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颜生性倔强,最受不得刺激,楚璃越是威逼,她越是想看看动了上官烨会如何!
她冷狠的眼光从楚璃身上一划而去,然后抬脚便进。
宴尔在一旁急得冷汗直冒,生怕两人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他明白,两位殿下无一善茬,楚凤颜真敢进,楚璃真敢毁,不弄到两败俱伤,绝对收不了场……
楚璃背对楚凤颜,不带一丝感情的暗眸凛凛生寒,苍白的手紧攥成拳,青筋毕现。
走到第四步时,楚凤颜没预兆地停下脚步,不甘又无奈地折身返回。
“大婚日闹得什么劲,还不给我回去准备,你想让所有你看笑话不成!”
说着,楚凤颜背着手率先离去,脚步异乎寻常地飞快。
楚璃望着姑姑的背影半晌,待她身影不见,才不疾不徐地点头:“是。”
……
国公府惊现刺客!
大婚日太傅大人遭遇刺杀!
婚期前便开刀杀人,婚日见血不吉,大陈国迟早血流成河!
国公府动乱传出后不久,坊间热哄哄地议论开来,各种恶毒的话相继传出。
“这可怎么了得,皇室后继无人,咱们的主心骨太傅大人又受了重伤,多么好的一张脸,毁了呀!”
有人惋惜道:“就算公主不嫌弃,堂堂太傅今后以面具示人,到底是落了下乘,府里有人传出话了,不仅脸毁了,太傅的右手因为伤到筋骨,大抵是……哎!”
“好端端的盛典,血腥气太重,太重啊。”
“……”
老人家们三五成群地聚着,直到一个声音喝来——
“太傅过道,清街!”
接着一队侍卫在前开道,所到之处,整条大街上的行人无不退避三舍。
等清街完毕,一辆八匹马并驱的奢华马轿,缓缓从街上驶过。
马轿中,替身上官烨将手心的汗擦在膝头上,再不安地握起。
他与死亡擦肩而过,对于一名合格的秘卫来说,死亡不可怕,怕的是他死后身份曝光,毁了主子的全盘计划。
他当场击毙一名刺客,而另一名刺客拿睿夫人做屏障,混乱中逃过一劫,渗入御林军中的秘卫已火速追索,希望能将那人灭口。
之所以说灭口,是因为那名刺客兴许发现了他一个漏洞。
就在他本能一般,接住那半柄向他袭来的玉如意时,他露出了破绽。
他用的是右手。
既然他代替上官烨,难免会有代笔的时候,而他的字迹与上官烨相差甚远,极易被人看穿,于是才想到“废掉”右手的伎俩,实际上,他毁脸是真,废手是假。
做为一名行走在黑暗中的秘卫,手比脸重要太多。
他接下半柄玉如意的举动,便是暴露了他右手完好的事实。
尽管当时事发太急他出手疾快,国公府内人员并未瞧见,但当时的下意识动作,不见得能瞒住直面他的刺客。
若叫那侍卫逃了,兴许会是一个隐患……
怡凤宫大殿,众人惶惶不安。
无忧与苏沫后至,到时,楚璃还未从那边回来。
阿年其实隐隐猜到楚璃去了哪儿,但这种事他哪敢说出口,秘牢重地他也不得而知,寻都没处可寻。
无忧则坐在桌前喝茶,平静的表面下,心中翻涌激荡。
一口茶下肚,无忧正要提壶添茶,却碰着一只绵软纤细的少女素手。
触感微凉,无忧怔了怔,抬头看去。
苏沫俏皮地笑道:“公子不用着急,殿下用不了多久会回来的,她哪忍得下心,一声不响地把这烂摊子交给我们?”
无忧忙收回手,她手上的余感仍在。
从前在前锋山,苏沫花样百出地对待过他,爬他床,腿压在他的脸上,更甚者对他投毒下药,彼此间可说荤素不忌。
而今身份不同,环境不同,却连碰一下手都不那么自在了。
无忧显得有些尴尬:“我不急的。”
“不急么?”苏沫忍着笑,提提空空如也的茶壶,“不急您一口气喝那么多茶做什么,大早上的,又不是真的渴了。”
“是么?”他还没意识到,原来他已喝下了整壶的茶。
他正要回话,忽听见殿前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回来了。”苏沫先一步迎去。
阿年怕引起恐慌,忍着没出声,眼睛红透,俊白的脸憋得一片惨青。
昨晚服侍殿下入睡时她还好端端的,怎么去一趟秘牢回来,便脸色煞白像个活死人,掩在披风下的手还沾着点点血渍,想来情况不妙。
宴尔见无忧、苏沫还有一干宫娥太监在殿上,顾虑之下没有第一时间相告原因。
等扶楚璃走进内室,阿年退下不相关人员后,才轻手轻脚地将主子身上的披风揭开。
满身的鞭痕,触目惊心!
“我的殿下啊,您这是怎么了!”阿年“哇”一声哭出声来,抱着楚璃的胳膊心痛地道:“是谁那么狠心要对殿下下如此重手,她怎么狠得下心呢!我们的殿下已是如此乖巧了,到底是哪个心狠的啊!”
他明知是楚凤颜也顾不得了,恨不得要将那位心狠手辣的长公主狠骂一顿,以解主子心头之恨!
“别鬼叫了,”楚璃心烦意乱地推开阿年,看向被他挡下的无忧,却见无忧双目深沉,面露痛苦。
见到楚璃投来的目光时他转头避开,那一瞬,眼角闪过晶莹亮光,是眼泪在光下的折射。
“我帮不上忙,先下去了。”无忧哽着声音,向苏沫吩咐道:“你留在这儿照顾她。”
“等等兄长!”楚璃见他心疼,心里一阵暖洋洋的,“你不用担心,我混账惯了,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无忧扯起一个比哭还苦的干笑,算是不枉费她一番慰藉的苦心,“知道了。”
苏沫不忍再看,秀长的眉拧成两条弯曲的乌线,“殿下一大早消息音信全无,这会又伤成这样回来,大家心里哪还平静得下,您大风大浪没怕,我们可都在担心着呢!”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楚璃哭笑不得地自嘲,“下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便叫太医,阿年赶紧提来备用的药箱,无忧向楚璃点头示意,而与宴尔一道走出内室。
不时有人来报,说太傅的迎亲队伍已到达宫城。
苏沫见楚璃一身的伤,她擦药都不知如何下手,若再出宫去公主府劳顿一圈儿,也不知会不会给她折腾出毛病来,心急地问道:“怎么办?”
“好说,”楚璃倒嫌苏沫太过紧张,“我元气大伤,确实不能过多劳累。”
“元气大伤?”苏沫想到了别的。
阿年插嘴:“可不是,殿下见太傅一回便要元气大伤一回……”刚说到这儿,阿年忙自堵嘴巴,犹怨自已多话,不轻不重地给了这嘴两巴掌。
“原来殿下去见太傅了,原来……”苏沫本就不是正经人家姑娘,山匪窝里长大,什么荤话都听过说过,比较爱往歪处想,起先还以为想错了,不料楚璃却给她递来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并认同地点点头。
苏沫难以置信!
“你以为这点儿小伤,就能让我变成一只软脚虾?”楚璃伤神扶额,风凉话道:“我说我活得累真不是矫情,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苏沫翻她一记白眼,继续给她伤处擦药,怨念地道:“欺负我没有男人。”
楚璃抿唇暗笑,似有了坏点子,怕被苏沫瞧见了不给她得逞,她一换脸色,呀哟咿呀地喊痛:“你瞧我这样子如何当新娘,等我从公主府回来,怕已是尸体一堆了,好郡主,不如你替我?”
一同侍候的阿年暗自侥幸,幸好主子不是让他来替,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得瑟道:“殿下难得开口,小郡主就替了吧。”
苏沫冷眼扫去,你个死太监!
转头不情愿地跟楚璃道:“替倒可以,可万一被揭穿,如何跟人们交待?公主太傅的大婚日,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文 146:冒牌货!
楚璃宽慰道:“不用交代,凡事有我兜底。”
等楚璃处理完伤口,整装过后,“上官烨”已率人来到怡凤宫。
今日同来迎亲的除了国公府队伍,还有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包括杨怀新,钱进等重臣,还有一位是楚璃特别吩咐要来见证喜事的礼部张侍郎。
张侍郎年过花甲,一直被楚璃忽略,但在上官烨揭发无忧身份那天,张侍郎第一个挺身而出,不畏上官烨压力仗义执言,此后便得到楚璃不少好感,受到不少赏赐。
碍在他年岁大,为防他负担过重,并未给他升职,念着他一腔报国之心,更不好劝他归乡颐养天年,因此还留在原职。
“上官烨”让众位留步,他一人走向怡凤宫。
按照习俗,新娘家门不好进,权贵结亲也不会例外,新郎官方走近怡凤宫,便有一堆夫人、宫女从宫门后涌出,将新郎官拦在门前,不准他轻易进入。
民俗上,女方人拦得越狠,说明新娘越高贵。
可她们遇见的是冷面上官烨,哪还敢放肆?
面具下的“上官烨”不见表情,因为那张银面,使他看起来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酷。
女人们畏畏缩缩着站在离新郎官约有一丈的地方,自打太傅去了一趟南部,皇宫内外没有不怕太傅威名的,在人们眼中,上官烨三个字仿佛与“血腥、杀神”等词直接挂钩。
“大家在等什么?”女人群当中有人起哄,“拦下新郎是规矩,若是这婚礼上出了差错,看谁担当地起,太傅大人与殿下诚爱,各位越拦,越是能给新人们多添福寿。”
“姑娘说的对,”一位夫人首先应承,然后大家三五八舌,另外见“上官烨”并未露出抵触情绪,一窝蜂地达成共识,结成一道人墙,将上官烨往宫外拦去。
出声的人是尘湮。
今日是上官烨的大婚日子,尘湮惦记着多年的公子,终于要娶别人为妻,她无力扭转这局面,但强烈的妒忌心催使她必须去做些什么,来给自已一个交代。
众女子被怂恿后争先恐后地围向上官烨,将他团团围困,嚷嚷着要金银财宝,要果饼喜糖。
“上官烨”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刚扬在手中便让她们哄抢一空。
他的好脾气让女人们越发胆大,由刚开始的哄抢变成无礼冲撞,近二十名女人齐齐涌来,将他挤在当中,身体间的擦撞不可避免。
而且,人群中竟有一只手,经侧旁向他的脸颊探来,试图看见他的真容!
那个人他在画像中见过,自小暗恋上官烨而不得的尘湮!
她究竟是好奇他脸上的伤,还是已对他起疑?
“上官烨”不着痕迹抬手,装作是在不经意间挡下,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把白玉子,洒向女人们。
然而有一颗却是以射的速度砸向尘湮,正巧砸在她的脑门,疼地她捂上伤处,面部些微狰狞。
这一子,算是警告。
她可算老实了几分。
进得凤怡宫,替身抱歉地向楚璃道:“属下有罪,属下怕是留下把柄了。”
苏沫将将代楚璃换上喜服,端坐在内室牙床“等娶”,而楚璃正在偏厅慢吞吞地吃着燕窝粥,听言她从美味的吃食上抬头:“怎样的把柄?”
“属下……”替身深深低下头去,“属下动用了右手,大约只有一名逃走的刺客看见,属下担心,万一让刺客逃过此劫,宣扬了出去,恐怕会给您带来威胁。”
墨眸中闪过一缕不安,楚璃喝着粥道:“应该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谢殿下谅解。可刚才在宫门前,尘湮也试图摘去属下的面具,属下担心替身的事撑不了多久,希望殿下提前做下一步打算。”
“终究是个替身,迟早会装不下去,”楚璃满面索然地放下银匙,“当”一声落进碗中,“婚事是我们给天下人的交代,势在必行,再如何艰难也要把戏唱到尾声。”
“是。”
“先去吧,我信你的能力。”
替身顿了片刻,然后果断应声:“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方转身,楚璃唤下他:“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姑姑跟我说过一次,我给忘了。”
替身得到殿下亲口问询,受宠若惊那般紧张地回道:“属下名叫孙隼平。”
楚璃吐一口气,摇头道:“难怪听完就忘,你的名字太凹口了,不如今后唤你银面吧,比较好记,也符合你的个性。”
“谢殿下赐名。”
公主与太傅的大婚之日,处处充斥着血腥杀机,他们不见的地方,仍然危机暗藏。
东城,竹林。
男人喝着酒,嘴唇惨白。
身后,一名属下哆哆嗦嗦道:“禀大公子,属下、属下失手了,要不是属下跑得快,只怕早被他们给杀了。”
男人紧紧捏着坛口,似乎下一刻,便要砸在那颗无能的脑袋上!
“你有机会靠近上官烨,那时应该是他最没防备的时候,可你们居然失手?”
“公子恕罪,因为……”属下怕死,慌地解释道:“因为上官烨骗了我们,他看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我们原本打算,哪怕再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一个重伤的人。可事情出乎预料,上官烨的手好像并没有废掉,加上府内有其他侍卫,两招未得手便失去了所有优势。”
像听见了关键信息,上官淳将酒坛子一放:“手没有废掉?你确定?”
“属下确定!不然属下也不会……”
“够了!”上官淳见他一副窝囊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上官烨的手没有废掉,他为何要装作废物?是故意麻痹对手,引诱别人向他下手然后他一网成擒么?可这不像上官烨风格,上官烨向来自视甚高,用这种手段来吸引对手上钩,他万万不屑。
麻痹别人的理由牵强,那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对他有哪些好处?
还有,上官烨的脸……
想到这儿上官淳心里陡得一凉,想到跟随上官烨一道南下的几名侍卫都平安回来了,君辱臣死,侍卫还活着,没道理主子会伤成那样。
毁容,手废,这两样加起来,便等于磨平了上官烨两大特征,他的脸,与他的字。
上官淳想到一件事,上官烨南下是从宫中直接出发,连最亲信的侍卫都没带着,所谓的“上官烨南下”,只是通过别人之口转达,诸如某门将说太傅大人离宫,某城将说太傅大人离京,某人说上官烨南下,是为了铲除南部作乱的门生!
上官烨在重伤复原不久、婚期将近时选择南下,时间上已是奇怪,加上他离京如此大事,竟未当面向家人辞行!
父母在,不远游,上官烨在诗书礼仪中泡大,平时对上官北、睿夫人孝敬有加,如何会招呼不打便远去?
然后他回来,毁容加手废,以后为了遮丑他可以终日以面具示人,亦不用再书写……
所以,那个相貌出众,字迹苍劲的上官烨,突然消失了么?剩下的上官烨,还有哪些特征标榜着他就是上官烨本尊?
上官淳细细一想,毛骨悚然。
“国公府现在如何?”
“混乱过后一切如常,上官烨仍去宫中迎亲,不时后应该会折回国公府拜见长辈。”属下见上官淳怒意渐退,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傅婚事期间接连见血,睿夫人也没能逃掉,可见太傅福薄,大公子您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睿夫人,她怎么了?”
“受了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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