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年粗眉一皱:“听说公主被太傅软禁在怡凤宫,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家大人请我来的,”楚璃将手上的请帖丢在李思年脸上。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
李思年刚愎自用认死理,从没看得惯楚璃过,楚璃此举少不得要惹恼他……
果然,这边她请帖一丢,那边李思年便暴跳如雷:“你已经不是当朝公主了,居然敢对当朝大将军动手!”
楚璃这才看向上官烨,恢复视力的眼睛,像星子般明净透亮。
她看着上官烨,示威地与李思年道:“在太傅未登基,当今国号未废之前,公主还是那个公主,但是,将军就不一定是那个将军了。”
意思是说上官烨会撤李思年的职!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李思年咬牙切齿:“如今已是太傅的天下,你休想挑拨我与太傅的关系。”
楚璃慢吞吞地绕着手指,惋惜地大叹一口气:“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太傅在给你机会呢傻子,你这个傻子不仅质疑太傅大人的能力,还明里暗里,指他与我太子哥哥私相交好,给众臣以暗示,指他当不了天下之主……”
“没有!我什么时候质疑太傅这个了!”
“没有?那为何太傅屡次三番说王谦与太子没关系,你还非要亲眼验身呢?这不是质疑是什么?”
“我……”
楚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笑道:“身为臣子第一条便是忠诚,可是李将军呢,你一心想让太傅上位,却连最起码的忠君都做不到,在一批只会质疑他的臣子簇拥下,太傅的皇位又能做多久?”
李思年听到这儿便慌了:“我对太傅忠心耿耿,不用你来置喙!”
“有趣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声明的事情你都不听,那么他登基后所下御令,还能指望你谨从行事吗?”
李思年的脸色说不清的惨白,一张脸呈现出扭曲的形状:“你挑拔离间!”
楚璃一脸没听懂的样子,“太傅大人不验王谦的身,是因为他不想亲手打你的脸,想等到大伙儿散了,你们两个私底下再说,如此可保你颜面,护自已的威严,还能防止其他人有事没事质疑太傅,你们人多眼杂,造谣一张嘴说来就来啊,他今后哪用得处理正务,忙着一个个给你们释疑好了。”
“够了,让你来喝喜酒,你话倒不少。”上官烨懒声打断她,“李将军不是要看王谦是否有胎记么,由他看就是了。”说完他淡漠朝李思年那儿看去。
李思年赶紧背开脸面,吓得心如擂鼓,但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再畏缩的话岂不更让人看笑话。
“大人,卑职想亲眼求证!”
真的是太子哥哥么?
楚璃比李思年还要紧张,她一面期待太子哥哥生能见人死能见尸,一面又害怕王谦就是哥哥。
但很大程度上,王谦不可能是。
上官烨不会把太子放在身边,况且哥哥手腕上那块胎记太明显,他的谎言很难立住。
再说,若上官烨有那般的胸襟气度,如今的局面恐怕是两重……
上官烨征询的目光看向各位。
众人不约而同垂首,选择权都在上官烨手上。
“好,”上官烨向王谦笑道:“今日你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个亲怕是结不成了,”
王谦晦气地叹一声,“我今年大约是做了缺德事,一个个地找我不痛快。既然太傅发话,我纯白无瑕的腕子给他们看看也无妨。”
李思年冷汗直冒,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谦。
王谦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左手袍袖,露出一截腕子。
却见那截手腕白皙紧致,连颗痣都没有哪里来的胎记?
揭开的那一刻楚璃心跳一窒。
他不是。
她不知自已该用何种情绪,来应对眼前的真相。
李思年傻了眼,不敢置信地指着王谦:“不会,所有线索全部指向你,怎么可能没有胎记!”他冲上前去一把捉住王谦左手,横眉怒目道:“我不信!”
“够了李将军!”上官烨忍无可忍地喝道,“你要揭发,我让你揭发了,你要验明正身,我让你验了,现在还有话说么李将军?”
“卑职不敢!”李思年满脸不服地低下头去。
见鬼了,为何会出错?明明他已将王谦和楚询的事查得一清二楚,所有脉络俱清晰,怎么还会弄错?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上官烨鹰眼微眯,扫向诸位:“上次钱尚书提到太子一事,我已当面给你们澄清了,我以为,你们个个位高权重的,必然不会再闹出笑话,可是……”
寒眸愈冷,他低沉地道:“在王谦的成亲大礼上还有人旧事重提,你质疑我就算了,何必把这麻烦找到新人的头上?李将军,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大人。”李思年低低地闷着头,狼般的凶悍的眼神在黑暗里迸发。
为何会出错……
这时却又听见楚璃笑道:“我以为能见着兄长呢,白开心一场。”
楚璃的每一个字,都像刺在他心头的尖刀,每刺一下,他的理智便消退一分。
像一根弦“轰”地一声崩断,李思年的理智再也承受不了愤怒的侵蚀,突然暴起吼道:“都是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女人!”
话落,满场皆惊,李思年还不知见好就收!
此时,上官烨冷睨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祸国殃民?”
“太傅是做大事的人,岂能让一个女人绊住了脚步,”李思年双眼血红,气哼哼道:“卑职明白您至今不肯登基是因为这个女人,哪怕大人要卑职的命,卑职也不得不多嘴一句,楚璃留不得!”
“等等李将军,”王谦看不惯李思年逮着一个女人乱兄弟,冷笑道:“在我印象里,大将军不是战场上耍威风的么,大刀阔斧斩杀敌军保一国平安才是本色。可今日的您让我重新认识了将军两个字,恕我冒犯,你撕我不成又把矛头对准女人,真是给‘将军’二字蒙羞。”
“王公子,既然你不是楚询,这儿就与你无关,本将军的事你最好不要妄自评判。”李思年像一个被激怒的疯子,见谁都想撕上一口。
王谦可不是省油的灯,“呵,我要真是楚询太子,你敢这么骂妹妹,我想方设法也要弄死你。”
“你好大的口气!”
“方才你说公主祸国殃民,”王谦傲气地负着手,鄙夷道:“你顶着楚家给你的头衔和权力,说楚家的公主祸国殃民简直可笑,请问她祸了谁的国?你用什么资格来评判她祸不祸国?”
李思年绿着脸道:“我为太傅效忠,不干你一个外人的事!”
王谦无聊地瞧瞧自已白净的手,随意弹了下指甲灰,“你不刚刚还在质疑太傅么,尽的哪门子忠?太傅不追究你滋事之罪,你却不思感恩,还在想着怎么拉人下水,好驳点面子回来,李将军的面子是面子,大家的面子包括太傅,都可以放在脚底下踩是么?”
“王公子,”李思年一字一咬:“你的话里处处维护公主,亏你是太傅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谦摊手,挑眉:“我纯属看不惯你个大男人在这儿挑事,尤其是,在我的婚礼上挑事。”
见王谦说话眉飞色舞,眼角里藏不住得意之色,这般的轻松风度,有条有理,确像是见过世面的人。
何况他寒碜的对象,是李思年这位新晋红人。
手握重权,铁腕无情。
李思年怀疑他是太子,只怕在他身上确实有些不寻常……
说完王谦牵上一身喜袍盖头的尘湮,笑眯眯跟上官烨道:“太傅大人,您说过要给我一个满意的婚礼,可是今日我有些不开心。”
上官烨脸色紧绷,不甚友好地瞪着王谦,像随时会抽他两个耳光一般。
好好的婚礼气氛冷至肃杀,上官烨向李思年道:“向他们两人道歉,今日之事概不追究。”
李思年顿时上气不接下气,寒着脸道:“卑职打扰了王公子婚礼,可以向王公子道歉,但是,卑职宁死也不向楚璃道歉,卑职所言字字泣血,不杀楚璃天下不宁,请大人……”
话未着地,上官烨一脚蹬上李思年胸口,直将他踹飞出去!
上官烨的耐心早被耗尽,怒冲冲唤道:“来人,将他押入刑部大牢,让他好好清醒几天!”
“是!”厅外的侍卫应声。
“大人三思!她迟早会毁了您……”
李思年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弱,很快便悄无声息。
大厅里噤若寒蝉。
楚璃从厅外撤开目光,又看在王谦的身上。
她得想个办法,试试王谦的底才是……
正文 179:欺上门了
四月十六新婚之夜,尘湮因为怀孕早早休息下去。
新房中不知怎地,孤独地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王谦站在窗前面对一轮圆月出神,明明如此圆满,却总觉缺了一角,甚遗憾。
低低地自言道:“月有圆缺,可是人,总是缺着呢。”
……
“听小林子说了,李将军得在刑部蹲满十天才能出来,”阿年兴冲冲跟在楚璃身后,随她穿过藤蔓环绕的长廊,“这回可算给殿下出一口恶气了,李将军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杀了殿下,真是该死。”
楚璃侧目道:“咱们的太傅最近膨胀地不轻,哪里还有当初沉稳的样子。”
“不啊殿下,太傅这是立威呢。”
“立的什么威,”楚璃冷嗤道,“若真能叫臣下从此对他更为敬重信服,能更好的权衡关系,制约下属,那才叫立威,然而你看他现在呢,弄得人怨声载道,人人自危。他怕是想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权,拱手送人吧。”
话落她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不禁梗了一下。
阿年“咦”了声,“可他想把大权给谁呢真是……”
楚璃屈起指节,在他的脑袋上一敲:“当他是个傻子不成,我随口来的话你听不出?”
“是是。”阿年立马认怂,乖巧讨笑。
略过这个,楚璃又陷进了另一重忧虑当中。
想着最近王谦深得上官烨偏爱,但王谦此人蹊跷,仿佛从天而降,根本没有一个细致的底。
那日婚礼,楚璃见他眉宇间的神情形态,气质风范,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若非明确他左腕上并无胎记,兴许连她也要将王谦与楚询联系在一起。
哪怕不是哥哥,他定与哥哥有一些牵扯吧,不然没道理先是钱进进言,说太子进京,而后不久李思年又言之凿凿,说王谦即是太子本人,件件与之有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还有她在宫中郁郁渡日时,他曾屡次三番地前来探望……
这些线索都将王谦推向那个猜测。
可惜她现在行动不便,加上王谦被上官烨加了一层保护罩,很难再去碰触,更别说她被上官烨严密监管,每多掣肘。
正愁着如何切入王谦的事,小林子来报:“殿下,尘湮姑娘和王公子求见。”
楚璃听言眉峰微扬。
新鲜。
他两人新婚燕尔,不去耳鬓厮磨找快活,来求见她做什么……
吩咐道:“请他们殿上伺候着。”
“是。”
等楚璃慢条斯理过去,新婚夫妇已落座,正面带微笑地谈论着什么。
“两位新婚之际能来我宫中作客,实在出我意料,”楚璃一边走进,一边不修边幅地自侃:“我楚璃已不复昨日了,现在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哪个还敢跟我沾边儿呢,你夫妻二人能不避风言来此一趟,呵,说是我的荣幸毫不为过。”
“殿下客气,”王谦忙起身,朝她躬身作揖:“我们两个一介平民,哪敢承殿下这番话。”
尘湮如今做了王夫人,更是当朝太傅的义妹,身份上了几个档次,自不会再对楚璃低眉顺眼,只言语上走点官方形式,算是给彼此留点。
她拢着双手,闲散地道:“妾身身子不便,恕不能给殿下行礼了。”
“没事。”楚璃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噙笑不语。
不时宫女们上来茶水,为各位斟上。
清新的茶香漫了出来。
像在炫耀一般,尘湮将素手轻抚着小腹,不知她在陶醉什么,笑得“咯咯”出声。
笑得楚璃后背一紧,手中的琉璃杯险些掉了。
“我这会怀着孩子,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生怕出了闪失,但好在现在胎儿尚小,还能出去走动走动,待数月后身子不方便了,哪儿也去不得了。”
尘湮一脸笑意,说话时没少往王谦那儿打眼色。
王谦配合地很,她眼色一来,他便笑着接下,从不让她落地。
暧昧的眼神递给王谦,话却是说给楚璃听的。
她入王邸不出一月,孩子已然怀上,而楚璃和上官烨没羞没臊那么久,肚子一直没个动静。
楚璃是只不会下蛋的鸡没跑了,怕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傅大人不行呢。
“嗯。”楚璃点头。
嘴巴长在她脸上,爱怎么说随她,人家开心就好。
尘湮又道:“我不在殿下跟前侍候了,但有时也会挂念殿下在宫中的生活呢,您这里出个风吹草动,在我那儿,不啻于地动山摇啊。”
说实在的,楚璃跟那帮大老爷们打交道惯了,真听不得尘湮这种带着酸臭味儿的口气。
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且由她说着。
“比如上回,突然传出您跟太傅不合的事,太傅那般温和的人都气得杀生了,可见事情不小,吓得我好些天睡不安稳,”尘湮慢吞吞呷了口茶,放下杯子道:“唯盼着,您跟兄长大人今后莫再出事便好,兄长大人其实对您并不指望什么,他只想要个孩子而已,您啊太倔,这样下去,只怕……留不住大人的心呢。”
王谦本想插嘴,劝劝自家女人注意分寸,不料被她一个冷眼喝了回来,然后怕死地瞧了楚璃一眼,意思仿佛在说,不是他不想帮腔,实在有点爱莫能助。
妻管严嘛。
楚璃吃完一颗荔枝,啧啧两下。
“哎,要不怎么说后生可畏,我毕竟年纪大了,比不上尘湮姑娘生猛,”楚璃叹气地道:“尘湮第一天进王邸,便把王公子给拿了,两人过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日子,想不怀孕都难。”
王谦干咳一声,提醒楚璃注意着点,毕竟有个男人在场。
哪知楚璃根本不理他,也不理脸色难看的尘湮,径直道:“你把男人奉为至上,以睡了男人、生孩子当作夸耀的资本我不反对,但你自已跪久了,觉得女人本来如此、本该如此,甚至跪出了优越感,这个令我非常不适。”
尘湮叫她说的脸色微茄,嘴角噙着冷笑,微不可察地闪动了几次。
非哭非笑的表情使她本是绝色的脸,看起来既僵硬、又狰狞。
“我嫁给自已想嫁的男人,怀着这个男人的孩子,并不丢人是么,”尘湮眼光暗了暗,冷笑道:“好过有的女人玩弄男人感情,一边睡着人家,一边算计着人家,结果把自已的一切都给赔进了进去,相比之下,那种女人才叫可恶。”
尘湮不曾暗指那女人是楚璃。
因为她说的足够直白。
“你是在说我吧?”楚璃抬目瞧去。
王谦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神色还颇为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脸皮可真厚。
尘湮却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不轻,脸色当即转白,“是啊,说的正是殿下您,我看不惯兄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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