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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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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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恪微笑,“你。”
  “为什么?”冉烟浓委屈地拉下了脸。
  容恪扣着骰盅放下,澹澹道:“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冉烟浓毫不气馁地坐回去,她就不信了,再赢一局,一定把他的话套出来。凭什么素不相识,他就把她恨上了?难道是因为皇帝舅舅赐婚?他不想娶她可以不用来魏都,何必闹得大张旗鼓,又对她和她父兄事事保证,说什么对她好之类的话。
  对于她来说,爱恨很简单,恨一个人就是要对他坏,坏到极点,这才算恨。
  而不是像容恪这么,春风送暖的,还给人遐想,还温文尔雅地坐在这儿陪她玩这个他根本赢不了的游戏。
  但是当冉烟浓信誓旦旦地要来第三把时,她以两个五一个六输了,容恪一揭开,两个六一个五。
  没想到他这把运气好,冉烟浓愿赌服输,先卖他一个甜头,“归你问,问罢。”
  容恪叹道:“夫人恨的人,又是谁?”
  他很聪明,把她两个问题揉成了一个,偏偏冉烟浓就觉得懊恼,觉得自己蠢,本来是可以套出话来的,机会却没了,她惆怅地托起了脸颊,“我没什么恨的人。”
  容恪大抵是早已料到,脸色波澜不惊,他放下了骰盅,“还玩么?”
  冉烟浓不服输,自出师以来少有败绩,今日居然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外行手里,她才不甘心,“玩!”
  容恪善解人意地提醒她一句,“夫人,再玩你便赢不了了。但为夫不想在些许小事上,让你委屈。”
  冉烟浓眨着明眸,满脸不可置信:他一个初玩者不过侥幸捡了死耗子,哪来的口气大言不惭?
  冉烟浓挥袖,媚眼横飞地摁住了骰盅,“恪哥哥,下回你输了,我就不客气了。”
  他仍是笑而不语。
  但是这一把,容恪赢。他随便就摇出了三个六。
  冉烟浓盯着那十八个小圆孔,脸颊如火,吹的牛皮被他一根指头戳得漏了风,只剩下满脸羞愧。
  本想着让容恪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容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出人意表地荡开一笔,“听说,圣旨赐下后,夫人曾去过贤王府。”
  冉烟浓怔了。
  这话按理说怎么也不该叫容恪听了去了,齐咸是她三哥,不会拿这种事说出去,叫旁人笑话她寡廉鲜耻。只是当初灵犀在场,还有几个说话难听的贵女,想必泄露了口风。
  但即便如此,她们说着说着,竟传到了远在陈留的容恪耳中了。可想而知,他的耳目有多广。
  冉烟浓知道自个儿想偏了,还没回答容恪的提问,但她也只是……莫名地有点怂。
  大抵是在正牌夫君面前提陈年往事揭老底儿,一旦承认了,就好像真的同齐咸有过什么一样,她年少不知事的时候,对齐咸是很有几分好感的,不只为了落水那个事,齐咸对她确实算不错,只是倘使当年她没有被人推下水,后头她是肯定不会自作多情的,也不会有这事,更不会现在被她好像要捉奸一样的夫君这么问。
  但是明蓁姑姑说,夫妻贵以真诚,她问心无愧,不想瞒着他。
  于是冉烟浓就稍微带点儿心虚地老实承认了,“是有这么回事,我问贤王喜不喜欢我,他说不喜欢,就没有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容恪一直听着风声,微微侧了脸,然后不动声色地五指握住了腰间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恪哥哥听力很好,很好。
哈哈哈习武之人都这样~而且他是个戒备心百倍于人的人。

☆、成婚

  冉烟浓一看容恪提剑起身,惊吓地身子直往后仰,方才藏在袖中的姜片不知该不该用时,他却转身大步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还以为,容恪一言不合要提剑了结了她。
  但是理智一回拢,她便想到他们是皇帝御旨撮合的婚姻,她是皇帝钦封的韶音郡主,他不敢明目张胆地造次。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明蓁姑姑忽然掀帘而入,脸色仓惶地泛着白,冉烟浓飞快地起身,“姑姑?”
  明蓁抱住她的一条胳膊,将人拽回身后,“姑娘,有人袭营,你不可出去!”
  话音未落,那白帐外又传来了兵刃相接的打斗声。
  声势浩大,远非白日里所见的那帮马贼能及。
  冉烟浓有一些拳脚功夫傍身,不想被明蓁姑姑挡在身后,她挣动了几下,没想到明蓁手劲儿大,竟一时甩脱不得,反被掐住了手腕,捏得通红的,明蓁蹙眉道:“世子爷说,他会处理,这个时候不用你出去。”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外头还有容恪说话的声音,但说的什么具体的便听不清了。
  有一团篝火被踢翻,险些踹将过来,点燃了他们的蓬帐。
  冉烟浓吃惊地伸手堵住了嘴唇,看来离得不算远,要是有人跳将进来,要威胁自己和明蓁姑姑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支羽箭从外头射过来,箭镞碰到了白帐,落了地。
  虽说到底是没穿透,但也足够让明蓁害怕,又拉着冉烟浓退了好几步,幸得后头再也没有任何兵器和火威胁到她们的性命,隔了两炷香的时辰,一切似乎已经风平浪静。
  冉烟浓作势点了点明蓁姑姑的背,“姑姑,我们出去瞧瞧。”
  明蓁警惕地竖着耳朵又听了几声儿,却是没动静了,才松开冉烟浓的手。
  冉烟浓圈着手腕揉了揉,掀开帐篷白帘,外头却已横尸上百,有黑衣蒙面的,也有陈留的士兵,但黑衣人明显要死得多些。
  横七竖八的尸首,血染满路,容恪一身红衣立在场中,那个透着温和和诡谲的少年,长剑滴着血,正微笑着,一剑划破了一个跪立的黑衣人的脖颈。
  血练一飞,血沫四溅。
  黑衣人安静地倒地,脸上连痛苦的神色都来不及绽开,一朵血色莲花已盛放颈上。
  这是冉烟浓第一次看到杀人。
  行凶者是她的夫君。
  一个人飞步赶来,着身烟青流纹的劲装,背着箭筒,手里握着一张弓,疾步赶至容恪身前跪下复命,“世子,弓箭手已被清理,可继续北进。”
  容恪还剑入鞘,略带一丝讥诮和笑容。
  “不查查是谁要下毒手么?”
  身后传来一个柔软而清脆,宛如风过溪水的少女声音。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回眸,他们的世子妃并没有因为方才羽箭齐发而受到惊吓,也没有因为世子杀人而感到愤怒和害怕,而是很从容地,笑靥如风生。
  容恪敛唇,并不觉得意外,“我知道是谁。”
  冉烟浓走到了他的眼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恪哥哥看起来没有受伤呢。”
  她万幸地吐出一口气,好像世子受了伤她真就会怎么地了一样。
  容恪任由她看,末了,才迎接她那个问题:“那么是谁要杀我呢?”
  容恪曲指,掸落了红裳上一根碎叶,声音清沉,“夫人不必知道,我会处理。”
  冉烟浓回身,只见那个握着弓男子还恭谨地跪在他们眼前,岿然不动,她直觉这是容恪的亲信,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宝弓,执礼道:“属下江秋白。”
  “好名字。”
  冉烟浓还待再说,容恪已蹙了眉,“下去。”
  “是。”江秋白像一个影子,飞快地便从这头飞掠出去了。
  冉烟浓看了眼容恪,觉得自己第一回占了上风,“恪哥哥,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你生气了么?”
  他挑起笑意,不回答。
  冉烟浓讨好地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歪着脑袋,眼眸扑朔,“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以后就只跟你说话。”
  容恪微笑,将她推开了一些,“夫人自便。”
  一贯和气的容恪,此时他的笑容浸透着一股淡然的疏离之感。
  冉烟浓莫名其妙,没有再巴结地上前了。
  送嫁迎亲的队伍北上,这一回,容恪似乎将一个月的路程做半个月地赶路,也鲜少再迁就她一些无礼的小要求,冉烟浓甚至连面都鲜少再见到他。
  一路平稳无阻地到了陈留。
  还未下车,明蓁姑姑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被她私藏的红盖头,又取出来遮住了她的脸,到了城中,外头很是热闹,冉烟浓一听到熟悉的吆喝叫卖的声音,嗅到与上京如出一辙的包子香味,便按捺不住想下车。
  明蓁拦住了她,“等行完礼,成了世子妃,日后可让世子带着日日上街来,姑娘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于一时的。”
  冉烟浓缓缓地一怔。
  她握着姜片的手也松了,一块生姜落在了裙摆处。明蓁一看,便叹了一口气。
  这块生姜是她给的,怕有些时候二姑娘要哭却哭不出来时,拿这个熏一熏便有了泪水,教世子心疼。可怜姑娘将这块姜握了一路,竟连世子的面都极少见到。
  她将那东西拾起来,扔出了马车门,又道:“陈留是大魏、夷族和月满的接壤之地,虽名属大魏,但郡中也有不少异邦人士,且闯北经商的人在陈留也滞留颇多,在这儿您要吃到上京的小吃也并不难。”
  冉烟浓思乡的情味被明蓁一句关于小吃的话,就冲淡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在自己的国土。前朝为了讨好夷族,送去和亲的公主,到了最后白骨无坟、锦囊收艳骨,比起她来,又是何等凄凄惨惨。
  马车停了,落在了留侯府门前,外头的一个司职礼仪的男人扯着浑厚的嗓音长声道:“吉时到,请新人下马,跨火钵!”
  明蓁于是搀扶着冉烟浓下车,她的大红裙摆委实太长,一路上其实备了好几套红嫁衣,冉烟浓今日穿在身的已是她嘱咐人偷工减料剪了一些的,但还是险些踩到了裙裾,幸而有明蓁在旁服侍,她垂着眸,从绯红的红绸子底下看到一个火苗吞吐的火盆,心道这要跨不过还不烧着衣裳么!
  明蓁体贴地替她将红襦裙拾了起来,帮衬着她迈了过去。
  “请新人入门,倾洒杨柳甘露!”
  这是陈留的婚典礼仪,连明蓁姑姑都不懂。但还是依言等了一会儿,有四名侍女捧着白玉宝瓶出门,一人执着一根柳枝,玉臂手腕一抖,晶莹的甘露汁便洒在了冉烟浓身上。
  司礼的男人躬身道:“此是为祛了世子妃衣上风尘。”
  冉烟浓只想快点将这些繁文缛节弄完了,但后头还有一长串,她直是等了许久,才由着四名仆妇簇拥着送入喜堂,连明蓁姑姑都不能近身随行了。
  “世子。”一名仆妇唤了一声,冉烟浓才知道原来容恪也早已在场。
  她被送到了容恪身边。
  跟着旁人的指示,敬拜了天地,然后又告了高堂。
  容桀侧面瘫着,嘴角抽搐了几下,要说话,但容徐氏予他使了个眼色,容桀便闭了嘴,徐氏和颜悦色地捧出了两只封红的绢子,递给两人,“拿好。”
  冉烟浓道了谢。
  她曾听说,自四年前容桀一行从上京回去之后,这陈留的局势急转直变,留侯死了两个儿子,自己也落得一身残疾,终年卧床不起,于是这陈留的军政大权尽数落在了容恪手中。
  当年陈留忠心追随留侯的四个部下,因为闹矛盾,谁也不服气谁,后来闹得很大,连容桀也不服了,陈留险些岌岌可危,但自从容恪坐上了世子位,一个个却服服帖帖起来。
  也不知道容恪又使了什么手段,但总不能对他的叔伯,像待番州刺史一般捉起来吊着打。
  这陈留的风云变幻,真是叫人看不懂。
  但这喜堂内人虽多,人声却少,四下都处在一种极为平静、静到尴尬的气氛里头。好像谁一开口,便破坏了某种摇摇欲堕的一线平衡。
  还是司职礼仪的人道了一声“送入洞房”,这厢才热闹起来。
  于是吹吹打打地乐器奏鸣声中,冉烟浓被容恪携着手入了喜房。
  她一路走得谨小慎微,到了房中,外头的人不敢闹,里头的人合了门窗,冉烟浓才恢复了一点自在,“恪哥哥,你替我将盖头拿了好不好?”
  “嗯。”
  他从一旁取了一杆喜秤,挑起了压了许久的红绸,露出明艳花冠底下,那张绝色无暇的脸。
  “恪哥哥。”
  冉烟浓看呆了好一会,傍晚,天色半明半昧,烛火也半露半晦之间,容恪换了束发的珍珠,改用了白玉,尾后绑着一条通红绸带,一身锦衣华服,衬得他人如宝树,挂着元宵红灯笼的那种树,好看得会发光。
  容恪噙着笑,“夫人知道新婚之夜,我们应该做哪些事么?”
  冉烟浓摇摇头,明蓁姑姑每回说到这儿,她就脸红不已,闹到最后她几乎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今日到城中时,明蓁姑姑说,那个又热又硬的东西,他今晚铁定会给她的了。
  她想,明蓁姑姑怎么知道他今晚一定会对她动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一章容恪回答恨的人是浓浓,其实很好理解。
他在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心爱的姑娘,被她看到了他满身血污的样子,接手绢的时候,被她嫌弃过赃。所以当他满身血的时候,他不愿意再让浓浓碰到。恪哥哥看着明朗爱笑,其实呢……

☆、夜长

  容恪伸出了双手,冉烟浓看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碰过来,因为明蓁姑姑说过不能躲,要迎合,她就没有动,容恪的手指替她将一根细长的红粉凤翅钗摘下来了,随之落下的,还有冉烟浓的满头浓云般的乌发,衬得她斜飞眉眼妩媚婉转,盈盈多情。
  记忆里也是这个模样。
  容恪的指腹在她的耳垂后微微一点,泛着温柔的热,她满脸晕红地绞紧了手指,依稀听见上头又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怔怔然,不明其意。
  容恪道:“夫人心地良善,想必以前,不曾少对别人施以援手。”
  他也不知是该庆幸她忘了,还是有点不甘心。
  冉烟浓抬起下颌,他的手指便刹那间松了,四目相对,烛火高照,满室红香粉黛,檀烟氤氲之中,她晕红着脸颊,仔仔细细又把这话品了品,觉得奇怪,但又没什么问题。
  “偶尔会。碰上合心意的,喜欢的,我会捡回家。比如耗子,我喜欢耗子。”
  她老老实实背过手答了这个问题。
  容恪挑眉,“也有不捡回家的?”
  冉烟浓笑道:“不捡回家的,通常生得不好看,或者,一看就知道我根本驾驭不了它的。”譬如老虎、豹子和野狼。
  但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容恪又是一叹,他不知道她是否在装傻,不过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装傻充楞的功夫想必不会弱。
  这时,婚房外的院落里传来了隐隐切切的人声,这种声音冉烟浓不陌生,像是府邸丫鬟下人们嚼舌头时惯常会让主人家有所察觉的,不过这是新婚夜,即便是容家持家有道,也不能妨碍人家乐意众乐乐说些家常。
  冉烟浓不奇怪,但是好像现在房间里静得可怕,容恪将她的凤冠取下搁在了一旁,起身去将大红的被褥挑了开,里头平平整整地搁着一条帕子。
  冉烟浓疑惑地眨着明媚的杏眸,“恪哥哥,这是什么?”
  她走了上前,容恪的指甲已划破了一根手指,冉烟浓惊呆了,大喜之日为何要自残?
  “恪哥哥?”
  他的指甲上有一根指刃,用完后便收拢了起来,五指看起来与常人的手没有不同的,这根指刃竟是仿着指甲和肉色造的,精巧绝伦。
  她暗暗称叹陈留果然是能人异士众多,容恪已将血抹在了上边。
  她脑袋一晕,好像明蓁姑姑说的话忽然一股脑灌进了脑壳,“恪哥哥,你不……不碰我?”
  容恪起身,将一截长发撂到身后,淡声温笑:“时日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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