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撤下,凤逆渊直接回了书房,临走不忘回头递个眼神让温初九跟上。
得。谁让她现在是这大阎王的随侍呢。
认命的跟着进了书房,凤逆渊坐到书桌前批阅公文,温初九左顾右盼,就是不往那些公文上看。
开玩笑,要是这公文上写着什么机要,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不是百口莫辩了?
“帮本王磨墨。”
“好嘞。”
温初九走过去,撸起袖子拿起砚台认真的磨墨,磨了一会儿愣住:“王爷怎么知道我会磨墨?”
“这不是随侍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么?”
凤逆渊反问,低头看着公文连余光都没甩给温初九一个。
温初九摸摸鼻子,好像说得也是,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失忆这种事哪能昨天忘今天就想起来的?
磨墨实在无聊。书房也没什么看头,温初九的目光渐渐地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凤逆渊身上。
他今天难得用玉冠束了发,身上衣袍也比去军营时穿的衣服要讲究一些。
饶是坐着处理公务,他的背脊也挺得笔直,后背很宽阔,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公文摊开,左手自然垂放在桌上,右手执着毛笔,时不时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字。
因为常年习武,他的手指节处全是厚重的老茧,给人一种历经风霜的磨砺感。
但他的手形很好看,即便布满老茧看上去也修长匀称,虽没有京都小倌的白皙好看,却自骨子里透出一番铮铮铁骨,叫人不自觉生出敬佩来。
顺着毛笔下移,温初九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触及上面的文字。
“徵麟兄亲启,日前南疆派了使臣秘密入京觐见,似有与我朝和亲之意,放眼朝堂上下,能护和亲队伍安然抵达京都之人也只有徵麟兄一人,陛下的旨意不日便会下达,弟在此诚愿徵麟兄一路安全抵京,届时,弟自当备一番薄酒为徵麟兄接风洗尘!”
徵麟,是凤逆渊的字,从信的内容来看,应该是从京都来的信。
南疆使臣这么快就入京了?之前总管大人不是说还要再等两个月吗?
如果凤逆渊要回京,那她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任务回京?
这信落款并没有写信人的名字,可温初九一看这熟悉的字迹就猜出了八九分,一想到回京要见到那人,温初九不免有些头疼。
正想得出神,凤逆渊的声音响起:“看够了??”
“王爷放心,小的家里穷,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刚才小的就是看着玩,一个字都没看懂。”
温初九拍着胸口保证,凤逆渊不予评价,把刚刚的信折好,打开灯罩烧成灰烬。
接下来的时间是诡异的沉?,温初九不敢再东看西看,老老实实的低头磨墨,凤逆渊又批阅了几份公文终于起身准备回去就寝,温初九大喜过望,跟在凤逆渊身后打了好几个哈欠,好不容易到了主院,习惯性的想进旁边的厢房睡觉,衣领被人揪住:“去哪儿?”
“睡觉。”
“你见过哪家的随侍和主子睡两个屋子?”
“……”
哪家的随侍都是夜猫子,压根儿就没有睡觉这一说!
温初九怒,任由凤逆渊把自个儿拎进主卧。
凤逆渊坐到梳妆镜前,大爷的使唤她:“还不过来帮本王取下发冠宽衣就寝?”
想到之前沐灵在这里帮他束发的场景,温初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乖乖上前帮他取发冠。
墨发披散下来,凤逆渊站起身,摊开双手,那姿势让温初九有种被人抱在怀里的错觉。
弯腰去解腰带温初九才发现这腰带竟是玄铁打造的,重量非寻常腰带可比,温初九不得不用两只手托着它。
取下腰带放到一遍,温初九身上出了一通汗,不得不赞一句王爷好腰力,每天缠着这么个玩意儿跑来跑去,还能徒步翻城墙也是没谁了。
又脱了外套和中衣,温初九还要再脱里衣,凤逆渊挡住她的手:“剩下的本王可以自己来,去打些热水来。”
“哦。”
温初九颇有些遗憾的收回手,腹诽,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换个衣服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拐进厨房,温初九熟练的从蒸笼里找出两个窝窝头,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竟然还是热乎的。
一口气吃完,温初九才提着热水回来,推门进去,凤逆渊换上了寝衣。
寝衣是白色的,蚕丝制成,有些宽大,却反而有意无意的将男人健硕的肌理显现出来。
若是让别的女子看见这副光景,恐怕早就把持不住芳心暗许了。
然而温初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倒了一部分热水给凤逆渊洗脸,剩下的便倒进木盆里给他泡脚。
等他泡完脚,温初九自觉地倒了洗脚水,回到屋里习惯性的跃上房梁。
自从加入皇家密探,她在床上睡觉的日子便屈指可数。
“你在那上面做什么?”
“保护王爷呀。”
温初九一脸认真的回答,凤逆渊躺在床上,脸沉下去。
“下来,本王不喜欢头上有人。”
“……”
朝恒殿那位头上我都待过,就你事多,得,睡房檐就睡房檐。
这般想着,温初九从梁上下来就往外走。
“站住!”凤逆渊叫住她:“本王睡床,你睡鞋榻。”
“多谢王爷!”
说完,温初九麻利的在鞋榻上躺好。
如今,能在屋子里睡,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温初九心大,睡眠一向很好,躺在那里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凤逆渊却是清醒的很,毕竟从他记事起就没再和别人一起睡过,耳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对他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温初九。”
“什么事?”
温初九不满的应了一声,俨然马上就要入睡,凤逆渊单手撑起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快。”
“什么?”
温初九不明所以,强行赶走睡意陪凤逆渊唠嗑。
“下一次,本王会让你知道本王有多持……久!”
“……”
这种事需要刻意跟她强调一遍吗?
第六十三章 亲自伺候她沐浴更衣
因为睡前那段简短而诡异的对话,温初九做了一晚上的恶梦。
梦里,凤逆渊把她压在身下,把她之前看过的闺房之事所有的姿势都解锁了一遍,边解锁还边恶劣的逼问:“本王持不持久?”
被缠得没办法,温初九在梦里只能抛弃底线,挥舞着肚兜助威呐喊:“王爷威武!雄风屹立不倒!……”
这梦做得春色无边,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温初九觉得自己的骨头还有些酸软。
看了眼窗外,天还未大亮,时辰尚早,不过她坐起来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伸手摸了一下,没有余温,凤逆渊应该早就起了。
啧啧,起得真早。
感叹了一句,温初九到外面院子做了会儿吐纳醒神,刚做完,凤逆渊就携着风从外面进来。
瞧见这人一本正经的冷脸,脑海里却浮现出梦里颇为羞耻的场景,温初九的脸有些发烫,干笑着打招呼:“王爷,早。”
凤逆渊微微颔首算是回答,越过她朝屋里走去,跨进门槛又回头看了温初九一眼:“你有说梦话的习惯?”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的。
温初九脸有些僵,没敢回答,更没敢问自己说了什么。
不过,她不问,也阻挡不了人家想倾诉的欲望。
“你昨晚叫本王了,一直说本王好棒好厉害。”
“……”
这特么全都是你在梦里逼我说的!!
温初九默默用手捂住了脸。
嗯,好想死。
趁着凤逆渊去换衣服,温初九直接去了西院佛堂请端云裳出来用早膳。
去的挺早,端云裳刚起,沐灵正在帮她梳头。
温初九没急着进去,倒挂在窗棂上安静的看着。
沐灵的右手虽然废了,可一身修为还在,早在温初九来的时候就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没有点破。
端云裳虽说是在佛堂清修,可还是保养得很好,脸上除了几道皱纹,并没有寻常妇人人老枯黄的颓败。满头青丝间更是只夹杂了几缕银发。
沐灵的手巧,心思更巧,将大多数银发都掩盖在青丝下面,却又将两鬓的银发特意留在外面,梳了好看的发髻挽上,竟不显老态,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样式。
端云裳对着铜镜照了照,眉眼弯了弯,显然对这沐灵的手艺很满意。
“还是施主手巧。”
沐灵作了个揖,从善如流的应答:“师太过奖了。”
温初九:“……”
哪有人享受着王妃的待遇,说着清修这样的话??
真正的清修难道不是找个不知名的山坳,寻个不知名的寺庙,然后砍柴烧水洗衣做饭体会人间疾苦,然后再悟道普度众生么?
“今日早膳灵儿熬了米粥。还起早做了爽口的茶点,师太可愿移步前厅用早膳?”
端云裳一下子冷了脸,语气冷硬的开口:“施主不必再来做说客,贫尼只愿潜心修佛,不愿被旁人打扰。”
旁人?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也能算是旁人?
“师太,王爷昨夜没有用膳,王爷说了,师太什么时候愿意陪王爷一起用膳,王爷就什么时候再吃东西,师太当真忍心这样对王爷?”
“贫尼心意已决,施主请离开这里。”
端云裳的态度变得强势,王妃的气势瞬间回到她身上,连温初九都感受到了一丝浅淡的压迫。
“是。”
沐灵行礼,关上门离开,温初九从窗棂下来,走出院子果然在转角处看见沐灵站在那里等她。
走近,沐灵朝她福身,然后喊了一声:“九哥。”
“……”
无事拉近乎,非奸即盗!
心里警惕,温初九面上却是一片和气,虚扶了沐灵一把:“沐灵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王爷的一个随侍,怎当得起你给我行礼?”
这个随侍的身份只是凤逆渊那天随口一说,应该还没有纳入王府的编制,温初九特别说出来一是给沐灵提醒,自己是王爷身边的人,二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待会儿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还可以拿凤逆渊做借口开溜。
“老王妃对王爷有成见,九哥若是能让王妃与王爷冰释前嫌,沐灵在此感激不尽!”
“……”
按照规矩来讲,王爷的家事,好像还轮不到一个下属来感激吧?
当然,南麟王府也轮不到温初九来讲规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王妃和王爷之间的嫌隙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初来乍到哪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们冰释前嫌?”说完,温初九可怜巴巴的摇了摇沐灵的袖子:“王爷不吃,我也得跟着饿着,还请沐灵姑娘给我指条明路。”
“王爷既然钦点九哥做随侍,自然是九哥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沐灵见识浅薄,不敢在九哥面前班门弄斧。”
“……”
合着你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夸我一顿?
温初九无语。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沐灵姑娘高估我了,离早膳时间不早了,我再去劝劝王妃她老人家吧。”
转身回了院子走进佛堂,温初九也没说别的,抓了两个香果吃,期间任由端云裳指着自己骂大逆不道。
勉强填了填肚子,温初九挥挥手走到前厅,果然见桌上的早餐一筷子都没动。
凤逆渊掀眸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起身出门,温初九有眼力见的跟上。
出了王府大门,凤逆渊照例伸手一捞把她捞进怀里,然后施展轻功朝城门口掠去。
这一次,温初九一声没坑,老老实实的把脑袋埋在凤逆渊胸膛。
到了军营,温初九从凤逆渊身上下来,张一斧迎上来,刚想怼温初九,被凤逆渊叫过去。
“选三十个身手好一点的人到后山来,从今日起,本帅要对他们进行特训。”
“将军,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张一斧问,表情却并未着急惊慌,而是闪烁着难掩的兴奋和激动。
温初九:“……”
大哥,你是有多唯恐天下不乱啊?国泰民安难道不好么?
见他这样,凤逆渊也没隐瞒,直白道:“过段时间,本帅会去京都一趟,这些人,随本帅一同入京。”
此话一出,张一斧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奶奶的,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说完转身热血沸腾的去挑人。
被张一斧的情绪影响,被选中的将士一个个跟马上要签生死状上杀场的一样,亢奋得脸红脖子粗。
一刻钟后,三十个人集结完毕,张一斧首当其冲站在第一个。
“将军,人马已集结完毕,听候将军差遣!”
张一斧表完忠心,其他人跟着喊口号:“听候将军差遣。”
三十个人硬是吼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温初九在旁边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很想问张一斧他的选拔标准是不是按照嗓门大小来选的。
“温初九!”
“到!”
“入列!”
“是!”
抬头挺胸和张一斧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凤逆渊那张肃穆的脸,温初九才发现自己竟然也被带得亢奋起来。
“……”
为什么她也要一起跟着训练?难道这人要带着她一起回京?
“……”
王爷,这样做好像不太好吧。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温初九果断在后面的训练中故意偷懒耍滑以求被踢出来,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特训竟然是一对一辅导!
被选出来的每一个人,无论武功高低都要和凤逆渊过招,然后凤逆渊会给出有针对性的训练建议。
轮到温初九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窜天猴一样热情高涨的训练起来了。
“温初九!”
“到!”
“攻击本王。”
凤逆渊命令,和对之前的三十个人一样,温初九站在原地没动。
以她的武功想要在凤逆渊面前装模作样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拼尽全力,多半会暴露武功招数。
原本之前身份也暴露得差不多了,温初九也不用担心什么,但现在这人不是不记得她了么,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等了片刻。温初九不动,凤逆渊便主动出击,一拳袭至眼前,单是拳风就凌厉得好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温初九不敢硬接,只能侧身避开。
凤逆渊又打了几拳,温初九都堪堪避开,却惹得凤逆渊攻势越发急切:“接招!南横军不养孬兵!”
温初九越发吃力,有些应接不暇,眼看凤逆渊一拳要砸她肩膀上,温初九连忙开口:“王爷!切磋而已,点到为止,求放过!”
凤逆渊惊醒般动了一下,原本该砸在温初九肩膀上的一拳擦着她的耳畔而过。
强劲的拳风让她的头皮紧了紧。
拳已出,若是半途收力容易内伤。所以凤逆渊只是调整了下攻击方向,并未收力,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地撞上温初九。
冲击太大,温初九根本承受不住,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向后栽倒。
腰间缠上一只强有力的手,后脑勺也被死死扣住,压根没有扭转的机会。
咚!
重物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你知道被一个又高又大每天还刻苦练功的男人撞翻在地是什么感受吗?
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一样。
温初九觉得自己很倒霉,别人头上都是砸馅饼,她头上是砸巨石。
好在凤逆渊很快把她拉起来。
“只是切磋,本王用三层功力跟你打,这一次你若还不能全力以赴,军法处置!”
“是!”
躲不过了,温初九只能硬着头皮上。然而纵然凤逆渊只用了三层功力,那一身铜皮铁骨也不是温初九能比的。
抬手挡住凤逆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