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北,必相之。”昭鱼曰:“柰何?”对曰:“君其为梁王,代请说君。”昭
鱼曰:“柰何?”对曰:“代也从楚来,昭鱼甚忧,曰:‘田需死,吾恐张仪、
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长主也,必不相张仪。张仪相,
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韩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齐而左魏。梁王,长主也,
必不便也。’王曰:‘然则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
是三人者皆以太子为非常相也,皆将务以其国事魏,欲得丞相玺也。以魏之彊,
而三万乘之国辅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见梁王,以此
告之。太子果相魏。
十年,张仪死。十一年,与秦武王会应。十二年,太子朝於秦。秦来伐我皮
氏,未拔而解。十四年,秦来归武王后。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阳晋、封陵。十
七年,与秦会临晋。秦予我蒲反。十八年,与秦伐楚。二十一年,与齐、韩共败
秦军函谷。
二十三年,秦复予我河外及封陵为和。哀王卒,子昭王立。
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二年,与秦战,我不利。三年,佐韩攻秦,秦将白
起败我军伊阙二十四万。六年,予秦河东地方四百里。芒卯以诈重。七年,秦拔
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为西帝,齐湣王为东帝,月馀,皆复称王归帝。
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阳之城。
十年,齐灭宋,宋王死我温。十二年,与秦、赵、韩、燕共伐齐,败之济西,
湣王出亡。燕独入临菑。与秦王会西周。
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楚王徙陈。
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
安釐王元年,秦拔我两城。二年,又拔我二城,军大梁下,韩来救,予秦温
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斩首四万。四年,秦破我及韩、赵,杀十五万人,走
我将芒卯。魏将段干子请予秦南阳以和。苏代谓魏王曰:“欲玺者段干子也,欲
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玺,使欲玺者制地,魏氏地不尽则不知已。且夫以地
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王曰:“是则然也。虽然,事始已行,
不可更矣。”对曰:“王独不见夫博之所以贵枭者,便则食,不便则止矣。今王
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
九年,秦拔我怀。十年,秦太子外质於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
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时韩、魏与始孰彊?”对曰:“不如始彊。”王曰:
“今时如耳、魏齐与孟尝、芒卯孰贤?”对曰:“不如。”王曰:“以孟尝、芒
卯之贤,率彊韩、魏以攻秦,犹无柰寡人何也。今以无能之如耳、魏齐而率弱韩、
魏以伐秦,其无柰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中旗冯琴而对曰:
“王之料天下过矣。当晋六卿之时,知氏最彊,灭范、中行,又率韩、魏之兵以
围赵襄子於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之城,不湛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韩
康子为参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
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魏桓子肘韩康子,韩康子履魏桓子,肘足接於车上,
而知氏地分,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兵虽彊,不能过知氏;韩、魏虽弱,尚
贤其在晋阳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时也,愿王之勿易也!”於是秦王恐。
齐、楚相约而攻魏,魏使人求救於秦,冠盖相望也,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
雎者,年九十馀矣,谓魏王曰:“老臣请西说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
遂约车而遣之。唐雎到,入见秦王。秦王曰:“丈人芒然乃远至此,甚苦矣!夫
魏之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已。”唐雎对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发者,
臣窃以为用策之臣无任矣。夫魏,一万乘之国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称东藩,
受冠带,祠春秋者,以秦之彊足以为与也。今齐、楚之兵已合於魏郊矣,而秦救
不发,亦将赖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而约从,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
救之,是失一东藩之魏而彊二敌之齐、楚,则王何利焉?”於是秦昭王遽为发兵
救魏。魏氏复定。
赵使人谓魏王曰:“为我杀范痤,吾请献七十里之地。”魏王曰:“诺。”
使吏捕之,围而未杀。痤因上屋骑危,谓使者曰:“与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
市。有如痤死,赵不予王地,则王将柰何?故不若与先定割地,然后杀痤。”魏
王曰:“善。”痤因上书信陵君曰:“痤,故魏之免相也,赵以地杀痤而魏王听
之,有如彊秦亦将袭赵之欲,则君且柰何?”信陵君言於王而出之。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亲秦而伐韩,以求故地。无忌谓魏王曰:
秦与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贪戾好利无信,不识礼义德行。苟有利焉,不
顾亲戚兄弟,若禽兽耳,此天下之所识也,非有所施厚积德也。故太后母也,而
以忧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两弟无罪,而再夺之国。此於亲戚若
此,而况於仇雠之国乎?今王与秦共伐韩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识则不
明,群臣莫以闻则不忠。
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乱,外交彊秦魏之兵,王以为不亡乎?韩
亡,秦有郑地,与大梁邺,王以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负彊秦之亲,王以为利
乎?
秦非无事之国也,韩亡之后必将更事,更事必就易与利,就易与利必不伐楚
与赵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绝韩上党而攻彊赵,是复阏与之事,秦必不为也。
若道河内,倍邺、朝歌,绝漳滏水,与赵兵决於邯郸之郊,是知伯之祸也,秦又
不敢。伐楚,道涉谷,行三千里。而攻冥阸之塞,所行甚远,所攻甚难,秦又
不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上蔡、召陵,与楚兵决於陈郊,秦又不敢。故曰
秦必不伐楚与赵矣,又不攻卫与齐矣。
夫韩亡之后,兵出之日,非魏无攻已。秦固有怀、茅、邢丘,城垝津以临
河内,河内共、汲。必危;有郑地,得垣雍,决荧泽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
使者出过而恶安陵氏於秦,秦之欲诛之久矣。秦叶阳、昆阳与舞阳邻,听使者之
恶之,随安陵氏而亡之,绕舞阳之北,以东临许,南国必危,国无害乎?
夫憎韩不爱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爱南国非也。异日者,秦在河西晋,
国去梁千里,有河山以阑之,有周韩以间之。从林乡军以至于今,秦七攻魏,五
入囿中,边城尽拔,文台堕,垂都焚,林木伐,麋鹿尽,而国继以围。又长驱梁
北,东至陶卫之郊,北至平监。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内,大县数十,
名都数百。秦乃在河西晋,去梁千里,而祸若是矣,又况於使秦无韩,有郑地,
无河山而阑之,无周韩而间之,去大梁百里,祸必由此矣。
异日者,从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韩不可得也。今韩受兵三年,秦桡之以讲,
识亡不听,投质於赵,请为天下雁行顿刃,楚、赵必集兵,皆识秦之欲无穷也,
非尽亡天下之国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愿以从事王,王速受楚赵之约,而
挟韩之质以存韩,而求故地,韩必效之。此士民不劳而故地得,其功多於与秦共
伐韩,而又与彊秦邻之祸也。
夫存韩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时已。通韩上党於共、甯,使道安成,出
入赋之,是魏重质韩以其上党也。今有其赋,足以富国。韩必德魏爱魏重魏畏魏,
韩必不敢反魏,是韩则魏之县也。魏得韩以为县,卫、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
存韩,二周、安陵必危,楚、赵大破,卫、齐甚畏,天下西乡而驰秦入朝而为臣
不久矣。
二十年,秦围邯郸,信陵君无忌矫夺将军晋鄙兵以救赵,赵得全。无忌因留
赵。二十六年,秦昭王卒。
三十年,无忌归魏,率五国兵攻秦,败之河外,走蒙骜。魏太子增质於秦,
秦怒,欲囚魏太子增。或为增谓秦王曰:“公孙喜固谓魏相曰‘请以魏疾击秦,
秦王怒,必囚增。魏王又怒,击秦,秦必伤’。今王囚增,是喜之计中也。故不
若贵增而合魏,以疑之於齐、韩。”秦乃止增。
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
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增立,是为景湣王。信陵君无忌卒。
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为秦东郡。二年,秦拔我朝歌。卫徙野王。
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阳、衍。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
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
三年,秦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以为郡县。
太史公曰: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沟而灌大梁,三
月城坏,王请降,遂灭魏。”说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国削弱至於亡,余以
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内,其业未成,魏虽得阿衡之佐,曷益乎?
卷四十五 韩世家第十五
卷四十五 韩世家第十五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韩之先与周同姓,姓姬氏。其后苗裔事晋,得封於韩原,曰韩武子。武子后
三世有韩厥,从封姓为韩氏。
韩厥,晋景公之三年,晋司寇屠岸贾将作乱,诛灵公之贼赵盾。赵盾已死矣,
欲诛其子赵朔。韩厥止贾,贾不听。厥告赵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绝赵祀,
死不恨矣。”韩厥许之。及贾诛赵氏,厥称疾不出。程婴、公孙杵臼之藏赵孤赵
武也,厥知之。
景公十一年,厥与郤克将兵八百乘伐齐,败齐顷公于鞍,获逢丑父。於是晋
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子。
晋景公十七年,病,卜大业之不遂者为祟。韩厥称赵成季之功,今后无祀,
以感景公。景公问曰:“尚有世乎?”厥於是言赵武,而复与故赵氏田邑,续赵
氏祀。
晋悼公之七年,韩献子老。献子卒,子宣子代。宣子徙居州。
晋平公十四年,吴季札使晋,曰:“晋国之政卒归於韩、魏、赵矣。”晋顷
公十二年,韩宣子与赵、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县。晋定公十五年,宣子与赵简
子侵伐范、中行氏。宣子卒,子贞子代立。贞子徙居平阳。
贞子卒,子简子代。简子卒,子庄子代。庄子卒,子康子代。康子与赵襄子、
魏桓子共败知伯,分其地,地益大,大於诸侯。
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郑,杀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
侯立。
景侯虔元年,伐郑,取雍丘。二年,郑败我负黍。
六年,与赵、魏俱得列为诸侯。
九年,郑围我阳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
列侯三年,聂政杀韩相侠累。九年,秦伐我宜阳,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
子文侯立。是岁魏文侯卒。
文侯二年,伐郑,取阳城。伐宋,到彭城,执宋君。七年,伐齐,至桑丘。
郑反晋。九年,伐齐,至灵丘。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元年,与赵、魏分晋国。二年,灭郑,因徙都郑。
六年,韩严弑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
懿侯二年,魏败我马陵。五年,与魏惠王会宅阳。九年,魏败我浍。十二年,
懿侯卒,子昭侯立。
昭侯元年,秦败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黄池。魏取朱。六年,伐东周,取陵
观、邢丘。
八年,申不害相韩,脩术行道,国内以治,诸侯不来侵伐。
十年,韩姬弑其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如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
年,秦来拔我宜阳。
二十五年,旱,作高门。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门。何也?不时。吾所谓
时者,非时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时。昭侯尝利矣,不作高门。往年秦拔宜阳,今
年旱,昭侯不以此时恤民之急,而顾益奢,此谓‘时绌举赢’。”二十六年,高
门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门。子宣惠王立。
宣惠王五年,张仪相秦。八年,魏败我将韩举。十一年,君号为王。与赵会
区鼠。十四年,秦伐败我鄢。
十六年,秦败我脩鱼,虏得韩将、申差於浊泽。韩氏急,公仲谓韩王曰:
“与国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久矣,王不如因张仪为和於秦,赂以一名都,具
甲,与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计也。”韩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将西
购於秦。楚王闻之大恐,召陈轸告之。陈轸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韩之
名都一而具甲,秦韩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祷祀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国必伐矣。
王听臣为之警四境之内,起师言救韩,命战车满道路,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
使信王之救己也。纵韩不能听我,韩必德王也,必不为雁行以来,是秦韩不和也,
兵虽至,楚不大病也。为能听我绝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韩。韩之南交楚,
必轻秦;轻秦,其应秦必不敬:是因秦、韩之兵而免楚国之患也。”楚王曰:
“善。”乃警四境之内,兴师言救韩。命战车满道路,发信臣,多其车,重其币。
谓韩王曰:“不穀国虽小,已悉发之矣。愿大国遂肆志於秦,不穀将以楚殉韩。”
韩王闻之大说,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实伐我者秦也,以虚名救
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虚名,而轻绝彊秦之敌,王必为天下大笑。且楚韩非兄弟之
国也,又非素约而谋伐秦也。已有伐形,因发兵言救韩,此必陈轸之谋也。且王
已使人报於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轻欺彊秦而信楚之谋臣,恐王必悔之。”
韩王不听,遂绝於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韩,大战,楚救不至韩。十九年,大破
我岸门。太子仓质於秦以和。
二十一年,与秦共攻楚,败楚将屈丐,斩首八万於丹阳。”是岁,宣惠王卒,
太子仓立,是为襄王。
襄王四年,与秦武王会临晋。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阳。五年,秦拔我宜阳,
斩首六万。秦武王卒。六年,秦复与我武遂。九年,秦复取我武遂。十年,太子
婴朝秦而归。十一年,秦伐我,取穰。与秦伐楚,败楚将唐眛。
十二年,太子婴死。公子咎、公子虮虱争为太子。时虮虱质於楚。苏代谓韩
咎曰:“虮虱亡在楚,楚王欲内之甚。今楚兵十馀万在方城之外,公何不令楚王
筑万室之都雍氏之旁,韩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将矣。公因以韩楚之兵奉虮虱而内
之,其听公必矣,必以楚韩封公也。”韩咎从其计。
楚围雍氏,韩求救於秦。秦未为发,使公孙昧入韩。公仲曰:“子以秦为且
救韩乎?”对曰:“秦王之言曰‘请道南郑、蓝田,出兵於楚以待公’,殆不合
矣。”公仲曰:“子以为果乎?”对曰:“秦王必祖张仪之故智。”楚威王攻梁
也,张仪谓秦王曰:‘与楚攻魏,魏折而入於楚,韩固其与国也,是秦孤也。不
如出兵以到之,魏楚大战,秦取西河之外以归。’今其状阳言与韩,其实阴善楚。
公待秦而到,必轻与楚战。楚阴得秦之不用也,必易与公相支也。公战而胜楚,
遂与公乘楚,施三川而归。公战不胜楚,楚塞三川守之,公不能救也。窃为公患
之。司马庚三反於郢,甘茂与昭鱼遇於商於,其言收玺,实类有约也。”公仲恐,
曰:“然则柰何?”曰:“公必先韩而后秦,先身而后张仪。公不如亟以国合於
齐楚,齐楚必委国於公。公之所恶者张仪也,其实犹不无秦也。”於是楚解雍氏
围。
苏代又谓秦太后弟羋戎曰:“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虮虱也,公何不为韩求质
子於楚?楚王听入质子於韩,则公叔伯婴知秦楚之不以虮虱为事,必以韩合於秦
楚。秦楚挟韩以窘魏,魏氏不敢合於齐,是齐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