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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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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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极想了想,问道:“这药,玉儿能吃吗?”
  海兰珠道:“之前就问过,玉儿说她不吃,由着她吧,前些年必定是吃怕了。”
  皇太极答应了,叮嘱了几句后,便要去忙政务,海兰珠将他送到门前,说:“皇上,吃药到底是苦的,您陪陪我成吗?”
  “哲哲教你的?”皇太极一眼看穿。
  海兰珠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局促不安地看着他,眼中秋波盈盈直叫人怜爱,皇太极到底妥协了:“好,我也吃,上年纪了,你们都嫌我。”
  “多谢皇上。”海兰珠欢喜极了,为皇太极戴上雪帽,目送他离去。
  可一转身,看见对面侧宫,仿佛有一双阴瑟瑟的眼睛正盯着这里,海兰珠心头一紧,但没有露出慌张,端起自己的尊贵,稳稳地回屋子里去。
  这一边,何止一双眼睛,娜木钟和丽莘站在窗下,反白的眼珠子都要穿过墙去,丽莘轻声道:“主子,大汗他真是喜欢海兰珠啊,两个人每次一见面,大汗瞧着能年轻十几岁。”
  娜木钟斜眼看她:“皇上,要改口,再不改,当心皇后娘娘拖你去打板子。”
  丽莘捂住了嘴,娜木钟挺着硕大的肚子,慢慢走回炕前,眼中翻腾恨意和杀气:“别急,等我把小阿哥生下来,一个一个收拾她们。”
  这一边,皇太极走过凤凰楼,就听见脆生生的童声,女儿们朝他蜂拥而来,一个个穿着红彤彤的棉袄,像画片里的金童玉女,将他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喊着:“皇阿玛,皇阿玛……”
  这个称呼,倒是真的新鲜,连豪格都还没改口呢。
  皇太极抬起头,见大玉儿手里牵着小阿哲,正慢慢地走过来,她一袭红衣,在冰天雪地里分外惹眼,在皇太极眼中,世上再没有人能将红色穿得这样美。
  “终于见着皇上了。”大玉儿走近,孩子们已散去玩耍,只有小阿哲,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皇阿玛,被皇太极抱起来亲了两口,大玉儿则满脸喜气地说,“这些日子见不着,我还以为皇上自己去北京,不带我了。”
  皇太极嗔道:“谁都能不带,敢不带你?”
  阿哲软绵绵地说:“阿玛,去紫禁城。”
  皇太极大喜,将女儿亲了又亲:“阿玛带阿哲一道去,还有你额娘。”


第166 他不该委屈玉儿

  大玉儿知道皇太极忙碌,这会儿不是闲话的时候,便将阿哲抱回,请皇上去忙,自己带着女儿去追哥哥姐姐们。
  母女俩的背影远去,一件事忽然上了心头,皇太极微微蹙眉,轻轻一叹后,转身去往大政殿。
  年节里,各贝勒府家中少不得摆宴请客,一家家吃过来,年也就过完了,而今年酒席间最热闹的话题,不外呼皇太极称帝。
  这日在代善府中,齐齐格不经意瞥见岳托和豪格闪到后院去,两人模样鬼鬼祟祟的,她心里记了一笔,依旧与众人说笑。
  女眷们正在议论,内宫四位侧福晋,会封什么样的娘娘,照着明朝宫廷的制度,也该有个高下。可若全照着明朝来,怪没面子的,让人家说大金学他们。
  齐齐格默默地听着,心想,大金就快成为历史了。
  多尔衮告诉她,马上金国要改国号为“清”,尊先汗努尔哈赤为太祖,如此序下来,皇太极自然就是太宗,她安慰丈夫,反正皇太极比多尔衮年长,这就不要在乎了。
  但多尔衮要争天下,那还是将来的事,眼下他要争的,是他们兄弟三个的地位。
  皇帝的登基后,除了册封后宫,还要册封他的大臣兄弟们。多尔衮战功赫赫,亲王之位非他莫属,但他希望阿济格和多铎,都能在亲王中有一席之地。
  然而论战功,阿济格略次,轮年纪,多铎是弟弟。
  这几日,家中的气氛并不好,阿济格和多铎还曾一度在酒桌上大吵大闹,把两家的福晋都吓得半死,最后去了书房,还是吵。
  想到这些,齐齐格轻轻一叹,多尔衮身上背负的太多了。
  “十四婶婶,您说宫里头,哪一位福晋会得到最高位?”女眷们僵持不下,果然来拉齐齐格一道说。
  她们叽叽喳喳,说海兰珠最得宠,又说娜木钟地位高贵,七嘴八舌,却是不见有人提起大玉儿。
  齐齐格随口道:“玉福晋呢。”
  众人静了静,有人说:“她比兰福晋小,兰福晋如今那么得宠,自然是姐姐为尊。可她跟了皇上那么多年,生了那么多小格格,委屈她似乎又不太合情理,可若这一次囊囊福晋生下小阿哥,那就真的不一样了吧。”
  座中又有人问:“对了,你们听说了没,皇上正急着要儿子呢。”
  齐齐格敷衍地笑:“是吗?”
  且说皇太极急着要儿子,他似乎并不在乎外头怎么评价,宫里各位庶福晋,轮着出入凤凰楼,而纳喇氏也怀上了,很显然,他想为膝下添子。
  这事儿不明说,谁也不好乱下定论,可一旦明说,有一件事就明摆着,大阿哥豪格,已经被皇上抛弃,失去了将来继承江山的资格。
  从纳喇氏传出喜讯的那天起,一个多月来,豪格如坐针毡,在皇太极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差错,回了家,就折腾女人们发泄。
  此刻,豪格和岳托退到后院,站在廊下烤火,岳托说了很多话,豪格听得心猿意马,浮躁不已:“我早看穿了,他让我当众挨军棍,那么多人看着,还有女人和孩子,还削我的爵位,他已经不把我当儿子。”
  岳托道:“那件事皇上若不这么处理,往后别人犯错,就会拿你来说话,说皇上不公允,你是活该。”
  豪格怒道:“呸!我在他眼里,还不如几个娘们儿,那么一丁点小事罢了。”
  岳托冷笑道:“什么小事,杀马是大罪,而你别说,那几个娘们儿你还真不能动。皇上现在可还没老,你和他单刀单枪地对打你也不见得有胜算,连身体都没老,心怎么会老。你若动那几个女人,他就有魄力动你的脑袋,毕竟对皇上来说,你的杀戮之心,迟早会杀君弑父,你说呢?”
  豪格的心沉甸甸:“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
  岳托冷笑:“多尔衮就比你聪明,闷声发大财,他拼了命的建立功勋,千万双眼睛看着,想不承认都难。转过身呢,为人低调隐忍,对皇上毕恭毕敬,挑不出半点错。不是我说啊,大阿哥,皇上如今要杀多尔衮,还真杀不得,可若要杀你,随便扫扫就是一堆罪状。”
  豪格怒气冲天,将炭盆踢翻:“敢情我只能等?”
  岳托冷笑:“或者你反?”
  豪格浑身僵硬,他当真还没有反的魄力。
  岳托拍拍他的肩膀:“忍一忍,把目标放长远些,和后宫几个娘们儿叫什么劲,她们自己怕是就杀不过来,娜木钟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何必亲自出手?你看不惯大玉儿,皇上就看不惯你,你还是靠边站,离得远些。”
  豪格道:“我还是要拉拢娜木钟,哪怕她生下了儿子,我可以先向她效忠,表示愿意扶持她的儿子,毕竟我现在这么惨,她也是看得见的。”
  岳托笑道:“这下聪明了,不论如何,娜木钟的确要好好利用,明着是我们被她算计,暗地里,是我们在利用她。”
  他们说了很久的话,才回到席面上,宴席间人来人往,也就有心人能记着谁走谁来,而齐齐格恰是那有新人。
  夜里回到家中,多尔衮今日没去代善府中,竟然比她还早些到家,走近卧房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在逗孩子的动静。
  丈夫很喜欢这个女儿,就没半分怀疑她不是自己的孩子,其实齐齐格心里很痛苦,一个男人能喜欢一个孩子,就必定喜欢孩子的母亲,这是齐齐格无法容忍的。
  可日子要过,多尔衮是她的命她的天,她必须忍耐,何况那个女人已经死透了。
  “天天吃酒席,吃得我腰都粗了。”她进门,说笑着,“你倒好,偷懒不去,他们就灌我。”
  多尔衮抱起东莪,小东莪一见额娘就咿咿呀呀地要抱抱,他笑道:“谁能灌你啊,怕你还来不及,你别诓我。”
  齐齐格把手捂暖了,来抱东莪,女儿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又亲,她的心就软了。
  “东莪在家乖不乖?”齐齐格坐下,熟稔地摸摸女儿的尿布,笑道,“额娘明天带你进宫玩儿去,宫里香喷喷的,是不是?”
  多尔衮问:“如今女眷进宫,有新规矩了是不是?”
  齐齐格颔首:“领牌子什么的,我还没细问。但姑姑对我说了,叫我别放在心上,规矩再大也有例外的,不然哪来一个宠字。”
  “呵……”多尔衮冷笑。
  齐齐格不以为然,想起代善府中见到的,便说:“对了,今天豪格和岳托鬼鬼祟祟地躲起来说了很久的话,走时豪格一脸怒气,回来的时候像是释怀了,他们一定又在打鬼主意,你千万小心。”
  多尔衮说:“豪格被皇太极吓得夹起尾巴做人,这几个月他一定消停。”
  “但愿如此,他实在太蠢。”齐齐格不屑,但想到他们马上要封亲王,“今天女人们都在说,宫里的福晋们如何封妃,我想着你们要封王,会不会也有高低,豪格会不会在你之上。”
  多尔衮听着,却没在意豪格会不会在他之上,他好奇,皇太极会把玉儿放在何处,论年份论恩情论功劳,他都不该亏待玉儿吧。
  然而此时此刻,皇宫里,皇太极正站在凤凰楼里的书桌前,看着自己写下的几个封号,浓眉紧缩,心中取舍不下。
  不多时,哲哲到了,夫妻这么多年,每次皇太极派人请她来凤凰楼,必定是有麻烦的事。哲哲很欣慰自己能在丈夫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可她也宁愿一切相安无事。
  “今天不是挺高兴的?”哲哲顺手端了一碗茶,递给皇太极,“怎么了?”
  而她的目光,顺着看向桌上的纸,笑问:“这是妃子的封号吗?”
  皇太极颔首:“之后还要和礼部商议,既然设立六部,就该让他们做事,不能无视。”
  哲哲问:“那找我做什么?”
  皇太极道:“你知道,我虽然有心给你们科尔沁高位,可如此必定无法平衡后宫前朝的牵绊,娜木钟她们来自察哈尔,娘家还有阿霸垓部……”
  哲哲不等他说完,就道:“我明白了,海兰珠和玉儿之间,你要委屈一个?”


第167 娜木钟分娩

  委屈哪一个,如何委屈,皇太极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纠结的是,如何传达这件事。
  是在册封当日揭晓,还是事先商量好安抚好,他甚至觉得,提早说了,就会提早日子委屈难过,没这个必要。
  哲哲问:“皇上想让我来说?”
  皇太极顿了顿:“也不是……”
  哲哲道:“皇上会纠结,至少是在乎的,我就放心了。”
  皇太极竟有些浮躁:“当然在乎,我不在乎你们,在乎哪一个?”
  哲哲安抚他:“皇上别担心,好好和玉儿说,她现在很懂事,她一定会明白您必须为大局考虑的难处。”
  “所以……我来说?”皇太极苦笑,“怎么我总是在让她忍,让她受委屈。从前胆小,见了我怕;后来爱胡闹我凶她,见了我怕;如今懂事能干了,见了我还怕,因为我但凡找她,就没有好事。”
  “那也是玉儿该承担的,作为帝王的女人,怎么能没有担当?皇上,我相信玉儿心里只要认定皇上对她的情意,她什么都不怕。”哲哲含笑道,“皇上别再烦心,这不算什么,玉儿会想明白。”
  皇太极长长一叹:“是啊,若你去说,她一定更不好受,她宁愿我来告诉她。”
  但这件事,皇太极始终没能开口,一则太忙碌,再则和玉儿在一起时,每每见她眉飞色舞的欢喜着,实在不忍心叫她难过。
  哲哲问过皇太极,为什么不是海兰珠,论资历论功劳,海兰珠虽然年长,就算居末位也不算太委屈。至少那些积年的庶福晋们,如颜扎氏就算生了儿子,也连个盼头都没有。
  皇太极当时没有回答,可哲哲从他眼睛里能看明白,海兰珠和玉儿在他心里,终究不一样,更不该拿旁人来比。
  哲哲没再提这件事,即便皇太极拖着,她也仿若无事,早些晚些,那一天总要来的。
  不过,登基大典在五月,娜木钟的肚子等不到那之后,二月中旬时,胎儿已经入盆,肚子沉甸甸地坠下去,没过几天,她就要生了。
  这日大玉儿在书房,听先生讲述明朝新君登基大殿上的礼仪规矩,苏麻喇手下的小宫女匆匆跑来,请苏麻喇出去。
  她悄悄退开,到了门前,小宫女就说:“那位要生了呢,大福晋都过去了。”
  苏麻喇将她们打发了,静静地回到大玉儿身边,继续听讲。
  直到休息时,大玉儿才问她:“方才什么事?”
  苏麻喇轻声道:“娜木钟要生了。”
  大玉儿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还是吩咐:“去问问,生了什么。”
  侧宫里,娜木钟正努力对抗着分娩带来的剧痛,当初生阿布奈,疼得她几乎昏死过去,最可悲的是,那个孩子的出生,不会给任何人带去希望,甚至是麻烦。
  而这一次,腹中的儿子,会给她光明荣耀的未来,大金的铁蹄毁了她的人生,她要重新在这里站起来。
  “侧福晋,您用力,您再用力些。”接生婆大声嚷嚷着,“已经看见孩子的脑袋了。”
  “儿子,儿子……”娜木钟尖叫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只觉得腹下一松,浑身瘫软下来。
  婴儿的啼哭声,从侧宫传来,哲哲站在门前,身边是不得不来露面的窦土门福晋,里头的人匆匆跑来,向大福晋行礼。
  宫人喘着气道:“启禀大福晋,侧福晋生下了一位小格格。”
  哲哲神情漠然,淡淡地颔首:“知道了。”
  她抬起眼,看见了窦土门福晋嘴角的笑意,孱弱的女人,露出了反抗般的喜悦,忽然发现哲哲正看着她,惊恐地收敛了笑意。
  哲哲不以为然,依然淡淡地吩咐:“去向大汗报喜吧。”(20:00左右还有一更)


第168 关雎宫宸妃

  皇太极从始至终,不曾期待过娜木钟的孩子,虽然生了儿子他也不会当回事,如今生了女儿,他反而愿意多疼疼。
  大政殿里,传话的人正要退下,皇太极问:“玉福晋在哪里?”
  那人应道:“玉福晋今天一直在书房。”更是机灵地补了一句,“今天小格格们不上学。”
  皇太极摆摆手,兀自看完手中的奏折后,唤来尼满:“拿风衣来,我去书房坐坐。”
  到如今,尼满再也不会纠结,皇上说要去书房是看阿哥们还是格格们,皇上只会去看玉福晋。
  而每次在书房里的一两个时辰,都会让他心情大好,那是玉福晋喜欢的地方,如今也是皇上爱去的所在。
  玉儿已经得到消息,娜木钟没能如愿,心里不禁对那才出生的小格格有了几分怜悯。毕竟就连姑姑对她自己的女儿,也不大上心,在这宫里出生的小格格固然尊贵,母爱就奢侈了。
  “预备贺礼。”大玉儿吩咐苏麻喇,“我和姐姐的一样就好。”
  话音才落,皇太极就出现了,她笑道:“皇上来的正好,先生在与我讲明朝皇帝登基大典,咱们一道听听吗?”
  皇太极颔首,与她并肩坐下,当说到后妃的册文,大玉儿问皇太极:“皇上,我的写好了吗?”
  “那是礼部的事。”皇太极含笑,一面示意先生退下,一面命苏麻喇,“去倒茶来。”
  如此,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大玉儿怕皇太极冷,取了手炉来塞进他怀里。
  皇太极却抓过她的手覆盖在手炉上,轻轻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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