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他的后背,嗔怪道:“上官烨,你傻不傻?”
“我傻,”上官烨笑道:“不傻怎么会爱上你。”
是啊,爱上我是你傻。
那么我爱上你,便是疯、是绝路,上官烨,我连爱你都爱得比你悲壮。
所以,输的那个人,才会是你啊……
直至此时此刻,上官烨的一切还在楚璃的掌握中,他的心情,他的爱,以及他心境上的变化,全部如她所料。
她在楚氏皇族中一个无能、无用又不知所谓的存在,至少在姑姑楚凤颜眼中,她不能像太子一样号令天下,亦无力找回失散十年的太子,更无力拔除上官家所有势力……这些,便是她无能的证明。
她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然而楚凤颜是她唯一的皇姑姑,她不能不顾忌。
不然,她可能会在半夜三更莫名其妙被人叫醒,想睡个好觉也不能,许是在姑姑眼里,她不能像……所以便没资格享受睡眠的美妙吧。
正如此刻,楚凤颜站在她床边,而屋内漆黑一片。
楚璃有些生无可恋,楚凤颜大半夜地出现实在让她惶恐。
将被头拉至额前,楚璃懒懒地闷声问道:“什么事?”
“这个东西,你拿着。”楚凤颜掀起被褥,将一个纸包放进她手中。
室内没有灯,好在楚璃目力惊人,看出这是一个三角形纸包,一捏,觉出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粉末,她顿时心跳一紧,看向楚凤颜。
黑暗的背景下,楚凤颜那张本是精致的脸如同一汪不见底的暗河,阴森无比,诡秘无伦。
“这是……”
“毒药。”
楚璃霍然坐起,朝楚凤颜欠身过去,不无警告地问道:“姑姑,你又想怎么样?”
楚凤颜面无表情道:“这叫浮生醉,虽是毒药却不致命,只是会让人慢慢对药物产生依赖,近而依赖于施药的人,中毒的人会意志薄弱,无心正事,但你放心,停药三十天左右就能恢复正常。”
“这种药,瞒不过人的。”楚璃也使诡诈术,也曾下药害人,但她知道,姑姑给的这药,一定是施于她不想施之人。
药包在她的手中被慢慢捏至变形。
楚凤颜忽然笑道:“正常人肯定瞒不过,若是一个身受重伤、每日泡在药罐子里的人一定瞒得过,哪怕他服药后出现各种不适,也可以解释为伤后的后遗症,无迹可寻。”
很明显,楚凤颜针对的是上官烨。
她怕楚璃与上官烨日久生情,于是横插一脚强行干预,企图亲自控制这局势!
楚璃早知姑姑不会任由自已做主,果然不出所料,她往楚凤颜那儿睨了睨,“他对我的爱便是我控制他的最好筹码,我不需要再用药物辅助。”
“今天他可以爱,明天他也可以不爱,你是大人了楚璃,不要相信这种捉摸不透的东西,”楚凤颜沉声道,“我们输不起,这药你定要给上官烨用上,届时他凭你摆弄,有他的威仪在,还怕使唤不动手底下的人?这也是你计划中的步骤,如今我只是为你的计划多加了筹码,以保万无一失。”
捏着这药,楚璃心头千般翻涌,低低地道:“加不加筹码都只是一场赌局罢了,姑姑,我不想……”
“你不想也得想,我们输即是死,即是大陈亡!”
楚凤颜不便大声,但这声音依然沉重如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楚璃你无权去选择,如果你不下药,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偏殿情况我了如指掌,若我成心对他下手,你休想防住。”楚凤颜坚决道,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我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细细想来,下不下药又有什么区别?她注定要将上官烨伤得体无完肤,并取他性命,她纠结的只不过是在杀他的过程中,对他下一千刀,还是一千零一刀。
在一千刀中多不多那一刀几无差别,然而正是这一刀,触动她深深的不忍。
她闭上眼睛,约过了十个数时间后她似哭似笑,像在嘲弄着自虐的残酷和愚蠢,“只是会令他意志薄弱并对我依赖?会不会让他疼痛,让他死亡?”
黑暗中楚凤颜露出微不可察的浅笑,抿抿唇,淡淡道:“当然不会。”
良久……
“好。”
正文 129:抓到了
药很少,隔天放半耳勺左右的量便好,本就是纯白无味,掺食水中难以察觉,银针亦无法刺探,不然这东西瞒不过尘湮和叶成。
上官烨每日饭食、药物,必经两人反复检查,亦有专人试吃试喝——专人是楚璃。
为了让上官北安心,楚璃与上官烨同吃同喝,上官烨受伤后越发矫情了,每逢喝药便开始想方设法逃避。最近他伤情大好,话也多了,精神也爽利不少,于是便有精力耍心眼玩儿手段,跟喂药的人一会谈起家国大事,一会论及风花雪月,模样还相当地一本正经,总之对于喝药的事能避则避,避不了也不会乖乖就范。
回回楚璃都很想将伤者扔出殿外,但又回回认栽,把伤者捧在手心里哄着,直到他顺从为止。
对于楚璃的唇,他有着近乎疯狂的痴迷。
怕喝药是其一,想借机品尝她软糯的唇是其二,亦最主要。
然后他如愿以偿。
她抵唇边,温柔启开他的薄唇,却将掺有浮生醉的毒药送进他的口中……
每次见楚璃渡药,叶成都会淡定抬手遮起尘湮的眼睛,尘湮对上官烨的心思府中人尽皆知,叶成纯属不想让她受到刺激。
许是尘湮麻木了,这些天她眼见着楚璃与上官烨你侬我侬,起初还有些不适,之后便坦然以对,不见脸上有丝毫表情。
天恩寺一事已过去十天,因为诸事频发恐有不吉,楚璃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将婚期与封王大典推后,命钦天监重新择日。
次日钦天监复命,三月十九有期。
那便是四十多天之后的事了。
宣政殿,看着案头上堆如小丘的奏折,楚璃突然眼前一眩,她下意识扶额才堪堪稳住。
可能是浮生醉毒发,今早晨便觉身体疲软,不见平常朝气蓬勃的精神状态。
楚凤颜说的没错,这种毒放在正常人身上瞒不住,但放在重伤人员身上,这些异常不过是伤者的日常,加上这药极难发觉,纵然伤者真感觉出不对劲来,太医也无法查出原由,最终,还是会推在伤者本身的伤势之上。
“阿年,”楚璃小心起身,唤一声道:“随我去偏殿。”
阿年侍候楚璃已超十年,本分使然,平时对楚璃的小动作亦倍加留心,发现方才主子站起时身子晃了晃,忙不迭上前搀扶:“殿下小心呐!”
“可能昨晚睡得迟了,刚才又起的太急,有些头晕,”楚璃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不然他定要去找太医问长问短。
“殿下最近为太傅的事操碎了心,自已也要保重身子才好,”阿年小心翼翼搀着,心疼地抽抽嗒嗒,眼泪直掉,“太傅能得殿下爱待,真是有福了。”
“是啊,”楚璃没心没肺地应下,笑着说,“可不是有福了么。”
她将从不示人的温柔尽数交给了上官烨,不是上官烨的福气又是什么?
她同时又在温柔里藏一把刀子,但好歹在这全天下,是独一份的待遇。
刚出殿门,宴尔来报,“无忧公子与苏沫出宫去了。”
“让底下人留心护着。”
前期楚璃曾交代过宴尔,派高手留意苏沫,因为她直觉,苏衍逃走后会再与苏沫联系,今天是苏沫第二次出宫,不知能否钓到那位擅长化妆的苏衍。
今日风和日丽,春光无限,正是出行的好日子,无忧在宫中颇无趣,便领着苏沫,两人一道溜达出宫,顺便亲自去挑一些笛膜,买一两件趁手的乐器。
“嘿,今天东市一家乐坊开张,里面请了好多乐手,可以说高手云集啊!”
一名年轻小伙奔走相告,无忧一听便来了兴致,拿短笛轻敲一下苏沫脑门:“一起去瞧瞧!”
“哦,好!”苏沫刚刚还在想着怎样才能甩开无忧,去兄弟们在上州的联络点,被无忧敲得迅速回神,
跟许多组织一样,他们在各地都会有自已的秘密联络点,更何况前锋山那些兄弟们与五王有渊源,又与上官淳相互来往,前锋山自然也不会例外,联络点就在东市的一间药铺。
她得找个机会,去那边看看才是……
“走了。”无忧提醒她一声后带头先走,苏沫犹豫了下,快步跟上。
乐坊名为乐安,待进坊后苏沫才听一位戴角帽的男人说及此坊,原来这间乐坊是由几家连门的店铺改建而成,主人家出手阔绰,想把这乐坊搞出些名堂。
苏沫在厅西侧找了位子坐下,无聊间多嘴道:“想必原本的店铺人家生意做不下去了吧。”
“可不是,”角帽男人嗤一声,“药铺大夫还治死过人呢。”
“哪间药铺啊?”
“济康药铺。”
听言苏沫脸色微变。
济康药铺现在没了,她要去哪儿找联络人?
正在愁不知何去何从,苏沫偶尔间看见一名灰衣男子从门口进入,正用奇怪的眼光看她,许是怕人发现,他的眼光一扫而过。
苏落心头一颤,目光渐而沉下……
皇宫竹园,百样观赏竹丛丛而立,或傲睨或羞赧,为这春季增添了别样风情。
晏尔在楚璃身侧待命。
“你说那丫头有些心思不定,也许她正急着想跟自已人联系,而无奈无忧在身边她不好离开吧。”楚璃抚着常青竹的小枝桠,气定神闲道:“我已经把条件跟她说了,她为了兄长安危必会将话传达,毕竟抓捕过程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是。”
“话说他们出门老半天了还无心回来,想必无忧在乐坊里遇见彼此心心互映的同道中人了,乐不思蜀也正常。”
楚璃刚说到这儿,另一名化为侍卫身份的秘卫前来报信:“禀殿下,抓到苏衍了。”
“倒是挺快,”楚璃一脸的不出所料,淡淡吩咐:“不要声张,将他关进内狱就好。”
“是!”
在秘卫人员将消息禀告楚璃时,苏衍已被押解入宫。
楚璃心情放松,仍留在竹园赏景,苏衍是个犟脾气,晾他几天再说……
“殿下,那件事是你做的?”一个质问声从身后响起。
楚璃回头,见苏沫面色微沉,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对。”楚璃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身上的怨气很快缓了些,走向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费心思派人跟踪我,我不已经投诚于你了么,我们之间用不着用那种方法,多见外。”
楚璃笑了笑,“你不介意就好,我还以为你会找我兴师问罪,揍我呢,还好还好。”
“是啊,”苏沫暗磨牙槽,突然蹬步上前,足尖在新生的草芽上滑过,快而狠的力道直将地皮剐开一条凹槽,扬起的拳头直接逼向楚璃耳门,与此同时,听见她羞愤的怒吼:“你又骗我!”
正文 130:为你着迷
楚璃深知苏沫脾性,屡次骗这位小妹,她早想过苏沫会爆发本性,哪能不防着?
她好整以暇,适时抬手格开苏沫的拳头:“抱歉我利用你了,你先冷静好么!”
宴尔见有人冒犯主子,正要上前阻止,楚璃却抽空喝了一声:“我跟妹妹切磋没看见?全部退下!”
“是!”宴尔不敢迟疑,立刻领着周边侍卫回避。
苏沫愤恨交加:“可见你不会让他善终了,非要把我们苏家人逼死你才开心?”
被骗的羞辱感,以及对于兄长的担心让苏沫失去了理智与耐心,哪里肯依她,只恨不得把楚璃弄死才算!
一拳未遂,又是一脚送去!
在楚璃看来,苏沫不过是花拳绣腿,面对这一脚她不但不避,反而起脚迎上,轻巧地格开苏沫一击,脚尖延伸,直接抵在苏沫的下巴处。
苏沫感到自已受到挑衅与侮辱,眼底霎时变红。
“楚璃!”苏沫打开她的脚,再次袭去!
现在的苏沫浮躁不堪,看似招招狠毒,其实毫无章法,大开大合,要不是楚璃确定苏沫这性子能干出以下犯上的事,真以为苏沫在摆架子,故意跟她做出这不退让的态度来。
“不放!”
“啊——”苏沫最近在宫中“乖巧”了许多,毕竟是强匪出身,身上自有狠绝的一面,再次出手则是各逼楚璃要害,恼羞成怒的她,分明是奔着楚璃的性命而来!
尽管她全力袭杀,在楚璃看来仍不算问题,可正当她迎击时,忽觉心口一痛,身上绷紧的力气瞬间泄去。
就在这时,苏沫一脚踹进她的心窝!
“砰!”
楚璃只觉心口沉沉一痛,重力下的身体不受控制,直接倒飞出去,再狠狠摔落在地,眼前一阵暗色!
“楚璃!”苏沫没想到楚璃会突然泄力,刚才她可是尽全力出的那一脚,她自知力气不小,若真伤了楚璃该如何是好?被愤恨填满的脑袋这时才见了一丝清明,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涣散目光看向满面痛苦的楚璃。
“你怎么了?”苏沫想上去关心又放不下面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办,嘴硬道:“你能起来么,想让我扶的话可以说一声。”
“不用,”楚璃手掌撑地,刚准备起身时身上一软,同时一股腥咸直冲嗓口,任她咬牙坚忍,鲜血仍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苏沫一见慌了,惶然上前抱住了她,“对不起殿下,我没想到会这样……你不要有事,我还不想死,更不想哥哥死……”
要不是她突然毒发,以苏沫的功夫根本伤不了她,可她现在并不操心自已,却是想到了同样服下浮生醉的上官烨。
她好端端的正常人已经如此难受,内外伤交加的上官烨,又会怎么样呢?
“我没事。”这点痛比起在心里放了一把利刃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她撑力起身,飞快地擦去嘴角血痕,多年来在夹缝中生存的经验教会她饮常人难饮之恨,忍常人难忍之痛,擦干血迹,正正衣袍,再抬头,脸上已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苏落面露震惊,才知楚璃对自已有多狠,忍耐力有多强。
这样的女人令她敬畏,更令她胆战。
“不要跟人提起,我的属下也不会乱传……”楚璃掸掸剐蹭在袍角上的草屑,视线里一双素手进来,轻轻帮她抚平褶皱,她一惊,看向素手的主人。
那个也曾骄傲放肆,也曾心狠手辣的苏沫此刻正跪在她脚下,红眼含泪,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不喊痛,也不娇气,你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流血不流泪的苏沫,竟为我掉泪了?”楚璃牵她起身,失笑道:“有你心疼我不就好了,我非要咿呀喊疼做什么?言归正传,我利用你抓捕苏衍是我的不对,对此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伤苏衍性命,如此你该放心了。”
苏沫不知如何应话,讷了半晌才点头道:“嗯。”
刚安抚好苏沫,偏殿侍卫来报,说太傅方才吐了,吃不下饭。
听言,楚璃忙提步往偏殿走去。
每日近晚,上官烨都要在太医的嘱咐下喝半碗养生粥,上官烨自从伤势好转,也能坚持日日食用,别人不知,楚璃心里明白,这是浮生醉起了负面作用,但太医根本无法查出上官烨呕吐的原因。
一路疾步,楚璃胸腔里的疼痛渐渐剧烈,进入偏殿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