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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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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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是想的,只是还要看缘分不是?”靖海侯夫人说着,向云娘一笑告辞,“过了两日我便去寻你说话。”
    云娘也点头,“你回去后不比我无事,这么多年没回靖海侯府了,还是好好将府里理一理,并不急的。”
    待回了家见自家府里却严整非常,竟不逊于自己在府里之时,因此便赞岚儿,“果然大了,家里管得比母亲好。”
    祖父听了也点头,“先前我还怕她太小压不住,不想论起手段,比你还要强。”又补充了一句,“将来不论是多大的家业,做当家主母都绰绰有余!”
    云娘听了“多大的家业”时,心里便猜出了祖父话里的意思,却只做不懂,含笑道:“其实哪里有那样好,不过是祖父对小辈十分疼爱,因此只当她什么都好了。”
    老武定侯过了耄耋之龄,可心里却不糊涂,话说到了便也不再提,只笑着让人将两个小的抱过来,拿枯瘦的手指在孩子娇嫩的小脸上轻轻摸了摸,心里说不出的满意。那时六孙媳妇几年没生出孩子时,他着实是急的,现在见了这对小儿女,终于放下心来,武定侯府的传承再不会有问题了。
    至晚,玉瀚方从宫里回来,这一日从一大早起献俘、见驾、宫宴,竟十分忙碌,回到家先去见了祖父,再回房里时小儿女已经睡了,便与岚儿、崑儿说了一会儿话也安歇下来。
    云娘便问:“如今情形怎么样?”
    原来玉瀚早与她商量好了,这一次回京后便要将官职尽行辞去,在家陪着云娘,教养一对小儿女,却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并不愿意的,已经加封我为太子太保,左都督兼兵部尚书,建威将军。还荫封了崙儿三品世袭武职。”
    太子太保位属三公,是天|朝最高的官职,但只是虚衔,而左都督却是武官的实职中最高的,位居一品,而且这个职位并不是一直都有人在位,先皇时曾先后任命过两人,皆年功高德著、战功赫赫的将军,后来他们离世后便一直空着,当今圣上则并没有将此职位封赏与人。
    玉瀚以勋贵出身,曾为辽东总兵制衡夷人,又任平南将军收复五处宣慰抚司,确也有资格为左都督了。
    至于兵部尚书虽然官品不高,但更是朝中重臣,掌握天下军政。
    自己早已经受封,长子将来会是世子,次子亦有了荫封,玉瀚在不惑之年便达到了臣子所能到达的顶峰。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玉瀚与云娘相识之时,正是他被贬官排挤到盛泽镇时,此后又经历了夺嫡之争,再加之他生性本来疏朗,因此对于争权夺利非但不热衷,反有几分不屑。先前为了侯府,为了妻子儿女不得不争,如今功成名就,倒是愿意退下来。
    云娘明白他的意思,便缓缓地劝道:“君恩不能却,不若过些时日,你再找个借口辞了左都督和兵部尚书之职。”
    “不错,我意亦是如此,如今的形势,我们还是不要再站到风头浪尖之上了。”玉瀚道:“只是这借口,用什么好呢?”
    古者致仕要年满七十,如今朝廷加恩,也不过减到六十,玉瀚差得还远呢。云娘便道:“只能是以伤病辞官了。”
    “也唯此一法了。”汤玉瀚便笑道:“我先在朝中过些日子,待冬日天冷时便称旧伤复发,辞了左都督兼兵部尚书这些事务繁杂的官职,我们俩个在家里赏雪看画儿。”
    他们入京时正是秋季,京城里很快便冷了下来,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玉瀚果然便称疾留在家中,他带兵征战多年,身上自然是有伤的,特别是初到辽东时所受的箭伤,当时惊动了朝野的。如今只说旧伤发作,也十分说得过去。
    皇上自然赏了药材,又命御医前来诊治,云娘亦被皇后招至宫里垂询,“侯爷还正值壮年,旧伤怎么就如此沉重?”
    云娘便道:“当年我们初到辽东,不知战事,到了那里一时大意中了夷人的埋伏,玉瀚为了保住襄平诸卫,只得亲自留下,因此肺腑上中了箭,又流落夷地数月。那里如何有良医良药?当时回来时尚不觉得,到了西南湿气重便时有发作,只是当时处于军中,自然不好声张,他便悄悄让我送些药过去……”
    前面的话自然都是真的,但是后面的当然是玉瀚和云娘一处商量好的,听起来亦有道理。
    皇后娘娘便道:“听御医回来禀报,脉相上似乎还不要紧,却不知为何一定要辞官?”
    玉瀚的伤情,若说要能完全哄过御医自然不可能,但是程度上却可以做些文章,因此云娘便道:“脉相上的事情臣妾自然是不懂的,可是玉瀚时常觉得疼痛,特别是天冷之后,每日早起朝会都是忍着疼的。”
    
    第224章 旧伤
    
    云娘便向皇后细说起玉瀚的伤,“御医看了也说是旧伤,眼下倒不至于性命攸关的,但是臣妾便想,如果他能将官辞了,只在家里养着,总好过眼下日日操劳。”
    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云娘却知道皇上和皇后两个却不能轻易上当,真论起心机才智,自己还是比不了皇后的。
    但是云娘也并非当年那个心思简单的女子了。这许多年,她经过的,见到的都让她比起过去成熟多了,做事也多了许多的手段。并非是她与皇后生分了,也并非她不再真诚 ,而是人总不知不觉成长的。
    况且这样的时候正是需要些心机手段的。
    必要的心机手段也并非就是对皇上皇后不忠不信,而是为了让双方都更好。
    武定侯府能得以保全,而皇上也不必因为玉瀚的威信太高权势太大而对他生了疑心,君臣方能相得一辈子,后世都能传为佳话。
    因此云娘便诚恳地道:“玉瀚这两日在家里服药,不能出门,但是他的心思我也懂,眼下若是家国有难,他便是伤得再重,爬也要爬起来为皇上分忧的。但是现在正是四海升平,便是军政大事,也皆四平八稳,因此他在朝或不在朝其实倒无关紧要了,也正是为此才生了些偷懒之心的。”
    皇后听她说出了偷懒二字,便笑了起来,“你在本宫这里说话还是如此实心实意。”眼睛却向云娘眨了一眨。
    云娘也笑,“臣妾的性子皇后最是知道的,就连玉瀚是什么人,皇上也洞若观火。他自小因不是长子,家里长辈自不是按嫡长培养的,又没有空儿多管,倒养成疏朗的性子,整日里弄的不外是书画古玩。等到长大了,身为男儿,自然要担起家国重任,建功立业,征战沙场十来年,总算不负皇恩,眼下辽东众夷平静,西南战火已消。但是他回京之后在衙里做事,哪里能与他的性子相投呢?”
    “当初在辽东,他要打赫图城,那些老将竟没有一个人同意的,想来就是那东夷人也不信他吃了亏定然要找回来,此事正可见他的性情!当时他心思定了,再谁的话也不听的,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的精力,果真就让他攻下了那赫图城,”
    说着又笑,“第二年他便带襄平城里的人去赫图城消暑,大家在赫图城住了几个月,表面上又是玩又是乐的,皇后娘娘想想,哪里只是为了消暑?”
    “在西南也是一样,玉瀚见那军粮供应不上,也不理那些官差,便直接请皇上的旨,只凭他手书的收条付给粮草,以利诱天下的商人向西南送粮草,得罪了多少人!可是如此这般没多久大军的军需便尽够了,因此方能势如破竹,蛮王亦畏惧天威便遣使来朝……”
    “及回了京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前些日子他在兵部,每日里与户部、工部、吏部生气,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臣妾恍惚听因为军袄的样式与户部还闹翻了。皇后娘娘想想,他那脾气怎么能受得了那些谨小慎微的老先生?”
    皇后娘娘便也点头,“武定侯果真不是朝中那些汲汲营营一心向上爬的,且以他的大才,做些琐事果然也屈就了。”
    “为皇上效忠原不分什么屈就不屈就的,但是一来他果真不喜欢这些繁杂的事务,二来就是怕做不好反误了皇上的事,三来就是他近来旧伤犯得重了,且臣妾总疑他这一次疼得重了与上次与户部尚书生气有关系,先前在西南那样忙碌时都没有如此严重。”
    皇后娘娘便赶紧笑道:“瞧你说的,武定侯再不至于气量如此之小!”
    云娘却蹙起眉来道:“他在辽东也好,在西南也好,再没有人给他气的,偏偏回了京城,与这些京官们不合,虽有皇上时不时地为他撑腰,但是心里究竟不快,也就映到了旧伤上。”又道:“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向是什么都不敢欺瞒,还有一事玉瀚心里一向不痛快。”
    可说毕了又迟疑了一番,掩住口不语了。
    皇后娘娘便问:“何事?”
    云娘便放低了声音,“还不是容妃!”
    皇后娘娘奇道:“可又关容妃什么事?”
    云娘便叹气道:“臣妾自回京,拜见了皇后娘娘之后,自然要拜见容妃娘娘的。不想容妃娘娘屏退了诸人,便替四皇子向岚儿提亲。”
    容妃自以为做得机密,其实以她的头脑,能瞒过皇上和皇后哪个?如今云娘正要借此将岚儿的亲事亦说到前面。
    “本宫当是什么,原来如此!”皇后娘娘便掩口笑了,“容妃也不过是喜欢岚儿,性子又急,一时未细思量而已。且这事真要怨就怨你们夫妻,将孩子生养得如此出众!不必说容妃,本宫现在也想向岚儿提亲呢!”
    云娘便恼了,“臣妾一片至诚向娘娘说话,娘娘却打趣我!”
    皇后娘娘才收了笑,“我并非打趣,太子也正到了选妃的年纪,你们家的岚儿在适合不过,因此我早上皇上面前提过的,就是皇上也有这个心思呢。只是如此大事,自然要在朝中明旨。”
    云娘便赶紧道:“正是皇后娘娘这话,天家的皇妃,哪一个不是朝中有明旨下来,再依照品德人物细致地选出来的,哪里有容妃与臣妾暗地里定下的?且他们的辈份又不对。”
    “臣妾回府向玉瀚说了,他心下亦不快,再三叹道,容妃是后宫妇人,并不懂朝中大事,但也难免被人以为我们侯府仗着为国立下小小的功劳,便生了非份之思呢。因此玉瀚退隐之心便更重了。”
    “辈份什么的倒是你多虑了,天家的皇妃再不讲这些虚的,”皇后娘娘又安慰道:“就是武定侯的多心也很不必,谁不知道他一向最忠心为国。”
    “因此我这一次来,也想向皇后表明,天家为皇子们选妃,我们武定侯府是不参加的,一则我们家岚儿德才品貌皆够不上皇妃,再一则就是我们侯府唯从正统皇命,决不参与任何朋党外戚之争!”
    云娘刚刚十分坚定,却又立即软言相求,“这几日臣妾不许玉瀚管公事,只专心休养,他的伤痛倒是好了许多,因此还恳求娘娘,在皇上面前为他说几句话,许他辞了那些官吧。”
    皇后娘娘其实已经被云娘方才的话惊呆了,她早知道容妃一心为四皇子求娶岚儿,已经抢在容妃之前向皇上提出要将武定侯府长女迎娶为太子妃,皇上也默许了,只是没来得及先晓谕武定侯,眼下听武定侯夫人义正辞严的话,便也知道此事极难再成了。
    都要怪容妃!她只当武定侯府是她的外家,便会一力支持她支持四皇子,其实武定侯夫妇再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但是有容妃这样一搅,事情已经弄得不好收拾。
    自己再坚持要太子娶岚儿,便有兄弟争妻之嫌,万一传出去不好听的,皇上也未必高兴。而且,武定侯府的态度又这样坚决。
    可皇后娘娘也有一喜,那就是武定侯府已经公开地拒绝了四皇子,因此就算太子不能娶岚儿,大家都不能与武定侯府联姻,太子便依旧占优。
    皇后其实还有几句话要劝云娘,可眼下的形势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话本宫自然帮你传到,但是朝政大事本宫再不敢干预的。”
    云娘便愁道:“我可不懂什么朝政大事,只是想玉瀚好好养身子。”
    “你对武定侯的心意本宫岂能不懂?”皇后娘娘也叹,“本宫对皇上也是如此呢。”
    说着也谈起了皇上的不易,“我们这位爷还在潜邸时便心忧天下,关切万民,及至登基,这许多年来,大小朝会从没有停过一回,每日里看的折子要有几十斤,也算是积劳成疾吧,时常会觉得头昏目眩,本宫也恨不得他能不管那些事情,用心休养呢。”
    “只是这诺大的江山,还要他一力扛着,就算别人能偷些懒,可皇上却再不能懒一点的。本宫就是再忧心,亦是无法。”
    云娘又有几年没有见过皇上了,虽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夸张,但是却早知道皇上的身子比起玉瀚差得远了,他其实大玉瀚没多少,但却孱弱得多。因此也劝:“虽然天下的重担都在皇上一身,但终究还是要保养身子为要。”
    “谁说不是呢?”皇后又道:“好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大了,能帮他们的父王分忧,就是四皇子、五皇子和太子亦懂事得多了。”
    其实大皇子因为年长早开始当差,有了权势又娶了当朝重臣之女,便渐渐与皇后太子离心了;二皇子倒是在朝政上不争不抢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却是个贪财好色的性子,风评不怎么好;至于三皇子,十天里倒有八天是病着的,天生体弱。
    四皇子才干是有的,野心比大皇子还要显眼;五皇子老实,万事不出头,但却不能小看;眼下七皇子、八皇子也渐渐大了,母族又都是是朝中重臣,眼见着便有了各自的势力。而身为六皇子的太子,虽然位正东宫,但上面压着五个哥哥,下面又有几个弟弟,真是不容易啊!
    幸好近几年得宠的贵妃没生下儿子,只养了两个小公主,皇上虽然赏赐逾制,但毕竟是公主,怎么也比不得皇子。
    皇后一定昼夜悬心,只怕贵妃生出皇上的爱子,朝局就会全变了。
    但是皇后娘娘此时还是能情真意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娘真是佩服万分!
    
    第225章 丧事
    
    以云娘的想法,如果没有这么多儿子,皇上可能还要轻松些,起码不必在忙着朝中大事之余还要平衡儿子们,而皇后娘娘也能省心省力不少,更能省下许多的忧心。
    如此天下身份最高贵的两个也都会过得更好,皇上不至于早早的身体衰老,皇后不至于暗地里心事重重。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云娘此时只能笑道:“正是因为皇后贤良,诸位皇子倒都友爱和善,也是皇上和皇后的福气。”眼下皇子们间的形势,虽然有争斗,但远不及先皇时你死我活的斗法,自然是要比先帝时好得多了,在皇家已属难得,云娘倒不是胡乱恭维。
    皇后咬紧牙,却又满是笑意地道:“我们是经历过的,总要引以为鉴。因此我倒时常教导太子,兄友弟恭,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话云娘也曾劝过长房的侄子们,倒觉得他们尚能听得进去,毕竟长房没有爵位可争了,但是眼下皇后说了,她却是一点也不信。可立即点头道:“可不是呢,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最重礼教。”
    两人便又说了几句闲话,云娘遂起身道:“娘娘,臣妾倒要先告辞了呢,家里虽然也有孩子们伺疾,但我也放不下心。”
    这种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不会留人,只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拜辞吧,我令人再送些补品给你们。”
    云娘退下回了府,在家里养伤的玉瀚正靠了大迎枕上看书,见云娘回来,便起身帮她换衣裳,笑道:“如今我在家里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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