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个时候,阿四身上的倔强和和狂态当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的身体越痛,他就跑得越快,他跑得越快,手臂上的伤口就越痛。就是在这种痛苦的刺激下,阿四当真是越跑越快,越跑越疯。“对,就这样,阿四你千万不要回头,使出吃奶的劲,拼命的跑啊!”雷震一边放声狂吼,一边不断调整手中的冲锋枪方向。幸福的童年,悲惨的遭遇;多年严格训练,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孤独的战斗,一次次没有任何退路只有激流勇进的交锋……这一切的一切,让雷震现在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阿四,但是他的双眼中蕴藏的,却是两汪沉静如水,而他的身体,更是象上足发条,依照事先设定的轨道运行的机器一般,以流利得令人心里发毛的动作,不断的重复着,瞄准,射击,瞄准,射击,这样单调的动作。而只要雷震一扣动扳击,他手中以狙击步枪工艺制造的索米1931型冲锋枪一响,那些趴在地上。却试图反击的老兵,就必然有一人中弹身亡!飞刀张诚和孙尚香已经冲到了雷震的身边,孙尚香二话不说,擎起手中的汤普森式冲锋枪,对着上海保安部队士兵,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猛射,而敌人距离超出飞刀射程极度地张诚,更是双手连投。在他看似随意左右开弓的动作中,几枚木柄制式手榴弹,就冒着烟,打着转,斜斜飞越了六七十米的距离,落到阿四和上海保安部队之间。“轰!轰!轰!轰……”手榴弹相继爆炸,这些手榴弹距离上海保安部队还有上百米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任何杀伤,但是手榴弹炸起的黑烟和泥土,却在阿四和上海保安部队之间。拉起了一道短暂却绝对有用的壁垒。阿四看着那条近在咫尺。似乎他只要用力一跃,就可以跳进去和雷震他们会合的小水渠。雷震、孙尚香、张诚都笑了,而在阿四的脸上。也扬起了一个同样快乐,同样开怀地大大笑容。阿四明白,这些人都在为他而笑,都是在欢迎他而笑,雷震这些人,终于把他当成了同伴!就在这个时候,阿四明明知道不应该,但是他是如此的快乐,在他的心里,更扬起了一个如此强烈。强烈得根本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看看那些人的嘴脸吧,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跑掉了,却无可奈何,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吧?我好不容易做了一回英雄,哪怕,我只回一次头,只看……一眼也好啊!”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明明耳边还回荡着雷震“千万不要回头。使出吃奶的劲,拼命跑啊”的狂吼,明明知道在这个时候,回头会影响自己地奔跑速度,绝对是不明智地行为,但是面对马上就要会合的伙伴,和那条可以为所有人提供必要掩护的小水渠,感受着内心深处那股强烈到极点,几乎再也无法自抑地快乐,阿四仍然忍不住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扭过了头。手榴弹炸起的浓烟和泥土,仍然在飞中飘扬的飞散,那些上海保安部队的士兵,隔着这样一层烟雾,只能像瞎子一样,随意乱开着枪,而同样的,阿四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不!阿四突然看到了一点淡淡的红光,那是子弹高速飞行,撕破空气并和空气磨擦时拉起的轨迹!在白天,当然没有人能看清楚子弹飞行的轨痕,除非……这发子弹,就是对着你迎面飞来!“啪!”就好像是小时候和领居的孩子打架,被对方一拳打中了眼睛,阿四只觉得右眼被什么狠狠撞中了。一团金色地光芒猛然从他的眼前炸起,这团金色的光芒,在阿四的眼前不断变幻,它的颜色更是由一开始的金黄,变成了血红,最终转化为一片死一样的黑暗与沉寂。阿四发出一声低哼,他的脸庞上传来一阵粘粘腻腻的温热触感,就好像是有一群小虫子,在他的爬上不断往下爬。阿四的两条手臂都不能使用,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眶里正在出血,不停的出血!阿四猛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叫,紧接着他只觉得脚下一空,不由自主的倒栽下去,但是几双手臂却同时抱住了他的身体,阿四终于活着冲进了那条小水渠里。“雷震,我的眼睛怎么了,你告诉我,我的眼睛怎么了?!”坚强如阿四,在这个时候,全身都在发颤,他的声音中更带出了一丝不能掩饰的哭意。“你的眼睛被子弹打中了,眼球已经被打碎,不可能再恢复了。”雷震没有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慰阿四,他只是小心的把阿四的身体,平放到水渠里,然后把自己一个还算柔软的挎包放到了阿四的头下,暂时充当了枕头。做宗这一切后,雷震凝视着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了人形的阿四,轻声道:“你在这里安心躺着,一会医生会过来帮你治疗,剩下的事情,就请交给我们吧!”雷震回头看了看在远方,兔子呆的位置,侧起耳朵倾听了片刻,在判断出机枪的着弹点后,雷震无言的摇了摇头。班用轻机枪,是他们这支队伍里火力最强的武器,在近距离交战的时候,兔子这个机枪手,就必须担负起火力压制和掩护的任务。兔子是在努力执行着雷震的命令。他手里的轻机枪一直在不停地扫射,但是因为胆子太小,更因为第一次上战场,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一直保持在连发状态,必须用身体压制枪射抖动的捷克式班用轻机枪,随着兔子的身体颤动,枪口一直以“S”状不停跳动。在这种情况下,绝大部分子弹,都打到了别的位置,当然更没有打死一个敌人!阿四跑到水渠前的最后一刻,被一发流弹打中了眼睛,可以说和兔子这个机枪手没有起到应尽的作用,有着不可推脱地关系!……上海保安部队虽然有一个排的兵力,但是他们毕竟只是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杂牌部队,而且一开始就被阿四用汽车撞掉了三分之一,所有军官又全部阵亡。再加上双方实战经验、武器、士气、战术方面的差异。这场战斗。可以说还没有开始,就决定了最后的胜利者。当雷震带着浓浓的硝烟,拎着几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机枪子弹匣走回来的时候。刚刚帮阿四接好手臂,并对他的右眼进行了初步处理,并包裹上厚厚一层绷带的医生,却伸手死死抓着阿四,看到雷震回来,医生急叫道:“雷大哥,你快过来,阿四说要走!”“你不要劝我,我必须走!”阿四虽然刚受了重伤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但是面对雷震。他仍然挺直了自己的腰,道:“大家都常说,女人自己送上门就不值钱了,其实男人还不是一样?你身边地人,是你主动找的,所以你把他们当之如宝;我这个大男人,自己送上门了,你就可以赏我一把枪,二十颗子弹外加一捆定时炸弹。原来我还能仗着自己有一手好枪法。怎么也能给你当一个好帮手,才会厚着脸皮跟上来,但是现在我的左手断了,右眼瞎了,我能依仗地东西全没有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死皮赖皮的跟在你身边混日子?”看着雷震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阿四断然道:“雷震如果你要告诉我,就算我跟着你们只会帮倒忙也没有关系,那只会让我看不起你!我阿四绝对不会给自己看不起的人卖命!”“还有……”阿四伸出自己刚刚被医生接上的手臂,轻轻抚摸着囊在头上那一层厚厚的绷带,低声道:“我虽然敬你是一条为国尽忠,为师搏命的汉子,但是,就是因为你,我才丢了这一只眼睛!就算我能明白,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以后每一次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被打瞎的眼睛,我也许都会想起你赏给我的那一捆炸弹,我实在害怕,以后就是因为这一点,我会被别人利用和收买,转手要了你的命!所以我必须要走!”雷震沉默的望着阿四,沉默地看着阿四挺直了他伤累痕痕的身体,一步步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沉默的品味道阿四留给他的最后一段话:“你是打日本人的英雄,现在我不能,也不敢和你为敌;但是,雷震你记住了,这只眼睛,是你欠我的,如果有机会的吧,我会找你把这一笔帐算清楚!”阿四走的时候,身上还多了一只背包,那里面放了几十只他用匕首割下来的耳朵,和那些上海保安部队成员军装上地军衔。孙尚香虽然称得上骁勇善战,但是一想到阿四把所有尸体上的右耳朵都割下来的动作,她就觉得反胃,但是她仍然忍不住问道:“那个阿四想干什么,难道他有专门收集人耳朵的爱好?”“那是投名状!”罗三炮脸色沉重的望着阿四渐渐走远的背影,道:“阿四从巡捕房里逃出来,已经不能回上海了。现在他没有跟在我们身边,却落得一身重伤,如果不想老老实实的过平常人的生活,他就必须找一个能够和日本人、陈公博想抗衡,双方又水火不容的主子!”孙尚香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罗三炮的话,“你是说,他想投奔重庆的国民政府?”“没错!”罗三炮点头道:“他身上的伤,和那一袋子耳朵,就是加入国民政府的投名状!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上和日本人交战节节败退,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最细小的胜利,也会让他们找到安慰。以阿四这样一笔‘丰功伟绩’来看,他想不得到重用都难!”说到这里,罗三炮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在雷震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向张诚打了一个眼色,从小跟在罗三炮屁股后面长大的张诚,当然明白罗三炮的意思。当两个人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时,罗三炮对张诚道:“阿四这个人在上海滩,是有名的金牌保镖,他的身手了得,枪法如神。他能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迅速判断出林怀部刺杀张啸林的真正意义,在打晕巡捕房的人后成功逃脱,拦住了我们,这说明他不但拥有相当不错的头脑,更是一个为了完成目标,敢于冒险的人。而他准备投名状这一项,更让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最危险的特质!”“像阿四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不能成为敌人。现在雷震大哥已经和阿四势成水火,迟早有兵戈相见的一天,与其等他实力坐大,我们不如趁早把这样一个危险彻底剪除!”张诚略略点头,道:“我追上去,斩了他!”
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四十二章 嫁祸东吴
罗三炮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雷震的声音就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不用!”“只要他不去当日本人的奴才,不去作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情,我雷震就算多了一个敌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时间!”雷震从口袋里翻出一条他在打扫战场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丝巾,转头对鬼才道:“你认识这件东西吗?”这是一条杭州出产的红色丝巾,从制地和手工上来看,都相当不错,明显不是那些地摊货色可以相比。但是真正吸引鬼才注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条丝巾看起来,有点眼熟!鬼才小心翼翼的思索着,他明白雷震特意把这样一条几乎和军队绝缘的红色丝巾拾回来,绝对不是率性而为,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和道理。随着脑内灵光一闪,鬼才的双眼已经危险的眯起,“这是赵珺的通辑令上,她戴过的那条丝巾!”“是啊,今天早晨,这条丝巾还系在赵珺的脖子上。可是刚才,我却在一个跳下汽车,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身体,脖子被生生摔断的上海保安部队上尉口袋里,找到了这条丝巾,鬼才,你想想看这是为什么呢?”看着眼前这片战场,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趴在地上的死尸,几辆汽车在激烈的交火中,全部被子弹打得爆炸,在火舌的吞吐中,将大股、大股的浓烟,狠狠抛向空中。有了这样醒目的标志,相信不出两个小时,第二批上海保安部队士兵,就会搭乘汽车赶到这里。到了那个时候,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狠狠扇了一记响亮耳光的上海保安部队,无论是于公于私,都会对他们这批人进行无休止追杀。鬼才皱起了眉头。他迎着雷震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这是嫁祸江东的毒计!”“毒计倒是未必,师娘和我都化了妆,两个孩子也不在身边,赵珺身边地那些人,很难确定师娘的身份。利用各种方法,不断将敌人诱导到错误的方向上,使自己赢得最宝贵的时间。本来就是游击战术的精髓。”雷震把那条丝巾送到自己的鼻前,深深的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带着优雅气质地馨香直冲进鼻端。雷震微笑道:“这些人全部都是游击专家,他们选择引诱目标的特品,当真是有一套。红色的物品,在阳光照射下,本来就是最容易发现,而且因为是丝巾,还能理直气壮把它挂在树枝之类比较醒目的位置上。就算这样。那些游击专家仍然害怕。上海保安部队的人行色匆匆,没有注意他们特意留下的证据,所以又往上面新洒了一点香水。只要上海保安部队的人带了警犬之类的玩艺儿。站在道路的分支点上,应该很容易找到这条丝巾,并做出最后的判断吧!”孙尚香插口道:“到了道路地分叉口,就正好在附近掉了一块丝巾,这些上海保安部队地人,难道就不怀疑,这一切就太巧合了一些吗?”“谁说不是呢!”雷震耸着肩膀,微笑道:“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些人,喜欢一头栽进别人预设好的陷阱里。并乐此不疲!不过我们和上海保安部队的人,这样打了一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雷震把右手地食指放进嘴里,猛然打了一声响亮至极的口哨,现在还是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称得上是朗朗乾隆,但是在远方某个肉眼已经无法观查清楚的位置上,猛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回应:“嗷唔……”很快一条灰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在雷震张开双手微笑的注视下,一条站起来几乎和雷震一样高,全身都写满精悍气息的狼,直接扑进了雷震的怀里,然后伸出它湿腻腻的舌头,当众将大量口水和它地思念与快乐,一股脑的刷到了雷震的脸上。雷震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头大白天也敢对着太阳鬼哭狼嗥的狼,一边把那条丝巾送到了儿子的鼻子前面,微笑道:“我让你自己在外面独立活动,监视一切可疑的目标,你有没有看到身上带着这股香水味的女人?”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天知道这条狼有没有听懂雷震说的话,反正嗅着丝巾上那股淡雅地香水味,雷震的儿子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并指示方向似的,扭头对着东方,一边享受着雷震的抚摸,一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充满舒服意味的轻哼。东方,那的确是女共产党人赵珺和保护她的游击队,选择的道路方向!拍了儿子脑袋两下,示意它放开自己,雷震伸手支着下巴,在刚刚跟着猴子王一起走回来的师娘凌维诚,和她的一双儿女身上来回巡视着,最后雷震的目光落到了凌维诚十岁大的儿子虎头的身上。就算是被困在孤军营里,无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学堂上学,但是谢晋元坚持让自己的两个孩子接受教育,在想办法为他们找来教科书和作业本后,亲手教导他们读书认字。现在虎头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已经可以抱着一本字典,去阅读长篇巨著了。在谢晋元的教导和凌维诚的坚持下,就算是在逃亡期间,虎头的身上竟然还背着那只凌维诚用碎布头,一块块缝起来的小书包!雷震弯下了腰,他望着这个比自己年幼十几岁的“弟弟”,柔声道:“虎头,把你的书包给我用一下好吗?”虎头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力点头,“好!”接过那只用碎布片缝成的书包,雷震检查着里面的东西。一本字典,两本铅字印刷出来,整个上海市学堂里都通用的教科书,一个语文作业本,一个数字作业本,一个图画本,一个用罐头皮做成的铅笔盒,另外还有一小卷包着塑料纸的果丹皮。如果雷震没有猜错的话,这样一卷果丹皮还是过年时,他从谢晋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