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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贤妃寝宫之后,曲迷心主动跟安王认了错,“对不起,一时没忍住脾气。”不等安王回答,她又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能保安王府上的人一时无忧,你家不是在韶州城还有一处宅邸么,咱们迁回去住吧,把人都带走,至于祖母的身体你也不用担心,我自问医术还不错,长命百岁不敢说,再活几年不成问题。”
安王听了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停下脚步来看向她,认真道,“迷心,这不是你的错,皇上针对的是安王府,是我连累了你。至于回韶州城的事,在此之前我就曾与祖母商议过,她老人家也想回去了,我原本还担心你不习惯北方的生活,如今听你提起,反而放心了。”
曲迷心也放心了,安王没生气就好,要知道她可不会哄人。
然后曲迷心又跟安王解释了一下跟皇帝玩游戏的意图,完全就是为了在他自信满满觉得肯定能赢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不会要了他的命,却能让他明白,有些是不能碰的。
安王听完刻意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听曲迷心道,“其实我一个人去反而更方便,但是你知道的,我……不认路。”路痴的悲哀,如果不带个认路的人,等她找到皇帝给出的目的地,也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了。
安王再次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被媳妇这么明晃晃的嫌弃拖后腿的,他估计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了,但是听到曲迷心承认自己不认路,他又忍不住想笑,迷糊又强大,他的媳妇真是一个矛盾体。
之后曲迷心带着她“媳妇”一路杀向天牢,一路踩着轻功轻松出了皇宫,至于天牢外面森严的守卫,蛊虫跟迷药放倒大半,剩下的她跟安王手动帮助入眠,进了天牢之后,曲迷心在前面开路,安王跟后面畅通无阻。在死牢深处顺利拿到皇帝指定的信物后,两人开始返程。
之后在贤妃寝宫里的皇帝就等到了安王夫妇,不过不是被禁卫押着过去的,也不是尸体,两个大活人自己走到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他让人带过去的信物。一瞬间,皇上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第99章
上一刻还自信满满觉得对方肯定走不进守卫森严机关重重的死牢,下一刻就见人家拿着信物回来了,并且是毫发无伤一派轻松自如的样子。从皇宫出去…去到死牢…拿走信物…回到皇宫,不说别的,但是来回路程,都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的,然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却没接到任何通知,皇帝忽然生出一种俸禄都发到狗身上了的悲愤感来。
皇帝怕死,但不代表他傻,之前曲迷心提出要玩这个游戏并且说明了规则之后,他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他也愿意跟她赌一把。这场赌局某些方面来说,对他是十分有益的,赢了他自此可以高枕无忧把心放回肚子里,输了也不过是认清现实而已。
不幸的是,他真的输了,如今心里不愿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只要曲迷心想就可以轻而易举取他性命的现实,重重宫墙挡不住,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在她面前,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与长安的两市没什么区别,可以随意进出来去自如。
这同时也代表了,只要她还在一天,只要她跟安王府没有一拍两散相看两相厌,他即便再想拿下安王府,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无论如何也不能付之行动。
真是可笑,他堂堂天子,坐拥万里锦绣河山,却要受区区一个妇人的胁迫。他不甘他愤怒,却无济于事,到头来还是要低头。
皇帝看着曲迷心手中拿着的信物,沉默许久之后,艰难的开了口,声音苦涩道,“朕以先祖名义起誓,有生之年,绝不动安王府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曲迷心补充道,“砖瓦草木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人,对了,阿猫阿狗也不行。”
皇帝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嘴角忍不住抽搐,最后到底没把这话重复一遍,只是点头道,“朕答应便是。”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去韶州城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所以你大可以睡安稳觉。”
安王忍不住嘴角上扬,抬手遮了笑意。
威胁过皇帝发誓之后,曲迷心带着安王大摇大摆的离开贤妃寝宫,往宫门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同安王商议,“萧遂宁,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韶州城?刘大厨还会来府上吗?”
“待下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便可离开,至于刘大厨,他年岁已高,一心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总不好让人长留府上,偶尔来一两日倒是无妨。韶州城内,精于厨艺者不止刘师傅一人,各有所长,迷心你若是想的话,便让人去请了他们来府上掌厨。”
这个答案曲迷心简直太满意了,之后又问了安王好些问题,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把皇宫大内当成了自家花园,随意散漫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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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二顺手摘了身后花坛里的一朵花,拿在手里,一片一片的撕起了花瓣,“去……不去……去……不去……”一朵花撕完了,最后一片对上了‘不去’。
“不算,重来!”他把秃了的花儿扔到地上,抬脚狠狠的踩上两脚之后,又摘了一朵,一片一片开始撕,“去……不去……去……不去……”这一次,最后一片对上了‘去’。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好,再次将花儿扔地上踩,踩完又摘一朵继续数。
王府上的小丫鬟小杏找到他的时候,他脚下已经堆起了一层鲜嫩的花瓣,而背后的花坛几乎只剩下绿色的植株。小杏惊得瞪大眼张大嘴,“王小二,你这是在干嘛?”
王小二闻言,扭头去看小杏,“你不懂。”而后继续数花瓣。
小杏气得牙痒痒,“王小二,整个府上就你最闲,什么事都不做,还专门祸害府上的花儿,几日的时间,好几处花坛里的花儿都遭了你毒手,若不是要回北地韶州城了,你肯定要被王妃骂一顿的!”
王小二哼哼,“你也说了咱们要回韶州城了,这些花又带不走,留这儿也是白瞎,我摘几朵怎么了。”
“你不识数吗,这么多,能是几朵吗?”小杏瞪他一眼,双手叉腰,还准备再数落他一顿,忽然想起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忙道,“你别在这儿糟蹋花儿了,娘娘有事找你呢!”
“早不说!”王小二闻言手里的花儿往地上一扔,嗖一下起身跑了。
小杏望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王小二一路跑到曲迷心的院子里,彼时她正坐在院角的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训着小狐狸。
“曲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吩咐?”他走过去,在她旁边站着。
整个王府的人都改口叫曲迷心王妃了,唯有他始终叫她曲姑娘。对于称呼这种事,曲迷心不怎么在意,安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就当做默许了王小二的称呼。于是作为曲迷心唯一的狗腿子,王小二的地位又一次得到了提升。
“继续,别偷懒。”曲迷心动动手指让狐狸继续跳圈,而后抬眼看王小二,“你想好了没?”
之前从皇宫回来后,安王便让人通知下去,王府将搬回北地韶州城,府上一干仆人,去留皆随自己心意,若是愿意一道前往的,便可收拾了东西,若是不愿也不强求,只要交了赎身银子,就能从管家手中取回身契,一道销了奴籍。
大兴朝律法中有明确规定,为奴者想要恢复良民身份,一则主家开恩归还身契再到官府报备销除奴籍,二则家中有人考中举人,便可到官府提出请求恢复良民身份。
主家开恩这种事机会难得,考上举人又谈何容易,天底下考生无数,多少人从孩童考到白发苍苍,也依旧只是童生秀才。也就是说,一旦入了奴籍,再想脱身,基本是没希望了。
如今安王府忽然开恩,府上伺候的下人不少人都动了心思,不过几日的时间,府里的人数就减少了一半。这与人心凉薄无关,一则脱离奴籍的机会难得,二则很多人是南方土生土长的,南北气候差异甚大,难以适应,两种因素一叠加,也不怪大家选择离开。
该走的人都走完了,剩下的人则忙碌着打包东西。
安王给了府上所有下人选择的权利,曲迷心自然也要给王小二同样的权利,毕竟他跟那些下人都不一样,曲迷心跟他只是雇佣关系而非主仆,这个年代里没有合同,无论那一方都可以随时终止雇佣。
不同于上一次外出去散心,曲迷心知道她这次去北地,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临安这片土地,王小二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一时离开这片土地没什么,但是时间换成永远就不好说了,曲迷心希望他考虑清楚。
王小二这几天就是在愁这件事。
跟在曲迷心身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王小二已经攒下了不菲的身家,床下罐子里的铜子装满了之后被他换成了银子,等银子也装满了之后,就换成了金子,如今金子都快装满一罐了。这么一笔巨额的财产,足够他安安稳稳的在临安里过上一辈子了,再加上曲迷心许诺了,若是他留下的话,长乐坊中的宅子也会送给他。
谁能想到呢,多少人一辈子连想也不敢想的钱财,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得到了,并且不曾受什么苦累,甚至不曾签下卖身契,在此之前他还是个人人喊打见不得光的小贼。这样大方的主子,世界上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了,放弃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一边是自由是生养他的土地,一边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跟陌生的土地,他犹豫了。
王小二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答案,他朝曲迷心摇摇头,“还没有。”
曲迷心笑笑,安慰他道,“无妨,还有两日才会走,你再想想。这儿没事了,你自己去玩吧。”
王小二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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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这天清晨,安王府门口便停着一长排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装满了东西,侍女仆从们有序的坐上一辆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长长的车队缓缓的移动起来。
安王府要搬回北地了,临安城的百姓很快都知道了这条消息,纷纷涌到街边看热闹,堪称盛况。
曲迷心跟安王坐在一辆马车里,手中无意识的转着银笛,待街上嘈杂的声音稍稍安静下来了,才道,“等回韶州城以后,又要找一个带路的人了。”
安王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并未说什么。
车队一路出了临安城城门,沿着官道慢慢走远。
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晨光之下,一辆破旧的小马车奋力疾行,马鞭抽响的声音伴随着少年人的嘶喊,随风而去。
“曲姑娘,等等我~等等我啊~”
第100章 李馨番外
【01李馨】
昭和公主李馨一生嫁了三次。
李馨十六岁那年,招了户部尚书嫡长子刘远宏做驸马,成婚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羡煞旁人。然而不过二载的时日,便生了变故。
原因是李馨跟刘远宏成亲二载却始终未曾有孕,刘家三代单传,到了刘远宏这一,无论是其父其母还是祖父祖母都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立业为刘家传承香火。刘家原本看上的是朝中另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只是不想刘远宏与李馨生了情意,无奈之下只得等了三年,待到李馨及笄,便与之结亲。
李馨一直未能怀上身孕,刘家众人一日比一日焦,一年比一年急,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刘老夫人声泪俱下哭求李馨替刘远宏纳上两房妾氏,只为替刘家开枝散叶,待生下孩子之后便抱到李馨名下养着,至于孩子的母亲,打发到乡下庄子里便是。
李馨贵为公主,她若不想,谁也不能逼着她点头同意纳妾,这也是刘老夫人选择哭求的原因。一次两次李馨可以当做没发生,三次四次就当没看见,可是次数再多下去呢?
即便她仍旧想装作没看见,刘远宏却是做不到。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平日里总是雍容华贵的样子,何曾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并且被求的人还是他的妻子。原本李馨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在母亲面前尽孝,他就十分的愧疚,如今又出了这事,哪怕心里明白李馨身份尊贵,这些不是她的错,他仍旧忍不住心里埋怨她。
夫妻之间渐渐生了嫌隙,感情日渐消磨,终于在某一日,刘远宏忍不下去了,听从母亲的安排在外面养了女子,随后那个女子就怀了身孕。那是刘家的孩子,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在外面生下,刘远宏便寻思着该如何与李馨坦白。
他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也不用再说,因为李馨知道了。
那一日,她梳回了少女的发式,容颜娇艳仿若初见,微笑着送上了和离书。这原本该由男子写下的东西,从李馨手中出来,说来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那上面却盖了玉玺,有了皇帝的支持,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不成的。
当今皇帝正是李馨的嫡亲哥哥李彧,为了这个落在和离书上的玉玺,他一夜之间收到无数御史上奏,他却是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和离之后,李馨便离开临安去了江南散心,在烟雨朦胧里邂逅了她的第二任夫君。那是一个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穷书生,书生穷归穷,学识也很一般,却是花得一手好画。
那日李馨兴致来了,于湖心亭中抚琴,素衣翩翩琴声袅袅。书生恰在湖边,得见佳人,挥笔作画,寥寥几笔,却是画尽了美人神采。此后书生常来湖边,经常遇上李馨抚琴,日复一日,积攒画像无数。
后来李馨身边伺候的人发现异常,将书生扣下,又听他家中搜出画像无数,交由李馨处置。李馨问他此为何意,书生脸红,呐呐不能言。
李馨见书生画得好看,便留了他下来专门替她画像,时日久了便生了情愫。
李馨第二次成亲的时候,刘远宏身旁也有了妻子,只是听说当初那个孩子终究没能保住,新娶的妻子也未能怀上身孕。不过都跟李馨没什么关系了。
起初的时候,李馨与书生感情亦是极好,只是后来书生的态度越发不对,细问之下才知道,他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单方面恋上李馨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曾嫁过人,之后相识相知,他亦不知晓。不过却不是李馨有意瞒她,而是一开始的时候,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后来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时,便与他坦言了。
那个时候,书生犹豫过,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于是说自己不在意。可是在得到之后,他日日夜夜都被这个事所困扰,渐渐疏远了李馨。
李馨得知事情原因后,独自在高楼上待了一夜,第二日,再次送出了和离书。
这一年,李馨二十三岁。明明青春正好,眼中却带了沧桑。
李彧心疼她,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她,偶然之间看到北方的奏折,忽然想起了那一年的上元节,漫天飞舞的花灯。
“馨儿,去北地吧,去韶州城,许多年未曾得见,你也该去看看她了。”李彧对李馨如是说道,这个她,指的是曲迷心。
李彧当上皇帝后,从先皇口中得知一道警告的消息,在那个名为曲迷心的女人死之前,不要妄图打安王府的主意。先皇只交代了他事情,却不曾告知原因,李彧自然免不了好奇,派人去调查曲迷心的来历,这一查,就查出了许多的事。
同样是女子,他的妹妹贵为公主,却过得并不如意,相反,身为孤女的曲迷心,却足以让全天下的女子羡慕。李彧觉得,或许她能教给李馨如何过得更开心。
李馨闻言愣了许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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