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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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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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桐。”陆砚先开口了,微微弯了下唇,带着些许心涩,轻声唤道:“可是来了许久?”
  长宁轻轻摇了摇头,拿起备好的帕子和披风走向他:“并未太久……”抖开手里的披风掂着脚想要给他披上。
  陆砚弯了弯腰,由她为自己披上披风,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将她搂进怀中,长长叹了一声。
  昭和帝数月前便布下了战局,本是必胜的一场战事,却因叶子铭的叛国变得复杂多变起来,福建路、淮南路还有湖荆路驻军、禁卫近三万人踞结广西,人数并无优势,地利稍逊越国,能守住便是不宜,更别说取胜。
  陆砚低头吻了吻长宁的发顶,目光悠远的看向已经亮白的天际,应就在这几日,命他前往广西的旨意就应该下来了,可是却又太多的放不下。
  “三郎,我记得你曾经提过,若是越国战事不顺,圣上便会命你领兵前往,可对?”长宁仰头看向他,杏眸清澈如水,让人心软。
  陆砚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
  长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突然弯起唇角:“我不愿你出征的,却并非全因不舍,只是顺利的战事,百姓总归是要少受些苦……”
  长宁深吸一口气又尽数吐出,抬手抚着他的脸,轻轻道:“今日……是钦州屠城头七。”
  陆砚微怔,当即便明白长宁这般素净的原因,“阿桐有心了。”将人抱进怀中,许久后才郑重道:“我会平安归家,为你与两个孩儿我也定会平安回来。”
  长宁眼眶一热,眼泪渗出眼角,紧紧靠在陆砚胸前,轻轻将眼泪蹭掉,才翘起唇角看他:“大丈夫应言而有信,我信三郎!”说罢,微微垂了头,将满腔离愁压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倒是三郎,莫要忧心家中,此次与新婚那时不同,我有孩儿相陪,且也长了几岁,定是会照顾好家中的。”
  看她带着几分骄傲轻扬起的小脸,陆砚心中一阵酸涩,各种自责、愧疚、不舍得情绪蜂拥而至,都变成了对她的疼惜。
  猛地将人搂进怀中,陆砚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好,今日所说,阿桐与我都要做到,你与孩儿好好在家等我归来!”
  
  陆砚伸手想要接过长宁手中的护心甲,却被长宁躲过,看着她神态肃穆的为自己佩戴好着最后一片铁甲,陆砚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双手。
  “妾为郎君着甲护,且请郎君莫忘白首盟约,待江河湖山静平,归家共话西窗。”长宁声音哽咽,咬着唇不让眼泪掉落,她要笑着送他离开,不能让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只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砸到了地上。
  陆砚心中绞痛,那般无用的话说出来总是带着几分轻飘,明明知晓她就是因为自己而忧心不止,怎能轻易的说出让她莫要担忧这般的话来!
  “阿桐信我,白首盟约我定不会忘,我还盼着与你携手终老,定不食言!”陆砚抬手用披风将长宁裹进怀中,挡住他人目光,低头含住她的唇,“信我!”
  银甲乌马,青年将军气势凛人,锐利的像是随时都会出鞘的利剑。陆砚努力不让自己回头,身后一直追随的目光让他充满英锐之气的眼眸中带出一丝不舍,心中对那占城屠杀的越人更加恨恶,看向前方的目光越发的冰冷。
  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三路大军已经数次打退想要进犯廉、邕两州的越军,彼此皆有损耗,越军攻不下这两座城池,南平军士也无法攻下被占据的钦州,双方就这样进入了胶着状态。
  陆砚此次并未带两浙驻军,而是尊圣意调动了江南、广东两路驻扎的两万禁卫,除此之外,昭和帝还密令他调动两路的飞羽卫一同作战。
  江南、广东的禁卫军是南平仅有的水战军,昭和帝之意陆砚自然明白,屠杀南平十万百姓,越国唯有灭国方可报南平之恨!
  一路急行,到达福建路与广西路交界时,马赞、王谦等将领已经固守廉、邕两州十二日了,胶着的战局对双方兵士来讲,比拼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意志力的较量。
  每天都有战友牺牲,敌方却久攻不下,消极的情绪渐渐在兵士中蔓延,越国却又在此时放弃邕州,全力攻打廉州。
  守卫廉州的马赞被突然而至的强攻弄得措手不及,险些失了一个城门。好在马赞作战经验丰富,很快就调整战术,全力应对,却只是勉强支撑。
  王廉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却一时难下决定,邕州要守,廉州也不能失,无法兼顾却偏偏不分轻重,时间刻不容缓,却要斟酌谨慎,这一刻王廉只恨自己没有长两个脑袋。
  
  福建、广西交界,连日急行的兵士个个疲惫不堪,陆砚命大军原地休整,派出斥候前去侦查前方情况。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军暂且休息的地方是一片树林; 陆砚从马上下来,习惯性的观察了下四周的地形,才靠着一棵树盘腿坐下。
  几位副将皆面面相觑; 眼看战场就在前方,便是形势不急; 此时此地休息怕也不合适吧?几人心中这般想着,却无人敢直接说出自己的质疑,这位陆将军实在是位传奇,明明是科举的榜眼,却武艺超群; 战功不俗,更何况,陆将军年纪虽轻,周身的气势却十分逼人,几日来; 如铁打的一般骑马疾行,始终腰板挺直,身姿卓越,连带着大军也斗志昂扬,严肃齐整; 这般领帅让他们心中皆是佩服不已。
  陆砚早就注意到几位副将的情况,只是他心中盘算着此时的战局,无心理会他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砚看了看日影; 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还在沉睡的兵将,缓缓走出树林,宽阔的马道空无一人,暮色沉沉的秋日,光影萧索。
  马蹄声远远传来,一匹棕色骏马踏尘而至,马上的人等不及停稳便一骨碌从马上翻了下来:“将军,廉州危急!”
  陆砚跨步上前将斥候扶起,沉声道:“目前情况如何?”
  斥候一脸风尘,额头不停滑落的汗水已经迷住了他的眼,却顾不得擦拭:“越军从前日酉时开始猛力攻打廉州,最初只有五千兵马,昨日围困邕州的三千兵马也全部赶往廉州,马将军奋力抵抗,将越军挡在城外,今日戌时,钦州城中又派出二千兵马前往廉州,率军之人乃是叛军叶子铭。”
  陆砚眉心紧皱,这般做法表明越军势必要拿下廉州的决心,若廉州失守,只怕下一个目标便是邕州,拿下邕州……南平国门便等同虚设,越军便可长驱直入。
  拳头猛地攥紧,陆砚眼中闪过一抹冷厉,转身走进树林,抖开手中的马鞭,猛地一甩,响亮的震鞭声像是穿破了空气直直刺进还在睡着的兵将耳中,瞬间,安静地树林一片兵荒马乱。
  陆砚面色无波的看着睡得一脸迷瞪,晕头转向穿梭的兵士,一言不发却比火冒三丈更让人害怕。
  “你,还有你,后面的……”
  陆砚用马鞭点了点一位年轻的兵士,随手指向队伍的对面:“过去。”
  对面的人数渐渐增多,很快便整齐的列成了三队。陆砚走到正中,看了眼前挑剩下的,转头对旁边一头雾水的几位副将道:“这些人原本属于你们谁的,现在还归你们带领,入夜之后,急行三百,天亮之前务必抵达廉州,解廉州之困,不得有误。”
  陆砚看着明显已经变色的兵士,淡淡加了一句:“若有违抗者,军法处置,若有偷奸耍滑者,立斩不赦!”
  最后资格极有分量的字被他轻而淡的说出,却让听者心里都是一紧。
  “陆将军,若是有人体力不支该如何?”一位副将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看陆砚转头看向自己,连忙解释:“卑职并非不听军命,只是……兵士体力有差异……”
  陆砚微微点头:“方副将所言有理,只是穿上这身铁甲便不由你们违抗命令,急行三百,做得到要做,除非死!”
  方副将有些艰难的吞咽了口水,抱拳道:“卑职明白了。”
  吩咐完副将们要带的兵士,陆砚转头看向自己挑出来的队伍,刚刚一片慌乱中,这些人却能快速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做出防御站位,在一大群兵士中十分突出。
  陆砚背手而立,微微捏了捏手中的马鞭,开口道:“此刻起,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命令你们做任何事,我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兵,现在你们皆是我的亲军,尔等明白否?”
  这些被挑出来的兵士原本的忐忑不安瞬间化作狂喜,若说陆砚在副将心中是个传奇,那么在这些兵士心中便是飞取敌方上将头颅的战神,能成为他的亲军,兵士们都激动的内心澎湃,一声“遵命”喊得树动叶落。
  
  一场秋雨,落花无数,夏日风光繁华的园子一夜之间便有些寂寥了。
  长宁出神的看着窗外,手中的画笔已经停留了许久,秋雨寒凉,也不知三郎寒腿可好?边关战事紧急,想必他日日急行,应是顾不得休息……
  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直到一软软软的身体撞到自己,长宁才微微回神。
  瑜郎越发的活泼好动,只要将他放到榻上,肉嘟嘟的四肢便不停的乱动,奋力挣脱束缚着自己的襁褓,一旦抱被散开,他便十分兴奋的高举双手不停的晃动,似是吸引母亲的主意,显示自己的成就一般。
  长宁看着懵懂无忧的儿子,唇角微微弯起,伸手拉了拉瑜郎蹭上去的衣服,遮住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又温柔的拍了拍他,瑜郎高兴的“啊啊”叫着,咧开小嘴笑的欢快。
  长宁轻轻叹了一声,握住他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着,低低道:“你爹爹还未见你会笑便出门了,等他回来瑜郎多笑笑可好?”
  长宁的声音让一只动来动去的瑜郎缓缓停下了动静,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奇怪的看着自己上方,好似在分辨刚刚的声音从何而来。
  长宁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更加柔软,轻轻晃了晃儿子紧拉着自己手指的小手,轻声道:“瑜郎可还记得娘亲的声音?”
  小小的婴儿猛地转头看向长宁的方向,胖嘟嘟的小脸还带着几分懵懂。长宁见儿子对自己的声音反应敏捷,心中也起了一丝玩心,夸了儿子一声,又悄悄移向另一侧,叫道:“瑜郎,瑜郎……”
  小婴儿立刻将头转了过来,神情越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甜甜软软的声音怎么哪里都有呢?
  长宁越发觉得这般逗儿子十分好玩,便在榻上挪来挪去,不停的唤着“瑜郎”,很快瑜郎便被四处响起的声音弄得应接不暇,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长宁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将儿子逗哭,连忙将孩子抱起,连声哄着。瑜郎从出生便十分有力气,哭起来更是不虚弱,声音震天响,吵醒了安静睡觉的妹妹,顿时屋中两个孩子哭成了一片,长宁又是自责,又是慌乱的挨个儿哄着,只是她娇柔的声音完全淹没在瑜郎地动山摇的嚎哭声中,不见起效。
  好在孩子一哭,守在外面的乳娘便立刻进了来,众人的一阵安抚下,瑜郎终于哭累了,攥着小拳头睡着了,芃娘乖乖被长宁抱在怀中,目不转睛的看着长宁,看得人心都化了。
  长宁低头轻轻碰了碰女儿的额头,看到她脸上露出小小甜甜的笑容,唇角也不由跟着弯起,握住她的手,像是瑜郎那般轻轻晃着,却感觉到手指被女儿紧紧抓住。
  “芃娘的力气又大了些呢,你爹爹若是知晓定会高兴的。”长宁在女儿脸上亲了亲,柔声道:“我们芃娘要快快和哥哥一般有力气,待你爹爹归家,定会大吃一惊。”想着陆砚吃惊的样子,长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只是半响后又变成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小婴儿累的很快,芃娘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再度进入梦乡,长宁摇头阻止了乳娘想要将两个孩子接到另一间房睡觉的动作,将一双儿女并排放好,目光慈爱的看着他们,许久后,才转身拿起画笔,将两个孩子的模样绘到了纸上。
  “瑜郎今日能追随我的声音了,十分机敏,不过最后被我逗哭了……芃娘力气也大了些,抓着我手指时,都不似前几日那般容易滑脱了,她好似已经认得我了,只要我抱着她,便不许别人抱她了呢,看着我的眼睛真像你呢……”
  长宁在图画旁边写下一双儿女的变化,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想到他在家教导儿子的场景,仔细写画好的东西收进一只匣子里。
  “等你们爹爹回来,娘亲便拿这些给他看,让他知晓他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兄妹是如何一日日长大的……他便是不在家中,也定是牵挂你们的。”长宁看着熟睡的儿女,轻轻低喃,窗棂照进一束光,长宁抬头看向天边,乌沉沉的天边被金光撕开了一条口子,亮眼的光亮瞬间铺洒下来,赶走了昏沉的天色,驱逐了秋雨的寒凉,寂寥的园中花草被镀上一层金晕,耀眼夺目。
  长宁看着眼前的景色,翘起了唇角,世间有正道,违背的人就如这乌云一般,终归是长久不了的。
  
  石盘江是广西路并不起眼的一条内陆河,因河道窄、水深不够,并没有什么船只会在这条江上往来,但是这条不起眼的内陆河,却一路向南,从钦州城中穿过,最终汇入入海大江。
  十月的广西,十一年气候最为宜人的时节,然而这条平静的江面下面,却是暗流涌动。
  距离钦州屠城已快一月,老天似乎也不忍看到这座满是鲜血的城池,夜黑如墨。石盘江静静流淌,漆黑一片的江面如往常那般平静,一切都安静的好似鬼城。
  巡逻的越军看也不看身边的江水一眼,列队从河堤上走过,脚步声远去,石盘江再次恢复了宁静,风吹过岸边的疯长的野草,哗哗的声音像是水面拍起的浪花,草影掠过,仿佛一个个黑色幽灵,这座被战争变成的鬼城终于等来了那些刽子手的惩治者,血债必须血偿!
  风更加激动了,野草也舞动的更加欢快,相互碰擦出的声音好似一首长歌,那是十万亡魂为那些残暴的侵略者亲自奏响的哀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色深沉; 天地之间一团漆黑,十步以外不可视物。陆砚站在与钦州城遥遥相对的山包上,看向钦州城的方向; 狂劲的山风从他身上的铁甲中穿过,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哭啸声; 阴森可怖。
  他的身后齐整的立着当日他从三万大军中挑出来的精英,人数不到两千,却跟随他夜行五百,连夜绕行柳州、门州,在其余大军抵达廉州之前到达了钦州城外; 顾不得休息,便要投入接下来的厮杀,这些年轻儿郎却毫无怨言,依旧热血沸腾。
  风中似乎传来了鸟儿晚归的叫声,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陆砚眼睛猛地一眯; 就听到身边有人禀报:“将军,胡二他们已经顺利入城。”
  陆砚轻轻点点头,手却渐渐捏紧了腰间软剑的剑柄。今夜游水进城的兵士不足三十人,却要偷袭拿下一个将近二百人守卫的城门……
  陆砚缓缓垂下了眼眸,看着脚下的土地; 那二十多个士兵最大的刚刚及冠,最小的才十六,然而为了脚下这片土地,他们义无反顾。
  风吹得更烈了; 陆砚像是石塑一样定定的看着钦州城,眼眸似与夜幕融合,心跳却越来越急,突然一束橘黄色的火光高高升起,在漆黑的夜中格外醒目。
  “破城!”
  陆砚沉声低吼出两个字,跨马率先冲下了山坡,好似一道闪电。
  守卫钦州城的越军自发现了火光便快速向这个城门靠近,却不想正好与雷霆闪电一般的南平兵将相遇。看着眼前好似天兵降临一般的南平军队,前来补位的越军将士纷纷怔了一下,却再也没有闭上眼睛的机会了。
  陆砚一马当年,以柄□□看似毫无章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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