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了!”沈沐笑得畅快。
沈默晴感觉不可思议,连喊了十几声的“爹”,可沈沐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沈沐是在玩真的!
让外男随便进出自己院子已是不可思议,可他竟然还同意让一个鄙陋粗贱的男子来碰自己!
沈默晴要抓狂了!
那硕大的花盘就这样被老刘头拿在了手上往她眼前过来。
若不是双手被扣,她真想上前一把打掉那恶俗的花朵,却是叫扑鼻冲来的香味熏得直打了几个喷嚏。
“好闻吧?二小姐,早上我还跟翠翠借了好些香露淋在了鲜花上!翠翠说了,那香露要一百文一瓶呢!”
什么?一百文一瓶的香露?
沈默晴觉得自己死了算了!怪不得这味儿熏得她发晕!
要知她自个儿用的,都是二十两银子一瓶的极品香膏,就是她丫鬟用的,也都是一两银子一瓶玫瑰露子。
沈默晴还来不及咒骂,那老刘头的手便已经将花插到了她的鬓后。
“真好看!”他的手明显拂过了沈默晴的脸,柔软顺滑的手感叫他连吞了好几下口水,“一朵太单调,我再给二小姐插一朵。”
“不要!爹!”眼看那只毛毛躁躁的手再次伸来,沈默晴哭了!她动弹不得,抵抗不得,可她不能叫自己被这样一个无赖轻薄啊!“不要啊!爹,快阻止他!放开我——”
可沈沐却是示意老刘头继续,那老刘头再次嘿嘿一笑。有了沈沐的纵容,他这次竟是光明正大在沈默晴的脸上掐了一把!
他凑近了沈默晴,一脸猥琐轻声道:
“二小姐果然天生丽质,人比花娇,这都能掐出水了!比……比翠翠还要白,还要嫩,还要水灵!”
“啊——”
沈默晴终于歇斯底里地爆发了!
“哪里来的无赖畜生!快给我滚!翠翠?张口闭口都是翠翠,那你还不赶紧去找翠翠?翠翠是个什么鬼!一个要抢着做妾的贱人村姑,竟然一直拿来与我比!她配吗?……”
可沈默晴的爆发戛然而止了。因为在沈沐的示意下一面铜镜已经拿到了她的眼前,镜子里的女子一身翠色的锦衣,却佩了两朵深粉茶花,一脸红晕,活脱脱就是个村姑模样!
“好看吧?翠翠就和您一样,爱穿翠色!您这样一打扮,倒是与她有了八分像!不,您更漂亮!……”
老刘头一脸巴结,却被那二贵一把推开了。
“你个傻货!看不出二小姐不喜欢你这花吗?二小姐,您别理他!您还是看看我送给您的好东西!”
二贵从胸口衣服兜里翻出了一个牛皮纸盒。
“二小姐,这是太白楼的蟹黄酥!不像那抠门的老刘头,这点心一两银子一盒呢!您尝尝!”
“哈哈哈!一两银子的点心?就你个叫花子?这是你从哪抢来的吧?还是哪个阔佬施舍给你的?”老刘头并不买账。
“胡扯!我二贵身份在那,怎么会去抢?老子在太白楼侯了半日,后来带着一群弟兄护送一位夫人走了一里地,那夫人看我辛苦赏我的!”
这下,连一旁扣住沈默晴的婆子也笑了。什么护送?分明是这乞丐带人一直跟着人家,对方害怕才将手中东西“施舍”给了他。
二贵打开了盒子,效仿着老刘头,抓出了一只蟹黄酥便往沈默晴的口中塞。
左躲右闪失败,沈默晴脸上被那乞丐留下几个指印后,到底还是被强塞了满口。
浓浓的蟹黄味带着二贵袖子和口中扑面而来的恶臭,外加她头上花朵阵阵发散的低俗浓烈的香味,强烈的反胃感顿时生出,叫她直接将口中之物喷了出来。她刚要咒骂,抬眼对上二贵满是泥垢的指甲和牙缝中那根烂黑菜叶,终于整个胃都开始翻江倒海……
“狼狈”这俩字眼最近似乎就没离开过沈默晴,她吐得满身却连个给她擦嘴漱口的人都没有。
她有些绝望!究竟出了什么事,父亲竟会如此对她?
她胸口起伏,忿忿冲着那两人:
“你们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来作践我!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外祖父是什么人?我姨夫是什么人?若是叫他们知道你们这般猖狂对我,你们俩小命难保!我劝你们识相的,便赶紧消失!”
老刘头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生出几分尴尬。
沈默晴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打铁趁热,又赶紧补到:“还有,还有嘉和郡主,她与我情似姐妹!只要我还要有困难,她都会帮忙!你们不想死得难看,便快给我滚!”
“哈哈哈哈!夏恒!汪显怀!嘉和郡主!”沈沐笑着笑着便咬紧了牙根,眼里的恨意顿时滚滚而来。
果然姐妹情深!此时此刻,还不忘搬出亲姐姐来!
“嘉和郡主去了天津卫,帮不了你了!至于夏家和汪家!呵呵!我说只怕你不信,你们两个,告诉她!”
……
☆、第八四八章 时势
沈默晴早已与时势脱了节!
自然,最近的夏家与汪家出的大风波她也半点不知。
夏恒,在沈沐递出辞呈的第二日,便叫皇帝革了职。不仅如此,皇帝还下令都察院仔细盘查夏恒在户部任上的所有公文奏折,人员举荐,密友亲官的往来。
整个夏家都岌岌可危,连夏恒从六品官的儿子以及外放的侄子也都受了牵连,全部被停了职。
夏家门可罗雀,连个登门的都没有。
被皇帝盯上,夏恒连门都不敢出,整个夏家几乎已成了废棋。夏恒看清了形势,知道自己但凡有轻举妄动的行为,皇帝便会一道圣旨将整个夏家连根拔起。
至于原因,首先自然是因为裴氏买凶杀人,污蔑朝廷等一系列证据确凿的罪行,即便夏恒第一时间休妻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也究竟难逃管教不力之罪!
最重要的,还是得益于沈默云特意为夏恒量身定制的那只黑锅:
夏红绸在夏恒的帮助和指点下,迷晕沈府十几口人,偷摸出门贿赂拉拢朝廷命官,夏恒结党营私,破坏大周律法和安定……
可这第二条到底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连个人证都没有啊!
夏恒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自己下手素来小心,并未留下什么把柄。而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令得皇帝突然之间便用这莫须有的罪名光明正大对自己下了狠手。
他哪里知道,因着沈默云带着沈沐的投诚,皇帝手中早有握有不少秘密。
既然皇帝已经知晓夏家多年来一直在平南王的棋局里,扮演的是中间人,是桥梁,是纽带,是节点的作用,皇帝自然是首先要将这个中心点掐死!
而沈府在沈默云的安排下掩饰得很好,几个平南王暗插沈府的棋子都早已暴露而不自知,所以每每传回夏家手中的都是些无用或沈默云故意放出的消息。
这样一来,平南王还未举事夏家便成了废子。
夏恒开始担心,上位者的博弈,最后夏家会不会成了炮灰?
夏恒郁闷间,生起了大病……
而另一边,汪家因着与夏家过密的姻亲关系,顺理成章被怀疑正是与夏家“结党”的家族,同样也受了牵连。
当然,他家的原因要复杂一些。
除却夏家之事,还因为曾经的“好战友,好朋友”卢国候府将他们汪家一纸诉状告上了天庭。
千金宴之后,那卢志泽因为严重的下身毛病,连御医院院正也出马了。
经过半个月的救治后,太医院宣布:卢二爷已无大碍,但因为伤势过重,没了生育能力。
这样的消息差点要了爱子如命的卢老夫人的命。
这卢二是老太太三十几岁拼了命得来的,可儿子已二十好几,前边媳妇没了之后还没续上弦,至今没能抱上孙子,这本就已是她的心病。
此刻这消息一出,无疑是对老太太是当头一棒,一下子便重病在床,奄奄一息!
整个卢家顿时乱了套。
可叫他们火大的是根据千金宴众人以及公主府得来的证言,这事分明与那汪玉婷脱不开干系,可汪玉婷时至今日连个面都未露,汪家更是连个屁都不放。
而卢志泽一直高烧不退,半晕半迷间都在狠狠咒骂汪玉婷,这叫他们更确认汪玉婷就是凶手。
汪家自然不能认,汪玉婷攀上了王慈,便是家中的最大筹码,即便卢二真是汪玉婷所害,他们也必须维护女儿到底。
而渐渐这事便上升到了另一层的性质,卢家渐渐抖出了不少汪家不好听的传言和把柄出来。一纸诉状大有公报私仇之意,倒是叫皇帝坐收了渔翁之利,直接便顺势停了汪显怀的职。
就这样,曾经牢固的铁三角:夏卢汪三家关系转眼便土崩瓦解。
一时间,两起风波倒叫朝中不少官员人心惶惶!生怕在狗咬狗之中,那不小心泼来的水会淋在自己身上。
即便是以前嚣张的旧族和早已暗自投靠了平南王的臣子此刻也都一个个夹紧了尾巴,不敢造次。
在他们看来,皇帝多半是因为平南王即将入京而开始紧张了,这种节骨眼上,若是一不小心被抓到了尾巴,未免太不值当……一时间,整个官场都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反倒省了皇帝不少麻烦。
所以此刻沈默晴拿了夏家和汪家来作威胁,显然是毫无用途的!
沈默晴听了那两人说了个大概,终于明白这俩下三滥有胆量敢羞辱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身后的所有后台都已倒了。
“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晴儿,夏家已经帮不了你了!你娘依旧是庶出的妾,你也只是个单纯的庶女,没有倚仗!没有价值!”沈沐笑道。
沈默晴瘫到了地上!
夏家不能倒!夏家一倒,她们这失宠的母女俩在这府里岂不落于了沈默云手中?听她们说沈默云再次被抬了身份,成了什么劳什子的县君,那么失了自由的她们还如何抗争?那个贱人一定会来报仇!那她们该如何应对?
可是,沈默晴不明白,父亲对自己如此强烈的厌恶和恨意又是来自哪里?
“爹!”她这一声感情充沛,“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您怎么能纵容这些烂人糟蹋了女儿啊!”
“烂人?怎么?你对他们不满意?”沈沐终于扔掉了手中的酒杯,抬起了沈默晴的下巴。
“可父亲都是按着你的要求来找的!你看,你说你要的人必须要有身份,他们一个是鳏夫,一个是乞丐!你说要有地位:他们一个是村里的主心骨,一个是闹市的小霸王!你说要有背景:他们一个是村民爱戴的,一个是众手下拥护的!
你说要有担当的,他们都是!你说要会疼人的,他们一个急着抱儿子,一个饥渴多年,一定会好好疼你!你还要做正室,自然没问题!
至于相貌,年龄,你说不在乎!钱银方面,你说为了好拿捏男人,你也不在乎的!为父一样没漏吧?哈哈哈!云儿你这还不满意,便有些无理取闹了!”
沈沐顿时开怀,仰天大笑了起来。
沈默晴崩溃了!
她一如既往砸起了瓷器,嚎啕大哭,却叫沈沐的人再次将其扣住,又被沈沐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
☆、第八四九章 孽种
沈沐疼了沈默晴整整十三年!
一直以来,他与夏红绸对这个女儿都是满身心的疼宠和纵容。
她一不顺心便殴打仆众,一不开心便拿瓷器出气,他从来都是一力维护。即便她三年前打死了一个丫鬟,害沈沐差点被弹劾,他也没多指责一句。
他何尝不知这个女儿跋扈刁蛮,手段狠辣,可夏红绸总不以为然,偏说女儿挺好!千金小姐都是娇养出来的!
后来他才明白,这句话应该改为:“公主”都是被娇养的!沈默晴的身份在那,就是需要霸气!说不定夏红绸的纵容,就是为了给“公主陛下”培养气势和眼界!
而自从上次见面被这个孽障“点醒”后,沈沐也顿时发现那句老话说得很对。“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从那日开始,他便再也不能容忍她的一切了。
她每一次甜美的笑,每一次唤爹都显得虚伪无比,都叫他感觉格外讽刺和愤恨!对夏红绸以及平南王的恨,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转嫁到了这孽种身上。
“你既然对他两个不满意,为父自然还会继续为你相看男子。不过在此之前,他二位就先留在这晴妍居与你培养培养感情!
你放心,你还未及笄,他们不会对你如何!过日子嘛,别讲究一见钟情了,还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来得好!暂时就让他两个好好照顾你!”
“为什么?为什么您这样对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改!爹!我求您,放过我吧!”
“呵呵!”沈沐只回头笑了笑,权当没有听见这问话。放过?若不是那个自己排斥十几年的长女设计自己看穿了那秘密,他日,可有人会放过他沈沐和沈府吗?
沈默晴终于发现沈沐眼里的火越来越炽热,那不是厌恶,而是恨意!
沈沐离开时连头都没回,只又冷笑着补了一句:
“沈家可不是财大气粗的豪门,没那么多瓷器由着你砸!从今开始,你这院里的所有瓷器都给我锁起来,换成木制品!”
这些日子,沈沐已经深深体会到有种极其痛苦的折磨叫做煎熬!这种度日如年的苦涩叫他迫不及待找人分享!
有了身孕的夏红绸已经尝到了,可这还不够!
而此时此刻,这个孽种脸上的痛苦表情终于叫他的胸中出了一口浊气。
当然,这孽障是自取其辱!
若不是她狼心狗肺,那日口口声声说要与养父一拍两散公堂见;若不是她言辞凿凿,说人往高处走,想要认祖归宗;若不是她说那养父是烂命一条,活该被屠……若不是这些恶毒的言语将最后一点父女之情都消磨殆尽,他又怎会这般狠厉?所以,不怪他!真的!这一次,沈沐问心无愧!
就这样,那两位还真就大摇大摆悄悄住进了晴妍居。
沈默云第一时间便听着兰心绘声绘色将晴妍居发生的所有经过演了一遍。
她知晓此事后自然是火冒三丈去找了沈沐。
而沈沐却不以为然。
“别急!为父买了他们的两年时间!这些人都是些没用又无亲无故的货色,外人只当他们出远门了,绝对没人知晓他们来了沈府。”
为这事,沈默云只能入了趟宫,亲自向皇帝请罪。
可她没想到皇帝同样不以为然。
“朕早知道了!朕的人早就给你这胡作非为的爹去善后了。云儿你也莫自扰,既然二小姐血统不正又不敬不孝,便由着你爹出出气吧!”
皇帝的小胡子抬了一抬,“你爹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便从沈府的日常开支里走吧!”
沈默云愕然!
皇帝不制止,反而还在纵容?
想来父亲的胡闹也间接帮着皇帝解了解气吧!玩不了平南王,便先拿他的女儿逗着玩,是这意思吧?……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沈沐竟又找了两个男子进了晴妍居。
沈沐嗅出了皇帝的态度,加上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今日,这一次便更肆无忌惮了。
这回的人选是一个五十多的老光棍和一个宫中遣退下来的穷太监。
沈沐太了解沈默晴了!
这个眼高手低,虚荣狠毒的女儿一向锦衣玉食,自视甚高,她最爱结交的是贵女贵妇,最爱踩的,便是眼前的这种社会最底层的人!
现在,让她被平生最厌恶鄙视的这群人围绕,她还得忍受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家伙的调戏和捉弄,脑子里还得千万次反反复复质问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完全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就像被毒蚊子叮过的大包,近在眼前却偏不让挠,也不给抹药,只能任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