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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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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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暂时留下鲍军,不急于去剩胡宫保恐怕狗逆由黄州下犯安庆,沅弟一军又调鲍军救援北岸,祁门附近各岭,二十三日又被敌人攻破两处。
  几个月来,实在是应接不暇,危险一个接一个,而洋人又横冲直撞出入在安庆、湖口、湖北、江西等地,并且有来祁门的说法。看这种情形,今年要支持下去万分困难。然而,我自从咸丰三年冬天以来,早已经以身许国,愿意战死战场,不愿死在书窗之下,这本来是我素来的志向。近年在军营办事,尽心竭力,没有一点愧作,死了也可以闭眼,没有一点后悔和遗憾。
  家里兄弟子侄,应当记住祖父的八个字。八个字是: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的三不信:不信看地先生的话;不迷信药物;不相信和尚、巫师。我的日记里,还有八本的说法: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身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家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这个八本,都是我自己经历的事情中归纳出来,很有把握的理论,弟弟也应当教子侄们谨记在心。不管世道是治是乱,家庭是富是贫,只要能够谨守星冈公的八个字和我的八本,总不会失掉上等人家的地位。我每次写家信,必然淳谆嘱咐,是因为战事危急,要预告你们一切呢。
  我身体平安。营中虽然欠了四个月的饱,但军心并不涣散,或者还可以支持下去,也未可知,家里不必挂念。(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致四弟·教弟必须爱惜物力

    
  【原文】
  澄弟左右:
  围山觜桥稍嫌用钱太多,南塘竟希公祠宇,亦尽可不起。沅弟有功于国,有功于家,干好万好,但规模太大,手笔大廓①,将来难乎为继,吾与弟当随时斟酌,设法裁减。此时竟希公祠宇,业将告竣,成事不说。其星冈公祠及温甫事恒两弟之词,皆可不修,且待过十年之后再看,至嘱至嘱!
  余往年撰联赠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二语。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则为阿兄所独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于俭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平费,周济人情,亦有一俭字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吾弟以为然否?(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注释】
  ①廓:空阔,广大。这里比喻花钱随便,大手大脚的意思。
  【译文】
  澄弟左右:
  围山觜桥稍微嫌花钱太多了,南塘竟希公祠宇,也尽可不建。
  沅弟有功劳于国家,有功劳于家庭,千好万好,但是建设规模太大,花钱批条子太大手大脚,将来总难以为继。我与弟弟应当随时商量,想办法裁减下来。现在竟希公祠宇,快要完工了,已成了事实,不去说了。星冈公祠和温甫、事恒两位弟弟的祠堂,都可不修了,等过了十年之后再看,一定拜托了!
  我往年撰写对联送老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两句话。弟弟的耿直,人人都知道,你的能够忍耐,那就只有为兄的一个人知道了。弟弟的廉洁,个个在意料之中;而弟弟的不俭朴,那为兄的是没有意料到的。以后希望弟弟在俭字上下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但日常的花销要俭省,就是建设费用,周济人情,也有一个俭省的问题。总之,爱惜物力,不失掉寒士的家风罢了,我弟以为如何?(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致四弟·惜福贵乎勤俭

    
  【原文】
  澄弟左右:
  吾不欲多寄银物至家,总恐老辈失之奢,后辈失之骄,未有钱多而子弟不骄者也,吾兄弟欲为先人留遗泽,为后人惜余福,除去勤俭二字,别无做法。弟与沅弟能勤而不能俭,余微俭而不甚俭;子侄看大眼,吃大口①,后来恐难挽,弟须时时留心。(同治二年正月十四日)
  【注释】
  ①看大眼,吃大口,比喻见识的眼界越高,所要求的享乐也越丰富。
  【译文】
  澄弟左右:
  我不想多寄钱、物到家里,总是害怕老一辈太奢侈了,后辈会骄,没有钱多了子弟不骄的。我们兄弟为祖宗留一点遗平来的福泽,为后人珍惜一点剩余的福气,除了勤俭二字,没有其他办法。弟弟和沅弟都能勤却不能俭,我只一点点俭而不是很俭,子侄们眼界看得高了,吃的也愈来愈精了,以后恐怕难以挽回,弟弟要时刻留神啊!(同治二年正月十四日)
    
    
    
    
    

致九弟·欣悉家庭和睦

    
  【原文】
  沅弟左右:
  苦攻无益,又以皖北空虚之故,心急如焚。我弟忧劳如此,何可再因上游之事,添出一番焦灼。上游之事,千妥万妥。两岸之事,皆易收拾。弟积劳太久,用心太苦,不可再虑及他事。
  弟以博文约礼奖泽儿,语太重大,然此儿纯是弟奖借而日进,记咸丰六年冬,胡帅寄余信,极赞三庵一琴之观。时温弟在座,告余曰:“沅弟实胜迪希厚雪。”
  余比尚不深信,近见弟之围攻百数十里,而毫无罅隙①,欠饱数百万而毫无怨言,乃信温弟之誉有所试,然则弟之誉泽儿者,或亦有所试乎?
  余于家庭,有一欣慰之端,闻妯娌及子侄辈,和睦异常,有姜被同眠之风,爱敬兼至,此足卜②家道之兴。然亦全赖老弟分家时,布置妥善,乃克臻此。余俟江西案办妥,乃赴金陵,弟千万莫过忧灼,至嘱至嘱!(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注释】
  ①罅隙:空隙。
  ②卜:预测。
  【译文】
  沅弟左右。
  苦攻没有益处。又因安徽北部空虚的缘故,心急如火烧。我弟忧虑劳苦如此,哪里可以因上游的事,再添一番焦急呢,上游的事,千妥万妥当。两岸的事,都容易收拾。弟弟劳累已很久,用心又太苦,不可以再去考虑别的事。
  弟弟用博文约礼夸奖泽儿,这个评价太高了,太重了。他纯粹是在你们的夸奖下进步。记得咸丰七年冬季,胡帅寄给我一封信,非常称赞三庵一琴的贤良。那时温弟在座,告诉我说:“沅弟实在超过迪庵、希庵、厚庵和雪琴的。”那时我还不太相信。近来看到弟弟围攻百几十里,丝毫没有空隙、漏洞,欠饷几百万,士兵毫无怨言,才相信贤弟的称誉可验证了。那么弟弟称赞泽儿,或者也有验证之日吗?
  我对于家庭,有一个高兴的开端,听说姑嫂和子侄,和睦非常,有汉朝姜肱兄弟友爱同被共眠的风气。爱敬都做到,这就可以预期家道兴旺,但这也全靠老弟在分家时,布置得妥当,才能如此完满。我等江西的案子办好了,便去金陵。弟弟千万不要忧虑焦灼,嘱咐你啊!(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致四弟·教子勤俭为主

    
  【原文】
  澄弟左右:
  余在金陵,二十日起行至安庆,内外大小平安。门第太甚,余教儿女辈,惟以勤俭谦三字为主。自安庆以至金陵,沿江六百里,大小城隘,皆沅弟之所攻取,余之幸得大名,皆沅弟之所赠送也,皆高曾祖父之所留遗也。
  余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子弟,惟以力教家中勤俭为主。余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则尚无五分工夫。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则尚欠工夫。以后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钱,均须三思。至嘱!(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
  【译文】
  澄弟左右:
  我在金陵,二十日动身到安庆,内外大小都平安。我家的门第太显赫了,我教儿女辈,要以勤、俭、谦三个字为主心骨。从安庆直到金陵,沿江六百里,大小城隘,都是沅弟攻下的,我的幸运得了大名声,都是沅弟送给我的,都是祖宗所留遗给我的。
  我要上不愧对祖宗,下不愧对于弟,只有教育家里勤俭为主。我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还不到五分工夫。澄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还欠工夫。以后要勉力发挥所长,戒其所短。弟弟每花一个钱,都要三思而行。至嘱!(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
    
    
    
    
    

致四弟·宜以耕读为本

    
  【原文】
  澄弟左右:
  吾乡雨水沾①,甲五科三科九三侄妇,皆有梦熊之祥,至为欣慰!
  吾自五十以后,百无所求,惟望星冈公之后,丁口繁盛,此念刻刻不忘。吾都不及祖父远甚,惟此心则与祖父无殊。弟与沅弟望后辈添丁之念,又与阿兄无殊。或者天从人愿,鉴我三兄弟之城心,从此丁口日盛,亦未可知。
  且即此一念,见我兄弟之同心,无论何房添丁,皆有至乐,和气致祥、自有可卜昌明之理:沅弟自去冬以来,忧郁无极,家眷拟不再接来署。
  吾精力日衰,断不能久作此官。内人卒儿妇辈久居乡间,将一切规模立定,以讲读二字为本,乃是长久之计。(同治六年五月初五日)
  【注释】
  ①沾足:充足。
  【译文】
  澄弟左右:
  我家乡下雨水充足,甲五、科三、科九三个侄儿媳妇,都有生男的祥兆,非常欢喜。我自从满五十岁以后,百无所求,只希望垦冈公的后人,人口兴旺,这个想法时刻都记在心。我们都不及祖父太远,只有这个心愿与祖父没有区别。澄弟、沅弟望后辈添丁加口的念头:又和我没有区别。或者天从人愿,老夭看到我兄弟的这分诚心,从比丁口一天天兴旺,也未可知。
  并且就是这个想法,可见我兄弟的同心。不管哪一房添丁,都充满快乐,和气引来祥瑞,自然有可以昌明的道理。沅弟从去年冬天以来,忧愁抑郁很厉害,家眷准备不接来署了。
  我的精力一天天衰弱,决不能长久作这个官了,内人带着儿子媳妇长久住在乡下,把家庭的规矩立下一个规模,以耕读二字为立家根本,才是长久之计。(同治六年五月初五日)
    
    
    
    
    

禀祖父母·述告在京无生计

    
  【原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六月初五日,接家信一封,系四弟初十日在省城发,得悉一切,不胜欣慰!孙国藩日内身体平安,国荃于什日微受暑热,服药一帖,次日即愈。初三日复患腹泻,服药二帖,即愈,曾孙甲三于廿三日腹泻不止,比请郑小珊诊治,次日添请吴竹如,皆云系脾虚而并受暑气,三日内服药六贴,亦无大效,廿六日添请本京王医,专服凉药渐次平复。初一二两日未吃药,刻下病已好,惟脾元尚亏,体尚未复。孙等自知细心调现,观其行走如常,饮食如常,不吃药即可复体,堂上不必挂念。长孙妇身体亦好,婢仆如旧。
  同乡梅霖生病,于五月中旬,日日加重,十八日上床,廿五日子时仙逝。胡云阁先生亦同日同时同刻仙逝。梅霖生身后一切事宜,系陈岱云黎樾乔与孙三人料理。戊戌同年,赙仪共五百两,吴甄甫夫子(戊戌总裁)进京,赙赠百两,将来一概,共可张罗千余金。计京中用费,及灵枢回南途费,不过用四百金,其余尚可周恤遗孤。
  自五月下旬以至六月初,诸事殷繁,孙荃亦未得读书。六月前寄文来京,尚有三篇,孙未暇改。广东事已成功,由军功升官及戴花蓝翎者,共二百余人,将上谕抄回前半节,其后半载升官人名,未及全抄,昨接家信,始知楚善八叔竹山湾田,已于去冬归祖父大人承买,八叔之家稍安,而我家更窘迫,不知祖父如何周停?去冬今年,如何设法?望于家信内详示。孙等在京,别无生计,大约冬初即须借账,不能务仰事之资寄回,不胜愧悚①!余容续禀,即禀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孙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
  【注释】
  ①愧悚:羞愧。
  【译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六月初五日,接家信一封,是四弟初十日在省城所发,得知一切,不胜欣慰。孙儿国藩近日身体平字,国荃于二十三日稍微受点暑热,吃药一帖,第二天就好了。初三日又患腹泻,吃药两帖,好了,曾孙甲三于二十三日腹泻不止,即请郑小珊诊治,第二天又加请吴竹如,都说是脾虚,并且受了暑热,三天中吃药六帖,也没有大效。二十六日加请京城王医,专吃凉药,逐渐平复,初一、二两天没有吃药,现在病已好了,只是脾元还亏,体重还没有复元。孙等自己知道细”日)阔理,看他行走如常,饮食如常,不吃药可以复体,堂上大人不必挂念,长孙媳妇身体也好,婢女仆人仍旧。
  同乡梅霖生于五月中旬得病,天天加重,十八日上床,二十五日子时逝世。胡云阁先生也同日同时同刻逝世。梅霖生死后一切事情,是陈岱云、黎樾乔与孙儿三人料理的,戊戌同年,赙仪给五百两。戊戌总裁吴甄甫夫子进京,馈赠百两,将来总计共可张罗千余两。计就中用费及枢回湖南路费不过四百金,其余的还可以周恤遗孤。
  自五月下旬到六月初,事务特别繁忙,孙儿国荃也没有读书。六月前寄文来京,还有三篇孙儿没有闲空没有改,广东的事已经成功,由军功升官及戴花翎蓝翎的,共两百多人。现将上偷抄回前半节,后半节载升官人名,没有来得及全抄,昨天接天家书,才知道楚善/U贫竹山湾田,已在去年冬天归祖父大人承买,八叔的家里稍微安定,而我家就更窘迫了,不知祖父如何调停?去年冬天,今年如何设法?望在家信中详示。孙儿等在京城,别无生计,大约冬就要借帐,不能准备卯事堂上大人的资费寄回,不胜渐愧!其余以后再行禀告,即请祖父母大人万福全安。孙儿跑禀。(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
    
    
    
    
    

禀祖父母·述京中窘迫状

    
  【原文】
  孙男国藩跪禀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廿九日早,接丹阁十叔信,系正月廿八日发,始知祖父大人于二月问体气违和,三月已痊愈,至今康健如常,家中老幼均吉,不脸欣幸!四弟于五月初九寄信物于彭山屺处,至今尚未到,大约七月可到。丹阁叔信内言:去年楚善叔田业卖于我家承管,其曲折甚多。
  “添梓坪借钱三百四十千,其实只三百千,外四十千,系丹阁叔因我家景况艰窘,勉强代楚善叔解危,将来受累不浅,故所代出之四十千,自去冬至今,不敢向我家明言。不特不敢明告祖父,即父亲叔父之前,渠亦不敢直说。盖事前说出,则事必不成,不成则楚善叔逼迫无路,二伯祖母奉养必阙①,而房日见凋败,终无安静之日矣。事后说出,则我家既受其累,又受其欺,祖父大人必怒,渠更无辞可对,无地自容。”故将此事写信告知孙男,托孙原其不得以之故,转禀告祖父大人现在家中艰难,渠所代出之四十千,想无钱可以付渠。
  八月心斋兄南旋,孙在京借银数十两,付回家中,归兹此项,大约须腊底可到,因心斋兄走江南回故也。孙此刻在京,光景渐窘,然当京官者,大半皆东扯西支,从无充裕之时,亦从无冻饿之时,家中不必系怀。孙现今旨长郡会馆事,公项存件,亦已无几。
  孙日内身体如常,九弟亦好。甲三自五月计三日起病,至今虽痊愈,然十分之中,尚有一二分未尽复旧。刻下每日吃炒米粥一餐,泡冻米吃二次,乳已全无,而伊亦要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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