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什么东西丢到甲板上了。”当探照灯终于锁定了甲板上几个不断翻滚,还在冒着滋滋白烟的东西,操纵重机枪和探照灯的两个日本士兵,都彻底傻眼了。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同时发出了一声绝望中带着哭腔的狂嗥:“手榴弹……”“轰!轰!!”两枚德国制造的高爆手榴弹同时在第二艘巡逻艇的甲板上爆炸,木制的巡逻艇在爆炸声中,被炸烂的船身,混合着两名日本士兵的鲜血与惨听,一起狠狠抛向流淌不息的河面,洒起了一片片纷纷扬扬的小雨。新垃圾桥和苏州河沿岸,终于再次陷入了宝贵的黑暗当中。雷震瞪大了眼睛,那个叫马兰的女人。竟然真的用手榴弹,炸毁了两艇日军的巡逻艇!望着几十米外的英国租界,望着就算没有探照灯的指引,但是已经彻底暴露了目标,仍然被轻重机枪子弹,打得根本没有办法抬头,更没有办法冲过来的中国军人,听着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和隐隐传来的日本军官的怒吼,雷震突然狠狠撕裂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经千疮百孔。比乞讨服更像是乞丐服的童子军军装,把它死死绑在了自己断了肋骨的位置上。雷震大踏步走到了杨瑞符和谢晋元面前,在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注视下,雷震伸手直接抓住了杨瑞符。杨瑞符下意识的挣扎,他放声叫道:“雷震你***脑袋烧坏了?放开我,去背团长!他的脑袋比我值钱,他的命比我的重要!”随着杨瑞符的挣扎,随着杨瑞符用力扭动身体,被那个该死的武道家一脚踢断的两根肋骨,也随之一起扭动,在雷震的胸膛又磨又扎又刺。那种尖锐到极限的疼痛,那种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忍受的可怕折磨,让雷震真想又蹦又跳,让他真想直接把杨瑞符这个该死的混蛋甩到地上。然后又哭又叫!狠狠吐掉一颗被他生生咬断,混和了鲜血与口水的牙齿,雷震扬起自己的手肘,对着杨瑞符被刺刀捅伤,现在鲜血还不停从里面渗出来的伤口就是狠狠一记肘撞。杨瑞符痛得全身一颤,眼前在金星乱冒中,浓浓的黑暗在瞬间就冲进了杨瑞符的大脑。就在他陷入昏迷前,杨瑞符模模糊糊的听到雷震在他的耳边,厉声喝道:“抱紧我的脖子。是男人的话,被子弹打中也别松开!”无可抗拒的黑暗终于彻底淹没了杨瑞符,但是他就像是一个在水里马上就要溺死的人一样,随着雷震的厉喝,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雷震的脖子,他的两条腿,更是出于本能紧紧夹住了雷震的腰,力量大得差一点活活雷震勒死。雷震弯下腰,双手抓住谢晋元的两臂,谢晋元只觉得身体一轻,竟然被雷震整个人抡起,直直落到了雷震的肩膀上。“喀啦……”在雷震的胸膛里,猛然传出一声犹如木棒折断般的可怕声响,雷震一声不吭,直挺挺跪倒在地上。就算跪倒雷震也没有抛下身上两个伤员,他的膝盖重重撞在坚硬的桥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被雷震扛在肩膀上的谢晋元瞪大了双眼,“雷震你怎么了?”雷震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低声道:“没事,肋骨又断了一根!”谢晋元老老实实趴在雷震的肩膀上,他根本不敢动,他感受着雷震全身不能自抑的颤抖,感受着从雷震身体里迅速涌出来,很快就让他全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炽热汗水,他知道雷震现在一定痛极了!他和杨瑞符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雷震的身上,谢晋元简直不敢想象,雷震用他那样千疮百孔,天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有几根肋骨已经出现裂痕,受到重压就可能断裂的胸膛里,现在正在受着什么样的酷刑!谢晋元低声道:“放下我,否则我们谁也跑不掉!”雷震没有回答,也没有把谢晋元放到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想让谢晋元去死,就算没有马兰的嘱托,他也绝对不会把谢晋元放下来!而背后的杨瑞符,雷震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带上这个为了谢晋元,毫不犹豫的把刺刀捅进大腿的男人,谢晋元绝对不会让他背着冲过新垃圾桥!“对,和你相比。我的确样样都不行。但是……”回想那个叫马兰的女人,在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展现出来的一切,回想着她留给自己的那种绝对的震撼,雷震仰天狠狠吸了一口长气,他猛然从伤痕累累的胸腔里,挤出了一声犹如受伤野狼般的狂嗥:“起来啊!”背着两个成年人,挺起了断了三根肋骨的胸膛。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雷震竟然真的站起来了!突然一道血箭从雷震的胸膛里狠狠飙射出来,面对肩膀上支撑的如此沉重的压力,一根断了一半,带着锋利边角的肋骨,已经刺穿了雷震的胸膛,刺穿了他绑在胸膛上的布条,露出了红白相间的骨头。在疯狂的怒吼声中,雷震就像是一匹脱缰的烈马,带着沉重到极限的脚步。撒腿向着几十米外的英国租界狂奔。他的每一脚重重踏在新垃圾桥坚硬的桥面上。鲜血都会从被肋骨刺穿孔的伤口里喷射出来,带着绝对的炽热,狠狼倾洒到这片冰冷而黑暗的夜空当中。他的每一脚重重踏到地上,三个人超过四百五十斤的沉重压力,就会让他跪倒时直接撞在桥面上的膝盖不停的发抖,而他胸膛里那几根断开的骨头,更是像几把锋利的小刺刀,不断的在他的身体里面,对他进行千刀万剜的酷刑。在这个时候,就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在这个时候,就连心跳,都是致命的;在这个时候,还背着两个人一起奔跑,就是在纯粹的找死!雷震那个腰部被三八式子弹打穿,却没有受到致命伤的儿子,一路紧跟在雷震的身后,它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们跑过的桥面上,那一行怵目惊心的血迹。它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又一声小动物般的哀鸣,它在肯求雷震停下来,它在肯求雷震立刻放下身上的两个人。和它找一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去用时间来慢慢调养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它的父亲,它唯一的朋友和伙伴,才会有一线生机。但是雷震却没有理会它,他只是撒开自己的双腿,拼尽自己全身的力量,在向前奔跑。突然觉得一口气喘不过来,雷震毫不犹豫的扬起右拳,对着自己的胸膛狠狠砸下去,在“喀啦、喀啦”可怕的骨骼磨擦声中,一口鲜血猛然从他的嘴里呛出来,连带从他的喉管里喷出来的一声狂嗥:“马兰你给我看好了,我不是垃圾!”仿佛是回应雷震的狂嗥,在已经陷入平静的苏州河中,突然又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鸣。一枚拥有防水功能的高爆手榴弹,在不知道多深的苏州河水面下轰然爆炸,大概三尺方圆的河水,就像是一条受到神之召唤的激流,狠狠向上扬起两尺多高,在经历了零点一秒钟动能与势能的绝对平衡后,又带着“哗啦”、“哗啦”的声响,重新倾洒向那条蜿蜒曲折,几百年来都流淌不息的苏州河。就是在水花翻滚中,马兰的身体,慢慢从苏州河里飘浮起来。在投出身上的四枚手榴弹后,马兰再次沉入河底,一脚踏入了在苏州河底不知道沉积了多久的淤泥当中,再也无法拔出自己的双脚。面对这种验证了“善泳者溺于水”的状况,面对死死陷住了自己的双腿,却挣扎反而会陷得越深的淤泥,马兰毫不犹豫的取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枚手榴弹,在扭开保险盖,河水还没有浸入弹体的炸药之前,她就毫不犹豫的拉燃了手榴弹,然后身体前倾,把手榴弹狠狠塞进了河底的淤泥当中。在没有任何掩护和保护的情况下,在那一枚德国制造的高爆手榴弹在河底爆炸之前,马兰唯一能做的,就是蹲在河底把自己身体可能受到的攻击面积缩到了最小,用自己的双手死死抱住了头。至于这枚手榴弹爆炸后,能不能把她推出这片淤泥,在水里四处乱飞的弹片,会不会直接射进她的身体要了她的命,会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终身无法消除的疤痕,会不会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近距离的激流冲荡,而陷人昏迷,活活溺死在水中……这些对马兰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活下去,与其在淤泥中徒劳的挣扎,最终活活淹死在苏州河底,她不如趁着自己还能憋住一口气,还能努力让自己全身的肌肉放平缓,让自己的精神与身体,都处于最能抵抗撞击的状态,去拼死一搏!“五、四、三、二……”在心里默默数着手榴弹引爆的秒数,马兰在心里只是不停的对着自己说着一句话:“一个小时之后,我一定会睁开双眼;一个小时之后,我一定会睁开双眼;一个小时以后,我一定会睁开双眼……”只觉得一股沛不可挡的力量,狠狠撞到了自己的身上,大片、大片黑色的烂泥,夹杂着天知道在里面埋了多久的石子、烂铁片和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没有在水下被手榴弹在近距离轰击过的人,绝对不会明白,水流在瞬间产生的冲击力量是多么的可怕。无论马兰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无论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特殊训练,面对这种超越人类生理承受极限的可怕撞击,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晕黑,无论她如何拼命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但是她仍然被黑暗吞没了。雷震就在手榴弹爆炸的同时,终于膝盖一软,狠狠的扑倒在地上。胸膛里传来的绝对痛苦,让他瞬间就陷入了绝对黑暗的昏迷当中。雷震真的不知道,在他晕倒之后,杨瑞符也摔醒了。谢晋元和杨瑞符,用两条布带,绑住了雷震的双腿,然后两个人就是用爬的动作,拽着彻底陷入晕迷,生死未卜的雷震,一点点钻过了机枪子弹形成的封锁线,用最狼狈最不体面的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爬进了英国租界,和自己的部队会合到了一起。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四十六章 锁住的生命
凌维诚和杨惠敏,几子一起扑了过去。看着谢晋元和雷震的样子,这两个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站在英国军营的大门前,痴痴等待的女人都惊呆了。在凌维诚的心里,她的丈夫谢晋元,就是一个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男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胸膛里随着心脏一起跳跃不息的,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灵魂。她什么时候见过她的丈夫,竟然会当成所有部下的面,用像狗一样爬的动作,把一个受伤的士兵,硬拖过了火线,拖进了英国军营?杨惠敏借着英军军营里的灯光,痴痴的看着雷震,看着他满身的鲜血,看着他脸色苍白,看着他仍然在轻微起伏的胸膛里,倒刺出来的那半截肋骨,杨惠敏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捂着嘴猛然发出了一声悲呼:“我的天哪!”史密斯中校也深深的望着谢晋元,他亲眼看着谢晋元中校和杨瑞符营长,两个人并排爬进了自己的军营,但是他犹如大海般蔚蓝的双眼中,闪动的却是再无任何保留的尊敬。“谢晋元,”史密斯中校以低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你的确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优秀的军人。如果说你在四行仓库的战斗,赢得了我的尊敬,现在你却真的让我有点崇拜了。”谢晋元的目光,现在已经跳过了在他面前不断乱晃的人影,直接落到了史密斯中校的身上。他放声吼道:“我们这里有伤员,快点把他送到医院急救!”史密斯中校走到了谢晋元面前,看着躺在地上的雷震,看着雷震倒刺出胸膛的那半根肋骨,看着在雷震经过的路上,倾洒出来的那条血线,史密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可能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大男孩。就是拖着这样的身体,硬背着谢晋元和杨瑞符营长冲刺了三十多米距离!史密斯中校略略沉默后,道:“不,谢中校,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先谈一谈。”谢晋元瞪大了眼睛,怒吼道:“有什么事情比救人更重要?”“有的。”史密斯中校转开了头,他真的不忍心,也无法再去面对谢晋元那一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更无法面对他曾经对谢晋元的承诺。史密斯中校低声道:“进入了我们英国租界,就等于是进入了我们英国的领土。我们绝对不能允许一支携带着武器,却隶属于另外一个国家的部队,出现在我们的领土上,哪怕只是借道穿行也不行。我们上峰已经下了严令,你们……必须要把武器交出来!”一听到“必须把武器交出来”这句话,谢晋元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他还没有回答,就猛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快来人啊,救救她。我找到她了。她就漂在河里一动也不动,谁会水快点把她救上来。就是她炸了那两艘巡逻艇,救了团长和营长啊!”在一阵叫嚷声中。几个精通水性的士兵,一边向苏州河岸奔跑,一边甩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武器,跳进了河里,从里面捞出了全身都是鲜血,嘴唇紧闭脸色苍白,早已经失去知觉的马兰。看着马兰在那些士兵怀抱里,绝不自然垂下来的双腿,谢晋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以他的经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马兰的双腿都断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复原,这对于一个受过最严格训练,能够在任何环境中保持最强大作战能力的职业军人来说,无疑会是一种最悲惨的结局!在这个时候,马兰已经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她的脸色苍白,接受过急救训练的杨惠敏推开所有人,冲到了马兰的身边。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马兰身上时,杨惠敏真的呆住了。马兰的身上,到处都是划伤,天知道有多少块手榴弹的弹片,深深的嵌入了她的身体,在这个时候,杨惠敏根本不敢用手去按压马兰的身体,因为她在马兰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没有受伤没有嵌入弹片的位置。如果她强行去按压马兰的身体的话,在把她胸腔里的河水挤出来的同时,也许把嵌入她身体的弹片按得更深。“不要管她身上的弹片,立刻施救,先让她恢复呼吸!”对着杨惠敏做出命令后,谢晋元望着史密斯中校,道:“看在人道立场上,请你立刻把他们两个送到医院进行急救。交枪的事情,我们一会再说。”“不行!”史密斯中校还是没有回头,“对于你来说,这两个人的命很重要,但是法不可废,这代表了我们英国的尊严,和我们英国军人的使命!你们必须要把枪交出来,由我们暂时看管,等你们离开租界的时候.我们可以把武器再还给你们。”谢晋元望着就躺在自己面前,呼吸越来越微弱的雷震,再看看不远的位置上,正在给马兰做腹部按压,将她喝进胃里的河水,挤出来的杨惠敏,谢晋元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马兰和雷震现在必须接受急救,否则他们两个人必死无疑。他们都是谢晋元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为了谢晋元,他们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谢晋元也不会放弃这两个人,但是,身为一名指挥官,他又怎么能对自己的部下下令,要他们把武器上缴出来?”要知道,只有俘虏,才会把武器全部交给另外一支军队!“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不会让你为难!”谢晋元狠狠喘了一口气,他望着史密斯中校,沉声道:“他们身上都没有武器,请你本着人道立场,立刻把他们送到医院急救。至于我们同样有自己的坚持,我们人可以死,枪绝不能离身,既然你们不允许我们携带武器穿过租界,我就带着所有人。再沿着原路,打回四行仓库,在那里和日寇决一死战!”面对谢晋元这个绝对意外的决定,史密斯中校真的呆住了。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谢晋元勉强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副营长的身上。副营长走前一步,迅速报告道:“我们已经点过了所有成功进入租界的士兵,一共还有三百四十二人。除了为了迅速撤退留在四行仓库里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我们手中的步枪和轻机枪,一支也没有丢。”谢晋元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缓缓从那些集结在自己面前的士兵脸上掠过,就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准