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传功之恩,连老三对吴节越发地恭敬,完全将自己放在了奴仆和徒弟的位置上,让吴节也很无奈,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身边始终跟着这么一个中年仆人。
回家之后,蛾子一见吴节,就担心地上前来,又是问吃饭没有,又是侍侯他洗脚换衣服,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吴节倒有些不习惯了,迟疑了半天,才忍不住问:“蛾子,我今天回来得迟了。”
“恩,知道了。”
“你不……不生气吧。”
“我为什么生气,你在外面,总归是有正事要做的,一个大男人整日呆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
“这个好象不是你的禀性……”吴节笑笑。
“公子还待怎地?”蛾子眉毛终于竖了起来,恢复成吴节熟悉的样子,怒道:“这么晚还不回家,你跑哪里去了,不知道我们都为你担心吗?公子你就是个不省心的,你身子好不容易才好起来,出去受了凉,又病到了可如何好?我不是不想发怒,实在是,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乡试,我是不想和你闹罢了。”
不知怎么的,见蛾子一脸怒容,吴节反松了一口气,笑道:“乡试有什么要紧的,我反正是能过的。对了,今天晚上我去陆府见着唐宓了。”
“啊,见到唐小姐了,阿弥陀佛,总算找着人了。”蛾子心中欢喜,念了一声佛,又急切地问:“她在府中还好吧,被人欺负了吗?公子,快快想个法子救她出来。”
“还好,还好,唐宓一切都好。”吴节将自己今天进陆府之后的事情同她详细说了一遍,道:“她现在是个出家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只唐夫人的处境不太好。”
“唐夫人……哎!”蛾子本想在说些什么,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唐小姐那里公子你还能见着面吧。”
“应该还可以,我来想法子,毕竟那封信还没有递过去。”
第二日,吴节起了个大早,就带着连老三去了一家乐器行,买了张古琴,虽然比不上陆爽摔的那只,但质量还算不错。
就让连老三带了琴回家,自己则坐车去了学堂。
今天学堂的气氛很是诡异,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一群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几乎绝大多数学生的眼睛看吴节都是很不友善。
尤其是那林廷陈,眼睛里更是恼恨得快要喷出火来。
估计是昨天晚上吴节以琴声打动了唐小姐一事已经传开,得到众人心目中女神的青睐,已经犯了众怒。
吴节却不畏惧,一一用目光回敬过去。心中冷笑:你们这些混蛋,唐小姐可是我的未婚妻,若不是命运多舛,她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你们这些家伙,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断断不可容忍。
奇怪的是,本应该最恨吴节的陆轩却一身颓丧地坐在位置上,用右手支着下巴,一副软弱无力模样,神情木讷,行尸走肉一般,看样子受了不小的打击。
吴节也不放在新上,回到座位上,却发现胖子和他大哥一样颓丧,整个人如一堆烂肉般趴在桌上睡觉。
吴节倒是疑惑,问:“陆畅,你怎么了?”
“哎,别烦我,实在太累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胖子发出惨烈的悲号:“我睡得实在太迟了。”
“怎么了,熬夜?”
胖子回答说,昨天从绿竹观回去之后,他还背了半天书,又作了一篇文章,熬到鸡叫才上了床,这种日子他已经坚持好几天了。
吴节吃了一惊,想不到陆畅居然如此用功:“你这么用功,身子吃得消吗?”
“怎么吃不消,我胖嘛,身大力不亏,总比别人能扛。嘘,小声点,别叫其他人听到。”陆畅一脸得意,咬牙道:“哼哼,等着吧,我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大吃一惊。熬夜算什么,身子亏虚算什么,就当减肥。”
吴节默然,心中也替这个兄弟高兴,这家伙省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死胖子却伸手捅了捅吴节的腰:“节哥,换个位置,你的座位靠墙,也好睡觉。”
……
不片刻,代先生就进来了,开始上课。
照例是念两篇范文,一篇是陆轩的,另外一篇则是林廷陈所作。
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得意,那陆大公子依旧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至于陆畅,却将头靠在墙上,表情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模样,仔细听去,口鼻间却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能睁着眼睛睡觉,死胖子功力深厚。
吴节铺开纸,开始动笔。
他今天的事还真不少,首先得完成三千字的《石头记》,然后则是要给陆畅写八股文的写作方法。
到晚上,还得想办法让陆二公子带他进陆府,看能不能再次见到唐小姐。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考试季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考试季
鹅毛笔写起字来就是快,等代先生将两篇范文念完,又评点了半天,吴节已经写了两千来字,堪堪将《红楼梦》中贾宝玉与秦钟见面那一节写完,就停了下来。
老是抄书也没什么趣味,手也热得全是汗水,喝了一口水,准备休息片刻。
依从前那样,代先生念完这两篇范文之后,就回开始讲授八股文的写作方法。
可今天他却换了一个花样,出了两道大题,让大家用一天的时间作完。
这可不太容易,如果不靠抄袭,就真实水准而言,要作一篇千余字的八股文,吴节也需要仔细斟酌字句,推敲题意,起码得用一两个小时。两篇下来,一整天也就过去了。
吴节觉得这事有些麻烦,正打算随意抄袭两篇对付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代时升却说:“马上就是顺天府乡试,再座位各位大多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肯定不想错过这场考试。毕竟,乡试三年一届,若是落榜,又得挨上两年。十年寒窗,等得不就是这么一天吗?说不忐忑,说不战战兢兢如临薄冰,那也是假话。”
“可是,你们在我们这里也读了这么久的书,代时生别的本事没有,可教出的学生中却没有蠢货。”他傲然一笑,背着双手道:“只要你们平日间认真听课,这乡试也不甚难。只不过,考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考官的禀性、口味,阅卷官的心情精神,甚至誊录的好坏与否,都有可能直接影响到你们的名字。”
“考官如何,我也没办法。可我却能调整好你们的精神气。”代先生声音大起来:“很多考生之所以考不好,大多是临阵之时心生畏惧,或者实在太紧张,拿到笔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平日里先生教授的东西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此败下阵来,实在冤枉。”
“从今天起,我每日都会出大量的作业让你们做,完全临摹考场中的情形,用一道又一道的考题把你们都给折腾到麻木了,忘记你们姓甚名谁。这样,将来上了考场,,你会发现,那考题是如此的简单,轻松。开始吧!”
糟糕,看样子这个代先生是要采用题海战术来打题了。
吴节心中叫了一声不好。
实际上说,所谓打题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便在现代社会的高考,也大多采取这种笨办法。
只要题目作得够多,缺牙老太太咬虱子,总归是会咬上一颗的。咬中一颗,算是运气爆棚,打中两道大题,你就等着金榜题名吧。
这一套已经被后来的高考检验过,屡试不爽,具备极强的可操作性。
想不到代先生的观念也是如此先进。
一声令下,所有的学生都埋头写稿,就连陆胖子也醒了过来,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吃过午饭,陆家子孙没被允许回府,就在学堂里胡乱吃了些东西,继续做下一题。
吴节倒是轻松,随意从资料库里找了两篇同题的范文抄了上去,速度倒快。
写完之后,他又开始替陆畅整理起八股文的套路。
等到放学时,学生们才将第二道题目作完,都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笔,感觉有些累。
那陆胖子已经没有机会补足睡眠,一张胖脸已经发青,不住地打着哈欠。
眼见着就要放学,吴节正想着等下如何进陆府的事,代先生开始布置课后作业。
今天的课余作业实在……实在是太多了……
一篇八股文,小题;一篇策论;一篇五经文;一篇试帖诗。
这不是要人命吗?
等先生布置完作业离去,所有的学生都炸开了,连连叫苦。
吴节将写好的稿子交给陆畅,问他能不能带自己进陆府。
死胖子一声悲惨的叫喊:“放过我吧,好汉饶命啊!这么多作业,我底子薄,又要看书,今天又是一个通宵,能不能改天啊?”
“改天,改哪天?”吴节也有些郁闷,老实说,今%%还好,反正寻一篇抄上去就是了,策论也容易弄。就是五经文和试贴诗没地方抄去,需要花些功夫自己写。
就算是他,也得熬夜。
“或许,过几天作业就会少些,等那时候再说。”胖子还在打哈欠,眼角竟挂着两粒金黄色的眼屎,看起来挺可怜的。
吴节一阵无语,只得道:“好,等过几日再说吧。”
本以为留了那么多家庭作业,第二日的作业应该少些。
可事实并不以吴节的意志为转移,第二日代先生是没布置新的作业。而是换了个新花样。
他先是把昨天课堂上大家做的题目发下来,让大家照自己的修改依旧再作一遍。
看得出来,代先生也是花了些时间阅卷的,吴节所写的卷子因为是抄袭后人的作品,倒好些,可上面还是写了好几句评语,指出不当的地方。
至于其他的人的卷子,则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提出修改意见。
没办法,只得重作一便。
好在这两题昨天已经作过,也不用重起炉灶。好在吴节两篇文章中需要修改的地方并不多,只片刻就作完了。
写完之后,还有余暇,就又抄了两千字《石头记》
至于其他人,就痛苦了,该卷子改了一个上午,总算顺利过关。
可到了下午,却是另外一种花样。
代先生将学生们的课后作业不按名字发下来,让大家交叉修改。
这一手看起来很随意,却非常促狭。吴节的作业落到陆轩手中,而陆畅的则跑到林廷陈那里去了。
当然,他们的作业自然是毫不意外地发到吴节和死胖子手里。
估计这也是代先生的蓄谋已久的主意,他就是要让彼此不对付的学生之间相互挑刺,就算是吹毛求疵,对学生们也是一种挑战和严格要求。
吴节和陆畅二人的作业自然被这两个仇家批得一文不值,他们对落到自己手中的作业也没有手下留情,一痛狠k,谁也别客气。
虽然对陆轩那鸟人心中反感,吴节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不小,还是有些学术水准的,挑的错都正中吴节最弱的地方。
批改完,接着重作。
放学,又是一大堆课作业。
突然间,吴节意识到,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乡试,考试季到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弦绷得要断了
*绷紧了是会断掉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七日,吴节虽然有海量题库支撑,可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一日起chuáng,只觉得大牙疼得厉害,一mō,半边脸都肿了。原来是这阵子实在太忙,上了火,牙龈发炎。
这一疼,疼得心头一阵阵发慌。
蛾子吓得huā容失sè,赶紧着让连老三去请了个郎中回家,给他开了一剂药,服shì他服下,这才放吴节去了学堂。
到已经迟了,好在代先生还没到,否则也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吴节看得出来,代先生是很看好自己的。只不过,爱之深,责之切,对付起他吴节来,也是格外不留情面。这段日子,就是因为五经文作得不好,还是被他训斥过几次。
坐回座位,陆畅照例趴在桌子上补瞌睡。
吴节见还有些时间,便磨了墨,用鹅毛笔粘了墨水,还是继续抄《石头记》。他已经好几天没写这本书了,不是故意不写,实在是没时间。
尤其是从前天开始,代先生的作业更是让人崩溃:拟提纲,将他从坊间买回来的考题范文拟一个提纲出来,并用论述文的方式说明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写,又是怎么破题、承题、起股、中股、束股的。
提纲倒是好弄,不过是一两百字的篇幅,可后面的论述却需上千字,有的时候甚至比原文还多。
这东西又没有范文好抄,无法取巧,吴节也只能打点起精神,按照自己对八股文的理解小心地作起文章。
以吴节的基础,写起这种文章来自然是一点都不顺手,每写一段话,都要抓半天头皮。
好在现代人对于归纳总结这一套还是很熟悉的倒不至于出丑。
至于其他学生,早被先生折磨得不成人形,一个个面sè青灰,跟死人一样。
不过,吴节转头一想愕然发现,自己对八股文的理解好象比从前提高了一个档次,也将其中的写作规律mō了个门清。
现在就算没有范文在手,就算真上了考场,考题并不像〖真〗实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吴节也能够麻利地写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出来。
他心中一震,心下骇然:这个代时升果然了得,就连我这个纯粹的八股文门外汉在他手中锤打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成了各中好手,若换成其他人,却不知道要提升到什么程度。
这家伙,如果在现代社会,至少是北大附中、黄岗中学国家特级教师的水准。
因为这段时间实在太忙,顾不得去见唐宓,吴节心中有些抑郁。
不过,转念一想马上就是乡试,唐小姐应该能够理解的。再说,她已经知道我吴节就在陆家族学,应该也不会太担心的。
至于《石头记》已经断更三天了。
就算是前段时间,吴节也没那么多功夫写太多章节就一天两千字吊着,做了九党。
本以为陆三小姐不知道会怒成什么样子,吴节也是替胖子担心。
可说来也奇怪自那天晚上之后,陆爽也没如吴节想象中那样不要命地催更,每当陆胖子把稿子递过去,她总是很大方地将几页春宫图还回来。
一来二去,那本春宫竟有一大半要回来,这让吴节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断更两日之后女魔头终于恼了,没办法吴节只能强提起精神,开始写稿。
写了半天他却发觉不对,这书屋中实在太安静了。
忍不住放下鹅毛笔,抬头看去,学生中竟然有一大半在睡觉。
同陆胖子睡得口水长流不同,其他学生毕竟还保持着读书人基本的仪态,只将右手支在下巴上,闭目假寐。可脑袋却不住地朝下点着,这情形就好象是正在啄食饲料的鸡群。
就连那陆轩和林廷陈也是一脸的疲倦,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锁。
可以肯定,乡试之后,一旦回忆起这段读书生涯,很多人都回在梦中看到代先生那张严峻的脸,然后被活生生惊醒过来。
默默地笑了一声,吴节正要继续写稿子,却看到代先生站在门口。
吴节忙踢了陆畅一脚。
陆畅mí茫地抬起头来:“计么?”
鼻子一热,却有一股热血喷了出来,落得一纸殷红。
他也上火。
死胖子这段时间的生活只能用地狱才能形容,他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很不正经,可一旦发了狠,就要钻牛角尖,这段时间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两个时辰,整个人瘦了一圈,连往日那醒目的双下巴也消失不见了。
平日里同人说话,说着说着就走了神,一脸涎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