉烟浓便静下来,不着痕迹地打听容恪的消息。
长宁笑道:“对了,听说留侯有意让自己的世子上魏都来向你提亲呢。”
尽管是在梦里,冉烟浓也有点女儿娇羞的,她太想嫁给容恪了啊。
冉烟浓激动地握住了母亲的手,“真的么?”
“对。”长宁点头,笑道,“你不是还喜欢他么,还偷摸着让你哥哥帮你去约人,真是……”
冉烟浓轻笑,用两只手捂住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群npc围绕着主角各种神展开……
☆、梦·阑
(四)
暌违四年; 容恪又回到了她身边。
冉烟浓很欢喜很欢喜; 都做好待嫁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到头来上他家提亲的却是容允。
世子……容允……
冉烟浓怔怔地,差点没打碎手里把玩的琉璃盏,灵犀好容易才肯拿出自己的宝贝给冉烟浓把完; 哪能让她砸了,忙将琉璃盏抢回手中,冉烟浓怔怔抬起头; 看向明蓁:“姑姑,容允上我家提亲了?是世子容允?”
明蓁点头,无奈道:“确实是容世子。”
晴天霹雳。冉烟浓都忘了,她指使容恪晚走; 不经雪山; 可不就将后来的一切全都改动了?容允没有遭受反噬,还没有死,他还坐在世子位置上,那容恪岂不就……
“姑姑,那……容三公子呢?”
明蓁蹙眉道:“也来了魏都。”
来了就好; 她要去见他。冉烟浓逃出了灵犀的寝宫,急忙赶回府去。
但晚了一步,容允已经带着人走了; 她飞快地冲入正堂,只见爹娘和哥哥都在,她香汗濡湿了鬓发; 狼狈地冲入堂屋,“爹,哥哥,你们替我答应了容允?”
“怎么说话的!”冉秦虎着脸道,“还直呼世子名讳?”
冉烟浓转向刀哥,“你知道我的心思的。”
冉横刀无奈地一叹,“妹妹,纵然我心里明白,但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虽然我和爹都没有立即答应容允,但你和容恪……是不能的,他什么身份地位,配不上你啊。”
没想到一贯最离经叛道的刀哥何时也有了门户之见,冉烟浓气得跺脚。等冉秦和长宁训斥了她一顿便走了,冉横刀偷偷摸摸地后脚跟上冉烟浓的步子,小声道:“浓浓?还气着呢,哥哥不是顾着爹娘在场么,我偷偷帮你约了容恪,今晚月上柳梢头,在瀛洲岛的十八号画舫,你记着,晚上照例找那个丫头假扮你,哥哥带你出去幽会。”
“……”
冉烟浓真听了刀哥的怂恿,一想到阔别几年又要见到容恪,她满腹疑问,百感莫名,好容易等晚间偷溜着摸出门,见到画舫里独坐地一截剪影,冉烟浓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给了刀哥一记眼色,便撩开船纱,走入了画舫。
河水粼粼,暮春时节,暖气拂得湿润的草香卷在一湖碧水里,花色香气一捣,浓郁似酒。月色洒满了他的不着纤尘的白袍,如琢如磨的脸颊,出落得更是锋利。
可,这不是她记忆里的容恪。
二十岁时,他来上京,那是个温柔爱笑的男人,不是眼前这个冷漠得仿佛隔了一层雾的模糊人。
戏谑、促狭的念头都飞到了天外,她缓缓地勾住他的手掌,不待说话,容恪撂开手,低沉的嗓音浸透了沧桑,“容允上你家提亲了,很快地,贤王也会坐不住。”
冉烟浓怔怔地,“三郎……”
容恪自嘲地笑笑,“你觉得,我能拿什么同他们比?”
冉烟浓愣了。
他约来她,不是为了商讨怎么反抗指婚,而是……而是为了诀别?
容恪取出了袖间的绣帕,还给她,“这是你送我的,还给你,今后也免生误会。”
冉烟浓不解,反问:“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容恪深深吸气,果真就抬起眼睑,直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八蛋。”冉烟浓气得一个耳光抽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觉得格外委屈,并不像是自己的情绪,抽完了就愣了。
她好像……没打过容恪。
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打……冉烟浓看了眼手心,别说他的脸了,她的手心都红了。
容恪半边俊脸红得沁出了血痕,她愕然地撞入容恪的眼波里,不是漆黑的墨,而是幽深的……蓝。这几年,徐氏和容允两兄弟,包括留侯容桀,都是在变本加厉地迫害他是么?怎么会让他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这哪里是她的容恪?
冉烟浓哽咽了,将脸埋入腿间,抱着膝盖掩面哭泣,肩膀抽噎着颤抖,像朵不胜寒风的娇花,楚楚堪怜,容恪皱了皱眉头,指腹才碰到她柔软的发,万千心事无法坦白,很想、很想她。可是,他拿什么来配她?
“浓浓。”
她埋着头手肘一推,将他的手推开,就是不肯起来。
“我不配。”
“不许说!”冉烟浓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容恪一笑,“我配不上你,所以……”
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就是容恪不可以。冉烟浓一咬牙,将人一推,压倒在画舫上,容恪差点撞到头,懵了会,她撑着他的胸口爬起来,“我不信。容恪,我才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你要是真想同我断了,把那块帕子托人送来就行,不必大费周章地要见我一面。”容允来求亲,他跟来做甚么?想必也是作了一番努力的。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冉烟浓俯身而就,吻住他的嘴唇,“唔”一声,容恪两只手要抓住画舫里头的横木,被冉烟浓控住了,这回她可没留情,用力地吮咬,将他的嘴唇咬出血迹来,才撒开手,磨着牙告诉被蹂。躏得像朵落红的容恪,“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对你这么做了。”
“容恪,我喜欢你,爱你,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别说容允和齐咸,他们绑在一起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就是喜欢你,你冲冠一怒也好,窝囊地要跟我说分开也好,我还是只喜欢你。”
“今夜我就把你办了,你给我等着……”
说着,冉烟浓利落地抽开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衣裳飞快地剥了干净。
容恪一直还沉浸在惊讶之中,仿佛不相信自己怎么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各种欺负,可是……竟没有力气推开。“浓浓,别冲动,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冉烟浓才不想后悔,大不了等把他吃干抹净了,她从这画舫上跳下去,梦醒了,他还是她亲亲夫君。
鉴于男人太聒噪,冉烟浓一嘴啃住他的薄唇,再度用力地撕咬起来。猛然地一痛,冉烟浓长长地呼吸一声,容恪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惶地推开她,可是……可是晚了……没有抗拒,只有沉沦。
……
冉烟浓又醒了。
这一次,原来是他夫君的手在她的下面作乱,冉烟浓红着脸醒过来,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要说怎么会这么劲辣,前因后果都不成立,局势也不明朗,就把人……给办了?
原来都怪他。
容恪的手退回来,微微一笑,“浓浓,告诉我,这又是什么好梦?”
冉烟浓娇滴滴地横了他一眼,然后将这一段又说了。
容恪越听越不对,沉吟着勾起唇,“以我的身手,能让你……霸王硬上弓?”
“梦嘛,都不通的。”冉烟浓笑靥如花,水眸如星,“更何况,这么好的送上门的机会,哪个男人会拒绝?容恪啊容恪,别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我睡着了你还想着使坏呢。”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一点,窗外已大亮了,冉烟浓撑了个懒腰,“不如先来出门走走。”
容恪问:“不想接着把梦做完了?”
“不做了。”冉烟浓摇头,“梦里你太窝囊了。我估摸着根据寻常话本故事的发展,最后我该嫁给齐咸或者容允,要不我就跳河上吊……那不就惨了。”
江南的好风光柔软而多情,碧天澄湖,花繁柳盛,划船出去,不多时便采了一船莲蓬,啾啾和绵绵在岸上搭土做城墙,船行入藕花深处,红香绿玉之间,被晌午的光一照,湖上雾色都迷蒙着缓缓散了。
容恪将船桨放在甲板上,冉烟浓已经剥了一篮子莲子了,容恪捡起几颗,喂给她,“浓浓,我替你将梦做完吧。”
“嗯?”
容恪温柔一笑,接着她的梦,讲了一个故事。
……
画舫上醒来之后,只留下了容恪一个人。
满船狼藉,本以为是一场如花梦境,可低头一看,身上到处都是红痕,被她咬的……要不是感受到她确实是个处子,容恪简直要怀疑世上可真有这么彪悍的闺中大姑娘。
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