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慈似笑非笑,一脸嘲讽,喃喃来了句:“你们太后娘家人还真不要脸!”
沈默云认同!就连杭元的嘴角也是忍不住一抽!
太后算盘打得精,聂家人自然早就到了,他们哪里想到沈府门外齐聚了这么多“贼匪”,一下子不敢硬拼,只能伺机躲在一边看能否渔翁得利。
南军一散,他们连损兵折将的可能都没了,可不得赶紧先来占个位置么!
……
☆、第九三九章 兵戎
聂家那位世子爷名叫聂琰,果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纨绔世家子,此刻一听皇帝马上要到,一肚子馊水瞬时上冒。
聂琰脑子转得快,对着杭元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说他是混吃等死吃干饭的,正因他疏于职守才叫局面一团糟,识相地赶紧跪去一边等着皇帝的责罚。
杭元既是得了皇帝信任的,自然知道以大局为重。这太后娘家人,他不能得罪,这口气他只能暂时吞了。
他没有退让,也没有多言,只是带了他的人如桩子一般紧紧钉在了怡蓉院的门口。
这下急坏了世子爷!
此时此刻,好几块大肥肉在眼前啊!
一,朱景炽!若是能第一时间拿下他送到太后手里,除却政治意义,这附加的用途也是不少:可以与皇帝做交易,也可以向南军勒索。
二,库房!不用说,这朱景炽敢来,开启的信物自然在他身上!所以只要拿下朱景炽,库房自然也就开了!心思一动,聂琰的眼前已是金光一片,耀得他心花怒放。
三,还有那个沈默云!听说她最近与皇帝走得近,保不齐什么时候皇帝又要对她起了心思,听说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
若是能帮老太太顺手除去这颗危险的眼中钉,他聂琰的价值也就顿时体现了出来!有了依仗,自然能呼风唤雨,这头上的世子位也可以早些升级!
坏主意一出,就没完,杭元此刻顿生一个完美计划。
外人还不知朱景炽来了沈府。他不如生擒了对方,开了库房,再拿朱景炽与南人做交易,等他攫取利益后,帮着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将朱景炽做掉,再将人头献给皇帝……
他若帮皇帝解决这么个大麻烦,还何愁前程?同时这也是一把柄,皇帝为了封口,自然能将他捧得高高的!
还加上太后的关系,这完全是他带领家族振兴的多保险啊!即便是他将这库房一口吞了,皇帝只怕连个屁都不敢放!
哈哈,妙哉!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筑在一个前提之上:快!他必须要赶在皇帝和大批禁军到达之前,至少要拿下朱景炽!
他要先下手为强!放眼全场,就他人最多,这是十拿九稳!
主意一定,他说干就干!
聂琰试着推开杭元,声势极大呵斥了起来:
“来人!”
“在!”
“给我拿下朱景炽!”
“是!”
一见聂家众人企图涌进院子来,他们这分明是不打算顾及人质死活了!杭元瞬间明白了前几日收到的那张警告自己的匿名条子究竟是何暗示!
杭元怎会答应,自是带人抽刀挡在了院门口。
保护沈默云和库房是他们一拨人唯一的职责,这些鬼魅魍魉,他们自己龌龊就罢了,竟还不顾他人死活!杭元很清楚,自己这帮禁军今日若不打起精神,只怕要出大篓子,到时候他们这几十人要一起倒霉!
若是只被皇帝一罚倒还是小事,最怕是今日祸端一出,聂家有太后护着,到时候自己这帮人会被拉出来背黑锅,当然更有可能是要被不小心灭了口!
杭元从怀中掏出了禁军金牌,警告聂琰人等此行乃是私闯民宅,已属重罪,此刻妄图干涉禁军执行公务,更是罪上加罪,若不赶紧离开,禁军便直接将其一干人等拿下!
可他没想到,聂琰也是有备而来,竟是不甘示弱地扔出了一枚慈宁宫金令,说太后微服私访聂家,此刻要请县君与平南王公子去喝茶,他们只是遵了太后的懿旨……既不是私闯,更是秉公守法。
杭元气得胡子都要飘起来!真想一口痰吐过去!
喝茶?这个时辰?天不亮上门请喝茶?亏这厮说得出口!
杭元心里也很清楚,对方用什么借口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今日不可能善了了,只能深呼一口气,将手按上了刀柄……
事实上,这几日聂琰的人一直都在日夜盯着沈府,这枚金牌也是太后早早赐下给他以备不时之需,可以直闯沈府之用。
南军的攻门正好如了他的意,他本想着待南军攻入沈府后,等到里外交战,两败俱伤后,他再来个黄雀在后的。结果南军却突然撤了,在他犹豫着猜测里边是否有诈,要不要直闯时,倒是兵马司和衙门先后赶到了。
见到援兵上门后,沈府前门大开。
聂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带着手下紧跟前边两路人一道冲进了府。
禁军欲拦却挡不住对方人多,到底还是没拦住。
这块金牌留着到底还是起了大用处!且有太后护着,这块金牌怎么用,暂时都是他说了算。
好!都有金牌!都是上边之命!
有人犯难了!
顺天府衙门那帮跟着兵马司过来妄图捡便宜的家伙顿时面面相觑,随后极有默契地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他们本就是跟来捡芝麻的,此刻一见极有可能沾不上光,还得要惹一身骚,自然要慎重。
那领头的家伙眼珠子一转,竟是一抱拳,冲着聂琰与杭元各打了个招呼,说既然大伙儿都是执行公务,此刻沈府有多方官兵守卫,他们也放心了。他们便暂时先退去后街巡逻了。
这二十多名官兵就这样一溜烟儿便逃离了是非之地!
于是,顺其自然地,一方为了夺利,一方为了自保,聂琰与杭元终是兵戎相见了!
王慈笑得前仰后合,“真没想到,这最后时刻,还能瞧见这么场大戏!云儿,不好笑吗?狗咬狗,一嘴毛啊!想我那堂兄和大伯这般努力,励精图治想要整顿吏治,到头来外患未动,内战便已开始了!不错,真不错!”
他的目光锃亮,一脸讥讽:“我堂兄的手段太软了!若我在那个位置,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沈默云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杭元本以为聂琰带来的都是些乌合之众的家丁侍卫之流,可此刻一动手才知,对方实力并不弱,加上对方人数巨大,他自己只十几人的禁军倒是有些独木难支。
……
☆、第九四零章 搜查
杭元那挡住院门的十几人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散。
聂琰见状大为得意,高声命令手下赶紧上前捉拿朱景炽与沈默云。
他边喊还不忘放出利诱:擒得朱景炽者,赏银三百两,擒得沈默云,赏银二百两。
“哼!吵死了!唧唧喳喳比乌鸦还惹人生厌!我一天之骄子,竟然只值这么几个银子!真是欠收拾!”
眼看杭元一行人明显不支,王慈终于收起了笑。
“去!给那些禁军打打下手,叫那些个厚脸皮闭上嘴!尤其那只老乌鸦,给我拧了他的嘴!”
王慈的三个手下领命,直奔院门,目标自然是聂琰众人。
能叫王慈关键时刻带在身边的,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迅雷之势一出,便见聂琰遭了秧。三人如闪电一般直取他面目,转眼间,聂琰便开始眼冒金星,腹中酸水上涌,一口白牙也被打落了大半。
到底是没用的纨绔世子,就这么一套拳脚便吓得他大惊小怪,连连后退,捧着他那鲜血淋漓的乌鸦嘴开始咿咿呀呀尖叫起来。
接着这三人便组成了一道防线聚拢到了院门口,瞬间分担了杭元等人的压力。
沈默云则暗扫周围一眼,见王慈身边统共就只剩下两个婆子,那么此时她是不是可以动手了?王慈早就松开了她的肩,那她若拿着镯子连按那么几下,绝对能射中这家伙。只可惜……还是不行!
王慈低头一笑,不知是感应到了她刚刚那小心的视线,还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云儿,你敢来见我,铁定有所准备吧?不过我劝你,无论想打什么歪主意,这会儿赶紧掐了!依我之见,此刻若没有我护着,你绝对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若一死,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人,即便不死,也只能半活着,信不信?”
王慈言语严肃,确是警告无疑。只不过即便他不开口,沈默云也早就想到了他暗示的那番利害干系!
真是白瞎了这机会!此刻她若一动手,反而是帮了太后!王慈和库房全部落入了聂家之手,还会将皇帝推向了不利之地。那么她与家人终是只有被灭口这一条路。
而王慈,的确是太了解她了!
他知道自己做事习惯做足了准备!此刻自己这么乖乖就擒,站到了他的身边,多半是有那么一两分的准备,他早就起了疑心!
“你想多了!我能做什么?”
沈默云一脸平静,她没有选择,必须否认,还得想法子消除他的疑虑,否则她这人质便连最后的倚仗都会弄没!
“我能打得过你?还是能给你下毒?我连匕首都不会用,请问我的歪主意是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压根不知你进了我沈府,难不成我还能在你来之前做好准备?
吴筱玉来得突然,她一直盯着我,我没准备武器和毒药,连衣裳都没换一件,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她!”
站在他们身侧一丈外的吴筱玉闻言急着巴结立功,赶紧露出一张哈巴狗的嘴脸,“公子,这一点沈默云没撒谎!奴婢去找她时,她才刚刚吃完了宵夜,显然对奴婢的前往半点不知。她一直在奴婢眼皮子底下说话,的确不曾换衣裳,也不曾如厕,直接便跟着奴婢出了门!”
沈默云狠狠剐了吴筱玉一眼,这段时间还真是长进不小!胆子变大了,口舌也利落了!到底还是环境磨砺人啊!
不过,她的皮肉不值钱,脸皮也跟着不要了么?她好歹也是个正经小姐,虽此时落魄又失了身,但也不至于急吼吼将自己从身子到灵魂一起贱卖了吧?
这一口一个“奴婢”她叫得出,却不小心拉低了自己!
可吴筱玉对自己的鄙夷视而不见,反而报以讽刺一笑。
这倒是叫沈默云愣了一愣。王慈已经明言要自己做他夫人,既然她已将自己卖了出去,那自己不已是她的半个主子了么?为何她言语表情不见恭谨反是讥讽呢?
没错!刚刚她去“请”自己时便是这般态度。在马车里,她不解自己的“愚蠢”行为,当时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丝怜悯?沈琴也是同样,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高傲,临走还不忘阴惨惨来了句要“等自己的下场”……
看来,里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弯弯绕绕呢!
而为了证明自我价值和善解人意,吴筱玉表现积极,主动上前在沈默云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从上到下,连她的脖子和衣袖都没有放过!
王慈冲她微微点头表示赞许,叫吴筱玉喜上了眉梢。
“云儿,你也别怪我多心!我既然要把你带在身边,这确认一番也是应该的!
不过……”王慈显然意有所指,“今日的你叫我耳目一新!不管是千金宴,上元宴,几个时辰前的欢迎宴,我可都不曾见你打扮得这般隆重华贵!真没想到,原来云儿你这大半夜的,才是最璀璨夺目之时!”
王慈果然是起疑了!
沈默云心下暗叫糟糕!王慈这人的确不好糊弄,晚上这么多事端,他竟然还能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她故意在头上插了几支金饰,终其原因还是为了掩盖自己手腕上镯子的突兀。若她是沈默晴,自然不会惹人多疑,可王慈到底还是太了解自己了!
沈默云深吸一口气,一手抱了禾禾,另一手上头一股脑儿拔下了头顶上的一簪一钗一珠花,直接塞到了王慈的手中。
“我平素里最厌烦的便是这些金亮之物,我半夜将其带在头上自然不是我甘愿!晚宴时我被你爹砍伤在先,受了惊吓在后,最后还被你的夫人行刺,差点丢了小命毁了容!
回来之后,我那院子里的丫头们众口一词说我多半是犯了小人,要拿些金器压压邪。我不愿她们担心才随意她们摆弄成了这番模样!怪谁?怪我?”
她当然没忘配上了疏离外加讥讽的表情,“你且好好检查一番,看这些金物有没有问题!你若对我衣裳不放心,我也可以换了给你检查!还有哪处不放心的,你且说出来!”
……
☆、第九四一章 关子
沈默云分明是恼了。
此刻眼前的女子似乎又回复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如只刺猬一般竖起了身上的刺,周身上下发散的都是警戒和防备,疏离和冷淡,轻视略带鄙夷。
王慈摸了摸鼻子,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莫名其妙不太痛快。
他行事风格素来干脆利落,喜欢就拿下,厌了就抛弃,恨了就毁灭,从不拖泥带水,从不心生悔意,简单高效,不需考虑他人感受。
而此刻他满心的复杂情绪却是从未有过的,有些欣喜有些懊恼;有些郁闷有些懊悔;有些愧疚还有些想讨好,甚至他还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婆婆妈妈的情绪!
他将那些金物扔进了吴筱玉的怀中,手下意识便想要上去拍拍气恼的她,可他手才刚抬起,便见对方后退了一步,落空的手没让他恼怒却叫他心里蓦地似被抓了一把,微微有些疼。
而沈默云哪有心思考虑王慈的感受,她的注意力都在吴筱玉身上了。她眼睛余光分明瞥见那丫头正在将那珠花翻过来,抠进去,连那米粒大的珍珠都恨不得卸下来检查一遍。
沈默云对吴筱玉的谄媚行为冷嗤不已,心底却焦急万分、。
不行!吴筱玉急着立功,万一那蠢脑瓜子突然记起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镯子……
她咬了咬牙,冲着王慈再次将脸冷了冷,试着转移焦点:“好了!我身上能查的都查了,你可满意了?还要什么?对,还有这猫!它名叫禾禾,是我养的!你要不要将它剖开检查一番?看看它的嘴里肚里可藏了刀片毒药?”
王慈讪讪笑着,口型分明已经挤成了一个“不”,却叫一心讨好的吴筱玉再次开口打断了。
“公子,这只猫厉害着呢!还曾抓出过一个贼匪的眼珠子,公子要小心些,沈默云奸猾,为免有诈,还是将这猫弄死为上!”
沈默云顿时火冒三丈:“吴筱玉!怎么!你是不是也想尝尝那滋味?禾禾,要不要将她眼珠子抠出来给你滚着玩?”
禾禾通人性,它早就不耐烦了。
此刻闻得有主次撑腰,狠狠狐假虎威了一把。
它身子一团,炸开了周身白毛,瞪着宝石眼,龇开尖獠牙,冲着吴筱玉便是一猫爪拍了过去……
吴筱玉不久前刚吃过肥猫的亏,被它一爪子将糕点糊了一脸,那力道叫她心有余悸,此刻一惊,吓得转身就跑,总算是闭上了嘴。
而沈默云注意到,谨慎的王慈趁着禾禾龇牙咧嘴时,还真就仔细扫了眼禾禾的口腔。
“王慈!你若是敢动我这猫,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沈默云只剩了恐吓这一招!
而事实上,王慈对此结果还算满意,早已放下了对沈默云的大半戒备。
他本以为这女子身上至少准备了武器暗器毒药来对付自己的,此刻什么都没搜查出,倒是让他有些窃喜,这是不是意味着,沈默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好了!是我多心了!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云儿,别动怒,你该理解我的,此刻我的处境容不得半点岔子!
今日你辛苦了,你受了伤,大晚上的不让你休息,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