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敢劳烦师父亲自上门,到那时,只怕不是瞧一眼那么简单了。
他带着师父随信寄来的药回了房,见青柳在练字,便坐在一边,忧心忡忡道:“媳妇儿,师父来信了,让我去见他。”
青柳停了手,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
“那得赶紧收拾一下,可不能让师父久等。”
说着她就要去给林湛打包行李。
林湛郁闷道:“媳妇儿,你怎么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
青柳奇道:“难道是你去了就不回来了?”
林湛摇头,“最多十天半个月。”
“那不就是了?”青柳道:“原本让师父他老人家来催你已经是咱们不对了,你去了,可得好好陪陪他。”
林湛更加郁闷,“你就不想我?媳妇儿,我舍不得你。”
青柳心里微微一颤,面上绯红,“你还没走呢,想你做什么。”
林湛不管,拍了拍自己大腿,“媳妇儿你过来,让我抱抱。”
青柳这次却没依他,翻柜子找出布包,将他的衣服一件件收拾起来。
林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心里有点凄凉,媳妇儿确实不如以前听话了呀。
想到自己明天就走了,还有一件事没解决,他心里不大痛快,于是当天晚上,林湛溜出去一趟。
半夜,青田村里,秦香儿哭哭啼啼去找她婆婆,因杨贺到现在还未回来。
她心里清楚,他准是又被那狐狸精绊住了脚,可却咽不下这口气。
大秦氏见侄女哭成这样,心里也觉得儿子过分了些,便小声叫醒了丈夫,让他去把儿子叫回来。
杨家人出去一趟,确实找到了杨贺,却不是在寡妇屋里,而是在寡妇院子外,杨贺鼻青脸肿地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人一抬回来,杨家就炸开了窝。
杨贺奶奶李氏一边哭,一边骂秦香儿,怪她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又骂那寡妇不守妇道,到处勾搭男人。
秦香儿受不住这委屈,连着娘家人打上寡妇家,那寡妇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女人抓头发抠脸皮,在地下打成一团。
青田村人看了好一场热闹,大伙都在暗里猜测,准是那寡妇几个姘头争风吃醋,才把杨贺打成这样。
而始作俑者,正以明日就要小别为由,痴缠着他媳妇儿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有崽崽说要加更,这两天加不了,还是周一加吧,么么哒~
☆、小情书
林湛第二日一大早就走了; 青柳难得清净几天,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原本林湛在,天天缠着她; 让她字也练不好,娟花也做不成; 她心里挺苦恼。现在人走了,没人打扰她,她一个人在屋里,却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日她翻了翻衣柜,发现自己至今除了一只络子; 还没替林湛做过别的什么,不由有些愧疚,便打算趁这几日给他做一两样穿戴的。
衣服家里都有裁缝做,姚师傅手艺比她好多了,她也不好意思献丑; 想了又想,决定给他做一双鞋。反正鞋穿在脚下,到时就算做工不够好,也不会一下子就被人看见。
她便找出针线布料,一有空就在房里纳鞋底做鞋面。
村里的戏几天后做完; 林老爷在县里的拿月楼摆了几桌酒,请戏班众人吃过,除了酬金外,又每人包了个红包; 才派了马车将他们送走。
热闹过这一场,村民们又该忙的都忙去了。
而林家大公子活着回来了,以及家里给他娶了亲的事,通过众人之口,一传十十传百,慢慢也传了出去。
这日午后,青松送来一篮子蕨菜,是青荷上山采的。
等到了青柳院里,青松才道:“大姐,娘让我跟你说,最近有好几户人家来向二姐提亲,她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一起商量商量。”
青柳听后,晓得这事不能耽搁,立刻跟青松去找薛氏,说明了缘由,便和他一同回去了。
到了家里,李大山今日没下地,正在院里编箩筐。
青柳见过他,说了几句家中近况,便进屋去找周氏青荷。
周氏见到她,眉间微微舒展开,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其实不必这么匆匆赶回来,什么时候得空来一趟就行了。”
青柳道:“这可是青荷的终身大事,怎么能等?”
青荷坐在一旁,垂着脸,看不清神色。
周氏微微一叹,从前一双女儿在家,没人上门提亲,她心里愁,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三户人家,她又犯愁了。
青柳道:“娘,那几户人家是什么情况,您和我说说。”
周氏便数着指头一一说了,只这两天,总共就有三户人家托了媒人上门,而且一打听,这几户人家家境竟都不错,家里都有房有地,甚至有一户在镇上有铺子。
这样的人家,若只来一户,周氏只有高兴的份,可一下子来这么多,她却有些不安了。
家里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二女儿青荷也不是什么绝色的女子,怎么一下子这么多家境殷实的都来提亲了?这可不太正常。
事关女儿一生幸福,她不敢贸然决定,所以才让青柳回来一起看看。
青柳听后,沉思一小会儿,却问青荷道:“小荷,你觉得呢?”
按理说终身大事没有小辈自己插手的余地,可他们家一贯疼孩子,青柳更是知道妹妹看着沉默,心里却有主意,所以才有这一问。
周氏见她这么问,也没说什么,只跟她一同等着青荷的答案。
青荷仍垂着头,半晌后抬起来,面色平静道:“娘,阿姐,这些人我都不喜欢。”
周氏忙问:“为什么?”这次几户人家,条件真的都不错,以他们家的境况,以往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上门,所以周氏虽觉得有几分不对,却也舍不得放弃。
青荷道:“娘,你好好想想,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上门的?”
周氏一愣,道:“不就是这两天?”
青荷道:“是这两天,或者说,唱完戏之后,是大家都知道姐夫还活着,姐姐做了林家大少奶奶之后。他们现在上门,恐怕娶我不是真心,为了攀上林家才是真意。不然怎么从前不见有人来提亲,这次又一起都来了?”
周氏愣愣道:“会不会只是凑巧?”
青荷摇摇头,“娘,怎么会有这么巧的是。您好好想想,您觉得咱们家真的能配上他们吗?那样的好人家,凭什么要来娶我,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还不是看阿姐在林家。您要是不信,不如问问阿姐。”
周氏看向青柳,青柳微微点头,道:“小荷说的有几分道理。”
周氏沉默一阵,“那就都不同意了?”她有些舍不得。
青柳也清楚,驳了这几个,以后上门的可能就都不如他们了,青荷若嫁到一户与自己家家境相当的人家里,这辈子都得辛苦操劳,而若能嫁到这几家去,起码能保证衣食无忧。
之前周氏将那几家人的情况一说,她就猜到,他们或许存了几分搭上林家的心思。后来见青荷说得明白,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她忍不住道:“不如再看看,说不定其中就有青荷的良配,就算日后他们真的提了什么要求,只要合情合理,又有相应的本事,到时让我在林家为他们说几句话,也不算什么。”
周氏还未说话,青荷立刻就道:“我不同意。存了那种心思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对我?况且我又怎么能为了自己,让阿姐为难?”
姐姐的性子青荷知道,嫁入林家这么久,宁可自己熬夜打络子做娟花,也不肯拿林家的东西回来,她做不出拿婆家补贴娘家的事,怎么能因自己让她跟林家开这个口?
周氏也摇了摇头,她虽想让二女儿嫁得好一些,少吃点苦,却不想让大女儿因此受罪。
青荷见青柳还要再说,索性站起来往外走,“娘,你今天就跟那些媒人说,都回绝了吧,门不当户不对,我高攀不起。”
周氏与青柳两人面面相对,都叹了口气。
青柳陪她娘坐了一会儿,又去房里找青荷。
青荷正做娟花,自从之前青柳教了她之后,只要有空,她就会拿出来练一练。
见青柳进来,她手上动作也没停,只道:“阿姐,你不用再劝我了。”
青柳坐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姐姐也没打算再算你。小荷,阿姐问你,你心里,有没有心仪的人?”
青荷一顿,支支吾吾道:“阿姐问这个干什么?”
青柳笑起来,“看样子是有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能让咱们家青荷看上眼?”
青荷红了脸不敢抬头。
青柳轻声道:“跟阿姐说说,是怎么样的人家,你若有意,咱们女方也可以先请媒人上门。”
青荷却摇了摇头,咬着唇道:“阿姐,我看得出,他对我也有几分心。但他既然要做胆小鬼,不敢请人上门,那就让他做个够。他若连来提亲都不敢,那我也不敢嫁给他。”
青柳附和道:“好,就依你,阿姐知道你向来有主意。只是有一点,他或许不是不敢上门提亲,而是不知你心里也有他呢?若你们两人已经表明了心意,他还不敢来,不敢给你承诺,这样的人,阿姐也瞧不上。可若他不知你的心意,才不敢冒昧上门,而你又不和他说,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段好姻缘?”
这话听得青荷停了手,红着脸犹犹豫豫道:“是这样子吗?”
青柳轻笑道:“是不是总要问清楚了才知道,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事,可不能随意。你要是不方便,阿姐帮你去问。”
青荷低头想了一阵,摇摇头:“我自己去问他。”
青柳握了握她的手,道:“带上青松,别让人有话可说。姐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既然能让我的妹妹看上,想来人品定是好的,就算家里条件差些,只要你们两个夫妻齐心,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
青荷抿着唇,“现在说这个还早呢,八字都没一撇。”
青柳知道她怕羞,只含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青荷又道:“阿姐,前两天大堂哥来家里,他说知道了大娘的心思,叫你不必为难,他已经从酒楼辞了工,打算做点小买卖。”
青柳忙问:“什么买卖?”
青荷道:“这个我倒没细问,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小本生意,也没有铺面,大约就如货郎那般什么都卖吧。”
青柳笑道:“这可是巧了,我们两个做了娟花正不知该卖给谁,大堂哥就准备做货郎去了,你说咱们兄妹三个,自家人不就能把这生意做起来了?”
青荷也喜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青柳调笑道:“只怕你这两天一颗心都被别人占据了呢。”
青荷跺了跺脚,“阿姐——”
“好好好,阿姐不说了。娟花的事,我出来不便,还得你去和大堂哥细说,”
青荷点点头。
青柳便把娟花的成本,售价,各自大约能挣多少钱一一说给她听,让她先去和李青榆协商。
傍晚青柳回到家中,薛氏含笑将一封信给她。
青柳迟疑着接过,待看到上头“吾妻亲启”几个字,心头一跳,耳廓已经先红了。
薛氏揶揄道:“满打满算也才走了三天,算上这封信回来的路程,那小子怕是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骑在马背上就给你写信了。”
☆、林湛师门
青柳窘迫不已地站着让薛氏调笑了一阵; 好不容易才被放回自己院里。
关上房门,她拿着信仔细端详。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她写信; 这感觉很新奇。
信封上的字端正有力,看不出林湛平日里没个正经; 写的字却与他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青柳带着几分期待,小心拆开信封,里头有好几张信纸,折在一块,她展开来; 信里头竟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幅幅画。
她又是意外又是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自己字认不全,看不懂他的信。没想到林湛这样别出心裁。
青柳嘴角不自觉含了笑,心里发甜; 感念他的体贴。
她将信纸压平了,才拿起来一张张仔细地看。
第一张画的是一座巍峨的城门,比她上一次去县里所见的还要高大许多,城门上写了平安府几个大字,城楼上站着手持□□的守城士兵; 城外的百姓正排着队进城,想来是林湛策马途径府城所见。
第二张则是一座广茂的山林,他单人独骑在林中奔驰,夕阳西斜; 倦鸟归林,远处隐隐约约可见寺庙钟楼向上曲起的檐角。
第三张是他夜宿一间荒庙的场景,破败的庙宇,残缺的泥像,屋顶墙角布满蜘蛛网,屋子中间生了一堆火,林湛正坐在火堆旁烤兔子。
看到这里,青柳微微皱了眉,荒郊野外的,他又是一个人在外,不知道安不安全。
慢慢翻过这一页,底下还剩最后一张。纸上林湛躺在草堆上,枕着手睡了,这景象只占了信纸的一个角落,旁边空着的地方又画了许多东西,青柳眯着眼睛细看,等看明白,顿时就面红耳赤。
他、他竟在上头画了那种画!
青柳立刻烫了手一般丢开,面上红得快要滴血,眼神飘飘忽忽,不敢往桌上看上一眼。
只是刚才看得仔细,那两个小人抱在一块,各种各样的姿势就像烙在她脑子里一样,怎么也赶不出去。
她徒劳地甩了甩头,咬着唇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这时她才明白第四张信纸这样布局的含义,恐怕那两个痴缠的小人,就是那人梦里的场景!
青柳羞得全身都热了起来,这人、这人……真是,赶了一天的路,累成那样,竟还有精力做那样的梦,在梦中变着花样的来,比他在家里都能折腾,他还都给画下来了,也不怕让人瞧见!
青柳红着脸,脑中闹哄哄地呆坐了一阵,心仍怦怦跳着,她闭着眼摸索着把第四张信纸翻过来倒扣在桌上,这才松了口气,又拿起前边三张,打算再看一遍。
夜晚,青柳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发呆。
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今晚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此时在做什么,睡了么?
是不是……又在做不正经的梦?
与此同时,正靠坐在一棵树下打盹的林湛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睁开眼,揉揉鼻子,咂咂嘴,有点惋惜,刚梦到媳妇儿,才把人哄到床上,啃了两口,就被喷嚏吵醒了。
媳妇儿现在做什么呢?给她的信应该收到了吧,媳妇儿肯定很惊喜,嘿嘿……
这日午后,青柳练完字,坐在院中枇杷树下纳鞋底。
这几日下了几场雨,头顶上的枇杷长得越发快了,一串串丰硕的果实,把树枝压得直往下耷拉。枇杷果皮青里带着一点黄,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摘来吃了。
许嫂子从外头进来,手上端了个白瓷碟子,放在青柳身前的石桌上。
青柳一看,“呀,是桑果,哪里来的?”
许嫂子道:“是才从小遥山上的桑田里摘的,太太立刻就让我给您送来,新鲜着呢。”
今年雨水多,这桑果一颗颗存满了汁水,黑得饱满透亮,看着就惹人喜爱。
青柳小心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直点头,“很甜,嫂子也尝尝。”
许嫂子笑道:“我的份已经领到了,这是给您的,您若喜欢,一会儿我再去厨房端一份。”
青柳道:“这些就够了。”
许嫂子看到她手里的鞋样,瞧那大小不像她自己的,便问:“这是给大公子做的鞋?”
青柳不好意思道:“我胡乱做做,合不合脚还不知道呢。”
许嫂子笑起来,“只要是您做的,不管合不合脚,大公子铁定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了!”
青柳含羞低了头。
许嫂子回到自己屋里,想起今日周家人找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