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是郑家店,已经点了一些饭菜。这家我常去吃。厨子是汝南人。”
汝南?
柳儿眼睛都亮了。
虽然她和小姐是在抚宁长大,但君老爷是汝南人,带的家仆也都是汝南的。所以家里的吃喝都是汝南习惯。
在阳城方家她们为什么要单独厨房吃饭,就是因为跟方家人吃的口味不同。
方家人现在越来越机敏有心了。
柳儿很满意的看向这说话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瞪大了眼。
“你你…”她结结巴巴说道。又看向君小姐,“小姐我不是在做梦。还没醒吧?我怎么看到宁十公子了?”
宁云钊笑了。
“因为我也正巧在京城。”他说道。
真的啊?
柳儿看着他神情依旧惊讶。
“我适才出门正好遇到宁公子了。”君小姐说道。
这么巧?
“既然遇到了,又是同乡,我又比你们先来这里,自然也该尽地主之谊。”宁云钊接过话说道。
柳儿看看宁云钊又看看君小姐。
“你们说的挺默契的啊。”她喃喃说道。
这小丫头想多了。
就跟其他人一样。但凡见到男女一笑一说话,就会想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宁云钊微微一笑,视线看向君小姐。
君小姐只是一笑。连一丝窘迫都没有。
她不会多想。
宁云钊笑意更浓。
“现在要尽地主之谊,以前在阳城你怎么不尽啊?”柳儿犹自愤愤不平的抱怨。
“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宁云钊不急不恼含笑答道。说罢又看了君小姐一眼。
柳儿更不解。
那时候不认识?现在认识了?现在什么时候认识的?
当初三月三缙云楼柳儿没有去,后来夜半私会酒楼相见柳儿也都不知道。
“你到底饿不饿啊?”君小姐笑了笑,对柳儿说道。
小姐这意思就是不让问了,柳儿还是听得出来的,算了,他们宁家亏欠小姐的,他想要请客那就让他请。
多吃点!
……
“再来一碗胡辣汤。”
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柳儿说道。
对面站着的小丁看着她目瞪口呆。
“你,你还吃得下啊?”他忍不住问道。
柳儿对他翻个白眼。
“再添一个鸡汁豆干。”她说道。
小丁看了眼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宁云钊,宁云钊正将一碗烩面小心的挑出两根放到自己面前,又请君小姐。
公子已经吃过饭了,竟然还能吃得下两根烩面。
好吧,大家的胃口都够大的。
小丁招来伙计将柳儿要的饭菜吩咐下去。
“这是确山凉粉。”宁云钊说道,“我觉得吃的还地道。”
君小姐拂袖用勺子舀了口尝了。
“很好吃。”她含笑答道。
至于地道不地道,她却是不知道的,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汝南人。
不过这顿饭吃的很愉悦,毕竟她的确饿了,昨夜在夜市上的时候她就有些想吃东西,无奈没有带钱。
她吃的文雅又豪爽,文雅的是举止,豪爽的是心态,宁云钊觉得跟女子吃饭原来也能吃的很舒服。
当然这只是因为她是她的缘故。
别的女子并不一定,他以前也是参加过宴席,也与女子同座过。
宁云钊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你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他想了想说道,又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令人佩服。”
这是由衷的真挚的赞叹,君小姐笑了笑。
“我觉得,也还不错。”她也想了想说道。
纵然有很多未解之谜,也有很多意外,但她想要的东西还算是都得到了,比如承宇治好了,比如她也不愁钱用了,更开心的是,她也来京城了。
宁云钊哈哈笑了,觉得她答的真是爽快又贴切。
他想不到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令人愉悦。
君小姐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起身道谢。
“谢谢宁公子款待。”她说道。
宁云钊起身还礼。
“你家小姐要走了。”小丁提醒还在吃的柳儿。
柳儿这才打个饱嗝起身。
“伙计,打包。”她不忘说道。
这什么丫头啊,哪里有半点奇女子…的丫头的样子。
小丁不忍直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斟酌思周全
这一次宁云钊并没有再进来,而是在餐馆门口与她告别离开了。
柳儿抚着胸口哎呦一路回到客栈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君小姐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觉得这件事有趣你可以去做,但前提是这有趣的事不能伤害自己。”她说道。
柳儿被撑的苦不堪言,先前的得意和欢喜早就没了,闻言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她苦着脸说道,“不过,小姐,你怎么和宁十公子遇上的?”
“就是在街上走着走着就遇上了。”君小姐说道。
“这么巧?”柳儿问道,“京城这么大,随便一走就遇上了?会不会他是故意的?”
“不是。”君小姐笑道。
想着跟随在宁云钊身后的同伴们,这绝不会是安排好的。
而且,这一晚上发生的那么多事,也不是宁云钊能安排得了的。
“那也太巧了。”柳儿来回踱步说道,“他知不知道我们进京了?怎么知道我们进京了?”
君小姐打个哈欠。
“这都是小事,不重要。”她说道。
这事不重要?对于小姐来说,宁十公子的事不是天下最重要的事吗?
现在竟然不重要了吗?
“那什么事重要?”柳儿问道。
君小姐扑倒在床上。
“睡觉。”她说道,闭上了眼。
……
而与此同时正轻快而行的宁云钊也停下脚。
他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小丁忙问道。
“我忘了问她来京城做什么。”宁云钊说道。
这算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不是她已经来了吗?
小丁不解。
那倒也是,宁云钊也释然,收回要转动的脚步。
况且再回去问她也不好。万一是私事呢,自己这样贸然的询问,他们也不是很熟,免得她会多想。
她已经来到京城了,要做什么事总是会知道的。
宁云钊嘴角轻扬,继续前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小丁。我好像没有告诉君小姐我住在哪里。”他皱眉说道。
万一有事。她找不到自己…
“可是我们知道她住哪里。”小丁有些无语的答道。
宁云钊的眉头没有解开。
“她怎么可能一直住客栈呢,你难道没听她说,她是昨日才到的。这里应该是临时落脚,而这个客栈又临近德盛昌票号,想必很快票号就安排好她的住处。”他说道。
小丁看着他。
“公子你想的真多。”他忍不住说道。
想得多?
宁云钊皱眉,不爱听这话。
这怎么能叫想多呢?这本是人人都该也会想到的事。既然人人都会想到的事,还叫什么想多。
“公子咱们知道德盛昌票号在哪。君小姐如果搬走了另安排了地方住,他们肯定知道,你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小丁说道。
是啊,问一问就知道了。
也没什么不能问的。
在阳城半夜他还进方家的门问她呢。何况现在。
而且,她现在也并不是方家少奶奶了。
宁云钊微窘。
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想不到,看来他真的是想的太少了。
宁云钊继续前行。脚步轻快,嘴角飞扬。只觉得昨日的焦躁烦闷一扫而空,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迈进自己的住处。
屋子里散坐着一群同伴,一个个神情不善的盯着他。
宁云钊愣了下。
“都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不去读书?”他说道,不待这些人回话,“怎么可以虚度好时光?”
同伴们一拥而上。
“你可是去度好时光了。”
“还钱!”
“要加倍还!还有丢人的补偿!”
“快说那个同乡是你什么人。”
屋子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吵闹声,宁云钊有些狼狈的被几人揪住按住。
“我忘了。”
“我付钱。”
“加倍付钱。”
“只是同乡。”
他大声笑着应答着他们的问题。
“少骗人,京城你的同乡多了去了,没见过你这幅样子。”
“快说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时候认识的?”
年轻人们哪能这么好敷衍,依旧七嘴八舌的询问。
对于这安静的学子云集的地方,这屋子里的嘈杂是前所未有的。
有人拉开了屋门,惊讶的看着这场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问道。
众人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着与宁云钊相似的面容。
正是宁云钊的堂弟,宁炎的次子,宁家排行十一。
他读书不如兄长们,已经决定不走科考,走荫补为官,现在跟着父亲做副手,学习官场事务,一来因为繁忙二来为了不打扰宁云钊读书很少来这里。
没想到刚来就让他目睹这一幕。
“你们现在就这样用功读书的?”宁十一惊讶问道。
“十一,你来的正好,你哥哥简直无耻,请我们吃饭结果自己不付账跑了。”有人忙招呼他说道。
宁十一愕然。
“别听他们瞎说,我是忘了。”宁云钊笑道。
“你说,你说,你是为什么大事忘了的?”同伴们立刻哄然说道。
屋子里再次乱起来,宁十一连声嗨。
“什么大事,什么大事也没我说的事大。”他说道,上前坐下来,“你们知道吗?成国公世子被抓了。”
屋子里的人看向他片刻安静,旋即又都笑起来。
“是的,我们已经知道了。”
“我们不仅知道,还亲眼看到了。”
“你等我们忙完你哥哥的事,再来详细的给你讲一讲。”
大家乱哄哄的笑道。
宁十一有些意外。
“你们亲眼看到了?”他问道。
“不仅亲眼看到成国公世子被抓,还看到了宁云钊重色轻友跟着一个同乡女子跑了。”年轻人们齐声说道。
“什么同乡女子?”宁十一不解的问道。
“不要听他们胡说。”宁云钊笑道。
“一个阳城来的君小姐…”一个同伴已经先答道。
然后大家就看到宁十一的神情一怔。
“阳城来的君小姐?”他重复一遍,似乎在想这个人是谁,旋即如同小丁一样瞪大眼,神情不可置信,“你的那个未婚妻?!”
这句话出口轮到其他人神情惊讶。
未婚妻?
未婚妻!
“云钊竟然有未婚妻了?”
“什么时候定了亲事?”
“竟然定亲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原来同乡这个词也可以指未婚妻!”
屋子里再次陷入混乱。
……
“此时说来话长,且容我长话短说。”
宁云钊挣开了众人,大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这才都停下看着他。
“说。”他们齐声说道。
“婚约是有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取消了。”宁云钊说道。
取消了?
同伴们一怔,旋即又嘈杂。
宁云钊对着他们忽的郑重施礼。
“云钊不打诳语。”他说道,“此事的确如此,而这其中种种原因也不便对外人道,还望诸位见谅,怎么取笑我都无妨。”
他说道这里停顿下。
“只是对那小姐口下留情。”
他说罢再次施礼。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要乱讲
竟然如此的严肃。
屋子里的喧闹消散凝滞。
一向被誉为春风公子的宁云钊,还是第一次说话这般的…强硬。
宁十一轻咳一声。
“十哥,我们都知道你谨守君子之风,但这又没有外人,你这样就让大家尴尬了。”他说道,“开个玩笑嘛,难道我们真会到处去嚷这种事?”
同伴们到底是剔透机敏的年轻人,大家都笑起来。
“既然云钊你这样说了,可不能是开玩笑。”他们笑道,“为了让我们封口,得月楼的宴席你要请三场。”
宁云钊也笑了。
“一言为定。”他说道,又将钱袋拿出来,“这次我先付钱。”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宁十一也跟着笑,但看着宁云钊又皱眉。
待其他人告辞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宁十一拉住他。
“十哥,不就是方家有个圣旨,你至于怕她成这样嘛。”他啧啧说道,“你看看你刚才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你了。”
怎么就不像他了?
他就是会这样做的啊。
宁云钊微微皱眉。
“不要乱讲,倒是你怎么能这么失言说出这种话。”他说道。
宁十一讪讪笑了。
“是啊是啊,是不太好,这样一说,想要给你说亲的人家都要吓跑了。”他说道。
这是一回事吗?
宁云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跟这种人说不清,满脑子只会多想。
果然宁十一又挑挑眉看他。
“那君小姐是真的来找你了?”他问道,“她要干什么?听说方家有圣旨,莫非她要拿着圣旨要挟与你的亲事?”
说到这里自己又哈哈笑了。
“那卖你的五千两银子是不是得先还回来。”
夏虫不可以语冰。
宁云钊没有理会他。
“成国公世子的事,陛下会怎么处置?”他问道。
这话题转移的太直接了,宁十一再次笑了。
“不过这君小姐也不用在意,她好歹是方家的少奶奶。总不能真做出勾引良家男子的丑事吧。”他说道。
虽然很想转开话题,但听到这句话,宁云钊还是皱眉。
“她不是方家的少奶奶。”他说道,“那是为了给方少爷治病而作假。”
宁十一愕然。
“这还能作假?”他问道。
“这事已经公布了。阳城人都知道。”宁云钊说道。
宁十一看着他。
“阳城人都知道,难道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他不解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被文书繁杂缠住了,这种消息文书上传的最慢,在民众口中才是最快的。多去酒楼茶肆坐坐,有时候比守着案牍更有用。”宁云钊说道,一面将书桌整理一下,再次肃重神情,“比如这成国公世子被抓住的事,大街上现在都传遍了,大家都在猜测陛下怎么处置他。”
“还能怎么处置,难道真能论罪罚他啊?”宁十一被引着顺口答道。
“只要定罪就能罚啊,至于有没有罪。”宁云钊说道,“只是看能不能好不好行不行罢。”
这能不能好不好行不行。就能决定一个人是有罪还是无罪,这种事宁十一跟随父亲在官衙历练,翻看文书也好,听官员小吏们讲旧事也好,见得多了。
宁十一摇摇头笑了笑。
“我觉得不能。”他说道。
……
而此时的皇宫内,早朝已经结束,商议过朝事的高官重臣三三两两的离开了皇帝的书房,陆云旗如同普通当差的锦衣卫一般侍立在廊下,这些红袍大臣对于陆云旗视而不见。
不过该有的议论还是有的。
“又要成亲了,陆千户还忙着差事。”
这个又字自然会被加重语气。
“谁让他是千户呢。北镇抚司也没有个指挥使。”
“估计这次成亲之后,就能升任个指挥使了。”
“那也不一定,当了指挥使还能像这样办差方便吗?”
“反正北镇抚司有他就够了,他在一日。陛下也不会放人去当指挥使,一个名号而已,也没什么意义。”
这些议论都是日常见惯的,不管听到还是没听到,陆云旗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