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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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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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就怕皇兄皇嫂不肯,“只是太子毕竟是……”
  冉秦握住爱妻娇软的拳头,“太子自己宠妾灭妻,搁哪儿都说不过去。这一点,咱们大魏人还不如夷族人直爽,他们的男人要是敢纳妾,就要被腰斩。即便是妻子生不出孩子,也要和离之后妥善安置了她们的后半生,方能再娶。”
  长宁点点头,既然丈夫也如此说,她明日便进宫。
  翌日,长宁梳洗了一番,换上公主头面,一身绣海棠穿丝羽缎绣夹裙,盘锦镶花的妃色外披,眉吊柳梢,目横双凤,精心梳洗后入了宫。
  但长宁却没争得几分颜面,反在凤藻宫碰了钉子,皇后无所谓太子休妻,却不许和离:“太子不过是偏疼两名良娣,你那女儿却要死要活的,她既要不过,教太子休了她就是,和离算什么,太子无过。”
  说话时,莺莺绕在皇祖母膝下,捡着她的绢花儿把玩,不知道娘亲和父王闹到什么地步了,长宁看了眼外孙女,心思一横,“那莺莺……”
  “莺莺姓齐,该跟着谁不用公主做主。”
  皇后当真一点颜面不留,长宁公主窝了一肚子火,忍不住便将宝压在了莺莺身上,唤了一声:“莺莺。”
  皇后宝贝外孙女,鲜少放她出宫,莺莺跟外祖母不亲,看了她一眼,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外祖母”,便不肯再继续说话了,又捏着绢花玩起来。
  孩子太小,不知道利害,长宁想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娘亲到将军府里去住,但皇后已先她一步,将孩子往怀里一抱,扭头便传唤人,“来人,将小郡主送回东宫。”
  长宁的心沉了下去。今日是她在此,皇后尚且如此不给情面,可想而知素日里清荣不知被皇后挤兑过多少回,她也不想求了,只想着教女儿摆脱皇室,还是丈夫说得对,他们堂堂一个将军府,不会养不活一个女儿,长宁折下的腰立了起来,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休妻。”
  太子不是皇后嫡出,而是先皇后的儿子,皇后看着和蔼,而长宁却知晓,她想立三皇子齐咸为储,因而太子要求娶清荣时,她当时是不情愿的,虽未表露,但长宁也看得透。
  后来她便想着法儿撮合齐咸与冉烟浓,自是为了儿子拉拢长宁的丈夫,皇后这司马昭之心无人看不透,甚至地,在浓浓嫁给容恪后,她又想法设法地将灵犀嫁给冉横刀。
  长宁以前觉着,皇后为扶持亲生儿子,举动不过激,皇帝又恩准了,她也说不上是非,如今是真正的心凉。
  皇后对太子休妻冉清荣并无所谓,只道:“也可。来人,送公主出宫。”
  长宁回府后,愈发难与女儿说话,但冉清荣心思细腻敏感,一早猜到皇后可能与母亲说了些什么,脸色苍白地笑道:“我知道,不怪母亲,休妻也好,和离也罢,终究不过是个名声,女儿不在乎。”
  母女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垂泪,一个又哭又笑。
  冉烟浓在一旁瞧着,实在忍不过,拉着长宁的手便道:“不行,说什么莺莺不能就这么便宜皇家。”
  冉烟浓执意带冉清荣入宫,车扣宫门,不想竟被拦下,冉烟浓叱骂了一通,“我姐姐还是尚是太子妃,你们问谁借的胆敢拦她的车?”
  这个二姑娘横得紧,侍卫不敢拦,宫车徐徐驶入外宫,下了车,才又步行转入内宫。
  东宫的偏殿竖着几树青松,碧波修竹,水色潋滟。
  冤家路窄,没见着太子和莺莺,反而与两个良娣撞了个正着,一个如牡丹,一个如芍药,瑰姿艳逸,如凌空盛放,相较之下,冉清荣不事装扮,反而独有清雅如松泉般的恬淡雍容。
  前两日太子妃还愁容惨淡,回家过了一日,想必有人撑腰了,果真气色又好了几分,两个良娣俱笑道:“原来是姐姐,还以为家中团聚,姐姐暂且不回来了。”
  冉烟浓哼了一声,冉清荣还是太子妃,这两人竟也不行礼,站台阶上说话,毫不知礼数,她不知道皇后舅母是心偏到哪儿去了向着她们,正要反驳时,只见回廊尽处徐徐转出一个紫棠色长蟒袍锦带的修拔身影。
  齐戎一怔,匆匆地跑下台阶,呼吸竟也有几分急促,“阿荣,你回……”
  “姐夫。”冉烟浓攥着冉清荣的手,怕她生了离意,笑着掐断了他的“话别情深”,“今日当着我姐姐和两位良娣的面,多的话我不想问,就问一句,你当初承诺的‘一生一世只爱清荣’,是不是不作数了?现在,你是要她们,还是要我姐姐?”
  话一落,两个良娣似乎淡淡地嗤笑了一声,有恃无恐地摇着团扇,眼波横飞。
  齐戎瞅着冉清荣,她眉眼沉静,不躲不避,既不上来控诉他始乱终弃,也不咄咄逼人强要和离,可就这样,齐戎愈发拿不定,忐忑地问了一声,“清荣,这话我可以不答么?”
  冉烟浓火冒三丈,冉清荣却反扣住了她的手腕,见齐戎目光隐忍,仿佛有海潮暗涌,堵不住那股悲伤,以往她还觉得有隐情,能体谅得几分,现在,她温柔一笑,“妹妹胡闹,殿下莫放在心上,我不过是累了,也想见见女儿,她今日在东宫么?”
  齐戎点头,“在的。”
  冉清荣要见女儿,齐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两姐妹身后,莺莺也在歇晌,但听到脚步声,却见到娘亲来了,一时泪眼朦胧,哇哇大哭起来,冉清荣心一软,将女儿从寝殿的小床上抱了下来,方才见齐戎面无所动,抱着女儿却瞬时泪雨滂沱。
  “莺莺,娘亲在……”
  “娘亲,羊羊……”
  多少日夜,母女两人就躺在寝殿的床上,数着没有的羊才能睡着。莺莺想让父王带她们去塞外看牛羊,冉清荣苦涩地哄骗她,等她长大了,能骑马了就去。
  莺莺无比盼着长大,长大了,父王就不爱两个姨娘了,就会专疼莺莺和娘亲,会带她们放羊骑马去。
  齐戎不知道这事,只见冉清荣的身子似有些僵住,她抱着女儿不肯撒手。冉清荣明知道被休弃了得不到女儿,她也想过为女儿忍气吞声做这个太子妃,可她……做不到。齐戎待她绝情,可她做不到看着曾经琴瑟和鸣的丈夫与她人恩爱和谐,也做不到为了齐戎便忍受皇后的嫌弃和刁难。
  事实上,她在东宫时,齐戎并不常来见莺莺,她几乎没有爹,等她走了,莺莺没了娘,却会有爹了……
  她可怜的女儿……
  “清荣。”
  齐戎疾步走上去,蹲下来将母女俩一起抱入怀中,眼里爬满了血丝,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得冉清荣脸颊刺痛,她作势要推,齐戎劲儿却大,不许她推,他喉间哽咽:“清荣,让我抱抱你,最后一次。”
  他和她说话,还像以前那么温柔。
  可现在温柔还有什么用,无济于事,冉清荣笑了一声,曼声道:“休书请殿下尽快拟好,冉氏无德无容,实在不配为太子妻,甘愿下堂。”
  齐戎身子僵住,冉清荣察觉到他手臂一震,对他绽开了笑靥,“夫君可记得,当年我嫁你时为你念的诗?”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齐戎目光挣动,呆呆地望着她,冉清荣动手缓慢地将他的胳膊推开了,淡淡笑道:“我不后悔,也不羞愧,但从今以后,你我夫妻恩断情绝。”
  他张了张口,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咣当”一声,齐戎腰间的玉佩,那年大婚夜冉清荣亲手为他系上的玉佩,掉落在地碎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男主出来2333
本来以为姐姐这俩一章能写完,还是估算错误了哈哈

☆、入京

  莺莺在娘亲怀里揪起了小脑袋; 也是满脸泪; 泪眼汪汪地要娘亲抱; 冉清荣亲亲女儿的脸颊,强迫自己心狠,“太子殿下; 我若是能想得到办法带走女儿,我一定带走她,但是……以后请你多照顾了。莺莺是女儿; 将来不会威胁到你嫡子的地位,请你一定保护好她。”
  齐戎脸色刷地惨白,“清荣……”
  他说不出口。
  冉清荣将女儿塞进她怀里,绝情地跑出去了。
  “姐姐。”冉烟浓也想和小外甥女说话; 冉清荣怕自己舍不得; 跑得太快了,她只得起身去追。
  莺莺被父王结实的臂膀箍住了,哭着喊着要娘亲,“娘亲……娘亲!不要,不要坏父王; 不要……”
  齐戎抱着女儿,眼眶慢慢地红了,将头扭到一旁; 隔了好半晌,清风一吹,他眨了眨眼睛; 将女儿的小腰抱着转过来,亲亲她的额头,红着眼冲她笑:“莺莺不会没有娘亲,父王保证。”
  “真的?”
  齐戎缓缓点头。
  莺莺将信将疑,暂且信了父王说的话。
  齐戎抱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想到休书,蓦地眼色一暗。如今长公主入宫,也只是同母后说了,父皇日理万机,想必来不及处理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的错,还是要他亲自来善后。
  冉清荣想女儿,回到府中也住得不痛快,日日强颜欢笑,然后在深夜里以泪洗面。
  冉烟浓时时监督姐姐,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
  本来她入宫,是想问齐戎要个说法,既然这么对姐姐,也不疼爱莺莺,为什么不把女儿给姐姐?但是齐戎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没劲,既给不了女人承诺,也给不了她保护,问也问不出半个字。
  眨眼之间,冉清荣在冉府住了十日了,放妻书还没下来,皇上那边不知晓太子和皇后通过气儿没有,冉秦上朝时,齐野一切如常,公事公办,私事一句没提。
  冉烟浓见冉清荣心情大不好,便拉着她日日上街,购些胭脂,看些杂耍,并拉上了躲刀哥躲得要紧的灵犀,姑嫂三人口味不同,灵犀爱看人家叠罗汉,冉烟浓要看花灯,冉清荣没什么兴致,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她们。
  转转悠悠到了胭脂铺子前,灵犀挑了几盒,都是地摊货,比不得宫里的,但俗艳有俗艳的美,老板直夸她们俩美,让灵犀抹匀了试试看,喜欢买,不喜欢也不强求,冉烟浓便替她试了起来。
  边抹着,冉烟浓便问:“你近来为什么总躲着刀哥?”
  灵犀眨了眨眼,淡淡道:“不喜欢他,看到他就烦。”
  小俩口打打闹闹的,脾气是一个赛一个的倔,冉清荣也听着,忍俊不禁。
  她不施粉黛,气色看着便差了些,老板给她取了几盒,“夫人,这是我们新上的货,从月满来的轻粉,您试着看看,包您的丈夫看了喜欢得紧。”
  冉清荣霎时脸色微白,难堪地绞住了衣袖。
  有什么用?曾经她盛装相迎时,他也不看一眼。
  冉烟浓也微微一僵,要不是顾着还在给灵犀上妆,便拉着姐姐走了,给了小摊老板一个眼色,老板常年和妇人打交道,是个识趣儿的人,便立即转而夸赞灵犀美貌。
  灵犀听着飘飘然,又怕小时候欺负冉烟浓她要报复刻意哄骗自己,“你搽的我才不信。”
  老板立马殷勤地递上了一面小圆镜儿,灵犀一手拿着,左右一照,镜中犹如一朵枝头淡红蔷薇含苞待绽,娇艳之间有一丝慵懒,既妩媚又不失贵气,灵犀照着冉烟浓的脸颊又看了番,她还是离京时那般美貌,什么晒黑了都是假话,肌肤白嫩如雪,滋润而饱满,灵犀不由自主地一叹:“想必容恪很宠你。”
  她们三人,还是冉烟浓最幸运,长得好,嫁得好,虽说陈留远了点,但容恪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世所忌惮尊敬,要是还对夫人好,那真是没得挑了。
  这话教冉烟浓怎么听怎么都有几分自怜自艾的意味,她腼腆地曳起嘴唇,“容恪对我好,因为我也对他好啊,公主嫂子也没说对我哥好。”
  “他?”灵犀嗓音一拔,眉眼便冷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对他好,大婚之夜,喝着闷酒想着别的女人,抱着我叫‘潇潇’,我能忍下来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不是嫁给他受气的。”
  冉烟浓不知这事,心道刀哥也太混了点儿,难怪灵犀总跟他针尖对麦芒的。
  但她也不好意思问,灵犀心里对冉横刀当真一点旖旎的念头都没有?
  灵犀撇了撇嘴,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让冉横刀爬她的床了,反正那事做来做去也就那么个滋味,完了一身脏臭,好容易洗干净的身子又得再去浴桶里滚一遍,她是真不喜欢。
  三人买了胭脂,冉烟浓提议到闹市里去看看,冉清荣也应许了,闹市里摆摊儿的小贩更多,冉清荣从下车起便一路盯着路边摊的虎头小鞋看,想着女儿穿在脚上,竖着两只总角颠颠地在地上跑的可爱模样,满心柔软和酸楚。
  灵犀没心没肺,没留意到冉清荣,一个猛子扎进了人海里。
  冉烟浓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要不我们去看看珠钗?陈留那边的式样我瞧着不喜欢,可要在这边多买些回去。”
  情知妹妹想方设法地哄自己,冉清荣不忍拂她的意,一路上都在强颜欢笑,可如今,看到胭脂水粉,她没了对镜贴花黄的心思,也觉着杂耍无趣,人群拥堵,反倒让人心头梗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沉闷得厉害。
  马车一路跟着来,天已到了傍晚,暮烟如大片大片的桃花渲染开来,远山抹了微云,半含浅黛,冉清荣走不动路了,但灵犀还没找着人,冉烟浓便提议让车夫载着冉清荣先回去,折转来再接她和灵犀。
  马车一走,冉烟浓便在人群里叫嚷起来,不能高呼公主封号,一路走一路找“嫂子”。
  这是冉府的一个家丁跟了来,给她递了一个消息。
  “二姑娘。”
  她一扭头,眼前清瘦的少年挂着一团笑,弯腰道:“世子来了。”
  冉烟浓怔了一会儿,夕晖便抹到了脸颊上,嗫嚅道:“怎么这么快?是、是陈留那个世子么?”
  家丁忍俊不禁,“您觉得,是哪个世子都值得向你说的?”
  “不,不是。”冉烟浓紧张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了,她从陈留那边动身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上京,难道容恪是飞来的?
  她杏眼微圆,“他在哪?”
  家丁道:“刚来,在府上坐了没多久,便被将军拎到军营里去了。看模样是要切磋,长宁公主让我来知会二姑娘一声。”
  “那、那我要去军营。”
  城外的军营只是设来给冉秦训练巡防兵的,倒没有女人不得入内的规矩,幼年时冉烟浓和刀哥都曾被冉秦拎着到营中练过体力,那时是为以免变成走路都飘飘然的病秧子。
  容恪眼下确实是在校场,为了赶来见冉烟浓,已两日不曾合眼,在将军府板凳还没坐热,便被岳丈揪出来了。
  说实在话,冉秦对现在军营里的士兵很不满意,不说要练成虎狼之师,但平日里单单让他们围着上京城跑一圈,都有坚持不下来的,有悖于军魂。
  反观陈留,个个都是能亲射虎、看孙郎的英雄豪杰,都能义薄云天,力拔山兮,说上战场便能扛着大刀冲锋陷阵。相较之下,冉秦心里很不平衡。虽然上京多是软骨头,天生体力不足,但冉大将军从来不在别人身上找原因,还是归咎于自个儿带不动。
  不但如此,听说容世子来了,军营里的年轻儿郎们一个一个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清瘦、容貌白皙俊美的年轻男人策马徐至,一旁的冉将军比起来,立马显得虎背熊腰一身肌肉,他们惊奇地望着这个传闻中大败忽孛、统领陈留十万军马、令夷族人闻风丧胆的容世子,怎的、怎的看起来就像个……小白脸儿?
  比他们还弱的那种,素衫广袖,峨冠博带,仿佛清风一卷,要卷走他便像带走一片落叶似的容易。
  下了马背,冉秦大刀阔斧回营地,容恪颇觉无奈,微微笑着跟上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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