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略有松软的土地,不少竹叶落着,踩上去有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地清晰,久久回荡不去。
帝云鸿一步一步走着,毫无波动的琥珀色眼眸倒映着月光,几近透明。
忽然,他的耳朵一动,敏锐地偏头躲过,不远处有一支竹箭稳稳地插在地上,箭尾还在微微地颤动!
有危险!
这一个念头才刚刚在心底升起,四面八方就倏然发出了空气的爆破声,无数支削尖了头的竹箭如流星一般,向着他疾射过来!
猛地翻身而起,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下达指令,本能地避闪!
银白色的长枪一瞬间就出现在手中,舞得虎虎生威,挡下无数向他射过来的利箭!
雄浑的星力起,一刹那空气似乎出现了扭转,狠狠地扫向密密的竹林!
“轰!”
然,星力扫过之处,竹子晃了晃,却依旧挺立在那里,仿佛是一拳打进了棉花,尽管已经使出十成十的力量,但对方依旧是不痛不痒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蔑视,在挑衅!
这片竹林,很是诡异!
帝云鸿琥珀色的瞳孔倏然加深,正一枪扫开迎面而来的竹箭,忽然一瞥之间,瞧见了竹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高华出尘,倾城倾国!
“阿……染?”
几不可察的呢喃声随风飘散,一瞬间心脏似骤停了一般,所有的理智通通消失不见,一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狂喜之意!
他猛地掠了过去,带过了那女子的纤腰,躲过了疾射而来的竹箭,一个就地翻滚,稳住了身形!
“阿染!”他急急扳过女子的身体,却在对上她容貌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完全不一样的容貌,甚至此刻还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诡异的笑容。
“怎么,把我认成了她?”女子挑了挑嘴角,伸手就抚上了帝云鸿的脸颊。
一瞬间的情绪迅速收敛,他重新恢复成原本冰冷的模样,甚至更加无情冷酷,一掌拍开了女子要伸过来的手,足下一用力就要离开。
“想走?”原本还巧笑倩兮的女子瞬间面目一变,变得狰狞可怖,狠狠一掌向他拍了过来,浑身戾气大增,而她的修为,竟然显然在帝云鸿之上!
全力的一掌拍过来,他根本就无处可躲!
“噗……”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出,原本在围攻千秋宫时就已经受损严重的身体更加像是残破的娃娃,狠狠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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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樱花微醺的钻石~
☆、第二百三十章 步家来人
这一次伤得很重,黑色的星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肆意破坏,剧痛之下他仰躺在地上微微喘息,咬紧的牙关下一丝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却死命地没有发出一声的痛呼。
“呵,你帝云鸿也有今天!”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前响起,好似是踩着竹叶前行,而那名女子的声音也失去了原来的魅意,在来人的面前微微颔首:“萧公子。”
“干得不错!”来人正是萧谏煜,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显然是十分满意,然后,在帝云鸿幽深的目光中,那名女子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同时身形也开始变化,竟然在不过几息的时间,就变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鹤发鸡皮,显然是个老者!
而且是个男人!
帝云鸿气息猛地一滞,忍着剧痛微微扯了扯嘴角,盯着那人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
“少君殿下。”老者面无表情,既没有什么身为敌人的狠意,也没有身为熟人的愧疚,仿佛是随意地打个招呼,完全没有自己方才伤了人的自觉。
十二老怪之一的形怪,刚才竟然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帝云鸿默默苦笑了一声,感受着损毁的丹田里面传来的剧痛,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怎么样,没想到吧!”萧谏煜显然很得意,尤其是见到了连帝云鸿也栽在了他的手里,不由得有些飘飘然的情绪,凑过去就靠近了帝云鸿的脸颊,伸手抹去了他唇边的血迹,斜眼睨他,一字一句道,“帝云鸿,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都统统还给你,把你所有珍视的东西都从你的生命中剥离,让你也尝尝从天堂落到地狱的痛苦!”他轻哼了一声,“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帝云鸿低垂着眼帘,任由他把手摸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是绝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死寂着,只有在他说到“珍视的东西”时,才在眼底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深深埋入心底。
“呵,”似乎是对他这副颓唐的模样不感兴趣,萧谏煜嘲讽挖苦了几句之后就失去了兴趣,扬了扬手就吩咐形怪道,“把他给我带走!”
形怪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愣着干什么?”萧谏煜皱眉冷斥。
形怪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道:“萧公子,你我是合作的关系,我可不是你的仆人。”
萧谏煜一噎,忍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剜了他一眼,只得朝另外一个方向招手道:“还不给我滚出来!”
莫名被撒气的暗卫很是无辜,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暗中现身,尽职尽责地架起了重伤的帝云鸿,一行人如来时候的那样悄无声息,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远在小山村的墨卿染养了不少时日的伤,好不容易能下床活动了,计划好的宅子还没来得及安置,那一万岩牙也还没来得及花掉,却迎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张家破旧的小厅堂里挤满了陌生人,墨卿染被迫站在厅堂中间,接受着来自各方面的打量的视线,不仅觉得莫名其妙,还觉得有一丝仿佛脱光了被人观赏的不适之感。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又仔细整理了一下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说的话。
步家?
失踪的小姐?
摔破了头?
看着那些人不断往她身上打量来的眼神,她愈加确定了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件事的女主角。
所以说,她就是那什么步家摔破了头失踪的小姐?
即使他们说的是真的,墨卿染也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张大娘夫妇更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现在她的“家人”寻上门来了,唯唯诺诺之间,虽然为墨卿染找到了家人感到欣喜,但更多还有些不舍,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好些日子的人,再加上她乖巧温顺,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张福生,念在你照顾了我的侄女这么久,这些钱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主位上的男人自称是墨卿染的大伯步贤,微微抬了抬手,就有人抬着一口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满满当当地存放着一箱子的岩牙!
张福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岩牙,这一下就被吓到了,连连后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这箱子岩牙就张大了嘴。
墨卿染也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震惊,心想这人出手可真大方!
短短的一个月里遇到了两个土豪,而且还是在这种小山村里,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爆炸。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土豪都是为了给她送钱。
在她心里已经把张大娘当作她的家人,所以这钱给他们二老便是与给她没有什么区别。
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张福生把这箱子岩牙收下,环顾了一圈满屋子的陌生人,尽管还是觉得有些不适,但还是笑了笑道:“既然我的家人已经找到了,我也应该离开了,以后大娘就和大叔离开村子,去镇子上买个大房子吧,叫真儿也好好念书,将来才有出息。”
虽然她心里觉得屋子里的那些人对她来讲并没有什么亲切的感觉,但,她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叫他们这么兴师动众,说白了她除了一条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从道理上来讲,她不觉得步家的人有必要骗她。
既然她真的是步家的人,那么跟他们走也无可厚非,至于张大娘一家还得了这么一大笔钱,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在短短的时间里墨卿染就将利弊分析了个通透,便欣然接受了这件事,反过来安慰了张大娘,又在小村子里多留了几天,便终于跟着步贤上了路。
考虑到墨卿染没有星力,所以步贤特地带了马车来,八个角的琉璃顶,每个角上都挂着精致的流苏,而上好的金丝檀木制成的四壁,坚硬似铁,百年不腐!
马车里地方很宽敞,一张矮塌前摆着小几,上面放着糕点,香炉里面熏着能安神的香,防止墨卿染因为路途长远而感到劳累疲乏。
墨卿染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该吃吃该睡睡,愈发地闲适起来。
马车的速度不快,在山里弯弯扭扭的小路就走了整整一天,然后又在小镇上耽搁了一天,三天后才真正走上了官道,道路变得平稳了很多。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步贤终于出现了。
墨卿染歪在榻上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马车里的步贤,分明也瞧见了他有些疲惫的神情,心下奇怪,坐起了身来,问道:“大伯?”
步贤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没有说话,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什么,又好像透过她在看一个另外的人。就在墨卿染感到诡异的时候,终于开了口道:“你要记住,你是步家的大小姐,步生莲。”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配上他那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叫她有点不知所措。
事实上,这几天,她已经听下人无数次地跟她说“她”从前的事迹,也无数次地听说了“步生莲”的这个名字。
虽说她失忆了告诉她这些东西没有错,但这么频繁地和她说这些,就好像要把这些生生地灌进她的脑子里一样,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却想不出他们要这么做的理由。
想不通的事情她从来不愿意多想,索性就抛到了一旁,安安心心地在马车里待着,除了每天会有人给她重复那些事情,日子还是过得相当不错的。
约莫七八天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墨卿染被婢女扶着从车上下来,连续坐了好几天的马车,坐得她有些腿软,这好不容易有机会下车,忍不住就伸了个懒腰,踢了踢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清甜的空气,带了一点栀子花的味道。
她这才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是到了一处山庄,马车直接驶进山庄,正是停在了前厅的门口。
“这是什么地方?”墨卿染问迎面走过来的步贤。
“给你看脸的地方。”步贤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冷淡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面对自己的亲侄女。
“我的脸?”墨卿染微愣,拿手摸了摸脸才想起来当初被张大娘救起来的时候脸就破了,后来没有管它,就让它自己好了,可一道疤痕就这么留了下来。
原来步贤带她过来,是要把她脸上的疤痕去掉。
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基本上能明白步贤的意思,堂堂步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被毁容了?这说出去,无论是对墨卿染本人还是步家,都未必是个太好的消息。
既然明白了来这里的目的,她反倒是淡定了,跟着步贤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走了出来,和步贤交谈了几句,随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的脸,吩咐道:“跟我进来吧。”
墨卿染闻言跟着走了进去,宽敞的房间,中央之后一张床,全白色的床单和被褥,好似有几分灵堂的味道。床头放着一排柜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瓷瓶,还有几套银针摆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但没等她有反抗的时间,熟练异常的白玥就已经把带有麻药的银针插进了她的颈侧!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门亲事
墨卿染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白玥毫无情绪的脸,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彻底没有了知觉。
三天后,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包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沉重异常,闷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伸出手来,费力地抬起来摸了摸脸,身体里还残留着药物的药效,有些酸软无力,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立刻就引起了脸上的一阵疼痛。
触手之处,果然是密密麻麻地包裹着纱布,甚至连眼睛上也缠满了,只剩下口鼻处留了小小的空隙,方便她呼吸和进食。
“醒了?”就在她努力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随即脚步声向她靠拢过来,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臂,严肃而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别动,一个月之后你才能拆开纱布,不然无法复原,可有你的苦头吃。”
墨卿染闻言果然一愣,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却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手悬在半空想去摸脸却又不敢,只得问那女子道:“你到底给我做了什么?”
现在她眼睛睁不开,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可她却能感觉到她的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绝不可能仅仅是和步贤说的去伤疤那么简单!
白玥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被包得像个木乃伊的墨卿染,身上的衣袍上还残留着当日留下来的少许血液,凝固在衣袍上,现在已经成了暗红色的一块。她微微招了招手,就有婢女端着药碗走了过来,她捏起墨卿染的下巴就拿着碗灌了下去。
“少问少想,安心养伤。”清冷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腥苦的药液里有股奇怪的臭味,熏得墨卿染忍不住咳嗽不止,几乎要把肺都呕了出来。
“不准吐!”见到她似乎是想要把喝进去的药液吐出来,白玥的语气徒然变得有些严厉,伸手不知道按在了她脊背上哪个穴位,硬生生地止住了她要呕吐的欲望,冷声道,“这药必须喝下去,就算吐了也要喝!”
“咳咳,水……”墨卿染呲牙咧嘴,脸上也疼,嘴里也苦,接过白玥递过来的水猛地灌了两口才勉强把难受的感觉压下去,忍不住抱怨道,“就不能加些糖么,这药又臭又苦,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对你好的东西。”白玥面无表情,仿佛这臭臭的药不是她自己做出来的,端着空的药碗就往外走去,“好好躺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喂……”墨卿染喊了一声,那脚步声却是没有停下来,直到一声关门声响起来,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才知道,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却在不断地怀疑步贤的用意,千里迢迢地特地把她送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里面又有什么和她有关的事呢?
后面的日子,白玥果然每过几天就会过来看她,她脸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整天就好似一个移动的木乃伊,不过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那个臭臭的药是不是真的起效了。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因为眼睛不能看,所以也没办法去太远的范围活动,这好几天地在床上躺下来,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要睡酥了,一点都没有力气。
这种养病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墨卿染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在喝了整整一个月的药之后,终于被批准可以除去脸上的纱布了。
拆纱布的活还是白玥亲自来的,当一圈一圈的纱布从脸上解开的时候,墨卿染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好奇,她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对她的脸做了什么,而现在又变成了怎样一副情况。
然而当她见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却是真的呆住了。自从失忆之后她不是没有照过镜子,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光从没受伤的那一侧脸来看,也知道她应当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