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支支吾吾,“这个……”
“这这那那什么!”那人拔高音量喝道:“公主的命令你敢违抗,我看你是找死!”
“小人不敢,不敢,”狱吏犹豫片刻后无奈回应:“几位请,请。”
声音落后不久,牢门再次打开。
两名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一名提着药箱、眉目低垂的太医进门。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无忧身上的绳索解开,无忧偶然间抬头看向太医,意外看见那太医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同夜,一队百数在士兵踏破月夜,向好再来客栈围去。
隔街的屋顶上,两名黑衣人隐在夜色当中。
偏高些的黑衣人将一只蓝色药瓶交在另一名黑衣人手上,“上官淳的计划成功了,卫安也成功了,这是卫安给你的解药,死马当活马医吧。”
个高些的黑衣人是楚凤颜,另一个是苏沫。
苏沫接下药瓶,眼底划过浓浓的不安。
“无忧和周傥逃了,会不会给中原带来危害?”
“会。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已经让人秘密报案,上州城很快会戒严,他想逃走恐怕不易。无忧只是岑国一枚棋子罢了,”楚凤颜有点可惜,“还是个弃子。”
“没准,他就逃了呢。”
苏沫在想她到底想不想无忧活着,于公他是岑国国师之子,一心想害大盛的恶人,于私,他是她第一个心动的男子,若他能活着,她心里必定是慰藉的吧。
如果他不幸受捕,死了,那也只能说他罪有应得,自食恶果。
苏沫捏着药瓶,长长叹了声。
“在为他伤心?”
“没有。”
“你可以为他伤心,宫里的那位,一定也会伤心。”楚凤颜不无讥讽,她向来对男女之情淡泊,更是看不惯侄女在爱情里不可自拔,这在她看来是无能和懦弱的表现。
侄女得知无忧的事后,少不得要为他难过了。
楚凤颜拍拍苏沫的肩,那神情却像在安慰侄女。
官兵围上好再来客栈,不时后客栈内响起一阵打斗声,刀剑相斫,厮杀正烈……
寅时,夜色正浓。
卫显快步进殿,禀报道:“李将军已带人查抄好再来客栈,暂未发现无忧踪迹,目前正分派人手追索。”
连日来上官烨要务缠身不得安眠,听见这消息后怒上心头,当场掀飞长案,暴戾气息顷刻弥漫殿宇:“自打我坐上这位子,没有一天安生!”
“皇上息怒!”卫显跪上前道:“上州城戒严,无忧又受了重伤,想混出城外没那么容易。”
“皇宫内狱,犯人在眼皮下被人掉包,传出去惹人笑话!”
卫显未敢直视圣怒,低头道:“臣盘问狱吏与一干人等,是因有人借公主名义接近无忧,暗中偷梁换柱,臣已命人查找参与事件的那三人,相信必有所获。”
卫显这里只敢说“借”,其实各个迹象都指向楚璃就是放走无忧的罪魁祸首,无奈皇上对她信任有加,皇上正在气头上,不该说的话卫显不会说。
“之前有派属下监视好再来客栈,可有收获?”上官烨怒容稍敛,“听说无忧曾在那边出没。”
“有。”卫显顾虑地看了上官烨一眼,“据属下禀告,发现……发现了秘卫头领楚凤颜和另一名疑似她部下的女子,那女子曾在好再来逗留数日,然后我们还发现,那女子正是曾经入选过秀女的叶灵,但她的真实身份却是……”
卫显小心翼翼道:“她就是苏沫。”
“苏沫,原来她是苏沫,”上官烨进入上州后无忧出逃,苏家兄妹失去消息,树倒猢狲散,原以为苏沫会隐姓埋名过逍遥日子,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并且,和楚凤颜一道回来。
“看来她参加选秀目的并不单纯。”上官烨说到这时,忽想起二十四秀女金殿献舞那事。
楚璃在看见叶灵的第一眼,便说她长相刻薄,怕与他有所妨害,以此为借口将叶灵淘汰出局,现想来,恐怕那时楚璃已认出叶灵的真实身份,甚至知道苏沫是谁的人、进宫何意。
可她这次,却选择站在他的立场上,算不算破天荒的头一回呢?
金殿那日情景还在眼前闪现,上官烨轻轻扯动嘴角。
笑容很浅,却看得卫显毛骨悚然。
无忧逃了,宫里安全防卫出现重大漏洞,大盛将要与岑国短兵相接,种种恶事像扼在咽喉的巨手,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时候主子怎么笑得出来?
他不仅在笑,还笑得心驰神往,笑得毫无负担。
主子怎么了?
“卫显,”上官烨忽然唤了一声。
“臣在!”
“像上次一样,好再来客栈那边放几条线出去,他们是一张网,必有交集的那天,无忧被调换的事另行查问。”
“是!”卫显得令后躬身告退。
次日晚,上官烨出宫,只带了两名侍卫,暗卫数人去了一个他从不曾去过的地方。
上官淳别苑。
来时他备好了一壶珍贵的猴儿酿,几碟宫廷甜点。
和一只约二尺见方的黑木匣,木匣应该较沉,负责扛匣的人带着有些吃力。
上官淳听说上官烨亲自前来别苑,吓得面白腿软,出门迎接时险些倒在地上。
二弟是什么样的人上官淳比谁都清楚,兄弟俩不和已久,上官烨没杀他全是因为父亲在顶着,这趟过来,绝无好事……
上官淳越想越慌,在卧室里东翻西找,匕首揣上,毒药带上,预备着能逃就逃,逃不掉那便杀了上官烨!恶毒的念头在上官淳脑中沉淀,等备好这些,他打开房门。
“兄长神色匆匆,打算去哪?”上官烨率两名侍卫站在门前,守卫别苑的侍卫们则全部跪在上官烨身后两侧,低低俯首,大气不敢出。
上官烨离门并不近,却足够将上官淳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我这不迎接皇上您么,您来的太突然,我有点受宠若惊呢。”上官淳脸上赔着怂笑,暗中已将藏在袖中的匕首的滑至掌中。
上官烨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笑道:“兄长不必客气,我这里给你带了点东西,等你吃完,我便走了。”
带东西给他吃?
赐死?
上官淳心里猛一咯噔,骇得脸皮发颤,“不知皇上的意思?”
“没多少意思,”上官烨的脸色渐渐冷暗,一股低沉而危险的气息悄悄漫上,“我只是觉得兄长锦衣玉食的生活似乎过腻了,想试试别的生活方式,我做为弟弟,理应为兄长提供条件。”
他微微偏着目光,没正眼瞧上官淳,悠悠然看向身侧那名提着食盒的侍卫,“我吩咐御厨给你做了几样好吃的,还有一壶成色上佳的美酒,特意送来给兄长享用。”
侍卫就地蹲下,将食盒中的四样甜点一一端出,另加一壶美酿,等上官烨说完,侍卫已全部摆开。
这感觉,像在祭祀死去的人一般。
上官淳身上很快出遍冷汗,本就哆嗦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轰地倒在地上。
“兄长,你怕什么?”上官烨蹲在他身边,一把扣住他的手狠狠一拧!
随着上官淳的痛呼,再听见“当啷”一声,一柄匕首从他袖中掉落。
直到此时,上官烨眼中的温暖消失而空,只有无边的冷意和杀气,他抬起上官淳下颌,阴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心虚了,知道事情败露我不会过你,所以想跟我同归于尽?”
说完他忽然用力将上官淳往前送去,不知他用何巧劲暗力,上官淳身子不听使唤地飞出,重重地摔在门槛上,身上的暗器、毒药落了一地。
侍卫见状立刻警戒,上前将上官淳就地按倒控制!
上官淳心有不甘,恶狠狠地虎视上官烨,咬牙切齿道:“上官烨!你只是个被女人蒙蔽视听的浑蛋,你没有资格来找我算账!”
“你调包无忧,放走大盛心腹大患,居然还敢强辩,上官淳,你死不足惜!”暴怒的火焰在上官烨眼底燃烧,却又被他死死压制。
他强撑理智,一字一顿道:“看在父亲的面上我唤你一声兄长,以你的为人,称之为畜生也不为过!上官淳,你的人已经出卖了你,你企图通过掉包无忧,让岑国方面继续施实他们的阴谋诡计,使得天下大乱,以方便你从中谋私。你为一己私利,将天下安危弃于不顾!罪该万死!”
上官烨的眼睛红如滴血,浑身上下充斥难以挥去的杀气!
他一忍再忍,却换来上官淳一次次变本加厉!
这一次,他不会再纵容。
看出上官烨的杀意,上官淳心慌不已,在侍卫的压制下不停地扭动挣扎:“二弟,我是你大哥,父亲健在呢你不能杀我,这是大不孝,二弟……”
见上官烨的眼神没有半分动容,上官淳彻底慌了,强撑的情绪突然崩断:“你不能杀我,父亲不会原谅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杀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上官淳,上官淳的狼狈,更衬得他高大伟岸,此时他只要抬脚便能将上官淳踩死,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堰塘那笔账我给你记着呢,上官淳,看在父亲的面上我不杀你,但律法和天下万民放不得你!”上官烨冷冷地道:“上官淳,我给你的时限已经够了,现在,我要将它们全部收回!”
巨大的恐慌下上官淳冷汗淋漓,如果父亲赶不及救他,说不定上官烨会将他当即毙命。他越想越怕,慌张地道:“师父救命,师父救命……”
“我知道你这院子里有高手,我也想看看你师父,到底有多厉害。”上官烨轻蔑地扫视这院子,只听得北风瑟瑟,见得别苑下人们的惊慌失措,哪里有高手?
上官淳一明一暗出行,藏在暗处的人,便是用来对付上官淳师父的。
一旦那人露头,下场只有一个:死。
并且上官淳会成为今日第一个死于别苑的人。
“来人,将大公子锁上带走。”
“是!”另一名侍卫打开辛苦扛来的黑木匣,一只玄铁所制的笨重手镣露出它狰狞的形状。
上官烨缓缓将长指从那只手镣上抚过,“这手镣重达百斤,一旦锁上,除非你砍断双手,否则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开,”他变戏法似的,手掌一翻,一把钥匙躺在手心。
“上官烨你不能这么对我!”上官淳欲要反抗,却被侍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被百斤大锁扣住,成了一条真正的死鱼。
眼光越渐灰暗,他放弃挣扎。
上官烨深吸口气,冷酷转身:“带走。”
方才迈出三五步,上官北迎面而来,上官烨礼节性向父亲作揖问安:“父亲,今日所为望父亲不要干涉,我留着大哥的命是因为您,如果您觉得不公,那么儿子只好公事公办。”
有人惦记着兄长脑袋,上官北心知肚明,他靠着父亲的身份保得一日是一日,总有一天父亲的威严会被耗尽他也明白。
见到威风凛凛的二儿子,再看看狼狈不堪的大儿子,上官北头一次感觉自已如此年迈,和无力。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叹道:“父亲的面子,薄了么?”
上官烨躬着身子,一揖到底:“父亲的面子永远搁那儿呢,儿子从不敢无视父亲,父亲若觉得儿子的处置您能接受,请您让儿子离去,如果您觉得儿子对兄长太过苛刻,觉得儿子对不起兄长和上官家,请父亲即刻杀了不孝儿子。”
他未抬头,瞧不出上官北表情,只听得父亲一声淡淡叹息,还有上官淳求饶号叫,良久父亲才沉声开口:“烨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关于你大哥,你锁了也好、杀了也罢,我不会过问。”
上官淳听言大惊失色:“父亲不要啊,求您不要放弃儿子,您不管我就死定了……”
上官北充耳不闻,默默给上官烨让开了路。
“谢父亲体谅。”上官烨这才抬头,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还未到皇城下钥时候,一名白净太监勾着身子,向守城禁军出示上官烨金牌,粗着嗓子道:“我奉皇上之命出宫办事。”
禁军一见金牌便纷纷跪倒,哪敢多嘴盘问,“请公公慢走。”
“嗯。”公公略点头,以示满意。
这名公公离开皇宫后,半路钻进一片竹丛小解,再从竹丛钻出时已换了一套简单的棉布衣裳,将自已打扮成小家碧玉的模样。
顶着这身行头,至乐安乐坊。
乐安乐坊本属上官淳名下,自从出了行刺公主一事后便被上头勒令整改,这一改,便改进了楚璃手上,后楚璃觉得这地方晦气,又转卖于一名商人之手。
楚璃喜好美色,乐坊少不得会搜罗些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供客人观赏,而这家乐坊自转手后,客人便只有楚璃一个。
“小太监”进入乐坊,热情的山羊胡老板赶紧吩咐歌舞伎献艺,楚璃叮嘱老板,今晚她请了客人过来,不可怠慢。
老板低眉顺眼应着“是”,照例在门前挂了两只灯笼,左面灯笼纸上画嫦娥,右面也是嫦娥,不细瞧不好发现,其实左面灯笼用的是两色,而右面用了三色。
挂灯不久,乐坊迎来三名新客。
小太监楚璃正品着普洱茶,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位小公公,有事么?”
正文 192:触动机关,死!
“噗!”
楚璃一口喷了嘴里的茶,她分明已经换装,哪里还像个公公?
顺声一瞧,是山匪出身的苏沫妹子,在她身边的是楚凤颜,还有宴尔。
宴尔再见主子不免激动,本想给她行礼,却又顾虑场合,生生忍下了。
“坐下吧,有话跟你们说。”楚璃冷眼看向舞伎们,打发她们下去。
等她们走后,室内的空气莫名冷下,像有千万斤重量混和其中,沉得让人难以招架。
楚璃亲手为他们几位斟茶,边斟边道:“宫内外最近出了很多事,姑姑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今日听说上官烨揭发上官淳,并将其铐上重枷,而调包无忧的事,并不会因为上官淳受罚而结束。”
“你想说什么?”楚凤颜音色清冷,有质问的意思。
“我想说,我们早就在上官烨眼皮下暴露了。上回我让阿月传纸条,本是想问你们,使团的事究竟与我们有无牵扯,不料被上官北安排在宫中的内应发现,上官烨压下这事后一直没再提过。但我了解的上官烨,是不允许超出他掌握范围的事情出现的,看他不动声色,其实早将我们摸透了。”
“直说吧,”楚凤颜端起杯子,“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已经和上官烨融为一体了。”
楚璃淡淡抬眸:“我不是早跟他‘融为一体’了么?”
听不懂话的宴尔抬头望望天花板。
“怀疑的根种在上官烨心中,之后再有风吹草动,他很可能会出于下意识联系到秘卫,哪怕他不怀疑,手下有的是人怀疑,谁也不敢保证他每次都会选择相信。”楚璃审视着姑姑,“时局您明白,何必再弄这些根本不起作用的小动作?您不仅改变不了局面,您还会将他们带入绝境,姑姑,这样活着不累么?”
楚凤颜难以置信,觉得从前要强不服输、再大困难也敢挺身而上的侄女不见了,现在的楚璃,像金丝笼里被养废的娇小姐,没有了血性与拼劲。
但她想想便明白了,上官烨对侄女是那般疼爱,不计前嫌地疼着,不管侄女身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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