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若不是天生奇力,便是内力浑厚,很显然,他是后者。
凭借着个子娇小,温初九灵活的从这人手下钻出去,回头,借着月光看见凤逆渊刀锋一样的脸。
然而不等温初九看清,凤逆渊又是一拳袭来,速度太快,温初九避让不开,只能抬手抵挡。
手腕与拳头相触,温初九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只怕腕骨都碎了,闷哼一声,本想借力后退,手腕却被扣住,男人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怀中制住。
浅淡的艾草香味混杂着陌生的男性气息入鼻,温初九深觉不妙,抬起左腿屈膝攻向凤逆渊某个部位,凤逆渊没放开她的手,抬脚踢了一下她的右脚。
右腿后拉,重心不稳,上半身前倾,温初九不得不转变攻势,左腿踩地保持平衡,看上去她就像做了个弓步。
稳住身形,温初九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吐完,她就明显感觉自己胸前有些不对劲,抬头,对上男人疑惑的目光。
然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五指收拢,放开,再收拢,似乎是在感受掌心的触感到底有何不同。
饶是温初九的脸皮再厚,此时也禁不住发烫。
“放手!”
吼了一声,温初九一掌打在凤逆渊肩膀,脱离钳制迅速退开。
憋着一股子火,温初九的招式越发凌厉,使出来的功力已经达到她的武学巅峰,然而对凤逆渊来说只能是不痛不痒。
因为知晓对方是女儿身,凤逆渊只是一直在防守,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本来就不屑对一个比自己弱太多的敌人对手,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更是胜之不武。
半个时辰后……
“呼……呼……”
温初九累得扶着一根柱子哼哧哼哧的喘气,反观凤逆渊,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甚至没有一点气息紊乱的现象!
温初九:“……”
感觉自己受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凤逆渊负手而立,认真打量温初九,她穿着一身男装,脸上故意粘着一圈络腮胡,眉毛也刻意画粗,很粗暴的乔装易容,但也很有效的遮掩了大半她原本的容颜,唯有那一双灵动的眼睛让凤逆渊感觉有些熟悉。
“你是何人?深夜来王府想做什么?”
温初九没有回答,提气再次扑向凤逆渊,袖子一翻,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块落入手中被她捏碎,交手的过程中被她抹到凤逆渊脸上。
再度分开,温初九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开口:“你已经中了我下的毒,放我走,不然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之内你必死无疑!”
中毒?
凤逆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染上一抹黑。
不过是成色上好的松烟墨,也敢诓他下了毒?
见凤逆渊没有反应,温初九不由有些忐忑,这种小把戏只能趁着对方慌乱的时候使用才有效,否则很快就会被识破。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这个男人在她耳边说最不喜欢别人骗她时的恐怖。
想到这里,温初九拿出从封洛天那里敲诈得来的小瓷瓶:“解药就在这里面,放我走。”
看见瓷瓶,凤逆渊眼底闪过暗芒,抬手:“东西留下,你可以平安离开王府。”
“一言为定!”
温初九说着把瓷瓶扔给凤逆渊,南麟王既然答应让她走,自然不会食言。
瓷瓶入手,还残留着几分余温,凤逆渊摩挲了两下,神情意味不明。
第十六章 有人自然沉不住气
“王爷,此人武功不高,可要属下捉拿回来严加拷问?”
“不必。”
不必?有人深夜擅闯王府,王爷竟然把人放走了,看样子还不准备追究!!
林逸感觉这件事……有些诡异。
“王爷,方才那人声称对您下了毒,可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必。”
不过是些上好的松烟墨罢了。
“……”
如果不是凤逆渊就站在这里,林逸会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假的王爷说话。
向来铁血手腕的王爷怎么可能对一个擅闯王府的人这么宽容?这不符合常理!
“暗牢里的人可有交待什么?”
“没有,不过之前卑职和她交手,看她的武功路数,应该是皇家大内的人,这样一直扣押着她会不会……”
林逸吞吞吐吐的提醒,这人如果真的是大内的人,那就是奉旨行事,被这么一直扣押在南麟王府,有可能会折了当朝那位的面子。
虽说自家王爷战功赫赫,又备受百姓拥戴,但如果那位要借题发挥,事情也许会变得很棘手。
“她既然不想说,那就关着,有人沉不住气,自会来找本王要人。”
林逸:“……”
王爷,您是想让陛下亲自来跟您要人么?
“这几日若是再有人夜闯王府,盯着就行。”
“是!”
作为南麟王的贴身护卫兼王府护卫总管,林逸表示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了,擅闯王府的人他不抓也就算了,竟然还容忍那人在王府转悠!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擅闯王府特权的温初九运用轻功出城回到竹屋,进屋喝了口茶,封洛天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姑娘家大晚上不睡觉,很容易皮肤松弛提前衰老的。”
“老爷们儿大晚上不睡觉,也很容易精气早衰,身为大夫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温初九反驳,动作麻利的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只穿着中衣走到床边,抬手把封洛天往里面推了推躺下。
来回跑了一晚上,累死她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拘小节,我很难把持住的。”
封洛天撑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温初九说。
温初九懒懒的掀眸,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无所谓的拍拍自己的胸脯:“你要是真能看上我这样的,就准备好聘礼去京城找我爹提亲吧,我家在城西和风巷巷尾倒数第三家。”
说完这话,温初九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封洛天的目光从她被束缚得有点扁平的胸口移到她脸上。
温初九长得还算秀丽,五官清润,带着两分婴儿肥,脸圆圆的很可爱,皮肤白皙水嫩,让人看着就想掐一把,润泽的红唇微微张着,有着她不自知的诱惑。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灵动纯粹,却又不时泄出几分算计的狡黠,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封洛天平躺下来,眉眼温和下来:“你这样的有哪里不好么?”
第二天一大早,温初九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蛋炒饭可怜巴巴的蹲在封洛天床边、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第十七章 投军
温初九笑得谄媚:“我想问南麟王到底有什么病,什么时候会病发。”
她脸上沾了不少锅底灰,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一双眼睛却忽闪忽闪的发亮,就像小狗看到了骨头。
封洛天揉揉眉心,很不给面子的推开蛋炒饭:“我还想多活两年。”
知道自己厨艺不行,温初九便把盘子放到一边,谄媚的帮封洛天捏肩:“洛天哥哥,我又不会害王爷,只是想救我师姐而已,你就告诉我嘛……”
温初九刻意捏着嗓子说,声音甜腻得封洛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开她的爪子走到一边:“给我好好说话,南麟王没病,一年到头连个伤风感冒都没有,你就是叫我洛天爷爷,答案也只有一个!”
“洛天爷爷,你年纪大了说不定有什么忘记了,再好好想想。”
温初九顺着杆子往上爬,封洛天翻了个白眼跑一边洗漱,温初九小狗一样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连茅房都不肯放过。
被缠得没办法,封洛天终于怒了:“我说了他丫没病就是没病!你要真想救你师姐就去投军,他丫对自己的兵护短的紧,绝对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
日头西斜,温初九穿着粗布麻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背着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包裹站在军营大门外。
有风吹过,扬起一地沙尘,迷了她的眼,大营里整齐划一的训练声传来,守门的官兵第十四次开口驱逐:“入我军者,需体魄强健、吃苦耐劳,你不符合招兵的规定,还不快走!”
“那个大哥,你别看我个子小,我力气还是可以的,你就让我试试行不行?”
不顾别人亮闪闪的武器,温初九死皮赖脸的凑上前,那人目不斜视,根本不作理会。
“大哥,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听闻王爷的威名,做梦都想加入南横军保家卫国,后来我家落难了,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你就让我进去,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总得让我试了才能死心对不对?……”
温初九喋喋不休的讲道理,直说得口干舌燥,这人却还是油盐不进。
有些恼怒,温初九揪着这人的衣领大吼:“让我进去!我要投军!”
吼完,衣领被人揪住,疑惑的回头,一张长满络腮胡的粗犷打脸映入眼帘,温初九吓了一跳,然后记起这人的名字:张一斧。
上次在留君院打了自己一拳的人就是他吧。
想起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温初九肉疼的抽了抽眉头。
“就是你在这里吵闹着要投军?”
“是我,是这样的,我……”正准备解释,身体腾空,温初九直接被张一斧扔出去。
他臂力惊人,温初九被甩出好远,落地时尽管用了内力,也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堪堪站稳,张一斧也跑到她面前,沉声笑起:“有点意思,想要投军,那便打过我再说!”
说完,后面有人丢了一把斧头给他。
那斧头比杀牛的刀还要大两倍,看上去就很沉,斧身锃亮,手柄却是一片赤黑,这斧头,当饮过人血。
第十八章 承让!
张一斧身形高大,可从刚刚的速度来看,他并不笨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灵活。
温初九知道自己武功不高,上次在留君院门口和张一斧也算交了下手,如果是近距离的搏斗,她不占任何优势。
也就是说,她……不太可能赢他。
“军爷天生奇力,我自然是打不过的。”
温初九坦白,张一斧的脸黑下去,刚刚听见有人在门口吵闹,他本就是打算来把人赶走的,看见温初九瘦胳膊瘦腿的还大言不惭的说想加入南横军,只想好好把人教训一顿,现在听见温初九不战而屈,对她更是厌恶异常。
这样的人若是加入南横军,只会丢了南横军的脸!更是对南麟王的侮辱!
思及此,张一斧只觉得怒火中烧,把斧头舞得虎虎生风就要进攻,温初九连忙开口:“等一下,南横军向来以英勇著称,想必也不屑以强欺弱,我武力的确不敌你,为了公平起见,只要我能通过你站在军营大门口,就让我参军如何?”
张一斧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哪里听得别人说南横军半点不好?当即粗声粗气的应下:“好!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就让你参军!”
“一言为定!”
温初九朗声道,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只是越过这人站在军营大门口比直接打败他可容易多了。
把身上的包袱系得紧些,温初九扎了个马步,煞有其事的摆了个招式。
张一斧没有什么花架子,温初九一摆好招式,他就挥着斧头冲过来,还未出招,光浑身那凛冽的气势就够一般人喝一壶了。
张一斧甩着斧头一个横扫,直接攻向温初九的脖子。
斧头泛着寒光,温初九极快的仰头下腰,斧头的速度很快,要是温初九动作慢点,这会儿就该身首异处了。
避过第一斧,第二斧又要劈下来,温初九抬脚勾住张一斧的腰带,借力一拉,整个人从他胯下钻了过去,到了张一斧背后。
斧头劈在地面,发出极沉闷的一声闷响,地面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痕,可见他的力道有多大。
右手运力在地面拍了一掌,借力起身,再纵身一跃,张一斧转身看过来的时候,温初九恰好稳稳落在军营大门口。
拍拍身上的尘土,温初九拱手笑得灿烂:“军爷,承让!”
“这个不算,你这个奸诈小人,从我胯下钻过,竟然还有脸加入南横军!”
“军爷,方才并没有说不能用这种方式,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我既然站在这里了,你就该兑现承诺让我投军,身为南横军,你莫不是还要出尔反尔贻笑大方?”
张一斧说不过温初九,气得眼珠都红了,嘶吼着喊了一句:“我劈了你!”
眼看他拿着斧头逼近,温初九下意识的想往军营里跑,转身不防撞上一堵硬实的墙,熟悉的艾草气息盈鼻。
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炸开低沉的命令。
“跪下!”
“……”
膝盖骨传来熟悉的疼痛,温初九有些无语,明知道这个男人有病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听话?
第十九章 入军籍
不过,幸好听话的不止她一个,在她跪下以后,张一斧也跟着跪下了,扬起一地尘土。
温初九暗暗咋舌,刚刚他应该是卯足了劲想劈死自己,到了跟前却能因为凤逆渊的一句话就收势然后停下,可见掌控力有多强大。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温初九开口,张一斧就气愤的抢答:“这个投机取巧的弱鸡想加入南横军!”
“……”
弱鸡是什么鬼?
默默忽略这两个字,温初九仰头用最诚挚的眼神看向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位军爷,是这样的,方才我与他约定,只要我越过他站到大门口,就允许我加入南横军,现在,我做到了。”
夕阳西斜,夜里的寒气渐渐从地面上涌,男人却只穿着麻布做的短衫,露出硬鼓鼓的胳膊,毫不吝啬的显示出这具身体强悍的力量。
在他面前,温初九不敢说出半句恶意揣测南横军的话。
南麟王十七岁带兵出征,横扫千军,一战成名,陛下御赐南横军三个字,从此,这三个字成为偃月国国泰民安的象征。
毫不夸张的说,南横军就是偃月国最强有力的盾牌。
只要南横军在,南麟王在,偃月国就不会遭受战火的荼毒。
“放屁!你刚刚就是耍诈……”
张一斧破口大骂,对温初九刚刚的行径十分不满,不过在被凤逆渊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之后,他便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他涨红了脸开口:“末将犯了军纪,自愿领罚!”说完自行起身走进军营。
“……”
温初九看得有些惊奇,他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怎么就犯了军纪了?难道军中的条例比皇家密探的还严?
正疑惑着,头顶传来俩字:“起来吧。”
起来?又来这招?
温初九一脸戒备的看着凤逆渊,言不由衷的开口:“军爷,在您面前,我还是跪着吧。”
“……”
凤逆渊有些无语,这世间还有喜欢跪着说话的人?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要求的,跪着也罢。
回头,林逸极有眼力见的捧着一沓厚厚的花名册过来。
花名册的纸张泛黄,已经有很多地方磨损,尽管军部年年都会送一份新的花名册过来,凤逆渊却还是坚持用这一本。
这上面记录了每一个南横军将士的名字,他们或名震四方,或已埋骨他乡,他们终将被世人遗忘,南横军却会永远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名字。”
简单有力的两个字,砸得温初九有些懵,这就是要收下她了?
“温……温初九!”
说完自己的名字,温初九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她要说自己的真实姓名,随便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不行吗?
“年龄。”
“十……十九。”
凤逆渊在花名册上面勾画了几笔,然后合上,神情肃穆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