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事,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阿璃都担心他这个三镇节度使当习惯了,不把吐蕃南诏放在眼里。
“云贵高原有六诏,常年征战,南诏与大唐交好,目的肯定是想吞并那五诏,而我们剑南道西接吐蕃,南邻云贵,的确大意不得。”
顾臻转头,面上不渝,“我们阿璃把周边形势看得这般清楚,怎么就对身边的人事如此糊涂?”
阿璃懵,这家伙果然是有事吧?
将汤盅递给侍婢,让人退下,看着男人又侧身而立,看也不看她,一脸高冷模样,映着外面玉兰花在她面前放光。
“夫君这是怎么了?”
顾臻的手一抖,书啪嗒掉在地上,“你叫我什么?”
“你我已经在官府登记造册,虽然未拜天地,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你看到了?”
阿璃好想翻白眼,那破东西你每天没事就在我面前晃,我若还看不见,岂不是眼瞎?
今日也不晃婚书了,却突然摆出一副高冷姿态,莫不是看到自己毫无反应,生气了?
顾臻看着歪在榻上的妻子,明明生过孩子,但孩子一卸货,腰是腰,腿是腿,他已经很久没看见阿璃的好身材了,难免被勾得有点心猿意马,心口噗通噗通乱跳。
默默将书捡起来,不动声色地丢在一旁,走到榻边坐下,僵硬着背脊,侧着脸,依然一脸高冷。
“如今你身上方便不方便?”
“嗯?”
阿璃莫名其妙,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肯看她的男人,顾臻的耳朵在她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串红,心脏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
被一个女人看得如此模样,顾臻恼羞成怒了,突然扑上来,将阿璃禁锢在双臂之间,居高临下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难道我长得不够好看?”
“啊?”
“还是我不够威猛霸气?”
“哈?”
“激不起你一点欲、望?”
“……”
阿璃面上一红,这特么是在向她求欢?可你这也太迂回曲折了,想想这都多少天了,若带兵打仗也如这般,敌军都能直捣龙庭了。
可是,回头一想,至少,顾臻在乎她,也尊重她,处处为她考量,即便自己再忍不住,也会问她是否方便。
那一刹那,阿璃心里暖融融的,伸出手,挂上男人的脖子,抬头在他唇边啄了一下。顾臻整个人都僵住了,方才的气势汹汹泄了个干净,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女人。
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即便是扑过来,他也没敢将身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而是双手支撑着身体,离她足有一尺远。
他就以这样的姿势,僵僵地趴在那里。
阿璃就有点尴尬了,她亲他示好,结果这个混蛋动都没动一下,莫非方才她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这让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太龌蹉,为什么能以那样的心思去揣度他人,这让她有点无地自容,红着脸偏过了头。
这模样激得顾臻热血沸腾,不是很确定地问:“你刚才是在亲我么?”
那动作快得他触不及防,这说不定只是他自己想多了,阿璃只是想爬起来而已,无意间碰到他的嘴,才尴尬地退了回去。
阿璃恨得磨牙,她做出那种动作够丢脸的了,这个混蛋竟然还这样问她,她恨不得将她踹下床去。
见阿璃不说话,顾臻又问,“那你到底方便不方便?”
阿璃终于爆了,这日子特么要怎么过?
一脚上去,踢到顾臻小腿,也碰到某个起反应的地方,顿时又羞又气,一把将人掀翻,“滚!”
头一回被阿璃爆粗口,顾臻很受伤也很茫然,他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懂女人,越是小心翼翼反而越是状况百出,最后竟然落得被赶出房的命运。
江勉拿着账本提着食盒过来,看到被关在门外的姐夫,同是男人,他的视线一扫就扫出不一样的地方。顾臻端正脸色,理理衣摆,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负手远去。
江勉懵:这是只禽兽吗?
阿璃也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点过分了,明知道顾臻是尊重她,当时自己是有点恼羞成怒了,但这种事又拉不下脸来跟人道歉。
倒是晚上顾臻又风度翩翩地过来了,还换了一身特别好看随性的衣服,重点是,没穿中衣,浑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简直挡都挡不住。
他回去好好研究过了一些话本,分析了一翻阿璃今日的举动,确定她的确没有拒绝自己,才厚着脸皮又上了门。
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本来就挺高冷了,还故意扬了扬下巴,道:“你我既是夫妻,就该同睡一张床。”
阿璃在看江勉今日拿来的账本,手里还提着笔,生生被他这幅傲娇姿态给震撼了,毛笔落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还滚了几滚。
顾臻便斜睨着那只毛笔,眉头皱了皱,视线再次落在阿璃身上,下巴又抬了抬,“作为妻子,你是不是该替为夫更衣?”
阿璃脸上有点僵硬,所以,这个混蛋是真的没跟女人相处过是吧?
陆焕之以前那么书呆子,都不待他这般幼稚的。
阿璃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男人身边。顾臻很自然地伸开双手,先前的高冷气势,在嗅到阿璃身上淡淡的女儿香之后便彻底端不住了,视线忍不住就粘在她身上,一个劲儿地绕。
解开腰带,外袍散开,便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几块腹肌,还有成年的刀伤,而胸口那个新伤口,似乎正是当日他们被一剑穿透而留下的。
阿璃心口随之一热,顾臻也被她看得热气乱串,但依然僵硬着头皮道:“我已经看过医书了,女子生产后,四十日后方可同房。但是你我是夫妻,我只是过来抱着你睡觉而已,你要习惯我这样一个男人睡在你身边,明白吗?”
这特么一下就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了。
阿璃瞥着他的身材,你就穿成这样来抱着我睡?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能忍得住,我未必能忍得住。
阿璃那个呕血啊,这个混蛋是故意来折磨她的吧?
阿璃僵硬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顾臻心情好了点,又道:“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别看账本这种伤神的东西。”
理所当然地将人揽进怀里,带上了床。
最后阿璃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并不是不同房,男人就没办法爽到。这刚躺下不久,顾臻就粘过来,拉起她的手往某个地方放,声音沙哑低沉地道:“帮我……”
帮就帮,你特么在老娘身上蠕动个不停是闹哪样?还有,那嘴在啃哪里?
阿璃的三观再次被顾臻的无耻给刷了。
翌日,顾臻神清气爽地起床,都开始哼小曲儿了,那一脸灿烂笑容,差点晃花了手下的眼。
燕十六僵硬着面皮问好兄弟三十六,“主人这是怎么了?”
作为知根知底的暗卫,燕三十六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有些事,你不懂。主人的境界,岂是我们能够仰望的?”
燕十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从旁边经过的王石听得,不就是耍了一回流氓吗?至于说得这么玄乎?
阿璃觉得今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顾母还亲手炖了一盅汤,很有赔罪的意思。一脸的怜惜,时不时还骂一句顾臻这个儿子,同时也没忘记劝慰阿璃。
“他以前没碰过女人,很多事情都不懂,你要担待着点。”说罢又看看阿璃疲惫的脸,这都什么儿子啊,人家阿璃生产还不到半个月,他竟然迫不及待地跑去同房,简直畜生不如,顾母那个内疚啊,就差替阿璃抹两道辛酸泪了。
“若有什么委屈,告诉娘,娘,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看看,前儿个还是太夫人呢,转头就自称娘了,这连称呼都自动改了,所以,昨晚他们睡一起的事情全庄子都知道了吧?
“太夫人……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璃那个脸红啊,这还要不要她做人啊?
顾母疼惜地握着阿璃的手,“你这孩子,委屈别自己憋着。有些时候,男人纵容不得。”
阿璃脸更红了,她为什么一大早要跟自己的婆婆谈男人啊?
当天晚上,顾臻又过来睡觉。
阿璃瞥他,“你不知道今天庄子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
本来同屋睡觉没什么大不了,可被搞得这般人尽皆知,还人人都露出那样的眼神,阿璃笃定是这个混蛋做了什么。
对上阿璃的质问,顾臻脸不红心不跳,不就是今日说话时,嘴里多捎带了几次她的名字么?
比如,赵阿大像众人炫耀他媳妇做的驱蚊虫的荷包时,他就顺手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挂在腰上,别人夸奖荷包漂亮时,他就淡淡地说一句:“阿璃的手艺还过得去”;别人夸他精神头好时,他淡淡地道“只是阿璃今日这头发梳得精神”;别人夸他衣服好看,他也就顺着说一句“阿璃挑的”……
当然,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没必要在阿璃面前提了。
他只是一脸高冷地道:“我们毕竟是夫妻,这种事,习惯就好!”
磨着牙的阿璃很想出去磨把刀。
第54章
顾臻从外头回来,看到阿璃在喂奶,衣服从斜刺里敞开着,胸膛半遮半露,凝脂一样的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总觉得很刺眼,即便此刻她身边站着的只是两个侍婢,该挡住的地方也没有因为喂奶而暴露,顾臻还是上前,扯了扯她衣服,将人盖得更严实点。
“小心着凉。”
两个侍婢掩嘴轻笑,知趣地退下。
“等等,把孩子也带出去。”顾臻叫住侍婢。侍婢茫然看阿璃,阿璃看顾臻。
顾臻不由分手地将小家伙接过来,用餐被打算,小家伙哼哼唧唧很是不爽,看着这个阿爹,小嘴儿吐了个奶泡给他看,咧咧歪歪,一副准备哭闹的架势。
“他还没吃饱。”阿璃郁闷道,这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顾臻将孩子递给侍婢,“给奶娘抱去,想吃多少吃多少。”
阿璃怒了,待侍婢一走,“你该不会认为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吧?”所以这这般不待见他?这已经不是顾臻头一次将孩子从她怀里抱走了。
顾臻冷眼,不是我的能长这般好看?
“我给他请了两个奶娘,平素还有阿娘照顾,他还霸着你做什么?”
阿璃斜眼,“果然没当亲儿子吧?”
顾臻郁闷,他就是看不惯一有孩子,阿璃心里眼里全是那个小蠢货。没孩子之前阿璃就不怎么看他,现在更是理所当然的不看他,夫为妻纲,这天下有他这么没存在感的丈夫吗?
“慈母多败儿,从小就不能宠!”
“他才多大?哪里懂什么?”这个男人简直蛮不讲理!
“这还没满月就知道独宠后宅了,等长大还了得?”
阿璃:所以,你是在跟你儿子争宠?
顾臻坐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今早长安传来信,给他取了个小字。”
阿璃知道顾臻得盛宠,可是小字竟然要龙椅上那位取,是不是太过了?这是私信,也不是什么圣旨之类必须遵守,便更奇怪了。
莫非,龙椅上那位跟以前的镇远侯感情深厚,镇远侯去过,他便担负起了爷爷的身份?
“昭?”寓意光明、显著,“倒是个好字。”
“既然你满意,那就这么定了。”顾臻将书信收起,搂着阿璃讨论满月酒的事情。
这种鸡毛蒜皮又琐碎的事情,他曾经是从来不会过问的,这回却兴致很好,跟阿璃喋喋不休。阿璃听得头得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养胎那几个月把人给养废了,如今光是听听这些东西,脑子就不转了。
从顾臻怀里起来,便兀自去书桌前整理账目。
顾臻怀里落了个空,他总觉得,他与阿璃之间少了些亲密。在阿璃房里磨了许久才出来,燕十六与三十六默默跟在他身后。
顾臻在院子里转了好一会儿,突然顿住,回头看他们。两人立刻站得恭敬笔挺,顾臻叹了口气,“你们连女人都没碰过,问你们白搭。”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家主子这是怎么了?最近似乎有些伤感呢。
那头江勉带着炒制好的新鲜茶叶来给阿璃过目,看到自家姐夫愁容满面,便关心了一句。
顾臻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江勉更是毛都没长齐,女人的事问他,更是对牛弹琴。江勉分明从姐夫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自己的嫌弃,进得屋里,看着低头记账的阿姐,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心爱的妻子每天脑子里尽装些账目和孩子,的确让做丈夫的有些吃不消。
长此以往,受了冷落的夫君难免生出些怨气,让外面的野花野草有机可乘就不好了。
“阿姐身子还没完全养好,就别看这些伤神了。”
江勉一点没有账本是自己拿过来的自觉,只是很自然地将阿璃手里的账本收走,连带来的茶叶也不准备给她看了。
阿璃懵,“这是怎么了?”
江勉冲外面努努嘴,“阿姐不觉得姐夫有些空虚寂寞么?做妻子的还是该善解人意一点。”
阿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顾臻竟然在院子里踩蚂蚁,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她一直觉得顾臻应该很忙的,毕竟好歹也是剑南道的节度使,平时训练军队,巡视边防什么的,哪有如此空闲,可顾臻就能在她面前空得发霉。
“我明白了。”说罢起身,江勉扶了她一把,见阿璃准备出门,赶紧拿了架子上挂着的斗篷给她披上,务必连脑袋都给罩严实了。
顾臻正拨弄着一株牡丹玩,听得身后一声唤,转过头来,只见阿璃披着白色的斗篷,粉色的滚边勾勒着她的身段和脸蛋,心口一阵荡漾,迎了上去,将那斗篷裹得紧紧的,很是担忧道:“你出来做什么?受了风可怎么办?”
“我一个人在屋里闷着挺无聊的,阿勉又不让我看账本……”
顾臻也有些愧疚,的确,自己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她养成习惯自个找事派遣寂寞本也是应当。
“那我陪你下棋可好?”
江勉很欣慰地发现,自从那日后,阿姐跟姐夫相处似乎轻松愉快多了,好多次他看到他们一起写字画画,一起品茶论道,有些时候阿姐看账本,顾臻便也陪在一侧看自己的公文,各干各的,很是和睦安好。
江勉笑笑,很是满意,“这才像夫妻嘛。”
王石送东西过来,听得他如此感叹,又看看窗户里面那对人,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是过来人一样。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小世子满月那日,又是整个江陵城的大喜事。一大早四明山客人络绎不绝。
江英抱着小世子十分感慨,这孩子张开了一点,眼珠子大大的,喜欢板着脸沉思状,神韵有些像顾臻,但是,笑起来时,跟阿璃小时候一个模样。
江英喜欢得不得了,心里暖得一塌糊涂。这可是江家的第一个孙子辈,转头,他便对江勉道:“你也到年纪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江勉俊脸一红,“侄儿没打算那么早成家。”看看阿姐和姐夫,虽然如今不用担心阿姐再受人欺负,可他也不能得过且过,成为阿姐的负累。
他日回京,若听说阿姐的亲弟弟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商,阿姐的脸往哪儿搁?
就算是茶商,他也要努力成为这九州天下最大的那一个,给阿姐长脸。
周姨娘有些腼腆地坐在屋里,以前阿璃还没什么身份时,她就觉得这嫡出的娘子气势有点骇人,她心存忌惮,如今阿璃不但是侯夫人,还是县主,她更是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江勉将孩子抱过来,她也是看着心痒痒的,却是抱都不敢抱一下。
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在孩子手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